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妖刀记(1-47卷 全本) - 60,2

[db:作者] 2025-07-11 16:02 5hhhhh 1640 ℃

  苏合薰动也不动。

  「你的染姑娘呢?」

  耿照浑身一震,却未停步,迳往甬道出口行去。「救完这位,我们就去救她。

  红儿……染姑娘若知我没有这样做,她会恼我一辈子的。「

  「要没带上你,我现在就去救。」苏合薰淡道:「你要记住,坏事只须热血一冲,要把事情办好,却得耗费偌大心神。你要乱来,我便带你回石窟去。」

  耿照正欲辩驳,忽听叩叩几声,从觇孔中传来。两人交换眼色,心念一同,齐齐凑近,见鬼先生也已到了紧要处,低吼一声,从女郎股间拔出怒龙,那弯翘滑润的樱红肉柱长逾七寸,相较于惊人的长度,杵径稍嫌细了些,却丝毫不影响视觉上的震撼。

  只见那沾满薄浆的弯翘红镰跳动几下,喷出大把大把的浓精,一注接一注地喷在女郎雪白平坦的小腹之上,混着她丰沛的汗汨滑下起伏有致的胴体,状极淫靡,令人眼酣耳热。

  房外再度响起叩门声,鬼先生哈哈一笑,「啪!」一掴女郎沾满精秽的雪股,连声啧啧:「喂,小母狗!人家催得急啦,还不快来把鸡巴舔干净!」拨步床间一阵窸窣,女郎似起身跪坐,以一条莲红缎面的肚兜掩胸,握着一跳一跳的弯长玉柱啾啾吸吮,汗湿的长发散出床榻。

  可惜鬼先生的物事太过颀长,站在床沿往里头一伸七寸,连女郎的鼻尖都瞧不见,遑论相貌。她小心吸着含着,黏腻的浆濡声在厢房内回荡着,连叩门之人都停下了手,鬼先生却不肯安分享受,忽伸手一揪,似抓她脑后浓发,胯下弯镰向前一顶,但听「呕呕」几声,女郎微露青筋的白皙小手死死揪着他,浑身颤抖,鬼先生却极享受这般逼人近死的快感,终于肯拔出时,已呛得女郎剧咳不止,几欲晕厥。

  房门「砰」的一声猛被撞开,进门之人身形娇小,步履间却带着一股火气,正是定字部的当家郁小娥。床上女郎见有人来,抱着衣物从床的另一头翻了开去,身形没入屏风,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

  这座独院厢房本是定字部迎宾之用,房里摆置的金丝楠拨步床极是奢华,镂空的花围扇架层层叠叠,再加上帘幔掩映,直与小屋无异。那女郎虽一丝不挂,手脚却甚俐落,藉掩护遁至屏风后,连郁小娥也没能瞧清。

  正欲探首,鬼先生却大喇喇坐起,双臂一揽,「唰!」一声降下垂幔,敞开的两片衣襟散于体侧,还未消软的绯红弯镰冲天昂起,与娇小如女童的郁小娥一衬,更显狰狞,尽占上风。

  「代使好大火气!」他怡然笑道:「要不吃点甜的,宽宽心?这串糖葫芦滋味不坏,代使品过必不后悔。」

  郁小娥心知他有意示威,今日是断然找不出携他入谷之人了,眉眼一挑,烈目笑道:「您要入谷,怎不通知小娥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您。」眸底殊无笑意,毫无掩饰不忿的意思。鬼先生饶富兴致地乜着她,耸肩笑道:「知道代使日理万机,未敢打扰,便自来了。怎么,代使不欢迎么?」低头望着箕张的左手五指,似瞧什么有趣的新鲜玩意儿。

  郁小娥玲珑心窍,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你恃以宰制一部的武功,是谁传授给你的?」想起这厮武功深不可测,此际还不到翻脸时,不敢太过无礼,唰地换过一副媚人甜笑,眯眼道:「主人说得哪里话来?小娥欢迎都来不及。只是谷中忒多闲人,却不知哪个与小娥一般,愿受主人驱策,要是不小心误伤了,岂非自家人难看?主人如信得过小娥,小娥也好与姊姊相认,共效犬马。」

  她心思极快,一见鬼先生在此,便知冷鑪谷已非密不透风,如非苏合薰早与金环谷那厢挂勾,私自带人入谷,即是其他七位代使之中,另有金环谷安插的细作。

  唯今之计,须得尽快弄清这名奸细的身份,否则天罗香失去最大的屏障,与谁都没有谈判的筹码。

  鬼先生哈哈大笑。

  「代使这话忒不由衷。我垂涎代使艳色已久,代使若有依乔之意,何不褪了衣衫,与我共度良宵?到得那时,也才好与她姊妹相称。」屏风后的着衣细响顿止,随即「咿呀」一声,显是女郎推窗而出,无论想再追赶或窥探,此际亦都不能了。

  郁小娥心中顿足不止,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噗哧掩口:「您真爱说笑。莫说小娥姿色平庸,又是残花败柳之身,难入主人法眼;便数金环谷中佳丽无数,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怎么也轮不到我呀。小娥于主人,只有一样好处,却是旁人万万不能及。」

  「哦?」

  「小娥办事,」她低垂眼帘,福了半幅,周身再无一丝轻佻假媚,正色道:「主人大可放心。为人下属,这是唯一、也是最紧要的事。」

  鬼先生戏耍够了,掩起衣襟,点头道:「你是明白人。一直以来,你能从金环谷拿到」益功丹「以及四式爪谱,只因我对你的办事能力相当满意,别无其他。既然如此,你我废话少说,你同十九娘说有急事见我,这回又要什么?」

  「本门《玉露截蝉指》。」郁小娥道:「若无全本,缺得一式,可以一枚益功丹相补。」

  「你倒会喊价。」鬼先生淡淡一笑。「拿什么交换?若非有价之物,我可要生气啦。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委实可恼。」

  「小娥岂敢?」郁小娥心头一凛,硬着头皮恭恭敬敬道:「我近日得一女子,千金难易,或可入得主人法眼。」说了染红霞的身长、体重,胸腰臀的尺码,以及双腿之长。鬼先生于数字极是精细,闭着眼睛一思量,女子的胴体于脑海中自然浮现,果是迄今未见之美材,无论健美结实,抑或浮凸诱人处,均不逊正牌的玉面蟏祖,睁眼笑道:「人在何处?」

  「尚未送至。」郁小娥撒了个小谎。「小娥欲与主人约期,便在我定字部禁道之外,一手交人,一手交谱。主人以为如何?」

  鬼先生眉头一挑。「为何不像过去那样,直接送到金环谷来?」

  「我听说金环谷近日来了对头,武功厉害,过去送入谷中的女子,已有泰半被劫。小娥武功低微,恐押送有失,令主人失望;本部禁道内外,小娥有十二万分把握,纵使主人的对头寻来,也决计抢人不走。」

  她这份盘算,在今夜之后自须大打折扣,但只要确定苏合薰不是细作,则定字部禁道仍是铜墙铁壁,主人便能由他部出入,难不成以他一人之力,能挑了天罗香不成?郁小娥在金环谷亦有秘密的消息来源,算准他非要这名女子不可,藉机狠咬一口,便是自此再无合作,也是稳赚不赔。

  鬼先生呵呵笑道:「代使,做买卖没有」非要不可「这种事,你开得这般臭价钱,是成心不想做了,是不是?」

  郁小娥不为所动,悠然道:「我只能说她是第二个雪艳青,主人便走遍天下,再寻不到比她更像的。」

  鬼先生眸光一锐,倏然沈默。这条「李代桃僵」的计策,说穿了不值几文,但以郁小娥涉入之浅,竟一眼看穿,不能不令他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花娘另眼相看。

  他在谷中的另一条内线,并没有如此亮眼的表现,鬼先生决定冒险一回,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就算是雪艳青本人,也换不到全本的《玉露截蝉指》,更别提西贝货啦。」

  他信手从锦幄之下摸出一只金灿灿的物事,递到郁小娥鼻下。「但是这个可以。代使曾于谷中,见过其他的部分么?」

  觇孔之后的耿照悚然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郁小娥已代他将满腹的错愕一股脑儿吐出,惊呼道:「这是……这是门主的金甲!怎会……怎会在你手中?」

  第百五十折弥恨洗冤,孰轻孰重

  那是片鎏金胫甲,甲侧微凹的曲线滑润如水,教人想起雪艳青那双浑圆结实的长腿来。

  耿照对这套形制殊异的异邦战甲印象深刻,只是不曾留意过细节。若成套披在女子身上,或可略辨真伪;孤伶伶拿出一只部件,反令人沉吟未决,不敢确定是否为雪艳青所持。

  若然是真,便只两种可能:其一,逃离血河荡当夜,鬼先生始终尾随在两人之后,是以知晓埋甲的地点。但这解释也产生另一个疑点——无论耿照或雪艳青,皆是鬼先生亟欲取之的对象,岂容他俩逃离?既取金甲,后又纵虎归山,未免说不过去。

  第二种可能,即是雪艳青伤愈离开栖凤馆,沿河回到埋甲处,取甲后为鬼先生所执。这么一来,鬼先生能自由出入冷鑪禁道,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天罗香之主是与禁道黑蜘蛛交换血誓的人,或知出入之法,或有促使黑蜘蛛履约的权力,连姥姥的一纸手书都能当作通行证,由雪艳青签署的谱牒,效力或还在姥姥之上。

  「雪艳青落入鬼先生手里」的假设令他寒毛直竖,寻思之间,见鬼先生持甲询问郁小娥,胫甲反转过来,内里并无革垫棉衬,光滑一片,莫说是镌刻,连污渍都没见一块,蓦地省觉:「这甲……是赝品!」

  按姥姥所说,雪艳青的金甲内侧刻着虎帅绝学《玄嚣八阵字》,内置的棉革衬垫除了保护身体、避免摩擦,亦有掩去镌刻之意。鬼先生出示的胫甲虽仿制得维妙维肖,内侧却无虎帅之刻文,绝非由货真价实的「虚危之矛」所出。

  退一万步想,鬼先生要找人冒充雪艳青,自须准备一套几可乱真的金甲,否则冷鑪谷中众目睽睽,断不能轻易过关。耿照并不知道鬼先生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任何东西只消看过一眼,便能深深印在心识深处,分门别类贮存起来,与他的虚境异能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连看过的武功都能模仿个六七成,靠印象重新绘制、打造出雪艳青所披挂的金甲,不过反掌间耳。

  却听鬼先生怡然道:「你家门主若于谷内,还有备用的甲衣,拿来与我交换截蝉指,一块甲片换一招。至于那名女子,我愿意以三招交换,便是现下传了给你也无妨,当是前订。」

  「六招。」郁小娥弯弯的柳眉一挑,笑得又腻又甜:「您先传我三招,连剩下的三招共六式图谱,咱们届时在禁道外,一手交人,一手交谱。」

  「代使做买卖的习惯,我实不喜。」鬼先生哼笑。「不考虑直接用抢的么?意思也差不多了。喊价若无根据、爱喊多少喊多少,结果就是浪费时间。你当抒发心情,我可气闷得紧。」

  郁小娥道:「您先传我三招,小娥立时奉上一个极有价值的线报,包管主人满意。主人听了若觉不值,尽可以取小娥性命。」

  「喔?」鬼先生来了兴趣。「什么线报?」

  「主人手中的金甲虽是维妙维肖,与门主所持几无区别,但仍是赝品。」娇小冶丽的女郎眼波盈盈,瞬着弯睫轻道:「此间关窍,于主人可说价值连城。」

  「有意思!」鬼先生抚掌大笑,蓦地右手拇指屈起,余四指张如箕爪,翻腕急旋,似挥排扇,既非爪功也不像指力,却是变幻莫测,影若摇花。

  他并未运使内力,接连变过几式,漫天爪影中忽穿出一指,指劲倏凝,贴着郁小娥的鬓边削过,带下一绺柔丝,「嗤!」一声锐响,桌上瓷灯已遭洞穿,圆鼓鼓的青花腹间留下前后两枚钱眼大的圆孔,不住汩溢着灯油,室里盈满豆香。

  穿瓷不碎,可见指力精纯;而在瓷胎上穿出两枚圆孔的力道,竟未使瓷灯稍稍位移,亦足以显示力量之集中。郁小娥目眩神驰,忍不住也屈起拇指,依样画葫芦起来,尽管不能说是毫厘不差,但凭一眼的印象,竟能使了个七八成,悟性不可谓不高。

  只见她袖底幻出连片残影,正欲戟出,才发现劲力俱扣在拇指上,决计不能如鬼先生所使,凝力洞穿瓷盅。「」玉露截蝉指「共分五层,」鬼先生悠然道:「每层屈起一指,真正的劲力扣于屈指间,欲出不出,难以捉摸。我演给你看的招式不过是第一层,以食指发劲却是第四层的功夫;据说练到第五层时,劲不由指出,屈伸自如,能伤敌于无形间,堪称是一等一的绝学。」

  郁小娥明白他的意思。略去了当中二、三层的招式心诀,便无隔空破瓷的惊人威力。她若想一窥教门无上绝艺,须得拿出够份量的情报来。

  「门主之甲,其后镌得有字。」她老老实实交代,模样无比乖巧。「据说每片都有,须除去甲衬方可见得。」

  觇孔后的耿照闻言一凛:「她怎么知道?莫非《玄嚣八阵字》的秘密,天罗香的教使俱都知晓?」心想以姥姥之谨慎,不致如此轻率,转头望向苏合薰。苏合薰低声道:「她有个同期入门的姊妹,叫连云静,被选入天宫伺候门主。」

  耿照想起姥姥说过,曾秘密选拔若干女子,让她们一人习练八阵字中的一门,却无人成功,心念微动:「那位连姑娘……现在何处?」苏合薰没应声,专注望向觇孔,恍若未闻。

  耿照开始痛恨起这种随意翻阅天罗香的日常、都能不经意掉出一地牺牲者的情况。可以确定的是:连云静此际人已不在,她修习过某片金甲上的八阵字武学,郁小娥知道甲后镌刻,多半也是她漏的口风。

  鬼先生不关心她如何得知,他更想知道那是什么。

  「你见过上头的刻文?」

  郁小娥摇头。

  「没亲见过。是一……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那便是连云静了。

  耿照看不清郁小娥的神情,只觉她口气木然,无悲无喜,不禁为那位素未谋面的连姑娘感到悲凉。郁小娥是为枉死的同期姊妹,才下定决心背叛教门,与鬼先生暗通款曲——这么想的话,似也能稍稍谅解她了,耿照却知郁小娥不是这种人。她的所作所为只为了她自己。

  鬼先生对这个情报异常满意。透过秘阁的乌衣学士,他对天罗香做过极深入的研究,甚至溯及百年前的古老文献,从武功到教门源流,了解之透彻,自觉就算向「代天刑典」蚳狩云登门叫板,也有绝不会输的把握,才敢伸出黑手,在冷鑪谷中搅风搅雨。而雪艳青和她那出类拔萃的武功,仿佛是天外飞来,与他熟知的天罗香格格不入,对照古木鸢与郁小娥之言,答案已呼之欲出。

  (那副甲上所刻的,便是《玄嚣八阵字》!)

  自血河荡的联心会后,雪艳青便不知所踪,重伤的蚳狩云也隐匿起来,使他的暗桩一直苦无下手的机会。鬼先生确信直到雪艳青离开冷鑪谷,蚳狩云该是未能视事的,否则以这位大长老的城府,非但不会教她做出伏击将军、自招死路的莽撞之举,怕也不让前往血河荡,以免雪艳青又中他人算计。

  天罗香的武力与头脑,由此被隔绝在人力难越的禁道两头。实力号称「七玄第一」的天罗香,从那时起便埋下了灭亡的种子,只消把握机会,击杀两人中的任一个,天罗香即为囊中物,再无可忌惮处。

  鬼先生思考着雪艳青潜回冷鑪谷的可能性。她是一名武痴,不通世务,从小在半琴天宫内长成,身边没了蚳狩云,说不定连吃饭穿衣也不会,绝不能在谷外孤身盘桓,而不露丝毫形迹。

  与她一同坠河的耿照好端端现身三乘论法,鬼先生第一个念头便是耿照将她藏了起来;然而莲台崩塌后,监视符赤锦、横疏影,乃至镇东将军那厢的报告无不显示,并没有如雪艳青这般女子,在耿照的生活里隐匿休养的痕迹,这人似乎就此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

  而鬼先生安插于谷中的细作,始终未能提出有力的证据或反证,厘清雪艳青的行踪。现在他则有了另一个选择。

  「代使此说,确值六招《玉露截蝉指》。」鬼先生又恢复了敬称,当然是刻意为之。他知道在受制于人的前提下,「代使」二字对郁小娥来说异常刺耳,但她若太过得意,就轮到他心里不舒坦了。「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一片甲,一招谱。你若能为我找出整副金甲,我便让你练成这一招。」指指了桌上的瓷灯。

  「金甲不在谷内。」郁小娥面无喜色,波澜不惊,垂眸道:「此甲仅只一副,门主从不离身,谷内亦无备品。您开出这般条件,是成心不教小娥啦。」

  练成《玉露截蝉指》第四层固是绝大诱惑,但吃不到嘴的糕,不比一片树叶来得香甜。郁小娥尽量委婉地表达不满,点出这份提议的不切实际。

  「你家门主是真不在呢,还是假装不在?」鬼先生耸耸肩,一派满不在乎的模样。「莫忘了她能出入禁道,或已悄悄回谷也未可知。你只能说,若她真回了冷鑪谷,必不是走定字部这条路。」

  「对您来说,有嫌疑的就只剩六条禁道,六名代使了。谅必不难猜罢?」

  鬼先生不理会她露骨的讽刺,取出一张数折陈纸,纸质粗劣,像是泡过水再晒干似的皱巴巴,边缘起毛,仿佛稍一搓便要碎裂开来。「你家门主失踪之前,与这人走在一块儿。你见过么?」

  郁小娥摊开粗纸,眉目一动,半晌才低垂眼帘,轻道:「没见过。」

  「他现在的头发,应比图上短得多。数月前此人曾扮作僧侣,匿于莲觉寺。」

  鬼先生笑道:「他与镇北将军的千金在三乘论法上比武,双双埋在莲台下,如今想见,也已迟了。你持此图在冷鑪谷周围打听,你家门主若曾悄悄潜回谷中,多半是这厮打的掩护。」

  「小娥明儿便着人去办,您尽管放心。」她袅袅娜娜施礼,模样乖巧极了。

  鬼先生可没忒容易打发。

  「你需多久的时间,才能确认金甲在不在谷里?」

  郁小娥本想说「三天」,樱唇一歙,见糊纸面具的眼洞中迸出狞光,那是如野兽般饥渴的目光,全无道理可讲,若不能满足嗜血的欲望,牠会毫不犹豫把同行者当作饵食。少女定了定神,从容道:「后日寅时一刻,小娥在本部禁道外恭候大驾,除了将那名女子交付主人,亦将报告寻甲的结果。」

  鬼先生笑起来。「那便是明儿夜里了,我很期待。」着好衣裤,从锦幄下摸出一只三尺来长的包袱,缚在背上,看似兵器一类。郁小娥暗忖:「原来他是使刀剑的。」依宽度推断,该是刀而不是剑,心思飞转,福了半幅道:「小娥送您出去罢。」

  鬼先生啧啧两声,挥手道:「代使,咱们都不是小孩儿啦,省了高来高去,岂不甚好?」身影一晃,消失在拨步床幔后,想来是与先前的女郎同循一径而出,速度却快上了几倍不止。

  郁小娥面色倏沉,小手探入腰间,再扬起时迸出「叮铃铃铃」的脆响,取了枚小巧晶莹的水精铃铛。

  那水精纯净透明,在灯晕下闪着黄金般的光华,耿照目力未失,拜她掌心白腻所赐,清楚看见铃铛的水精肌理内,夹着缕缕金丝,印象中无一种矿物符合这样的特征,仔细一想,又觉与三奇谷瀑布圆宫内的烟丝水精有几分神似,暗暗纳罕。

  奇的是:铃声一动,地道里的石英矿脉也跟着发出共鸣,「叮铃铃铃」一路传响,自头顶掠过,刮向甬道彼方。耿照注意到随着铃声递嬗,石英矿脉隐隐发出淡金光华,兴许铃铛也是以相同的材质制作,才有一样的振频。

  「她叫我了。染姑娘若不在此间,即在她房内。」一指耿照背后。他想起来时路上有扇暗门,再回头苏合薰已不见,霎眼之间,觇孔内多了条窈窕匀称的漆黑衣影,但听苏合薰躬身道:「代使,我见外头有人——」

  郁小娥一跺脚:「怎么才来?快追,瞧他走得哪条禁道!」苏合薰微一欠身,倏又无踪。郁小娥绕着拨步床连转几圈,俯首移足,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耿照会过意来:「她是在找那名女子有无遗落的首饰或衣物,以查明身份。」心知良机稍纵即逝,循密门回到地面,果有座独院还亮着灯。

  院里左右两厢加前后进,少说有七八间房,耿照不知郁小娥的闺房在哪儿,本想挟持一名天罗香弟子逼问,谁知堂堂定字部代使院内,竟无使女于廊间走动,右厢三房内断续传出销魂的女子呻吟。

  耿照戳破窗纸,见房内一具汗湿的赤裸女体跨于男子腰上,由起伏的背影动作推断,所施展的「天罗采心诀」正到紧要关头,摊在床榻上的精壮大汉无不是青筋浮露、瞠目流涎,离死也不过就三两步的距离。

  不明就里之人,眼见为凭,此间活脱脱一淫窟,养的全是些不知廉耻的下贱女子;看在耿照眼中,这座小院却是郁小娥的练兵场,是她提升定字部诸女的武功根底,以期能赶上内四部的依凭。耿照丝毫不觉场面香艳,只看到定字部上下秣马厉兵,满满地透着郁小娥的野心。

  左厢则全是演武场地,陈列各式长短器械,推开门缝,就着月光见墙上地上布满斫痕,处处是打斗痕迹。天罗香的武功多于拳脚之上,罕使兵器,遑论鞭?铜锤等重兵,此地必是郁小娥着下属与绿林各寨好手比武切磋,以偷师精进,补本部武艺之疏。

  在鬼先生闯入前,郁小娥便于此间亲自押阵,督促底下人提升内功罢?姥姥若见得,说不定要感动得流泪。比之腐败糜烂的内四部,这才是天罗香真正的中兴基地啊!

  耿照无有赞叹的余裕,急忙掠至后进,见一间宽敞舒适的大房还亮着烛照,悄悄掩入。房里略有些凌乱,几上摊着簿册,研好的墨尚未全干;换下的外衫披在屏风顶上,由尺码看应是郁小娥的闺房无误,却没有肚兜罗袜之类的贴身衣物,显然主人并非不爱精洁,仓促间还是有分寸的,只是过于忙碌,或起居无人照应,难以面面俱到。

  这般光景耿照甚是熟稔,横疏影的书斋、卧室长年都是这样,忙于政务的女子同时还要维持外表光鲜亮丽,个中辛苦外人实难想像。况且比起夏星陈的闺房,这儿非常好了,她那才真个叫惨不忍睹,谁看了都不好意思说郁小娥。

  房里什么都有,就是不见染红霞。耿照强抑焦躁,翻着屉柜几凳找暗门,可惜从外观看来,这宅院本无设置密室的裕度,至多布置些镜觇之类,将房内动静传回黑蜘蛛的密道中。

  他不肯放弃,正要掀开床板,心头忽生异样。随着内力枯竭,碧火功凌驾寻常内功的五感优势,只剩以内息改变眼瞳构造、日积月累而得的目力未失,听觉受的影响则最为严重,不能运使功力之时,双耳所能觉察的范围、程度等,几与过去未练碧火功时无异。

  而先天胎息的感应却是若有似无——并未完全消失,也无法如过往般,将感应的触突铺天盖地撒出去,纤毫毕现,滴水不漏。他在半琴天宫能察觉到苏合薰的存在,却无法确切指出「藏在何处」,即为一例。

  但即使如此,耿照的耳力目力本就远超常人,往断肠湖送剑之时,于雨中察觉妖刀万劫的存在,甚至还在武功远胜过他的染红霞之先。此际佐以一丝淡淡灵觉,仍是抢在来人前头,感觉到对方已至;由极细极微的跫音衣响、呼吸温泽推断,他甚至知道来的是谁。

  (糟糕!)

  耿照不及逃跑,心念微动,抢在来人之前起身,一掸袍襟,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推门而入的郁小娥。

  郁小娥正低头寻思,岂料抬眸便见思虑里的那人,还以为眼花了,眨着一眸盈盈秋水,居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人走运时,当真挡也挡不住。我正可惜着,怎就走脱了你这么个宝贝,没想又送上门来啦。」

  这话有戏谑有揶揄,既轻佻又隐带一丝威吓,似是游刃有余,耿照却留意到她本要跨过高槛的绣鞋闪电一缩,将娇小的身子留在门牖外,明显是有几分忌惮的。

  当日在莲觉寺,耿照接连斩杀冥浑尸老、大头鬼与五名鬼卒,从集恶道的刑台上将她救出的画面,郁小娥迄今未忘,说不上感恩戴德,而是余威犹烈,牢牢印在心版上。在她看来,内功惊人、手持异刀大杀四方的「恩公」,不啻是鬼先生级数的人物,她早绝了报吸功之仇的念头,在瓠子溪畔见他身受重伤不省人事,才会喜出望外,以为是天意使然。

  依郁小娥原本的盘算,挑了他的手脚筋,再慢慢研究怎么吸干他一身浑厚的内力、拷掠出刀法武功的秘诀来,固是妙绝;诱使盈幼玉那蠢丫将人提进天宫,不管最终是谁撂倒谁,于她只有好处,没什么坏处,指不定还能逼出姥姥,亦是一着好棋。

  但她并不想在四面无援的情况下,独对神智清醒、行动自如的这个人,尤其是她刚刚才知晓他最近干下的丰功伟迹。郁小娥捏紧掌心里的水精召铃,若有什么万一,还能唤苏合薰代挡一刀,争取时间逃出小院,叫醒定字部众人齐上。

  只有「恩公」心里清楚,此际莫说郁小娥,随便哪个毛孩拿根筷子,不定都能将自己摆平,所幸郁小娥一来不知,二来似还留有莲觉寺之余悸,能否安然脱身,就看唬不唬得住她了,面色一沉,虎声质问:「人呢?你藏到哪儿去了?」

  郁小娥忍俊不住。「你这样会害我以为,是我闯进了你的地盘,周围全是你的人,只消你发一声喊,我便跑不掉了呀。」耿照从没这么恨过她不是漱琼飞之流的脑残,只好更加卖力演出,眉心揪如包子一般,吊起两眼,冷哼道:「……不知你的人比起集恶道众鬼来,哪个要厉害些?」

  今日不比昏迷间被抬入谷,郁小娥忌惮他的刀法内功,没想过硬碰硬,咯咯几声,故作娇态:「可惜你武功再厉害,总不能将冷鑪谷掀翻过来。找不着二掌院不打紧,要惊动了八部分坛,天罗香倾巢而出,便是蚁群也能咬死狮象,何况是蜘蛛?你说是不是,典卫大人?」

  耿照陡被叫破身份,面色丕变,这下倒不是作伪。却见郁小娥从袖里摸出那张陈纸,小心翼翼打开,怡然道:「我说呢,区区莲觉寺的小和尚,怎有这般武艺!典卫大人既能接连杀败鼎天剑主和文武钧天,怕对集恶道还留了一手,未显实力。」纸上绘着耿照的图像,却是赤炼堂大太保雷奋开当日传遍水陆各大码头的悬红。

  那图虽是仓促印就,却描得维妙维肖,未知是出自何方能工大匠手笔。只是耿照在流影城时并未削发,图中仍是挽髻束巾的模样;下山数月间屡经风波,心性早已不同既往,此际面相也无画里的那股子朴拙稚气。

  郁小娥蜗居冷鑪谷,对谷外事漠不关心,瓠子溪初遇耿、染时,未将二人与轰传武林的论法擂台想作一处,只道老天有眼,将吸走大半内力的仇家送了回来,教她清清这笔烂帐。

  直到鬼先生出示悬红,又提及三乘论法一事,郁小娥才惊觉自己拾获的这双男女简直奇货可居,把染红霞当作门主的替身送出,等若以金代铜,完全抹煞了染二掌院自身的价值。

  她并不打算这么做。交易的条件须得重议,非是一记《玉露截蝉指》第四层便能揭过。但比起染红霞,被她兜入内四部欲害盈幼玉的耿照,毋宁是此际更为紧要的关键。

  鬼先生仿制的金甲尽善尽美,若非云静曾偷偷告诉过她镌刻一事,再给郁小娥十只眼睛,也看不出胫甲的真伪。况且着甲不能不加里衬,塞入棉革,谁还看得出有无字刻?

  鬼先生自以为从她口里得到线报,殊不知真正套了话的,是郁小娥。

  伪甲已臻完美,破绽有等于无,鬼先生的目的非是除弊,而是真甲——或说甲内的镌刻——自身。这也能解释何以门主甲不离身,平日绝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字刻。

  云静没告诉她那些字代表什么意义,直到她莫名走入禁道、自此消失踪影前,她们都没再谈论过这事;为她点出一条明路的,仍旧是鬼先生。鬼先生总以糊纸面具示人,代表其身份广为世人所知,不得不以假面示人;通常这样的人,都很有权势,虽然追求至高的权位永无极限,但郁小娥不以为金甲所藏与权势有关。

  其次是财富。金环谷金碧辉煌,坐拥银钱钜万,同样求利无有餍足之日,然而押富贵于一副铠甲,就算甲中有宝藏图,未免舍近求远。以利滚利,更有效、更保险的门道比比皆是,鬼先生绝非是这种幼稚无聊的浑人。

小说相关章节:妖刀记(1-47卷 全本)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