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葉修倒是很快就自己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之後拍拍韓文清的肩膀。

「有什麼話回頭說吧，上工啦。」

唐柔跟喬一帆在車站迎接兩人，葉修也變了個嚴肅樣。

搭上小型座車後就直接往案發現場去，接過Ｈ市塔準備的早餐匆匆果腹後，這段路程葉修幾乎都在跟兩個年輕哨兵談話，而韓文清也被葉修算進了可用人力。

「我現在狀態不穩，所以讓老韓來執行比較保險。」

葉修並不是會逞強的人，有必要亂中求勝時他會放手一搏，但能穩妥的時候他向來也不會大意，韓文清原本想阻止葉修出手，後來他也聽了計劃內容、仔細想想他就決定相信葉修的判斷。

這是第一次韓文清與葉修聯手，在精神屏障的導引下韓文清非常順利地行動、不受目標的精神影響、直接涉足葉修探知的地點。

精準、效率、零後遺症。把小小的覺醒嚮導上了鎮靜噴霧帶到Ｈ市的部隊前，韓文清連忙就湊到了葉修身邊。

剛剛用精神屏障支持著他行動的葉修現在待在後車座，韓文清看見葉修兩腳踏在車門框上，人側身依靠著椅背正在閉目養神。

韓文清靠近葉修時，小雪貂又倏地跳出來轉，不過這回葉修只是一睜眼，沒見他做什麼，小雪貂跳了跳又爬回車上。

韓文清一到，葉修人就就縮進車裡。

「小唐剩的交給妳們啦。」

「好的。」

車裡就韓文清跟葉修兩人，葉修對其他人員揮揮手，一把關上了後座車門。

反正任務估計沒大礙了，要解決結合熱也是要挑一下地點的，原地車震太喪失了不考慮。

韓文清上了駕駛座、驅車往Ｈ市塔方向前去，葉修整個人就縮在後座補眠，小雪貂老實地待在葉修旁邊，偶爾會發出幾聲細碎的嚶嚶叫。

回到Ｈ市塔後，兩人直接進了葉修的房間。

葉修看起來很累，一回房人就倒在床上。他房裡那張床的大小絕對夠單人睡得舒適，若是躺上兩人就顯得有些擁擠。

韓文清在葉修身側坐下，葉修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他，半晌後那雙極為美麗的手伸了過來。

韓文清任葉修勾著肩膀往床上帶，但當他接觸到床舖的瞬間，理論上一時不能動用嚮導能力的葉修卻突然投射了一個指令，韓文清毫無防備地中了招。

「老韓抱歉啊，你也該強制休息一下了。」

意識被拖入屏障的瞬間，他隱約感覺到葉修摟著他的肩膀、輕輕在他耳邊說話。

一股強烈的疲倦感湧了上來，韓文清就這樣進入了夢鄉。

葉修把積蓄下來的力量徹底榨乾之後，他動彈不得了好一陣子。

他知道哨兵並沒有那麼需要睡眠，韓文清看起來體力跟精神可好得很、簡直就是那個啥、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是不知道出自於什麼心態，他就是覺得這個動用能力完就結合熱、結合熱就滾床單的節奏必須打斷一下。

結果他在這裡抱著韓文清，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打從腳底竄上來的感受已經不是情動、而是全身的神經都隱隱疼痛了起來。

小雪貂在一旁低鳴了一聲，鑽進他隨身的小背包中扯出一盒藥，以最快速度蹦到了主人身邊。

「看不出來你還蠻靠譜的嘛。」

葉修顫抖著手接過藥盒，剝了一小片藥片送入口中，硬是咽了下去。

小雪貂蹭了蹭他的臉頰，豆點大小的眼中帶著些許擔憂。

「放心，只是實驗一下這個的效果。」

一會兒之後葉修用極緩慢的速度爬起身。那盒藥是醫療班開的備用處方，藥性可以直接把身體的部分知覺壓下去，準備這個藥的目的是防止葉修遇到緊急狀況時因為結合熱不能脫身。

這種藥使用過多會導致身體的感官失衡，小盒子裡只有五個藥片，這是醫療班推算出來、葉修可以使用的底限。

「唉，果然怎麼選都還是靠哨兵比較輕鬆，要真遇到危險吃了這個也不頂用吧。」

感官被暫時帶走並不是什麼舒服的過程，觸覺消失讓整個人有點無從施力、視覺和聽覺也像蒙上了一層霧。

更奇怪的是心覺，所有的情緒與思緒都被抽乾，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滋味。

就算知覺被藥性攔下去了，葉修還是慢悠悠地晃出房外給自己弄了壺水喝，接著人就離開了房間、前往塔的中控室。

韓文清實在說不上來，當他醒來時看到了時間、又發現葉修不在身邊時，那種心緒到底該如何形容。

不過葉修不在，有個小小的生物卻縮在床邊打呼，此時尾巴一抖也醒了過來。

小秋……或者笑笑。稱呼不重要，韓文清也沒心情管那稱呼彆不彆扭，將小雪貂一把抓起之後他的大白虎也跟著現身。

「葉修呢？」

「嗚。」

小雪貂討好地叫了一聲，跳下床就往門的方向走了兩步。

八時四十九分。

這是晚間Ｂ市那端結束通訊的時間，也是離中控室有一段路程的嚮導住處裡、韓文清甦醒過來的時間。

甫一結束通訊，葉修人就在中控室趴下了，在他身旁的安文逸連忙湊過來看他的情況。

葉修堅持要工作也不是故意逞強，安文逸之所以在他身邊，就是因為他已經把安文逸當成接班人在培養。

「我扶您回去？」

「不用了，別跟老韓搶工作。」

「那我聯絡一下前輩？」

「這也不用，人我放倒了估計還沒醒呢，要他醒了早就飛來了。」

「前輩知道您在這裡？」

「我家那隻吃裡扒外的精神嚮導會帶路的。」

「所以您現在打算？」

「睡一下唄。」

他現在真心覺得身體的感官被蒙著、很像正在生了一場大病。差別是病人會痛會委曲會鬧情緒，他則心底空空如也，只剩韓文清的名字陪著他支撐的意識、墜入幽暗。

安文逸有點不知所措。

時間已經晚了，他也不可能真的放葉修一個人在中控室待著，萬一韓文清一夜沒醒，讓堂堂Ｈ市首席嚮導昏迷在工作崗位上過一夜？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不過在安文逸關閉中控室的電器、打算出去找外援時，韓文清就趕到中控室了。

「呃，您來的正好、前輩人在裡面睡著了……」

韓文清只點點頭就進入中控室、將不醒人事的葉修抱起。小雪貂在他腳邊跟著也不亂竄，一會兒雪貂也被身旁亦步亦趨的白虎一口叼著。

安文逸原本還想幫葉修向韓文清說幾句話，但看著韓文清臉上也沒有著急擔憂，讓安文逸深深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攪這泥的好。

倒是另一個人交待的事情讓安文逸心念一動，他拍下了自家首席嚮導不省人事時被公主抱的照片，默默轉發給人還在Ｂ市的蘇沐澄。

[那兩個人好得很，別擔心。]

✽之十一✽

次日過了午後，葉修才醒過來。

這一陣子他很少睡得這麼沉、醒來之後整個人都空空茫茫地、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睡得好好的幹什麼醒來呢……揉了揉發疼的肩膀，葉修忍不住嘀咕，但很快地他就想起了在他熟睡時看見的畫面。

他夢見他的精神圖景中多了一片虛無的景緻，而在虛無的中央卻又突兀地摻進一團漆黑。

在他失感的時候，他就見過那團漆黑靠近，當時他並不知道黑所代表的意義。

「井」，無論哨兵或是嚮導都能觸及，那是意識消失之所、也是精神崩解之所，曾為無數哨兵或嚮導帶來精神上的死亡。

意識到自己看見了井，感覺到不安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書裡描繪的井是向下的深淵、他曾涉險而過的也是，但他在夢裡看見的井卻是朝天際上行。

他透過井窺見一些模糊的畫面──他自己躺在床上、身邊是韓文清握著自己的手。韓文清的臉比現在要年輕些許，床上的自己亦是。

只有片刻韓文清就鬆了手，他聽見一聲堅定有力的「我等你回來」。

看著那些片段，他卻悲哀地預知在那個畫面裡，床上的自己已經永遠不會醒轉。

然後他就被這個悲傷的夢境打回現實。

葉修下意識地環顧熟悉的房間，順著精神連結他可以感應到韓文清並沒有離他太遠，在一旁摳著窗廉布的小雪貂跟鐘面上的時間都在告訴他方才只是個夢境。

喀擦一聲，他的房門被打開了。

韓文清手上端著一個托盤，食物的香氣鑽入嗅覺、很是令人精神振奮。

葉修立刻跳下了床，不過不是順理成章地接受餵食。

他在對方放好托盤的瞬間，兩手從背後抱住了韓文清。

將近十來分鐘，兩人就維持著這個狀態。葉修沒說什麼也沒用精神投射，韓文清滿頭問號地讓葉修抱著，在他按耐不住沉默、輕輕握住葉修的手時，葉修才鬆開手。

結果待他轉身看向葉修，葉修人又抱上來了。

太過反常的行為也不像是鬧著玩，從連結深處傳遞而來的混亂心緒告訴他葉修現在狀態估計是不太好，韓文清沒有急著開口，而葉修很久很久才出聲。

「做了惡夢。」

聽到這個理由，隨便來個認識葉修的人可能都會吐血。

這貨長得像做惡夢就會嚇個六神無主需要討抱抱的人嗎！別去讓別人作惡夢就不錯了！

「井。」

不過葉修追加補充的字，韓文清一想就明白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玩意了，可是我這次才意識到那是『井』。」

「有連結在，你不可能會『混沌』。」

「我知道，可是……」

葉修把未完的話吞了回去。

夢到從井底看見韓文清、夢到自己因再也沒有辦法回應對方的話語而傷心……這種話他說的出口嗎？

於是葉修釐清了一件事情，準確而言他並不是嚇醒的。

是傷心醒的。

心緒平靜下來後葉修就放開韓文清，然後快速掃光了對方幫他去食堂打來的飯菜。

昨晚的事韓文清沒有問，不過葉修還是主動跟韓文清提了他壓下結合熱的法子，還邊控訴了一下知覺空了的感覺有夠奇怪、王杰希開這藥幾個意思。

真要說葉修也是自作自受，不過韓文清也明白這人只是太認真，認真到韓文清忍不住懷疑葉修跟那個地下組織是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呃，這還真的有。」

葉修聳聳肩，手上湯匙有節奏地戳著盛飯的餐盒、發出細微而規律的噪音。

「我有個好友，出任務時被Coquelicot逃出來的小嘍囉開車撞死了。不過老韓你要相信我，挾怨報復這種小家子氣的事我才不幹呢。」

只有報復怎麼夠？當然要十倍奉還把他們這樣那樣還有那樣──雖然葉修一臉真誠無害的神情，不過韓文清幾乎可以解讀出他心底所想、然後為自己對葉修的瞭解程度默然。

「那個朋友、什麼時候的事？」

「委身下『嫁』給你之前唄。」

葉修故意把那個嫁字咬重，惹得韓文清又是眼底一黯、無法接話。

「他叫蘇沐秋。其實老韓你應該聽過啊，沐秋是嚮導，也是沐澄的哥哥。」

「名字有點印象。」

「都十來年了，還能有印象也不簡單了。」

說道這，韓文清想起了以前葉修那隻名為小秋的精神嚮導。

「小秋的名字跟他有關？」

「算是……等等，老韓你別又吃醋喔，跟嚮導吃醋太無聊了而且人家已經過世這麼久了你不至於吧？」

「只是問問。你說過跟兩個人有關係。」

「握槽連這個你都記得？佔有慾不要這麼重啊！這樣我怎麼敢告訴你另一個跟我同年關係很親而且他是哨兵、我們常常睡在一起玩在一起洗澡在一起看成人影片也在一起呢？」

「……誰？」

雖然葉修那一串話聽起來就是超級故意，韓文清聽了那描述還是忍不住頭頂烏雲密佈。

「我的雙胞胎弟弟葉秋。老韓行行好求放過。」

葉修接著補充、臉上笑容格外歡快。

韓文清一時無語，不過葉修也沒如願讓對方露出一點理虧的神情，因為下一秒韓文清的嘴角就勾起來了。

沒有言語，可是葉修能明白那個笑容不單只是放心寬懷。

他還想說點什麼，韓文清卻一手抓住他的肩膀，湊過來在他嘴唇上討了一個很輕、很短暫的吻。

他愣了一下，手上的湯匙滑落到碗底。

「老韓你不覺得……食物經過唾液分解的味道不太好嗎？」

雖然被偷襲了一下很錯愕，不過葉修也不是這樣就被嚇到的主，一句話打算光速滅了那個不太妙的氣氛。

「我記得我剛剛碰的是嘴唇？」

「那就是菜汁跟滷汁的味道唄。」

桌上的飯菜也空了，這時葉修非常鎮定地站起身。

「碗盤交給你啦，哥打理一下等等就出發回Ｂ市去。」

葉修從容地丟下話、然後從容地「逃」進了浴室。

結束盥洗整裝後，葉修盯著洗手檯上的牙刷杯，韓文清攜帶的那一份就擺在他的用具旁邊。

心跳的頻率很不妙。

葉修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想像了一下韓文清看著自己的臉、湊過來索吻的瞬間。

兩人不是第一次接吻，可是床上那些都是神志不清下的淺嚐即止，葉修倒是精準地想起上次韓文清突然吻他是在Ｂ市、遇見周澤楷之後。那時韓文清的情緒很混亂，無章法的吻一樣沒有深入。

於是葉修想著親吻這檔事，越想心越癢，一個對他而言有點脫序的念頭就浮了上來。

「老韓我好了，你要不要也洗洗？」

葉修晃出浴室時韓文清也把餐具整理完了，聽到葉修這麼說，他沒多想就進了浴室，刷了牙、洗了臉。

在擰好毛巾時韓文清停頓了一下，自己其實早就打理好了，沒有必要再梳洗一次，剛剛那種順理成章的動作可能是被精神暗示給引導了。

擁有嚮導連結的哨兵精神沒有那麼容易入侵，而唯一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就是他的嚮導本身。通常來自己方嚮導的暗示，哨兵都會有知覺而且不會太過抵抗，只是這個暗示的力道很微弱、弱到韓文清幾乎沒有察覺。

暗示人去盥洗，到底是想幹嘛？

走出浴室的韓文清忍不住瞪向那個把情緒藏得很好的嚮導，葉修倚在房門邊對著他微笑，彎彎的眼中神情不是戲謔，倒是非常地勾人心魂。

「這下妥妥的都是牙膏味了？」

韓文清大步走了過去，也沒管自己是不是又被下了暗示，順著葉修的話、吻上葉修的嘴唇。

以往韓文清顧忌著葉修會牴觸，就算是情不自禁的吻也只會停留在嘴唇、沒有吻得更深。不是他不敢，只是他不想造成葉修的不快。

如果此時有人經過這條走廊，就會看見首席嚮導的房門大開、嚮導人椅在門框上被他的哨兵按著，兩人正在激吻。

兩個人都闔上了眼、舌尖糾纏得難分難解。葉修雙手攀著韓文清的肩膀，全身的重量都讓韓文清支撐著。

一開始他還有點想主導這個吻去跟韓文清較勁，但很快他就放棄了、只是乖乖配合著對方。

怎麼吻、好不好受這種事順著天性來就可以了，不管是哨兵嚮導還是普通人都能點這項技能，沒有練過不打緊，一對相愛的有情人要點滿技能只是遲早的事。

……相愛。

葉修腦袋裡面捕捉到了這個關鍵字。而他還來不及多想，一陣嘈雜的電子鈴打斷了兩人的擁吻。

韓文清的手機響了。嘴唇分開時葉修臉上帶著輕度缺氧的潮紅，兩人相擁的手慢慢鬆開，視線卻還在糾纏不放，最後是韓文清再次往他嘴唇上輕輕一碰，人才去撈了手機接起來。

特殊部隊那捎來了緊急訊息。

Ｋ市的部隊行動出了一點岔子，敵人陣營中有嚮導，部隊也中了埋伏。雖然得以安全撤退，兵力的折損還是少不了的。

葉修是特殊部隊的司令，相關的會議是一定要召開的，但Ｋ市那邊的缺口也要快速填補，不然讓敵人有閒暇撤走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只是要截斷地下組織的聯繫、正確地摧毀大據點，首都這邊也是重要戰線，臨時要調動人手並不容易。

「老韓，Ｋ市那邊戰事吃緊，有沒有興趣啊？」

Ｑ市這次沒有延伸戰線，所以韓文清至今仍然可以大剌剌地休假，這點葉修很清楚，然而要是其他地區再出現狀況，韓文清加入特殊部隊也是遲早的事。

「山明水秀好地方，蜜月旅行妥妥的，考慮一下？」

「你上戰場沒問題？」

這種時候跟葉修認真蜜月旅行這四個字並不是明智之舉，韓文清還是把話放在正事上。

「有你在，我怕什麼？」

韓文清無法反駁。

他想說點什麼，可那邊葉修又在敲字給螢幕對面的人了。

[文州請問一下，我能不能把老韓弄進特殊部隊啊？]

[前輩願意加入行動的話，當然歡迎。]

[葉修前輩，現在的您還是讓哨兵待在您身邊比較妥當。]

張新杰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葉修不以為然。

[這裡有你們在又輪不到哥動手，倒是老韓戰鬥力這麼高人卻這麼閒，浪費人力。]

基本上有參與特殊部隊的人都大致瞭解韓文清跟葉修這對冤家怎麼回事了，很多人為此更加地尊敬韓文清──對這麼難搞的嚮導不離不棄絕對是真愛，而且能把葉修開嘲諷的火力穩穩地吸著，讓大家免受挑釁簡直就是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再說我跟老韓一起去呢，有什麼事就近照顧妥妥的。]

[您要去Ｋ市？]

[對，那邊剩鄒遠一個人扛不行，哥順便代張佳樂那不負責任的傢伙照顧小朋友，你們幫我把沐澄編過來吧。另外小肖呢？這事他置身事外究竟幾個意思？]

在塔裡喻文州、張新杰、肖時欽與葉修四人被合稱為戰術大師、塔的腦、心髒四大柱……總而言之四人都在心計與佈置戰局上都是佼佼著，也是他們能穩坐首席嚮導之位的原因。

葉修在訊息窗格裡快速輸入了一串代碼，一會兒肖時欽就加入了會議。

而他跟韓文清隨後就離開塔，捎上喬一帆直接乘上往Ｋ市的飛機。

✽之十二✽

Ｈ市首席嚮導與Ｑ市首席哨兵降臨Ｋ市後，地下組織哀鴻遍野、兵敗如山倒，無論是塔正在揪著猛打的組織Coquelicot、還是其他有點關連的組織通通被葉修以最快速度掀了──正確而言是韓文清出的手，這個人不愧是沒有嚮導跟隨也能成為首席哨兵的男人，加上嚮導輔助後更是翻了倍的很好很強大。

不過要是這些被這些組織成員知道韓文清如此雷厲風行，是因為他家嚮導不能支撐太久的屏障、打完架後馬上結合熱躺平……大概會咳出一口老血來。

當然葉修也不是真的工作與床無縫接軌，幾日下來他的身體狀況稍有改善，症狀減輕了些許，兩人都是夜晚回房才解決結合熱的問題。

理論上，兩人之間還有些話該談談，不過在葉修天天躺平的情況下韓文清很快就把溝通這件事拋腦後了。

他們之間的連結已經十分穩固，葉修想跑也跑不掉了，他有的是時間。

高速高效率行動的日子持續了將近一週，Ｋ市地下組織勢力灰飛煙滅，某個首席嚮導也覺得自己也快要灰飛煙滅。

於是掃蕩行動結束後，葉修很乾脆地睡掉了一整天、在前往Ｂ市、趕著特殊部隊會議的路程上也是一路沒睜眼。

「看樣子你們進展不錯？」

在列車的小包廂中，對面座位的蘇沐澄笑盈盈地看著葉修整個人歪在韓文清肩上睡覺，韓文清則端坐著，一手捏著葉修的手、輕輕按著對方掌上的穴道。

「葉修哥在感情方面比較沒勁，這點請你就多多包容啦。」

「嗯。」

正如葉修顯示為放棄抵抗他的靠近，韓文清也沒急著去追溯葉修之前抗拒結合的事。當然「反正人已經是他的了」這種不積極的想法不是他的風格，包容歸包容，總有一天他要讓他的嚮導親口承認喜歡他。

他確定葉修很清楚他想聽的話，就不知道是故意晾著不說、還是真覺得感情不足、還不想說了。

「友情提醒你一下，葉修哥他有個弱點。」

看蘇沐澄比劃了一下，韓文清一下就會意過來是指酒。

「一杯就倒，從無例外。」

蘇沐澄眨了眨眼睛。

「……我會注意別讓他喝醉。」

韓文清一本正經地回應。

快到站的時候，蘇沐澄短暫離開包廂去小解，韓文清才在想要不要叫醒葉修，葉修倒是縮了縮肩膀動了一下、眼睛就睜開了。

「睡飽了？」

「沒睡熟，不過總覺得醒不過來。」

葉修的手還讓韓文輕抓著，半晌他又開口。

「唉蘇沐秋你看我幫你養的好妹妹嘖嘖。」

韓文清不明所以地看向葉修。

「剛剛沐澄跟你說的啊。老韓你別真的想灌我酒，一杯倒就是一杯倒，睡死了你想做什麼也是白搭。」

葉修說著、懶洋洋地伸展了一下筋骨。

「我沒想。」

韓文清問心無愧地回應。

「真的？你發誓你沒想過灌醉我套我心裡話？」

「喔？你心裡什麼話能讓我套？」

若在以往，韓文清會懶得搭理葉修，但這回他真心覺得順著頂一兩句回去也不錯。

結果葉修停頓了一下，露出了失算的神情別過臉去。

「怎麼不說話？真有話能套？」

莫名其妙就成功讓葉修把話噎著，韓文清不禁覺得有點好笑。

「這麼精明幹嘛？感累不愛。」

「你有愛過？」

「呵呵，沒有。」

葉修的回答零延遲，此時他的視線還是投向窗外，韓文清卻發現葉修的耳根微微泛著紅。

一會兒葉修回過頭來、搥了韓文清的肩膀一拳。

「泥馬，還真套我話？」

韓文清沒還手，只是目光放柔了、嘴角微微彎起。

「現在不說也成，你願意再說，我可以等。」

「請問一下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說你喜歡我。」

葉修真心認為他家哨兵一定是有哪條精神回路接錯線、一定要上報醫療班。

「切，我好像也沒聽過你講啊？好意思要我先開口？」

「我怎麼記得是你阻止了不讓我說呢？」

韓文清倒還記得一兩週前的事，那時葉修逞口舌開的玩笑他卻銘記在心。

葉修想起了同一件事，在他忍不住還想回兩句的時候，蘇沐澄在此時回到了車廂。

於是葉修乾脆地閉上了嘴。

正好列車到站，一行人下了車就直接前往Ｂ市塔。

其實葉修現在心緒還是有點雜亂，以往他可以很專注地只想工作、只想任務。

憋屈的是他現在的計劃裡面必須算上韓文清，還要算上自己的結合熱發作，然後就不可避免的歪到某個不妙的方向去了。

恍神的結果就是踏進Ｂ市塔、感應到許多視線一直停駐在自己身上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一手正讓韓文清挽著。

人果然是哪有八卦哪兒去的生物，葉修在心裡嘖了一聲，正當他想著「愛看就看個夠吧，反正哨兵跟嚮導相親相愛天經地義」時，韓文清卻突然站定不走了。

手被牽著連帶走不了的葉修連忙回頭，只見韓文清用無比認真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在Ｂ市塔的穿堂層中、大庭廣眾環視之下，韓文清抓著他的左手、然後單膝緩緩跪下。

「老韓你幹啥？」

韓文清還沒開口，葉修腦中已經劈哩啪啦閃過一堆彈幕活像是被黃少天給刷了屏，於是他率先搶了一句，不過韓文清還是紋風不動。

「葉修。」

洪亮而堅定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穿堂層中響起。

沒有人敢在韓文清說話時吭一聲，何況所有人都屏息對眼前第一手八卦行注目禮。

看見韓文清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絨布小盒子時，葉修在心裡拚命刷著特大號字體的「握槽」，視線都不知道該擺哪才好。

「很久之前，我就想把這個交給你了。」

有人說哨兵跟嚮導之間的連結就是全世界最牢靠的戒指，不過通常湊了對之後還是會去買這個伴侶必備、閃光道具來戴上。

「我愛你，也知道你現在還不想談感情，所以我只求當你願意戴上這個時，讓我知道。」

韓文清從盒子中取出的戒指上繫著一條細鍊子，戒指本身是暗紅的金屬色澤，不高調、且透著一股暖意。

葉修記得初識的片段、記得第一次建立連結時對方的小心翼翼。

他記得第一次在任務途中相遇時，韓文清那果敢無畏的姿態，即便沒有嚮導的輔助卻比什麼人都搶眼。

他記得每年短暫的相會，在他睡下時那一雙有力的手為他攏好被褥、從不逾矩。

重建了連結後，來自韓文清的情感時不時就在他心湖上興風作浪。就算發動攻勢，韓文清還是為他留了一道底線、尊重他的抉擇。

戒指交到葉修手上時，彷彿就將漫長的十載凝固，兩人相識的歲月在這一刻淬鍊成時間的結晶，在靈魂留下一道光華絢爛的刻痕。

他將這一刻的溫暖握於掌心，而後靜止的時光再度流轉。

看著韓文清站起、感受著對方依然握著他的手、站到他身側的位置時，他聽見心防潰堤的聲音。

會議還有五分鐘就要召開。

Ｂ市首都塔穿堂層上，看好戲的群眾還沒散去，情況就生變了。

「韓文清。」

這回是葉修不走了，當著幾十雙眼的注視，他掙開了韓文清的手、退了一步。

看似不領情的舉動讓觀眾群裡那個提心吊膽啊，特別是葉修將指環從鍊子上取下時。

「拖拖拉拉的不是你的作風吧？這麼多人圍觀你就給大家看這個？」

韓文清看著那形狀美好的手微微顫抖著、拎著指環在他面前晃了晃。

「有種拿戒指出來就乾脆點，現在就給哥戴上。」

「嘩！」

整座大廳上頓時歡聲雷動、驚呼聲都要把穿堂層的天花板掀了。

在此起彼落的喧嘩聲中，韓文清俐落地接過戒指，將葉修的手執起、套上。

「恭喜老爺賀喜夫人！」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放閃真是豈有此理？」

「送入洞房！」

兩人就頂著觀眾的視線輕輕一擁、淺淺一吻，驚呼聲再度炸開了鍋、響徹整座塔。

「喀擦。」

一個很微小的機械音掩蓋在眾人的呼聲裡，葉修無奈地往聲響方向看去，蘇沐澄橫著手機對他比了個Ｖ字手勢。

「好啦都看夠了吧該開會的開會去該幹啥的幹啥去！」

接著葉修回頭對著圍觀的人群吼了幾聲，然後拽著韓文清連忙往會議室的方向去了。

「天啊這貨難不成是害羞了？我簡直不敢相信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葉修知道羞這個字怎麼寫啊。」

同樣在場的某Ｇ市塔王牌哨兵忍不住發出了吐槽與感嘆。

✽之十三✽

葉修的難為情似乎只持續到踏進會議室為止。後來特殊部隊裡的人都目睹了這人在中場休息時間逼著韓文清把另一只對戒交出來、由他為韓文清戴上。

沉浸在開會苦悶中的眾人莫名其妙就被狠狠閃了一把──在這嚴肅的工作殿堂跨在哨兵大腿上戴戒指究竟幾個意思？戴完了還維持同一姿勢耳鬢廝磨講悄悄話，下限呢？素質呢？

然而眾人有所不知的是某首席嚮導作的一手好死，那句悄悄話的內容並不是情話。

「先說好啊，讓你戴戒指跟我喜不喜歡你是兩回事，別混為一談。」

「喔？所以這是幹什麼？」

兩人的音量幾乎都只有對方聽得見，韓文清動了一下套上指環的無名指，面不改色地質疑葉修的行為。

「只有我戴像話嗎？這是講求公平懂不懂？」

一旁的人看見葉修攬著韓文清的肩膀、笑得那麼開心的模樣，根本不會知道這傢伙還在拿喜不喜歡的問題作文章。

「所以，韓大大你好好加油，嗯？」

葉修一說完就回到旁邊的座位，轉頭就跟蘇沐澄講起話了。

韓文清也沒怎麼為葉修的事心堵，雖然嘴上還要賴帳，他卻可以感覺葉修對自己的態度不一樣，畢竟火藥味跟甜味相差甚遠，再遲鈍的人都能分得出來。

他們有的是時間，韓文清並不急著讓葉修那張嘴投降。

開會結束之後回到客房，葉修一盥洗完就早早躺上床裹好被子。

沒有任務、沒有戰鬥、沒有結合熱，這樣的身心狀態在這一陣子簡直是奢求，可以久違地好好睡一覺真是太好了。

然而就在他意識恍惚的時候，他的被窩就被掀了。

「……你幹嘛脫我衣服？」

「洞房花燭夜。不做點什麼對不起大家的期待。」

韓文清一臉雲淡風輕，葉修一雙眼倏地瞪大了。

「我一點都沒有這樣的期待韓文清你放手讓我睡覺否則我把你……嘖！」

葉修想用精神屏障把人震出去，但他很快的意識到以他的身體狀況，這一震結束後直接就是結合熱，妥妥的還是個下不了床的節奏。

而且這個狀況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說不定那個瞬發結合熱會跟著他一輩子……一輩子都不能拒絕哨兵的求歡？葉修覺得細思恐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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