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题

——140.永遠

[上天台 程张]

（2.5周目梗）

玉石灵台光华周游，仙草玉露氤氲环绕。台前乃是鎏金嵌玉的落地琉璃盏，盏中无数法阵禁制包裹环绕一枚明珠，流光灿灿仿若星辰。一旁又有那万年水晶置于山根灵脉之上，雕刻成一座滴漏水钟，其中先天玄水环抱水晶晶柱之中，颗颗仿若玉珠滚落底下的元光寒玉制作的水盂中，发出叮咚声响，颇为悦耳。离开远些的地方，又有那金莲生于火中，根茎缠绕在灵火玄脉中，摇曳生姿，含苞吐蕊，却不曾散发芬芳，而是蕴养着一枚种子。那不知是什么灵植的种子，未曾有半点生长的迹象，却散发出无法形容的馥郁香气，被灵火蒸酝着，溶在这洞府的灵气之中，环绕在那灵台周围。

又隔开些距离的地方，无数灵珠寒玉点缀在洞府之上，细细查看乃是无数法阵的痕迹，其中阵力隐藏，虽不曾有什么变动，却能感受到这阵法将这洞府之下的那条灵脉上的灵气引入此件九成之上。又有那五行之根定植在洞府顶上，合乎五行生克之道，引出先天八卦轨迹，疏导阴阳，搅动天地元气。以水火共济的法门将那先天灵气和天地元气互相交融，洗练、缠绕、净化，化作最纯粹的力量，导入那灵台之上。

这本就是蓬莱仙宗的重地所在，这洞府更是这岛上灵脉的中心，又有着阵法和符箓的引导，加上建造时已经打入的禁制和手段，配合那足以应对合道帝君全力一击的防御。此处可谓是安全又逍遥之所在。而这洞府中的灵台便是这一处中心的中心，甚至可谓是这岛屿的中枢之所。坐在此处，即便是悟性最差之人，只需按部就班，努力刻苦，便能轻而易举得提升修为，甚至于让一个初入门的小修士一路平步青云进入那元神境界都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便是这般神仙洞府的地方，这灵气充裕又有那元气滋养的场所，却看不出半点道门清修的样子来。

这白玉灵台上铺着厚厚的异兽皮毛做的褥子，莫说睡在上头，即便是挨着、靠着都说不出的舒适来。又有那天地植株精粹经过那仙家的丹炉炼制的最顶级的药香，被当做凡人的熏香般丢在那香炉里日夜不间断的熏着。就算是那不起眼的黑沉沉的熏香炉子和最寻常的香道用具，细细查看都是用天外陨铁所制作的法器，无一不是经过至少是神游神君手段炼制出来的。

那摆在另一处的青石板条模样的大桌，乃是五行木灵所玉化的模样，天地间极为罕见。寻常莫说找到那么大一块做桌面，即便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神君看着都要眼红几分，而此处不仅做了个不起眼的桌子，甚至还配齐了两张凳子摆在那头。而那桌椅上装饰的紫黑色金属模样的雕饰，都是那紫霞云气融入地心岩石之后，经过地火烘烤，凝聚成石头模样的火焰。不知被什么高人用了何等手段，竟然做成这青木玉桌椅的装饰品，怎叫人看了不心惊肉跳？

正所谓五行相生，这木生火有了，却又有那水生木，乃是摆在桌上甚为寻常的白瓷茶壶和杯盏。看起来也是寻常的瓷器，不过是寒光沁入心脾，仿若寒玉入手。唯有用神识分辨才知道，这乃是玄水凝聚，化形成物。更妙的乃是先天所成，并非人力，比那炼制的成果更甚一筹。

地上又有厚土地脉，融入这岛屿的灵脉之上，其上遥遥悬挂着青莲荷叶灯一盏，乃是兑金炼制的上品法宝，只是用在此处，凑成了一套五行流转的家舍用具罢了。

若论奢侈，又有何人及得上此间主人？

偏偏这人倒是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反倒是舒舒服服的靠着厚厚的软枕，陷在柔软密实的皮毛褥子里，拿着本书，正靠在灵台床榻的一头，随意翻看着。那也不是什么道书，乃是从凡间收集来的小故事话本，就和那些整齐摆放在萤仓木制作的书架上的册子一样，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一般修家哪里会对这种东西多看一眼？偏偏这位喜欢得紧，加之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倒也不愁没人替他寻来这些新鲜货色。

修士活得长久，又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历经漫漫岁月长河，那人间的东西换了一批又一批，看来看去却还是说那些一样的东西。凡人谓之经典的作品，他看了无数，每每改朝换代，这所谓的经典便被人有意无意的修改了许多。数百年过去，早已和最初的时候面目全非了。

可这仍旧是那本书，那些话，明明已经变化极大，凡人却依旧认定这是不变的经典。

“永恒之说……”那人书页翻得极慢，仿佛有无数的故事存于字里行间，又似乎并未留心那书中的内容，不过是随手翻翻而已。

他靠着颇为舒适，却还觉得缺了些什么。只不过尚未等他调整了姿势，已经有人从外头进来了。

来人似乎对着洞府也极为熟悉，对此间摆设和装饰也未曾多看一眼，而是直接越过数十道阵法禁制，绕过外头的隔断又绕过里头的屏风，这才进入这最里头的一间，看到那斜倚在床头看书的人。

“清麓倒是舒服，”来人笑了笑，毫不见外的在他身边坐下，整了整衣袍，问：“怎么躲在这里偷闲？”

“我替你忙进忙出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寻个机会偷偷懒都要被抓包，掌门可真会挑时间。”

张清麓说是这么说，却半点没动弹的意思，依旧是靠着那软枕，书倒是不看了，但也没放下，拿在手中与来人说话。

“堂堂掌教真人不在，这蓬莱的事情都要乱套了。”

程钧老实不客气从他手中拿走那书册，随意翻了翻又有些好奇，问他：“好看吗？我怎么记得你看过这个。”

“算不得好看，但也挺有趣，解乏。”张清麓随手将那书一抛，稳妥的丢在书架上，又顺势一指，道：“你看这书前前后后数十个版本了，都有些不同，自然是都要看过的。”

“相同的故事各有不同？”程钧一下就明白过来，“凡人还真有意思。”

“凡人哪里及得上你这位蓬莱掌门，陆地神仙来得有意思？”张清麓斜睨了他一眼，“凡人不过是将一本书重复写个几遍，要改也不过是细枝末节的修改，即便是改头换面也是数十个版本之后的事情了。哪里及得上你，数百年的日子，说重来就重来的。”

“………………”程钧笑了笑凑过去，看了眼他，见张清麓面上似笑非笑，便心中有些恍惚，他问：“怎么，还生气呢？”

“不敢。”张清麓摇摇头，闭目休息，又重复了一遍：“不敢。”

当真不敢，深怕程钧再一个不乐意，又重来一次。张清麓不怕死，他怕程钧这种不要命又不敬畏天地的做法。

天道反噬，即便是地仙又如何？不过一尘埃。

程钧看得出他的想法，伸手一捞，将人从软垫上勾入自己怀里，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在那堆枕头上，环抱着张清麓，想了想才道：“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做这事情。”

天台一战，程钧灭了灯灵之后，甚为帝君的张清麓意外的恢复了全部记忆。

他也算心机深沉，当时未曾显露，却在回到蓬莱之后对程钧一番试探。这两人是何等熟悉，张清麓稍有变化，程钧便觉察出异常来，索性便坦率的说了。

换来了帝君的一巴掌。

张清麓当时是真的生气了，在他看来程钧仿若玩笑般将这个世界重置了一遍。冷静之后又觉得惶恐无比，程钧乃是将自己不当回事，重来一次即便成功，他背负的将是整个天道的报复，失去道藏的依仗，没有造化珠的偏袒，甚至连最基本的，他未必能再一次遇见自己。

张清麓本想问他，你怎么有胆只是为了我而重来一次？

后来想想，程钧并非无谋之人，他既然做了，必然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思及此处，张清麓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只是这几日，多少有些混乱。

程钧见他面色果真有些不对，伸手触了触他脉门，查探一番发现并无异常，又伸手按了按他额角，问：“怎么？”

“有些累，”张清麓摇摇头，顺势倒在他怀里，额头抵在他锁骨上，道：“大概是都想起来的关系，记忆反倒有些混乱了。”

他说的是实话，却也没有那么严重，唯独是想到程钧的做法，心惊而已。

“如你所说这书，修改也不过是为了让那内容更符合修订的人的心意而已。”程钧自然晓得他想到了什么，不去看他却低声道：“我也一样，不过是希望顺我心意而已。”

“你可曾想过，若是再来我等未必有机会能再见。”

张清麓和程钧相逢本事一桩小小的偶然因素造成的结果，若是重来未曾引动这一系列的后果，以程钧当时的身份，断然不至于能认识张清麓。

“总会有办法的。”程钧笑笑，第一世那等难过的日子他都修成了帝君，何况是找到张清麓？

“我若是不喜欢你呢？”

张清麓闭目想了想，这一世他之所以毫无障碍就接受了程钧，大约是受上一世影响太多。但若是当真毫无关联，自己未必会喜欢程钧，程钧又当如何？

“还是如这著书人，反反复复无限修正，在永远的尽头到来之前，总会有机会的。”

程钧记得灯灵说过，若是再来一次还不满足，可以继续再来。反正会无限接近目标的那条线，总会有机会的。

张清麓叹了口气，知道和这疯子没什么好说的。他抬眼看了看周围，突然又笑道：“你上一世说我乃是金枝玉叶，我倒是不曾觉得。不过这一世，你倒是活生生把我当金枝玉叶来养了。”

他如今眼力已经恢复到上一世的境界，自然看得出这些都是极其稀罕的玩意儿，大多数东西也是上一世和程钧都进入地仙后期之后，历练中寻来的灵宝天财。这一世居然都早早被程钧得手，送在自己洞府里，可不是奢侈么？

“给你的不过是寻常用处，算不得什么。”

程钧这话乃是实话，在他能力范围内给张清麓的都是最好的那一份，何尝亏待过半分？

张清麓自然明白，沉默了片刻也不与他继续这话题，而是问：“你怎么躲来我这里了？”

“你爹实在太烦人，”程钧失笑，“我让秦越去对付他了。”

“对付不了。”

张清麓摇摇头，正想自己去劝说，却被程钧搂了回去：“你要与他回去？”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问题，又一次摆在面前，张清麓忍不住笑出了声，反问他：“回去做什么？看他怎么恢复泊夜吗？”

即便重来一次已经知道了内幕，但张清麓心中对泊夜的厌弃并未减少半分，连带着对张七都有些可有可无的意思了。尤其是恢复记忆之后，更是对此再无牵挂。

“这一世我便陪你飞升，”张清麓知道程钧上一世重来的原因为何之后便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总不见得让你再来一次，就这一世吧，能走多远走多远，即便陪你到永恒之地都可以。”

他叹了口气，又拦着程钧不让他说话，继续道：“唯独一个条件，无论结局为何，你绝对不可以再重来了。”

“你这是断了我的后路啊。”程钧抱紧他，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好，便应了你了。”

既然如此，你便陪我到永久吧，生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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