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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1-47卷 全本) - 45,1

[db:作者] 2025-07-11 16:02 5hhhhh 6810 ℃

             第二十三卷造极之战

 

  内容简介:

  封面人物:段瑕英

  论法会上三战决!莲台首战,无法战胜的强敌对上无法再战的伤兵,无坚不摧的巨剑对上无险可守的薄刃,不容一败的慕容柔、不容一败的耿照,他们将如何创造胜机?

  碧火神功存在着难以超克的缺陷,耿照在短时间内的快速提升,实与自杀无异!再也无法挽救的功体,是死地抑或转机?号称「文斗」的莲台第二战,又何以战至裂血倒冠,舍生搏命?

  第百十一折飞鸢下水,当者无畏

  迎着满场的错愕目光,李寒阳浓眉轩起,抬头扬声:「这便是你的条件?」

  蒲宝被瞧得浑身发毛,猥琐的笑意全僵在脸上,「骨碌」一声颈围抽搐,活像吞了只死老鼠,干笑:「李大侠这么说未免太见外啦,大伙儿都忒熟了……」见李寒阳目光炯炯,整个人宛若插入大地的精钢巨剑,寒光迫人,满肚子瞎扯挤溢不出,嘴里干得发苦,捂汗强笑:「这……这样。只……只消李大侠为南陵赢了这一场,本……本镇便将虔家的孩子无罪释放,绝不留难。」唯恐他不信,将身旁的孩子高高举起,笑道:「我连货都带来啦,能赖了你不成?」

  他将孩子抱过雕栏,旁人无不色变。沈素云惊呼:「小……小心,别伤了孩子!快……快些放下来!」不觉起身。符赤锦唯恐她纤腰斜倚,不慎翻落栏杆,赶紧轻按香肩,低道:「夫人勿忧!李大侠神功盖世,便是无咎不慎摔落,料想李大侠也能接住的。」沈素云想起适君喻一跃而下的敏捷,却被李寒阳于眨眼间击倒;此人武功如此高超,岂能接不住一个小孩儿?心神略复,惊觉形势对夫君极是不利:「蒲宝以孩子为质,那位李大侠若真要为南陵出战,这厢谁人堪住?」

  据于凤台居高临下,任逐流双手抱胸,平素笑意轻佻的嘴角紧抿着,连唇上两撇又弯又翘的乌须都难得正经起来。

  「啧啧,蒲胖子有备而来,居然请出偌大的靠山!这回我看慕容柔……等一下!你上哪儿去?」见耿照并未停步,依旧往梯台处行去,「啧」的一声,飞凤剑连鞘戟出,径点耿照颈下「大椎穴」!

  剑方一动,碧火功感应杀机,腰畔「藏锋」亦连鞘而出,谁知居然落空!一片剑风拦腰扫至,耿照及时以刀鞘格开;怔愕之间,三道锐风又来,仿佛身后三人一齐出剑,次序虽分先后,其间差距甚微。

  耿照刀势圈转,用的是蚕娘所授之极守一式,满拟接下三剑,岂料网罟般的刀劲一裹,三剑之二竟又凭空消失,「笃」的一声刀、剑鞘交击,转身见金芒骤闪,映满视界,任逐流眨眼间连递四剑,分刺他双肩大腿,手腕飞颤,用的全是虚招;第五剑劲风呼啸,贯中而入,径取胸口「膻中穴」!

  碧火功感应气机,敌势无所遁形,耿照毋须依赖耳目,便知贯胸之剑才是真正的杀着,人刀一合,猱身撞向剑尖,竟是易守为攻,挟着鼓荡欲出的雄浑真气,欲将任逐流一举震退!

  岂料第五剑仍是虚招,「嗤!」一声锐响,右肩的衣衫应声分裂,飞血如丝,飞凤剑鞘尖虚引,藏锋骤失目标,幸赖碧火功稳住重心,并未踉跄失衡。两人交错,耿照回刀护住要害,左掌按紧右肩的伤处,不敢冒进;任逐流抢占梯口,凤剑斜指,左手食指挠须笑道:「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太冲动了。连老子也打不过,李寒阳你就别想了罢。」

  耿照自修习碧火功以来,赖先天真气的灵觉克敌求生,未尝有误。任逐流剑法虽高,修为决计不能高过蚕娘、城北小院的黑衣怪客等高人;连她们起心动念的瞬息间都不能躲过碧火真气的感应,任逐流之剑何以能欺敌成功,忽现忽隐?

  「你不用奇怪。」任逐流怡然道:「我这路剑法专走偏锋,如作画的皴破之笔,以偏笔行正局,绘得奇峰如削,飞瀑空悬;山石有森然欲搏之势,林木有拏空相攫之形,全取偏侧,乃能得势。」云台八子「里只有我继承了这一脉,其名曰」飞鸢下水「。」

  耿照无视肩上热辣辣的痛麻,略一凝神,摇头道:「你先头那四剑,有一记不是虚招。虽不知如何办到,然而剑势一旦化实,亦能造成如实剑般的伤害。」

  任逐流不由失笑。

  「他妈的!你让老子威风一下不行么?我自下山以来,等闲对敌,不轻用草堂秘剑,一来呢是用不上,二来也怕用得多了,教人窥破虚实,居然被你小子一语道破。你奶奶的,你是瞎蒙蒙上,还是真瞧出什么端倪?」

  耿照无法详述碧火功的妙用,想了一想,道:「你方才刺我背后的那一剑,非是实剑,而是隔空凝成的剑气,我虽察觉杀意,刀却挥了空;紧接着拦腰扫来的那招,才是实剑所为。出剑快时,的确能纷至沓来,如数人同使,然而虚招离手,无法任意化实,我猜想任大人所用非是剑法,而是某种隔空凝聚的发劲之术。再说——」一指飞凤剑别致的凤尾鞘尖:「任大人剑未出鞘,伤口却如此锐薄,伤我的必不是实剑。」

  「啧!被你一说,倒像是老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任逐流伎俩被揭,却无丝毫不悦,反露出佩服的表情,笑骂:「这当然是剑法,还是央土无双、独步天下的快剑!你以为拎了把剑一径胡戳乱刺,便能与人比快么?老子的剑气能离剑三尺之后成形,虚招都能变实招。你以为对的是一把剑,其实是三把五把甚至更多,谁人快得过我?」

  拳掌中有劈空掌、「隔山打牛」一类的武技,讲的是隔空发劲,以内力伤敌。

  任逐流这路「飞鸢下水」原理相似,却把凝成的剑劲,混入仰刺、挑剑等招数,武学套路中本有虚招之设置,用以诱敌,若对手的眼力更高,又或临敌过招的经验丰富,不轻受撩拨,出手无的,自然是虚;然任逐流的「虚招」却未必全虚,空刺的一剑可凝出伤人的剑劲,实剑却可能是虚晃一招,真假相参,益发刁钻难防。

  耿照没想到他的外号便是一套高深的剑学,也没听过「云台八子」的名头,但这位金吾郎剑术之高,确是平生罕见,离剑三尺而凝出剑气,更是了不起的修为,配合独门的「瞬差」之术,「央土第一快剑」的美誉当之无愧。当夜在栖凤馆匆匆交手,想是任逐流有意相戏,并未拿出真本领来,今日方知不虚,心中仅有的一丝不豫登时散去,抱拳行礼道:「是我失言。还请任大人让一让路,在下铭感五内。」

  任逐流摇头。

  「你想替慕容柔出战,我便不让。你是老子看中的人才,你爱教人打残了、一辈子当个窝囊废,原也随你,但今儿是我的场子,这事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要不你向娘娘请示,娘娘说让,老子便让。」

  阿妍本不知他二人为何突然打架,经他一说登时了然,急道:「耿典卫,适才李寒阳李大侠打退慕容将军的三名手下,迄今思之,犹有余悸。你满身是伤,岂可轻捋虎须?本宫命你在此护驾,不得擅离。」

  「阿姊!」任宜紫闻言露出嫌恶的表情。

  「丫头噤声!莫要不分轻重。」

  任逐流瞪她一眼,随手收了佩剑,依旧守着楼梯口动也不动,沉声道:「」鼎天剑主「与」八荒刀铭「齐名,刀剑俱是当世神兵,慕容柔养着岳宸风这头猛虎,为的就是应付今日这般局面,轮得到你小子强出头?」心中却想:「阿妍允了赌斗,已上慕容的贼船,与他绑作一处。今日三战,镇东将军府一场都不能输,否则阿妍……不!是兄长、乃至我任氏一门俱要担干系。这小子非是李寒阳的对手,不能让他坏了事。」想起临行前任逐桑殷殷叮嘱,对照眼下进退维谷的棘手情况,额际不禁渗出薄汗。

  蒲宝提出「以擂台代替论法」,让三乘各派代表与镇东将军府一斗,用以决定流民去留,看似不得已而为的馊主意,仔细一想,其中却有诸多蹊跷。

  南陵游侠行踪不定,蒲宝未以虔无咎为饵、将李寒阳引到东海,眼下决计使不出这记杀手锏。退一万步想:若非蒲宝出尽手段,事先排除了与镇南将军府关系疏远的峄阳国等势力,岂由得他指派南陵小乘的代表?此又一斧凿宛然处。

  须知南陵实力雄厚的大国多与「代巡公主」段慧奴有联系,向来不买镇南将军的帐,此番所派官员层级都不高,遇事说不上话;姑且不论使节,但教毘昙昭通长老在场,南陵僧团便轮不到蒲宝发声,便是他手握李寒阳这着好棋,亦无用武之地。

  而以李寒阳的名头武功,明显是为了对付「八荒刀铭」岳宸风准备的阵仗。

  岳宸风失踪是近日才发生的事,蒲宝无法事先预料。他排除了南陵僧团及使节团里的反对声音,把李寒阳引到东海,再提议以擂台代替论法……一切布置,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在三乘对镇东将军府的首战之中,摧毁慕容柔手下最强的武力屏障,一举夺下胜利!

  也就是说早在南陵之时,蒲宝便知论法大会上将有赌斗,为打败镇东将军府做下种种安排。

  要不是蒲胖子对流民围山表现得如此惊诧,实不像作伪,整出戏他算唱全了,铁板钉钉,首尾始末肯定是这厮一手策划。

  任逐流与蒲宝算是少时吃喝玩乐、嫖妓宿娼的同道,对此人知之甚详:蒲宝脸皮奇厚,什么事都能说得天花乱坠,演技却没有那么出色。适才那对猪也似的小圆眼珠差点吓得挤蹦落地的模样,令任逐流疑心之上复又生疑,不由得踌躇起来。

  蒲宝并不知流民会蜂拥上山。否则以这厮胆小如鼠,还能坐沉了大肥屁股谈笑风生?

  (不围山,如何打得成擂台?蒲宝原本的算计是什么?佛子率众生事,与他有无关连?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将大伙儿捏在一块?)

  ——说不定,是我将蒲宝那死胖子想得太聪明了。

  同为被算计的一方,任逐流环抱双臂,陷入沉思。

  慕容柔手里若有奇兵可用——如始终未见人影的岳宸风——则李寒阳未必稳操胜券;若然没有,以慕容之老谋深算,用赖的也要想办法躲过这一败。在任逐流心中,这两个结果都远胜于耿照下场搅和。

  任宜紫不知他心中计较,见耿照面无表情站立不动,又恨又恼:「叔叔与阿姊也真是。这厮多次辱我,至为可恶,撞上」鼎天剑主「李寒阳,便未被一剑拍成了骨泥齑粉,少不得也要折腿断胳膊。如此大快人心的事,有甚好拦阻的?」明媚的杏眼滴溜溜一转,勾连着小指负在腰后,俏脸上满是遗憾:「耿大人护主心切,可惜将军身边尚有岳宸风岳老师,大人报效无门,我是替他惋惜。」身后双手摆弄,似是把玩什么,宽松的大红礼服后头垂下一小截玉坠流苏。余人以为是什么金珠饰物一类的小玩意,只耿照握着拳头咬紧腮帮,虎目炯炯放光。

  那是他遗落在任宜紫处的金字腰牌,代表将军赋予的权柄、信赖与期望。

  他涌起硬闯下楼的冲动,守着楼梯口的任逐流早有准备,虽已还剑于腰,却没有让路的打算,宽阔的凤台梯栏被他这么懒惫一倚,令人忽生出铜墙铁壁之感。要闯过他那神奇的「飞鸢下水」剑法与瞬差之术,似乎并不比面对李寒阳来得容易。

  身后,阿妍姑娘举起玉一般的柔荑,温婉的语气之中,却带着不容质疑的无上威仪。「耿典卫,请你到这边来。这是本宫的旨意,耿大人万勿相违。」

  耿照既无动作也不言语,满布血丝的双眼瞅着任逐流,身下乌影仿佛一瞬间拉长变大,倏地笼罩住凤台梯口,强大的威压扑天盖地而来,宛若虎伏。

  (这小子……好慑人的气势!)

  任逐流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抱臂哂然:「还未同李寒阳交手,这便先与我拼命么?不错不错,挺有气魄。」哼的一声,阴着脸冷道:「动动脑子啊,年轻人。南陵游侠,首重一个」义「字,要是威胁利诱能驱使得动,算哪门子狗屁?你家将军坐得忒稳,就是吃定了这一点,你急什么?」

                ◇◇◇

  蒲宝之举震惊全场,胆子小的纷纷转头,唯恐他失手摔了小孩,难免亲睹男童摔得四分五裂,血脑迸流,几天都睡不好觉。场中李寒阳依旧昂立,倒是虔无咎硬气得很,不哭不闹,小脸虽无血色,表情仍十足倔强,丝毫不肯示弱。

  独孤天威笑道:「蒲胖子,你这手看似琉璃碗里擂胡椒,实是死人坟上耍大刀,吓鬼罢了。这小子哭都没哭一声,料想李大侠是不受裹胁的。」

  蒲宝没想这小鬼倔到这般田地,本欲吓得他放声啼哭,好教李寒阳乖乖就范,不料适得其反;用心陡被揭破,也不好偷掐小孩逼出眼泪了,索性装出一副「侯爷有所不知」的模样,怡然道:「李大侠武功盖世,这五层高台让他来蹦,也不过就一跨步,接个小孩有什么难的?不危险,一点都不危险……哎呀!」蓦地左掌飞甩,无咎如皮球脱手,就这么旋着摔将下去!

  沈素云纤手掩口,惊呼未及发出,竟尔晕死过去,幸身后符赤锦接住,未碰伤头脸身子。

  台下李寒阳巨剑掼地,仰天舞袖,「泼喇」一声气流卷动,如搅沌波,半空中的无咎仿佛跌入一块巨大的鱼胶,下坠的势头一滞,连破空声都变细变微,与外界层层相隔。

  他点足踏剑,整个人霍然拔起,接无咎入怀,吐气大喝:「咄!」隔阻坠势的无形气障应声雾散,两人加速坠落。李寒阳襟袂逆风,稳稳踏地,犹如不世神锋铿然入鞘,青芒虽敛,周身仍止不住气势发散。众人惊呆了,居然忘记喝采,全场悄静静一片,更无余声。

  「好身手!」独孤天威率先鼓掌,笑顾蒲宝:「你说得半点没错,李大侠的确武功盖世。这会儿你把人质拱手交还,拿什么来挟制武功盖世的李大侠?」

  蒲宝裹着袖管捏紧左掌,大缎精绣的蟒袍上乌渍悄染,额际冷汗涔涔。他冷不防被虔无咎狠咬一口,吃痛松手,然而此际说什么都已太迟,强笑道:「侯爷说这话是太不了解英雄好汉,我与李大侠交游,一向是光风霁月,相濡以沫的。李大侠身为南陵游侠之魁首,神功盖世,真要劫囚,十座镇南将军府也挡他不住,但李大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总要换得这孩子一身清白,不用一世人藏头露尾的,如悬榜的江洋大盗,见不得光。」

  独孤天威肚里暗笑:「这都不算威胁,世上还用得着」威胁「两字?」

  蒲宝故意扯开喉咙说话,其心昭昭,李寒阳却置若罔闻,低头见无咎双目眦圆,咬牙发颤,想是惊吓太甚;检查过无有内外伤症,微一运劲,淳正绵和的内息徐徐度入了男童体内。虔无咎「嗝」的一搐,忽尔回神,苹果般的清秀小脸涌现血色,奋力挣扎:「放开我!」

  李寒阳并未刻意限制他的行动,只因胸肌厚实,双臂如铸,对七岁孩童来说不啻铁壁铜墙,一时难以挣脱。初老的游侠魁首不太常与孩童相处,却也不觉怎么别扭,见他平安无事,心怀顿宽,伸手抹去他唇畔血渍,温言道:「好端端的,干嘛咬人?看台忒高,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么?」

  虔无咎小脸一沉,照准他长满厚茧、黝黑粗糙的右手食指,冷不防张口咬落!李寒阳身子未动,他却「格!」咬了个空,牙床对撞,声音又脆又响。虔无咎正值换牙的年纪,这下差点嗑落两枚乳齿,眼角迸泪,狠狠瞪视披发美髯的魁梧男子,怕是帐上又添一笔。

  李寒阳既好笑又无奈,对他这一咬倒也印象深刻,忍笑正色道:「不错,你反应很快,差一点我便躲不过。下回记得先探头再张嘴,速度还能快些。」

  虔无咎一愣,眸中掠过精光,若有所思;片刻想起他是杀父仇人,连片言提醒的好处也不能受,沉着脸挣扎起身,一下站立不稳,如啄了酸酿果子的小黄鸡,歪着小脑袋瓜一路踉跄,眼看便要跌跤。一旁静的越浦少年朱五见了,赶紧上前来搀;虔无咎好不容易止住步子,看清是谁伸的手,想起这人是跟李寒阳一块来的,小脸如罩严霜,用力甩开,索性一跤坐倒。

  朱五有些错愕,浑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令得他如此不快,转头望向李寒阳。李寒阳温言道:「你莫怪他。我杀了他爹,难怪他恨我。」

  朱五心里早把他当成大英雄大侠客,一下反应不过来,半晌才道:「他爹做错了什么事,你才要杀他?」瘫坐在地的虔无咎猛然睁眼,小手奋力撑起,然胸中浊气吐之不出,一时难以开口,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朱五。

  李寒阳摇摇头。

  「他的父亲虔春雷是一名剑客,武功、人品均有过人之处,可惜在江湖上名气不响。虔春雷请求与我比武,我屡次推拒仍不能阻,复感其至诚,终于答应。双方签下无遗仇生死状,在数名同道的公证下比武,言明生死各安天命,事后不遗仇愆。」他顿了一顿,肃然道:「虔兄剑法之高,是我平生仅见,比武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招之胜而已。我的运气好些,侥幸赢了虔兄,无奈决胜的一招难再保留,他的父亲因此伤重而逝,令我无限憾恨。」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虔春雷」三字在今日以前,可说是闻所未闻,此人何德何能,又是何等来历出身,能与鼎天剑主斗得旗鼓相当,仅仅是「一招之胜」?

  看台之上,邵咸尊闻言亦不禁蹙眉,暗忖:「当今武林」虔「姓的好手,止有平湖」补剑斋「一脉。补剑斋主虔幽月亦为国手,擅剑却不使剑器,以」医剑同流「著称,乃南方剑坛一号人物。不知与这虔春雷有无关系?」转头望了三弟一眼。

  邵兰生长年奔波武林,又是天下知名的剑术好手,与剑坛颇有往来,人面极广。孰料他亦是满面狐疑,细想半天,仍是摇头。「若是虔氏本家,补剑斋不可能置若罔闻。」邵家三爷压低了声音,挪近兄长耳畔:「虔幽月性子偏狭,李大侠若杀他族中之人,不管什么无遗仇生死状,定要讨回颜面。况且,此事似已过了大半年之久,总不能不发丧罢?小弟愚见,那虔春雷恐非补剑斋之人。」

  邵咸尊淡淡一笑,目光移回场中。「平湖虔氏与李寒阳同出自中行氏,李寒阳算来还是本家嫡嗣,若非送去了诸凤殿,眼下不定便是四平爵府之主。兴许是凤翼山那人压了下来?」

  邵兰生摇头。

  「中行氏守令有责,子弟不得擅自离山。昔年战乱,下山避祸的族人形同破门出教,不能再保有旧姓,才有平湖虔氏、云山后氏等旁支;百余年来,都说不上一家人了。况且李大侠也不姓那个姓啦,便是爵主有心,恐怕也插不上手。」

  「虔幽月也是」月「字辈的,与四平爵主是同辈罢?」邵咸尊忽问。

  「嗯。」邵兰生微微颔首,蓦地一凛,:「兄长的意思是……」

  「有机会走趟平湖,打听打听虔家有无犯过被除籍的门第。」邵咸尊淡然道:「不会无端端从天上掉下高手来,根骨苗裔、功法传承、名师指点……诸般条件汇总,方能成就一柄名剑。那虔春雷不惜签下无遗仇生死状,也要一战李寒阳,显是为了恢复名誉;虔幽月对遗孤不闻不问,其中必有内情。我见这孩子很有骨气,根骨亦佳,若得李大侠同意,不妨收入我青锋照门墙,善加栽培。」

  此举虽不免得罪虔幽月,却卖了李寒阳一个天大的人情。邵兰生对虔幽月没什么好印象,却佩服李寒阳的人品武功,亦怜惜虔无咎孤苦,闻言不禁露出喜色,连连点头:「兄长善心义举,小弟多有不及。如此甚好!待此间事了,我便走一趟平湖,打听那虔春雷的来历。」

  虔无咎听李寒阳对亡父十分尊重,不觉一怔;片刻缓过气来,仿佛不说点什么便矮了人一截,胸口闷闷的好不难受,冲朱五叫道:「我爹是大好人,才不是坏人!」朱五满面歉疚,垂首道:「是我不好。真对不住。」顿了一顿,又觉不吐不快,嚅嗫道:「但他也是好人。扔你下来的那人才是真坏,是存心利用你的。」

  独孤天威听见,抚掌大笑:「这话说得真是太有道理。我们东海的小孩儿就是聪明!哪像你们南陵小孩忒好骗,自己送上门去请拐子帮忙。」蒲宝小声道:「侯爷如此看得起小弟,小弟足感盛情。不过当着李大侠的面,咱们就不说」拐子「二字啦,免得刺激了他,感谢感谢。」

  虔无咎毕竟年幼,受激不过,大声道:「不是他扔我下来,是我咬他的手,才掉下来的!」李寒阳目光如炬,适才台顶诸般动静瞧得分明,却想不透此举何意,忍不住又问一次:「你为什么咬他?万一我没接着你,你现在已然没命啦。」

  男童咬了咬嘴唇,大声道:「跟他一块儿,丢我爹的脸!我爹虽输给了你,但他说他无愧于心,一点也不丢脸。你若被他威胁,做丢脸的事,连我爹的脸也丢尽啦!这怎么可以?」

  「你放心,他威胁不了我的。」李寒阳哈哈大笑,伸手抚他发顶,虔无咎沉着脸退后几步,仍是十足警戒。蒲宝心底一凉,暗忖:「完了完了,什么南陵游侠、」义之血脉「,通通都是狗屁!世上哪有为了别人不惜拼命的傻子?老子居然信了这些鬼话!」料想李寒阳接了小屁孩便要反脸,也顾不得场面了,正寻思脱身良策,却听李寒阳朗道:「然而难民盈野,将军身为朝廷之重臣、百姓之父母,岂可推诿搪塞,任其自生自灭?若能为这些无辜的百姓挣得一线生机,鼎天钧剑愿代南陵,一战镇东将军麾下高人!」

                ◇◇◇

  他妈的!什么狗屁大侠?都是些爱搞事儿的王八龟蛋!

  任逐流忍不住低头一啐,动动嘴皮子,终究没骂出口;抬见一双野兽似的赤红双目,耿照双拳捏得格格有声,周身气流扰动,骇人的气势似将成形,心头凛起:「这小子想硬闯!」喀喇几声脆响,耿照脚下地板爆出一小蓬淡淡烟霭,结实坚硬的乌檀木承受不住他身上散发的气劲,如遭石磨压碾,迸出无数细小木屑。

  金钏、银雪感应杀气,剑尖「嗡嗡」震颤,姊妹俩心念一同,并肩遮护着皇后娘娘;任宜紫不禁变了脸色,悄悄向后挪退几步,不敢相信这股惊人的威压竟是来自那个神憎鬼厌的乡下土包子身上。

  (锅底料都捞上桌了,这会儿是来真的么?)

  「断了你的傻念头,给老子老老实实待着!」任逐流忍无可忍,反而仰头大笑,「铿!」一把擎出飞凤;清亮的震响未落,人已和剑飙出,身裹剑芒、影中挟剑,快到难辨其形,眨眼间一掠丈余,到耿照身前三尺处突然顿住,衣袂须发「泼啦!」一声逆风激扬,刮展至极。

  众人才觉他形影凝聚、似将看清之际,任逐流嘴角微扬,身形倏地一晃,剑尖径取耿照咽喉!

  这一剎那间的快慢转换,便足以令对手拿捏失准,此即为「瞬差」的巧妙之处。但耿照垂眸低首,竟似假寐,摒弃耳目肌肤等感知,于剑气成形、侵入臂围的瞬间反手一掠,「藏锋」连刀带鞘砸上飞凤,剑刃微微一凝,时间仿佛为之静止;紧接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在刃上炸裂开来,任逐流还来不及圈转长剑卸去来势,巨力已如潮浪穿透身体,扯得他向后滑开丈余,靴跟在乌檀地板上「嘶——」拖出了两道袅袅烟焦,背脊才重重撞上楼梯口的雕栏,「格」的一声压裂了厚重的矩方木柱!

  ——好……好强大的内力!

  任逐流全身血腾如沸,这一击的余力犹如惊涛拍岸,反复不息,他背靠着弯裂的木柱滑坐在地,拄着剑却撑不起身子,一股异样的腥甜涌出喉管,从嘴角漏将出来,沿下颔脖颈缓缓流淌,染红了胸口衣襟。

  任逐流玩世不恭,于识人上却鲜少走眼,尤其是比武斗剑的对手。以他的内功修为,按理不应受到如此重创,但就像他赖以成名的「瞬差」之术一样,只消杀对方个措手不及,极些极微的差距,也能扩大成为一场完美无瑕的漂亮全胜。

  瘫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的金吾郎嘴角微颤,露出歪曲的笑意。若能任意抬臂毋须倚剑,任逐流会冲少年竖起拇指,诚心诚意赞一句「干得漂亮」,可惜他被那一刀所挟带的惊天之威震伤了五脏六腑,甚至来不及运功抵御,伤势非轻,半点也开不得玩笑。

  更不妙的是耿照的眼神。

  少年典卫平举长刀,维持迎敌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表情狰狞、身子微颤,眼中布满血丝,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口中不住荷荷有声,如伤兽般吐着粗气,豆大的汗水自额际点滴坠落,「滴答、滴答」地回荡在阁楼里。

  「娘的,明明是你打伤了老子,怎么情况看起来比老子还不妙?他这是……走火入魔!不妙!」任逐流抹去唇边腻滑,勉力提气,叫道:「喂,耿小子……咳咳咳!老子服气啦,这道便让与你走……喂!是这边,你过来!」见耿照掉头往皇后那厢走去,只恨自己再无余力,鼓劲叫道:「保……保护娘娘!保护娘娘!」

  他撞裂雕栏的声响早已惊动楼下,内侍们唤来金吾卫士,只是没有娘娘或任大人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登阁。此际一听呼喊,连忙蜂拥而上,见流影城的耿典卫手提长刀,一步一步向娘娘走去:「娘娘」赤着小脚双手持剑,不住倒退,身后两名宫女也是长剑出鞘,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

  任逐流唤的不是这帮手下,急得挥手:「都……都别妄动!别……别刺激他!」探头叫道:「阿紫!保护……保护你阿姊!金钏、银雪!」

  任宜紫披着大红凤袍,被金吾卫士错认是皇后,却无法因此得到勇气。

  她知道耿照武功高强,却作梦也没想到这乡下土包子能够一击将叔叔打得呕血倒地,更想象不出那张浓眉大眼、实在说不上「俊俏」二字的乡下人面孔,怎能摇身一变,直如魔君附身,周身散发出强大而恐怖的气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手里抓着锋锐无匹的同心剑却无一丝象样的接敌态势,只能不住倒退,颤声道:「你别……别过来!再要过来,我……我一剑刺死你!」肩后一顿,却是碰上了并肩而立的孪生姊妹花。

  金钏小巧的秀额上汗珠晶莹,紧咬贝齿,一步也不肯退;另外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上虽然十足仓,但银雪从小被教育要绝对服从,不得相违,况且她一慌便本能地跟随姊姊行动,居然也摆出防御的架势,比任宜紫要可靠得多。

  任宜紫背后撞了人,几乎跌跤,目光不敢自眼前的狂人身上移开,遑论回头,突然陷入莫名的惊怖之中,舞剑尖叫道:「你走开、你走开!不……不要过来!呜呜呜呜……别过来!」一剑扎上耿照胸膛,血花四溅,吓得她双手放开,失足坐倒。

  一阵异味飘散开来,带着成堆微腐花果一般的腥甜馥烈,又有新剥毛皮似的淡淡膻骚,在充斥着汗嗅与金铁气息的阁楼之中,闻起来格外触动心弦,似乎有种危险的野性。

  任宜紫双手死按着揉绉的丝绸裙布,直到温热的液感浸透手掌,才发现自己竟吓得失禁;一意识到这点,汹涌的尿意再也顿止不住,激射而出的尿水撞上坚实的乌檀木地板又猛然弹起,溅湿了紧实的雪股大腿,光滑如敷粉的肌肤挂不住液珠,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虽然形势紧绷,但水声着实太响,靠得近的金吾卫士大多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金银双姝,只是谁也没心思搭理她。任宜紫羞愤欲死,但释放尿意的畅快感却令她忍不住发颤;她夹紧大腿屈起膝盖,借着宽大的裙幅掩盖,用力将汁水喷射而出,羞耻与快美混合成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少女禁不住一阵恍惚,连方才逼近的持刀少年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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