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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34,3

[db:作者] 2025-07-12 09:46 5hhhhh 2630 ℃

  「霍大将军的军令,你们也不听从吗?」

  「吾军主将不在,恕难从命。」

  「主将不在,你们就找个能管事出来!」

  「吾军主将不在,恕难从命。」

  冯子都费尽口舌,可无论他说什么,那些胡人都只回复一句:主将不在,恕难从命。

  冯子都忍不住道:「你们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

  「吾军主将不在,恕难从命。」

  冯子都还要再说,被霍去病伸手拦住。

  「下马!」

  羽林军士卒闻声跃下坐骑,各自握紧兵刃,准备与长水军厮杀。

  血战一触即发,高智商忽然叫道:「师傅!」

  霍去病皱了皱眉,扭头看时,目中流露出一丝喜色。

  与此同时,那名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的胡人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跪在雪地中,额头贴着地面,字正腔圆地叫道:「车骑将军!」

  一个高大的身影踏雪而来。金蜜镝走到阵前,吩咐道:「羽林军奉命平叛。你们把刀枪都收起来。」

  「是!」

  长水军的士卒收刀入鞘,然后跳下马,站成一排。

  「还能打吗?」

  「能!」

  「那好,你们也加入平叛一方,听霍少将军节制。」

  「是!」

  那名胡人丢下佩刀,徒手走到霍去病马前,单膝跪地,「遵霍将军令!」

  「将能战者编为一军,随我出战。」

  那名胡人立即整编部属,与羽林军一起行动。

  霍去病笑道:「多亏金车骑出面,兵不血刃就收服了长水军。」

  金蜜镝道:「若不是程大行诛杀吕戟,长水军群龙无首,岂能一言而服?」

  「程大行,」霍去病抱拳道:「久闻大名!」

  程宗扬笑道:「贼名不足挂齿。在下见过霍少将军。」

  「程大行的大名这两日可是如雷贯耳。」霍去病指着高智商道:「你这位门下当真是口舌如剑,差点儿把我活活说死。整个羽林军都让他煽动得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即冲进宫里为天子报仇。我只好把他关了起来,免得惹出事端,程大行不会怪我吧?」

  高智商道:「我说怎么昨天就给我给一支箭,让我咬着,还哄我说马上要出兵,才衔枚的。原来是堵我的嘴啊?

  霍少,你这可不厚道!昨日许你的美人儿,必须要减半!「霍去病哈哈大笑。

  寒风吹过,一股血腥气息飘来。金蜜镝望着白虎门,眉头皱起。

  白虎门内,卫尉军残存的士卒一律被收缴武器,神色惊惶地跪在地上。数十名羽林军士卒拿着刀枪在旁看守,另有几名军中的书吏拿着简牍、帛书逐一核对身份。不时有人被军士们拖出,当场斩下首级。

  那些羽林军下手毫不留情,任何人稍有异动,立刻加以屠戮。卫尉军一众士卒看得清楚,被拖出斩首的全是吕氏族人,偶有几个异姓,也是与吕氏关系密切的孙氏等外戚一系。

  等金蜜镝赶到时,卫尉军所有的吕氏族人都被斩杀得干干净净,数十颗人头丢在雪中,堆得像小山一样。

  霍去病道:「这些人甘心从贼,死有余辜。」

  程宗扬暗赞一声:干得漂亮!如果把这些人头筑成京观,送到永安宫请太后观摩,那就更好了。

  金蜜镝在那些军士中看了一圈,然后道:「伏无忌!」

  卫尉军仅剩的一名军司马趴在地上,颤声道:「末将在。」

  「你带领剩下的人去上林苑打扫宫殿,限日出之前赶到。如少一人,唯你是问!」

  伏无忌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下是死不了了,大声应道:「是!」

  霍去病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姜还是老的辣。卫尉军还剩下近千人,虽然斗志全无,到底还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这些人不可能全部杀光,但要留在此地,既要派人看守,还要担心他们会不会暴动。金蜜镝把他们贬到上林苑,既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也把这些不安定因素彻底驱出洛都城,免去了后顾之忧。有仁有义有智有谋,难怪自家族兄对他总是高看一眼。

  …………………………………………………………………………………

  吕巨君带领左武第二军拼命扑救,大火终于没有烧起来。但主力也因此滞留在崇德殿,失去了除掉刘建一党的良机。

  等廖扶重新整好军阵,白虎门的惊变已经传来。

  江充怒道:「霍子孟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太后!」

  廖扶冷静地说道:「事不可为!请主公立即移师玄武门,据守北宫。」

  「不妥!」许杨道:「若此时退守北宫,建逆与霍子孟相互勾结,必定死灰复燃。当趁其立足未稳,挥军反击。」

  吕奉先道:「我来当先锋!」

  廖扶道:「霍子孟有备而来,我等已失先机,还请主公三思。」

  许杨道:「别忘了白虎门除了卫尉军,还有长水军,若我等弃之不顾,只一味北逃,等若少了一臂。」

  廖扶道:「唯有夺下玄武门,我军方可立于不败之地,眼下即便壮士断腕,也在所不惜。」

  吕巨君沉吟片刻,然后道:「奉先,你带一队人马去玄武门。把守门的乱军逐走便是,不必恋战。其余人等,随我去白虎门。」

  眼下实在不是分兵的好时候,但主公心意已决,廖扶也无可奈何。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羽林军涌入白虎门的同时,一群只配着胸铠的隶徒也登上玄武门,接替下神情惊惶,士气低落的刘建军。为首的董卧虎头缠白布,身披孝服,手下的隶徒同样为天子披麻戴孝。这也是十余支先后投入宫中血战的军队中,唯一一支知道要为天子戴孝的。

  朱雀门下,已经休整了一日的屯骑军披好甲胄,整齐地列成战阵,开始向南宫中央进发。作为刘建军最后的底牌,这支屯骑军编入了大量北军残余的精锐,人数也膨胀至千人。

  胜负的天平从这一刻开始倾斜。

  …………………………………………………………………………………

  十一月初八,寅时二刻。

  卫尉军在伏无忌的带领下,冒雪往上林苑走去。能够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侥天之幸,眼前的风雪实在算不了什么。甚至不少人都在为能够摆脱宫中的乱局而暗中庆幸。

  长水军全部编入羽林军,双方一同穿过阿阁,向东挺进。就在广场边缘,长秋宫东南角的位置,他们与闻讯来援的左武第二军撞了个正着。

  两军狭路相逢,迅速摆开阵势。左武第二军沿永福门摆成利于防守的圆阵,羽林天军则在广场边缘摆出一个富于攻击性的多路突起阵型。

  「皇图天策……」廖扶心下默念着这个名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冯子都心情有些激动,大战在即,霍少竟然把全军的指挥权交给他,自己率领抛下重甲的长水轻骑,从侧后方出击,大范围迂回至吕氏军背后。只要自己能顶住一刻钟,霍少就会从敌军背后出现。

  「来吧!」冯子都心里默默念着,同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就在这时,长秋宫东南角的承恩楼上,有人尖声叫道:「姓蔡的!你这个永安宫的走狗!不齿于人类的臭狗屎!

  你可知罪吗!「众人齐齐扭过头,只见楼上十余名内侍举着火把,照得灯火通明。一名貂尾金珰的中常侍捆得像粽子一样,绑在一根柱子上,身下堆满木柴。

  那名中常侍毅然决然地昂起头,高呼道:「我蔡敬仲——对太后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蔡敬仲生怕别人看不见听不清,不但自报家门,而且气贯丹田,叫得连两里外都能听见。一群栖在枝头的乌鸦被惊得飞起,在众人头顶一边盘旋,一边「嘎嘎」乱叫。

  「好啊!你个姓蔡的!我看你是死不悔改了!」一名胖大的内侍挽起袖子,高声叫道:「打!打他个满脸开花,看他还嘴硬!」

  说着那名太监劈手一个耳光,扇在蔡敬仲脸上。周围的内侍蜂拥而上,对着蔡敬仲拳打脚踢,火光下犹如群魔乱舞。一时间,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云霄,众人听在耳中,都觉得脸上作痛。

  等那帮内侍停下手,蔡敬仲一张脸已经被打得跟血葫芦一样,根本看不出眉眼。

  一名内侍阴声怪气地说道:「姓蔡的,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说一句:从今往后与永安宫恩断义绝,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蔡敬仲怒目而视,然后一口血沫喷在那名内侍脸上,「我蔡敬仲——生是永安宫的人,死是永安宫的鬼!想让我背叛太后?做梦!」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一名内侍拿起铜壶,朝蔡敬仲兜头浇下,「嘴硬是吧?我看你还能硬多久!闻出味儿了吗?这是灯油!」

  蔡敬仲嘶声道:「我蔡敬仲就是化成灰!也绝不背叛太后!唔,咕嘟……咕嘟……」

  那太监把油壶塞到蔡敬仲嘴里,狠狠灌了几大口,然后从头到脚将他淋了个通透。

  「你们都看清楚了!」一名内侍对着下面兵锋相对的两军叫道:「这个蔡敬仲,心甘情愿当永安宫的走狗!如今又混到我们长秋宫来!被我们当场抓到!列祖列宗庇佑!谁敢跟我们作对!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蔡敬仲双目含泪,沙哑着喉咙道:「太后!你的大恩大德,奴才只能来世再报了!下辈子奴才还要给你当牛作马!别了!永安宫!别了!太后!啊……」

  大火猛然升起,吞噬了绑在柱上的身影。惨叫声不断传来,在数千人的仰望下,那名来自永安宫的中常侍在火中痛苦的挣扎着,直到一动不动。

  除了程宗扬,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震惊,连吕巨君都有些恍惚,没想到蔡敬仲此人竟然如此忠义,自己倒是错怪了他。看着看着,那个火中的身影仿佛越发高大,就像一支火炬,照亮了前路……「妈的!」程宗扬冲着那帮内侍怒骂道:「承恩楼都烧着了!你们还不赶紧救火!」

                第八章

  大火熊熊燃烧,将半个承恩楼与蔡敬仲的尸身一同化为灰烬。

  没等火势熄灭,一名绣衣使者便立在左武第二军阵前,眼含热泪,振臂高呼道:「为太后尽忠!为蔡常侍报仇!」

  对面羽林军中,一个小胖子双手拢在嘴边,大叫道:「当永安宫的走狗!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快放下刀枪!弃暗投明!」

  「不用跟他们废话了!杀!」

  「杀!」

  两军狂呼着冲杀在一起,在永福门前展开了生死搏杀。

  左武第二军是能耐苦战的边军,而羽林天军则是父兄战死疆场的羽林孤儿,出身于军伍世家,对天子忠心耿耿。

  双方的对战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羽林天军的攻势一浪猛过一浪,左武第二军也寸步不让。太后还政之前,左武第二军的军费一直由内府支出,可以说是吕氏豢养的私军,对太后的忠诚度极高。否则吕巨君也不会万里迢迢把左武第二军调回洛都。

  刘诏守着自家衙内,寸步不离,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是宋国禁军的高手,对军务也极为留心。此时亲眼目睹汉军作战,不由自主地拿宋军与这些虎狼之师相比较。宋军的优势在于军械比汉军更精致,种类也更丰富,宋军通常配备的兵器中,单是佩刀就有八种。而汉军的制式佩刀唯有环首刀一种,所有的战刀均是从刀柄到刀身一体铸成,份量相差无几,不尚华丽,只讲究实用。不过除此之外,几乎任何一个环节汉军都完胜宋军。

  无论是军士的士气、战斗意志,还是搏杀能力,汉军都全面领先宋军。眼下对战双方总计不过两千余人,刘诏置身其中,却仿佛正经历一场数万人的大战,到处都是刀光斧影,血肉横飞。更可怕的是,两军都不是一味猛打,而是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局不断进行调动,或是突进,或是撤退,或是分割,或是合围,在局部形成以多胜少的局面。

  双方的指挥官把地形、风向、气温各种因素全部计算进去,刘诏单是用眼睛去看,都觉得目不暇接。

  如果是宋军,无论面对双方哪一支,都是溃败的局面。即使上四军也讨不了好,除非兵力超过三倍以上,才有一搏之力。

  幸好宋军有神臂弓。刘诏庆幸地想道:倚仗神臂弓的犀利,宋军能够稳住快速稳住阵脚。然后——然后就结寨!

  依靠寨墙坚守。无论如何,绝不能与汉军野战。

  至于汉军的射手……刘诏忽然想到,射声军哪里去了?

  刘诏正在疑惑,战场两翼出现了几列模糊的身影,渐次合拢。

  刘诏猛然发现,羽林天军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拖成一条长蛇。最前面的已经攻到永福门。过于漫长的阵型使羽林军两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软肋,此时侧翼暴露在射声军的射程下,长蛇阵顿时显得十分脆弱。

  「不好!」

  刘诏心下叫了一声,刚要开口提醒,还未排成阵型的射声军忽然大乱,一支轻骑犹如有鬼神相助,冒着漫天风雪,千钧一发之际从射声军背后扑出,瞬间将那些射手的队形撕成碎片。

  快速机动的轻骑对上缺乏保护的弓手,胜负毫无悬念,霍去病根本没有理会两翼的混战,带着几名马速最快的亲随,直接扑向吕巨君所在的中军。

  听到背后的喊杀声,廖扶握着令旗的手掌僵了片刻,周围的温度仿佛瞬间剧降,其寒彻骨。

  他扪心自问,对霍去病已经重视到十二分,即使对面羽林天军的指挥一板一眼,中规中矩,并没有显示出过人的机变,廖扶也不敢稍有松懈。

  皇图天策,骑兵第一,岂会是易与之辈?

  直到此刻,廖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对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战关头,这位霍少竟然敢弃主军于不顾,反而亲自带着一班人马,毫无征兆地迂回到己方后方,展开突袭。

  真不知道霍少是单纯的运气好,还是对战机的把握有着超乎常人的精准。他迂回到位的一刻,正是射声军即将投入战场的一刹那,他若来的早一步,射声军还没有出动,完全可以原地据守,避开突袭。他来的晚一步,射声军已经布好阵型,以他们的箭术,必定会给那些连甲胄都抛弃掉的轻骑带来巨大杀伤。可霍去病偏偏来的不早不晚,就像踏着鼓点一样,在最合适的时机,最合适的位置给了射声军致命一击。

  为了保护弓身和弓弦,弓手们通常都是在临战前才上好弓弦。结果那些轻骑杀来时,射声军的士卒们连弓弦还没有上,几乎是手无寸铁,就陷入了灭顶之灾中。

  更大的危机则在于中军。左武第二军的主力大都投入正面战场,吕巨君远在阵后,身边只有十几名护卫。结果敌军从背后出现,原本最安全的所在转眼间成为最致命的险地。

  唯一能让廖扶庆幸的是,霍去病率领的轻骑大部分都去追杀射声军,身边只有七八骑的样子。吕巨君身边的护卫足有他两倍之多,而且都是精锐。

  廖扶双眼四下转动,迅速观察战局的变化。眼下已经不可能在此地决胜,只能先护着巨君主公脱离战场,收拢军队,设法夺下玄武门,与北宫的守军相互呼应,再来对付这些叛军。

  霍去病手持双矛,战马冲开风雪,朝着中军战旗的位置呼啸而至。

  守在吕巨君身边的许杨连声下令,两名骑卫拔出佩刀,一左一右夹击过去。

  双方交错而过的瞬间,一名骑卫从马上站起身,双手握刀,朝霍去病脖颈劈去。刀锋落下,他眼前忽然一花,手持双矛的少年仿佛凭空消失一样,眼前只剩下一具马鞍。

  惊愕间,那名护卫已经来不及变招,战刀扫过空鞍,徒劳地劈了个空。

  刀锋掠过,一支长矛毒蛇般翻出,从那名骑卫腋下猛然刺入。血花绽放,在纷飞的大雪中四溅开来。

  另一名骑卫看得清楚,同伴刚一出刀,那少年就甩开一侧马镫,身体完全倾斜到坐骑另外一侧。

  镫里藏身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能,以骑术见长的越骑、屯骑诸军几乎人人都会。但那名骑卫从未见过有人把镫里藏身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霍去病双手各持一矛,身体缩成一团,单靠脚下一只马镫支撑。那名骑卫一刀劈空,身前空门大露,轻易就被对手刺中要害。

  霍去病长矛一击即收,那名骑卫打着转从马上跌落,鲜血洒了满地。

  另一名骑卫双手举起马槊,尺许长的槊锋笔直刺向对手的胸口。

  霍去病横过左手的长矛,似乎想要挡格槊锋。那名骑卫面露狞笑,到底是公子哥儿,有一点马上功夫就以为天下无敌了。槊重矛轻,他用的又是单手,岂能挡住自己长槊一击。更何况他出矛的角度也丝毫不对,矛锋歪歪斜斜指向前方。那名骑卫立刻判断出,自己长槊攻到时,正好能抵在矛锋下方寸许的位置。那个位置极难使力,他的力气即使比自己大上十倍,也不可能挡住自己的长槊。

  骑卫霹雳般一声大喝,双臂肌肉绷紧,力贯槊锋。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方右手动了一下。那柄一直蛰伏的长矛平着刺出,刺在他战马颈中。

  战马脖颈血如泉涌,疾驰中双蹄跪倒,那名骑卫身不由己地向前一扑,眼睁睁看着自己把喉咙送到对手寒光凛冽的矛锋上。

  霍去病双矛一左一右,右矛刺马,左矛刺人,干净利落地将他连人带马刺翻在地,离吕巨君又近了几步。

  许杨拔出长剑,策马迎上。霍去病微微一笑,战马如风般掠过。

  吕巨君几乎没看清两人如何交手,只见双方纵骑擦肩而过,瞬间拉开距离。许杨端坐马上,手中的长剑似乎正要刺出,背后的白衣却绽开一团血花,位置正是心口。

  霍去病一侧衣袖被长剑绞碎,露出里面精致的皮制腕甲。

  吕巨君二话不说,拨马便走。

  一名胡巫挡在霍去病马前,双手拉开脏兮兮的羊皮大氅。他胸口爬满了漆黑的虫子,就像一件蠕动的铠甲。

  霍去病举矛欲刺,一柄带翼的弯钩飞来,钩住他的长矛。

  「碰不得。」

  那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就像有人趴在他耳边一样。霍去病悚然回首,却一无所见。

  对面的胡巫喷出一口鲜血,胸口蠕动的虫子振翅飞出,宛如一片黑云朝霍去病笼罩过去。

  一件像是用无数碎布拼成的衣服兜头罩下,将飞虫裹在其中。几只漏网的飞虫被一柄快剑追上,快如流星地逐一刺落。堕下的虫尸也被布衣卷住。

  「有毒。」

  那件布衣裹满了飞虫,不停蠕动,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那人说着一绞,用了一招束衣成棍的手法,将满衣的飞虫尽数绞毙。

  对面的胡巫「哇」的吐出一口黑血,跪在地上,接着身体燃烧起来。

  那人说了两句话,便消失不见。霍去病举目四望,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个淡如轻烟的影子正从背后飘出,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霍去暗暗抽了口凉气,幸好此人是友非敌,否则要刺杀自己易如反掌。

  在羽林军的前后夹击下,左武第二军的局面已经岌岌可危。廖扶不得已再次施出冰封术,将两军交锋的战场全部冰冻,才使赢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施完术,廖扶乌黑的鬓发也仿佛被大雪染白,如同霜雪。他强撑着指挥左武第二军收拢阵型,边战边退,逐步脱离战场。

  羽林天军也面临着越骑军当初的困境,战马寸步难行,只能放弃追击,撤到长秋宫外,暂作休整。

  长秋宫的宫门前生起大堆的篝火,赵飞燕亲自下令,将宫中雕刻精美的香木栏杆、金漆屏风尽数拆除,甚至连寝宫前后栽种的桂树、古梅也砍伐殆尽,充作炭薪,供军士们取暖。

  大量伤者被送到宫女们居住的暖阁,由宫人照料。内苑豢养的鹿群变成篝火上的烤肉,内库储藏的陈酿也被倒进头盔,在火上煮得滚热,让军士们驱寒。

  金蜜镝坐在宫前,三面围着毡毯制成的帷幕,用来遮挡寒风。

  幕内人头涌动,不仅程宗扬、赵充国、霍去病、冯子都等人在座,连徐璜也拖着受伤手臂赶来,与单超、唐衡等人坐在一处。

  卢景递来一张纸,「这是宫内已经发现的暗道。」

  金蜜镝接来扫了一眼,然后递给赵充国。

  「有这个就好办!」赵充国咧嘴笑道:「我拿人头担保,半个时辰内把这些耗子洞全堵上!一只耗子都钻不出来!宫里那窝耗子想溜出去,更是没门!」

  「北门情形如何?」

  一名羽林军斥侯道:「叛军数次攻门,都被打退,如今与吕巨君等人合兵一处,据守平朔殿。」

  洛都地势北高南低,平朔殿紧邻玄武门,是南宫地势最高的宫殿。程宗扬拿过赵充国手里的纸张看了一眼,发现附近没有暗道出口,才略微放了些心。

  吕巨君第一次反击,就是从暗道潜入宫内,才轻易从刘建手中夺取白虎门。那张纸上将南宫各处暗道逐一标明,其中能通到宫外就有六条之多。能短时间将这些恐怕连天子都不知道的暗道摸得清清楚楚,也只有斯四哥有这个本事了。

  程宗扬低声道:「四哥去哪儿了?」

  「他去逮中行说,费了番手脚。」

  程宗扬连忙道:「逮到了吗?」

  「让他逃了。」

  中行说这死太监真是牛大发了,竟然能从四哥手指缝里溜走。

  金蜜镝道:「东门和南门呢?」

  一个穿着灰衣的年轻人轻咳两声,然后道:「将军放心,苍龙门已经被我军用条石封死,朱雀门内外都有重兵把守,尽可无忧。」

  程宗扬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苍鹭,乱军真正的指挥者。很可能是黑魔海为了对付星月湖八骏,特意培养的九御之一。没想到此时会和自己同帐而坐。

  刘建为了表示合作,十分慷慨地宣称缴出兵权,由名重朝野,德高望重,堪称群臣楷模的金蜜镝统一调度。但他宁愿派出一个身为白丁的无名布衣,也不肯让步兵校尉刘荣,或者屯骑、虎贲诸军的将领与金蜜镝见面,他私底下的心思可想而知。

  金蜜镝点了点头,「平朔殿北依玄武门,左邻东宫,右为宣德、建德二殿,南边则是千秋殿、玉堂殿、温德殿——霍去病。」

  「末将在。」

  「你领羽林军赴宣德殿,在平朔殿西列阵。」

  「是!」

  「冯子都。」

  「末将在!」

  「你领长水军赴玉堂殿,随时策应。」

  「遵令!」

  「赵充国。」

  「卑职听令!」

  「你领宫中期门赴建德殿。唯作警戒,不得交战。」

  赵充国大声道:「我跟小冯换换!我领长水军前去厮杀,让小冯警戒!」

  「依令行事。」

  赵充国挺胸道:「遵令!」

  金蜜镝看向旁边一人,「董司隶还在玄武门?」

  那人道:「董司隶一直守在门下,不离寸步。」

  「告诉董卧虎,只要他能死守玄武门,即便一矢不发,不交一战,也是大功一件,切不可贪图功劳,轻举妄动。」

  「是。」

  金蜜镝望向苍鹭,「贵军。赴东宫以西,在平朔殿东侧列阵。屯骑军赴温德殿以为策应。」

  苍鹭摩挲着铁如意,沉吟道:「只怕吕巨君不会中计。」

  金蜜镝兵分数路,从平朔殿西、北、东三面合围,正南方的千秋殿不放一兵一卒,正是兵法上的围三阙一。一旦吕巨君顶不住压力,向南逃蹿,在诸军的追击下,撤退很容易就变成崩溃。即使吕巨君有本事收拢部属,不被追兵击溃,向南也是死路一条。

  苍鹭与吕巨君血战连场,深知此子狡诈过人。这么明显的战术,他怎么可能真老老实实的南撤?

  「闭嘴!」赵充国吼道:「将军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吗!」

  赵充国的凶态让程宗扬都觉得有些过分,苍鹭却视若不见,「既然我们已经知晓他们入宫的秘道,不妨在此处作些文章。吕巨君被困宫中,必定急于脱身。不如留下秘道入口的位置,让他向此逃奔。我等在此设伏,引其中计。

  甚至可以放开入口,在出口另一端设下伏兵,待其进入秘道再行发动,使之进退不得。「众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觉得此计可行。

  「放屁!」赵充国却是直接就喷上了,他用力拍着那张纸,「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秘道的入口离长秋宫只隔了一个永福门!老子是负责警戒的,万一惊动了娘娘,是砍你的头还是砍老子的头!」

  程宗扬听着赵充国这话完全是抢辞夺理,别说秘道离长秋宫还隔了一个永福门,当初吕巨君手下的胡巫可是连宫墙都震碎了,叛军都已经杀进长秋宫内,连宫人都杀了好几个,还说什么惊动不惊动的?

  不过欺负黑魔海妖人这种事,自己喜闻乐见,就当是看热闹了。

  赵充国似乎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打算被将军否了,对别人的提议分外不能忍,一通臭骂,把苍鹭喷了个狗血淋头。

  苍鹭面无表情地摩挲着铁如意。

  金蜜镝喝道:「住口!」

  赵充国这才气怵怵地闭上嘴。

  「我意已决,不必再议。」

  苍鹭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讽刺。自己的提议固然是祸水西引,引诱叛军与长秋宫一方血战。金蜜镝的决定又何尝不是如此?叛军南逃,挡其锋芒的可就是自己一方了。兵法言:归师勿遏,穷寇莫追。与走投无路的叛军交锋,必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看了赵充国一眼。若不是这莽汉搅局,自己的计策会有不少人赞同。

  一名军士奔进帐内,「禀将军,平朔殿有使者前来求见。」

  赵充国跳起来道:「什么狗屁使者!一窝反贼也配称使者?拉出去砍了!」

  「他说他朝廷封的使者,天子御敕。」

  片刻后,一个仪表堂堂的官员走进帐内,躬身道:「绣衣使者江充,拜见车骑将军。」

  金蜜镝道:「你既然是朝廷官员,为何从贼?」

  江充直起腰,「将军此言差矣,先帝驾崩,皇位空悬,太后秉政方是正统。我等秉承大义,上不愧先帝,下不负黎民百姓,倒将军多年勤劳王事,如今却执迷不悟,令人扼腕叹息。」

  苍鹭道:「先帝留有遗诏。」

  江充道:「中行说奔主投贼,其罪当诛!刘建此獠狼子野心,伪造遗诏,必遭天谴!」

  苍鹭淡淡道:「传国玉玺可是在吾皇手中。」

  这事实在太丢脸了,补都没法补,江充冷笑数声,然后肃然说道:「本人来此,可不是为了一逞口舌之利。唯有一事告知车骑将军。」

  江充挺直身体,「天子驾崩,中外骇然。逆贼刘建引兵作乱,射声校尉临危受命,奉太后诏命,率军平叛。怎知诸军多有人受建贼蒙蔽,不服王化。诸位但凡有忠义之心,此时弃暗投明,为时未晚。只要放下武器,退出宫城,所犯诸罪一概赦免,既往不咎。」

  赵充国啐道:「大赦要皇帝说了才算数,姓吕的也配?再说了,你们都快死了,知道不?我们将军领了好几万兵马,把你们围的铁桶一样,都不用打!一人一泡尿就把你们全淹死了。」

  江充不动声色,「射声校尉让本使者转告诸位一句——」

  「我军人数虽寡,但人人都有效死之心。要打,我们奉陪到底。并且我们会逮着一方拼死而战。记住,我们只打一方。即便我军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把一方拖下水还是能做到的。诸君,好自为之。」

  我干!程宗扬心里直接爆粗口了。

  吕巨君玩这一手,简直是耍流氓啊。这就好比街头混混打架,势弱的一方逮着对手一两个人往死里揍。若是正常攻战,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无赖打法只是个笑话。可问题是现在的局势一点都不正常!

  无论吕巨君跟哪一方玩命,被他选中的都玩不起。他要是跟刘建拼到死,长秋宫自然笑到最后。可他要是选了长秋宫当垫背的,刘建肚皮都能笑破。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吕巨君放下这句话,自己与刘建的盟友也算走到头了。可以想像,无论吕巨君选哪一方,另一方都会坐壁上观,等着两个对手自相残杀,以剑玉姬的道德品质,很可能还会帮吕巨君一把,把自己彻底干掉。

  反过来,如果吕巨君挑中刘建当作携手黄泉的死鬼伴侣,自己也会敲锣打鼓地送他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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