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嗎？

不知是幾時，察覺到指尖傳來的粗糙的觸感。可能是淡色的亞麻布或者人造纖維……前後挪動了幾下手指，這大概是床單吧。

——我模模糊糊地想到。

從胸膛中把氣息吐了出來，下一次吸入的時候卻因為梗住咳出了聲音。

溺水似的痛楚比意識更先一步襲擊了神經。

刀割般的熾熱感逐漸消失，生物電的遊走讓我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形狀。安睡在黑甜中的意識開始醒來，我的精神和理性逐漸代替了肉體開始思考。

首先辨識出的聲音是心電儀的滴滴聲。

眼裡照進來了刺目的白光，條件反射地眯起了眼睛。

下一刻，憑理性知曉自己還活著，不知名的苦楚和快樂便一起湧上心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我只得梳理自己僵直的舌頭練習發聲。

如同遭遇海難的不幸者，我的嘴唇好像覆蓋了厚厚的鹽粒和粘液的痕跡，即便想要傳達什麼也說不出話。

K粒子已經修復了我的身體，但是它還遠不足以連我的習慣和狀態一併複製。好在我最近已經習慣了這副淒慘的模樣，懂得如何處理現狀這種事值不值得慶祝，我因為大腦還有點暈暈乎乎就不打算去想了。

海水如同烙鐵侵入氣管，肺泡也一起燃燒起來——這般的景象鮮明地回蕩在腦海中，讓我感到了戒懼。

如果無法再度醒來，那麼曾幾何時預想過的事情便會成為現實。

堆積的現實會成為事實，事實會趨向未來。

我的未來、嗎，比起變為骨灰或者福馬林裡的標本，寧可碎成肉塊沉入海底。只是大家並不會對此感到欣喜，故而我也不願意放任它的發生。

因為那樣我就連……就連像現在一樣流出眼淚的機會也沒有了。

眼角濕潤之後，終於可以自己睜開眼睛。視野裡還留著方才手電筒照過之後眩病似的光斑。

轉椅的軸哢噠地響了一聲。

友人A一聲不響地蜷縮在靠背椅上，抱著腿、從臂彎上面露出眼睛。

那毫無溫度的藍色眼睛、稍稍遠離的態度和陪伴已久的姿態，讓人忍不住想到黑色的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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