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夫视角）

　　此时是我在金丝雀城任职的第四个月，天气已经开始炎热，她们又换回了短袖衬衫和好看的裙子，时不时有一两个忘记穿内裤的女生，微风一吹，煞是好看。他们都很依赖我，因为我比他们懂的多，处理问题更有经验，构建体系的时候更有框架性和逻辑性，同时也有很多大胆的概念。不过他们也都很怕我，因为我尚未向他们索要过任何东西。

　　我鼓励金丝积极地和外界交流，而不是发什么该死的公告视频，这种单方面的信息输出只能让人感到她的专制和恐怖，当然发也可以，但她总要给人提问和互动的机会，所以三月底的时候我帮她办了一次网络记者会，效果非常不错，自那以后每月都会办一次，让外界对她们有更深入的了解。我不用教她该怎么说，有什么就说什么，金丝有她自己的魅力，或者说是本能，可以让人对她放松警惕，敞开心扉，使人感到亲切，对她产生莫名的好感。这是伶鼬甚至银狐永远也没办法有的。除了每月记者会之外，我还让她频繁浏览社交媒体，时不时说两句话，就跟杀死余旗那天一样，就算被骂也无所谓，反正我看她也不怎么在意骂声，心态比周常坚韧多了。当然很多骂人的话本身对她无效，问候爹妈或者祖宗之类，她并没有这种东西，还有人扬言要把她艹烂，把她剁碎了喂狗，估计金丝能对着这种评论自慰一晚上。

　　问：“请问金丝校长，你建立金丝雀城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要在全球范围内推行《可食用人类合法化计划书》，金丝雀城将是我的第一个试点。”

　　问：“那么你为什么渴望推行这份计划书？是否为了追求财富才以这种极端方式追求人口的商品化？”

　　答：“我不是为了追求财富，不为别的任何理由，推行计划书就是我最根本的理想。”

　　问：“那么我们可否认为，你的做法是为了改变世界？改变全球政府对人口交易的态度，抹除全世界75亿人对贩卖、食用同类所产生的抵触感？”

　　答：“我不抹除大部分人的抵触感。有人追求，有人抵触，我只希望抵触的人可以多一份包容心，哪怕视而不见也不要出手阻拦，追求的人就可以有合法途径享受这种爱好。这是人类自由的体现。”

　　问：“也就是说，你其实是为了某一部分特定人群谋求福利？也就是这种……有特殊爱好的人？”

　　答：“这是很大的群体，比你想象的大得多！如果世界毫无改变，他们只能压抑自己的本能，受迫于顽固的法律之下，可能终生都没机会宰杀哪怕一个女孩，只能用虚无的幻想发泄欲望，在我看来，这是多么可悲的一生啊！我培养出自愿献身的优质少女，为这个群体谋求福利，这就是我的理想。”

　　问：“你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以此为理想？是愤世嫉俗？报复社会？”

　　答：“我不知道你何以得出这种结论，我致力于把世界改变得更加美好。”

　　问：“半年前的甜水事变造成500多人死亡，20万人失去自由，100万人流离失所，这也是你所说的美好吗？秩序破坏，国土分裂，全球恐吓于异种生物的暴力，75亿人惶恐不安，这些和你口中的美好不矛盾吗？”

　　答：“从不变到改变总会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我自身也经历了痛苦的事，但是最终结果将会是美好的，我向你们保证！”

　　………………

　　甜水事变的时候我和雇主们通过一次话，劝他们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强调沙拉虫的不可战胜性，谈话效果很不错，他们也都服软了，把军队撤走。他们输送兵力无助于拯救市民，而我的建议却拯救了很多士兵的生命。

　　然而就算如此，我们的合作也终于走向了尽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视频通话，自那以后他们不再相信黄三角会，无论我的本会还是哪个不靠谱的分会。当然他们也没什么可掖着藏着的了，金丝雀城是一场灾难，不只是某个国家的分裂，而是全球的灾难，没有哪个大国敢幸灾乐祸，没人保证金丝不会把黏菌体散播到全世界。

　　我之所以说“黏菌体”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称她们为“三代体”，是因为第一批四代体已经培育成功了，她们应该有个统一的称号。当然也可以直接叫做沙拉虫，只是其中有些女孩比如叶甲不太喜欢自己被称为虫子。这是非常禁忌的试验，我稍微有点担心，尽管当初黄环说她自己也没见过二代体往后的后代，但我有些不太相信，如果她其实见过，并且正是因为见过才禁止了女儿们的繁殖活动……不过艾沃森说不用担心，经过检测，四代体的强度可能比三代体还要再打八折，愈合速度也慢得多，照这样推测五代体可能还要更弱。不知弱到百分之几才能和普通人类一样，不过既然他们有三代体的卵，那就可以大规模繁殖四代体作为士兵，除了科研目的之外没必要培育更弱的五代体，一百年后三代体都老死了再单说。沈绰不满足于四代体的强度，因为“M82在50米外都能贯穿腹部没有骨骼的部位，而且这样的枪伤愈合长达十分钟！”，他前几天还偷偷找过我，想跟我要点小杏的卵，我跟他说你好大的胆子！

　　回到雇主们的话题，他们都是一群没有远见的人，得知我在金丝雀城任职之后，很快就把我也当成了敌人，尽管没有视频通话，我在海外的眼线们告诉了我他们的态度。他们也没什么可掖着藏着的了，需要让人看出行动，这样才能使人安心，于是大概就在四月底的时候，他们终于成立了一个组织：联合国对金丝雀城综合事务团，简称UNGMC(UnitedNationsGeneralMissioninCanaryville)。UNGMC马上就成为了有史以来部署过的规模最大的维和行动，军事人员50多万，比进行中的其他维和行动雇佣人数总和还多好几倍，参与国家80多个，包括五个航母编队、八个两栖攻击舰或直升机登陆舰编队、十一个驱逐舰编队，空军部队也整个团整个团地投入其中，地面部队则以中国这边为主。全世界除金丝雀城外的各个大国强国空前团结，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如果没有王沙涟的那次“六人会议”我差点就信了。如果我在事变之中逃了出来并且全力对抗金丝雀城，那么我有信心成为这支部队的高层参谋，当然我并没有这种打算。不管指挥官是谁，来自哪国，我能想象他的激动与惶恐，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指挥过这样一支“全球联合军”，汇集了全球精英部队和顶尖武器，火力全开足以打哭外星人。

　　然而没有什么卵用，新官上任三把火，地面部队把金丝雀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各路航母在洋盐市附近海域乱转，满天的闪电2型飞机乱飞，轰炸机也像大雁一样掠过头顶，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连炸弹都不敢挂，生怕不小心落下一颗把金丝给惹毛了。一开始伶鼬看见飞机还让金丝赶紧躲进防空洞里，一个月后连伶鼬也不管了，该吃吃该睡睡。又过了一个月飞机就少多了，联合国大概看出这样没有什么进展，干脆也别再费油，各路军舰暂且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需要的时候再重新集结，之后每天派无人机例行侦查一圈完事。

　　尽管我讲述的语气轻松，实际情况还是很让人提心吊胆的，他们完全可以一导弹轰死金丝或者伶鼬，这样一来她的理想也就戛然而止，进而400多个黏菌少女注定会进行一场鱼死网破的对外扩张，注定不是金丝雀城这种姑且还能讲道理的东西。我曾和雇主们强调：沙拉虫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强度和力量，这是一种智商高于人类的生物！她们喜欢金丝不代表她们喜欢其他人类，黄环说过吞噬人类才是她们的本能。到那时候我和小杏也许还能勉强力挽狂澜一下，把她们组织起来，但那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从UNGMC组建到现在的这俩月里，正面冲突并非没有，不仅有还不止一次，但是规模都不大，也没死人。顶多撅弯了几根炮管或者报废了一些贴地巡逻的直升机，俘虏了一些士兵，交涉之后也都放了。

　　………………

　　收获也是有的。上上礼拜有一天，我们正在市中心的大土坑里讨论未来建筑规划方案，突然有个黏菌少女扛着一架闪电2型飞机走过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因为她个子矮，机翼就在地上拖着，下边还挂着导弹！我让她赶紧拿走，带着普通人类尽快撤离，直到竹象她们把导弹都拿走了，油箱清空，才让金丝伶鼬靠近。据那名黏菌少女说，这架飞机不是她打下来的，而是自己掉下来的，我相信很有这种可能性，世界上没有哪种飞机能100%保证不出事故。不一会儿抓到了跳伞的飞行员，证实了这个说法。

　　金丝突然灵机一动地说：

　　“咱们也照着样子造点飞机吧！”

　　我很无情地打断了她的幻想：

　　“且不说你没有工厂，没有研究院，就算金丝雀城20万人都是博士学历，也不一定能从这架摔烂了的飞机里研究出构造！”

　　伶鼬说：“我看也没摔烂啊，好像就是翅膀折了？”

　　银狐直接爬上去玩，玩了一会儿问我说：

　　“怎么后背上还有螺旋桨？”

　　“嗯，这个飞机就这样，起飞降落时候用的。”

　　银狐还挺有求知欲：

　　“怎么起飞？这个怎么用？”

　　于是我用平板电脑找了一段垂直起降的视频给她们看，把金丝都看呆了：

　　“这么小的螺旋桨能把这么沉的飞机吹起来！？”

　　“不不不不，不光是这个风扇，这个风扇也就差不多一半推力，而且这也不叫螺旋桨，你不能拿它跟直升机比，再而且这个飞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沉，也就十多吨吧……”

　　金丝更是惊掉了下巴：“十多吨还不沉！？竹象也才40斤！”

　　“那你不是废话，你拿飞机跟小孩比……”

　　当时的我只当金丝脑子进水随口一说，直到几天后我看到她在折腾这架飞机残骸。她还真从市民里找了几个博士学历的工程师，让竹象把俘虏的美国飞行员也押过去，让伶鼬当翻译，一群人把这架飞机拆得七零八落，也不知道拆出什么宝贝没有。我起初没陪她们玩，正为物资进口渠道的事焦头烂额不得其解，心想金丝玩几天就该腻了，没想到她还挺执着，整天围着一堆零件转，蹭得满身都是高档润滑油，洗都洗不掉。

　　我问猪蹄：“金丝不务正业就算了，怎么这回你家伶鼬也陪她玩？”

　　“呼噜……不知道……”

　　又过了几天，我突然听到市中心大坑的方向传来一声爆炸，赶紧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大坑中间有东西在燃烧，周围散落着一堆零件，金丝和伶鼬都一脸懊恼。

　　“怎么回事！？你们闹什么呢！？我不是让人把燃油都抽走了吗！？”

　　有个稍微懂机械的说：“金丝校长又让我们加进去了。”

　　我正要问为什么，从火光中爬出一个小身体，或者说是半个，下半身都不翼而飞了，仔细一看，居然是米象！竹象跑过去把她抱回来，艾沃森赶紧给她喂食，她的双腿开始慢慢生长出来。

　　我仿佛遇到一群猪队友，简直怒不可揭：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银狐说：“金丝姐姐让人把发动机拆出来，让竹象背着，油箱也挂上，想看她能不能飞起来，结果刚飞起来没多高就掉地上了，然后就炸了……”

　　“什么玩意！太危险了！好在这是掉回原地，要是冲着你们这边来了呢！？而且你们到底是要………………”

　　说着说着我突然就住嘴了，因为我发现了自己的愚蠢。

　　“这是谁想出来的？”

　　“是金丝姐姐。”

　　我一把摁住金丝的肩膀，吓得她激灵一下：

　　“……白叔叔我错了……是我不好……我又不懂机械就瞎弄……”

　　“不不不！你用不着懂！！你该第一时间把想法告诉我！！！你能提供概念，这就足够了！我一向知道你很聪明！你果然很聪明！！！你做的事是正确的！！”

　　“啊？那个……谢谢白叔叔夸奖？”

　　我有些激动：“你该早跟我说，我有这方面的朋友，他正巧就是做这个的！只不过他在海外，如果运输畅通的话我让他给咱们带两件样品——这种东西有成品，几乎已经商品化了，你直接买都行，只不过功率不大，因为是面向人类设计的，人类承受能力有限。但是……”

　　金丝接话：“……但是竹象她们结实多了！而且就算出了事故也死不了！大不了再爬回来！”

　　“对！对！所以可以增大功率！而且她们也扛得动更多燃油！我可以让我朋友专门给黏菌体设计一套新方案！更大的加速度，更快的极速，更好的机动性，更持久的续航……你的概念太正确了！我根本就没意识到她们可以这么用！”

　　艾沃森有些不高兴：“米象被摔疼了！你们这是在虐待她！”

　　我问：“你为什么要可怜一个能随时把你撕成肉泥的生物？”

　　“我知道她能把我撕成肉泥，但她没有这样做！她信任着金丝雀城里的我们，我们理应善待她！”

　　“你做试验的时候下刀也没犹豫过吧？”

　　“那种时候我是怀着歉意的！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我和小杏的关系不错！”

　　金丝惭愧地走近米象，抚摸着她刚长出来的小嫩腿。

　　“米象，是我不好，把你弄疼了……”

　　“一点都不疼！”

　　“看到她们亲密的样子，艾沃森无话可说，当然就连我也不理解这些三代体黏菌少女对金丝的感情源于何处，金丝好像也没怎么特地善待过她们，只是利用她们的力量实现计划而已。米象和竹象其实智力非常惊人，而且也非常有主见，也有事瞒着金丝，比如放跑了大主教，但我能看出她们对金丝的感情是真实的。也许银狐也是类似的感情吧？”

　　艾沃森小声问我：“所以金丝到底是在干什么？”

　　“你没看出来？没看出来也好，不然的话你又会说我们虐待黏菌体们。”

　　“我还是要知道的，说说你们所谓的‘概念’是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以黏菌体为主结构的人形战机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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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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