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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40,3

[db:作者] 2025-07-12 21:29 5hhhhh 7340 ℃

  「万一没有大祭了呢?」小紫笑道:「你不是要给我当一辈子奴婢了吗?」

  齐羽仙心里「咯登」一声,「怎么可能?」

  「那你问问她,那只鱼眼珠,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齐羽仙眼角一跳,扭头盯住吕雉。

  吕雉无声地笑了起来,「到底瞒不过你。」

  「别以为你做得多隐秘,在场的至少有三个人都看见了。」

  齐羽仙忍不住道:「什么鱼眼珠?」

  「你问她好了。」

  齐羽仙笑道:「紫姑娘想看我们巫宗的逼供手段吗?」

  「知道了还问。」

  「那,奴婢就献丑了。」

  齐羽仙一手托起吕雉的下巴,笑吟吟道:「敢问紫姑娘,娘娘身上缺点什么的话,要不要紧呢?」

  小紫笑道:「只要不弄死,你把她拆了都可以。」

  「有紫姑娘这句话,奴婢就放心了。」齐羽仙抬起指尖,贴着吕雉的眼皮划过,柔声道:「仔细看着,如果你敢闭眼,我就慢慢撕下你的眼皮。」

  吕雉毫不在意地闭上眼睛。

  齐羽仙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双手一扬,一团黑烟从她袖中飞出,罩在吕雉眼睛上方。接着她拔下簪子,刺破指尖,挤出几滴鲜血,然后用簪尾刺进吕雉眼角,贴着她的眼皮在眼球上方一划,顺势将鲜血弹在她眼梢。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吕雉浑身一紧,接着耳边传来齐羽仙的笑声,「我改主意了,还是刺瞎你这对眼珠好了。」

  「哈,娘娘的两颗眼珠都被切开了,正好是瞳孔中央。啧啧,居然没有流太多血呢。」

  隔着黑烟,能看到吕雉眼睛飞快地转动了几下,不过她视线被黑雾笼罩,什么都看不到,而眼珠本身并没有痛感,她只能隐约感觉到眼球滚过眼皮时,传来几丝异样的触痛。

  齐羽仙用两枚细细的金针,将吕雉眼皮挑开,两端卡在眼眶上撑紧,然后在她眼珠转动时,模仿出眼球割裂的触感。

  隔着黑雾,能看到吕雉瞳孔不住收紧,一脸的不敢相信。自己贵为太后,她们竟然这么随意就刺瞎自己的眼睛?

  「现在娘娘可以说了吧,鱼眼珠是什么?」

  齐羽仙一边问,一边取出一只瓷瓶,拔开塞子,弹出些许蓝色的液体,然后轻轻一吹,蓝色的液体散成雾状,落在吕雉胸前。

  吕雉眼珠不住颤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眼睛上,丝毫没有觉察到身上的异状。

  「哎哟,果然是太后娘娘,好厉害呢,刺瞎了眼睛还能咬紧牙,一声不吭。你既然不肯说,我只好自己来看看,娘娘心里想的什么了。」说着齐羽仙朝程宗扬比了比口型,又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程宗扬翻了个白眼,让你自己动手,连个托都没有,还真是辛苦你了。

  程宗扬按她的口型说道:「心里想的怎么看?」

  「把她的心挖出来就好了。」

  「那她不就死了吗?」

  「只要在她胸口挖一个洞,露出里面的心脏,不用拿出来,就能看出来她心里想的什么了。」

  「那你就挖吧。先说好啊,你要把她弄死了,我可跟你没完。」

  齐羽仙笑道:「公子还信不过我们黑魔海的手段?」

  齐羽仙拿起簪子,在吕雉胸口正对着心脏的位置,细致地划了个拳头大小的圆圈。吕雉像是受到巨大的痛苦一样,肌肤绷紧,齐羽仙划得并不重,只不过在她雪白的酥胸上留下一道红痕,但那些蓝色的液体将她的痛感放大百倍,让吕雉感觉胸口如同真的被利刃割开。

  齐羽仙悄悄拿起水盏中的羹匙,舀了些水,等簪子划过一周,然后作势往外一挑,同时吹出一团冰凉的水雾,溅在红圈内。

  吕雉只觉胸前剧痛难当,忽然间胸口一震,仿佛真被人挖了个洞,一股寒风从从敞开的伤口吹入,使得她心脏都抽紧了。她红唇一瞬间失去血色,唇瓣微微张开,然后剧烈地颤抖起来。

  「娘娘的皮肉好生均匀,」齐羽仙将一枚细针贴着红痕刺进吕雉皮肤,在皮肉内轻轻拨动,好像在拿刀尖去挑她的伤口,「一层皮肤……一层脂……里面还有一层肉……看到胸骨了呢。好白的骨头,简直跟象牙一样。不如取娘娘一根肋骨,做几支书签好了。」

  显然齐羽仙的口气、语速,甚至每个字,都专门训练过,能激起对方最夸张的想像。

  「还有密密麻麻的血管,像蜘蛛网一样,竟然有这么多啊。」

  剥夺视角,对吕雉这样的正常人来说,是一种可怖的酷刑。她目不见物,只能根据齐羽仙的描述想像自己胸口被挖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交织如网的血管和心脏,而且脑补的画风,往往比真相更可怕。

  随着齐羽仙绘声绘色的描述,吕雉再也无法保持从容。她的矜持和傲慢此时已经不翼而飞,身体微微颤抖着,能清楚看到,红圈内的肌肤正随着紧张的心跳阵阵颤动。

  「娘娘的心脏跳得好快。一、二、三……」

  齐羽仙笑吟吟数着,频率与吕雉的心跳一样,好像亲眼看到她心跳的速度一样。

  「我看到了!」程宗扬大叫一声,「她在想怎么讨饶,才能活下去!」

  齐羽仙气得想给程宗扬一刀,有这么拆台的吗?

  「不!」吕雉崩溃地尖叫道,然后放声大哭。

  程宗扬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心里却有些遗憾。他还真是奔着拆台去的,谁知道歪打正着,正好击中吕雉的软肋,揭破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被人一口揭破隐秘的吕雉情绪彻底崩溃,在她想像中,自己胸口被掏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心脏暴露在每个人的目光下,任何人都能看到她心底最不愿让人知道的那一面。

  此时的吕雉再也不是那个铁石心肠的汉国太后,她仿佛又回到刚刚失去双亲的那天晚上,就像一个脆弱无助的小姑娘一样,痛哭失声。

  齐羽仙把瘫软的妇人拥在怀中,柔声安慰,声称只要她乖乖听话,黑魔海巫宗自有无上秘法,让她伤处复原。

  吕雉拚命点头。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捞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只为了把这根稻草握得更牢一些,其他的一切全都可以抛弃。

  安慰了一会儿,齐羽仙道:「那你告诉我,鱼眼珠是什么?」

  「是银鳍比目鱼的眼珠。」吕雉哭泣道:「一共两颗,一颗在刘奭口里,一颗在我身上。铜门打开的时候,我把鱼目送了进去。」

  「你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吗?」

  「是的。我看到了。」

  「里面有什么?」

  「有一尊人像。」

  齐羽仙声音有些发抖,「是黑色的石像吗?」

  「不是。是金黄的。」

  齐羽仙怔了一下,「金黄的?什么样的?」

  「金灿灿的,看不清楚。我来不及看清,铜门就关上了。」

  齐羽仙有些失望地抬起眼睛……正看到小紫似笑非笑的眼神,「好啊。怪不得不让我去拜魔尊。原来你们把魔尊都弄丢啰。」

  齐羽仙张开嘴巴,忽然间有些后悔。自己还以为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能从吕雉口中套出无数秘辛,谁知道一转眼,自己就把宗门最大的隐秘给漏了个底儿掉。

  程宗扬也是目瞪口呆。跟死丫头在一起,自己总能大开眼戒。比如拿著「太后之宝」往太后屁股上盖印;比如见识了巫宗怎么施展手段,三下两下把一个铁腕太后搞到崩溃;现在又出了黑魔海弄丢魔尊这种惊天秘闻,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目不暇接。

  程宗扬这会儿才意识到剑玉姬为什么会昏招迭出?因为她压根就没把汉国放在心上,人家的主要工作是寻找丢失的魔尊。什么夺玺夺印夺虎符,力挺刘建上位,鼓动太平道,劫掠长秋宫,全都是顺路的事。

  开启秘境需要武帝血脉,她就召来一堆宗室,质量不行就用数量来凑,多弄死几个总能凑够。开启秘境的机关在永安宫,所以她出手拍翻了太后。开启秘境门户需要天子和皇后的印玺,那就下手抢啊。先抢传国玉玺,再抢皇后之宝。至于天子和皇后没了印玺怎么办?人家不在乎。

  所以秘境一开启,人家什么都不管了。永安宫丢了,皇后扔半路了。苍鹭领军作战,不管了,是死是活随便。成光反叛,反就反吧,天大地大,不如魔尊事大。

  程宗扬完全可以想像,死丫头和朱老头几次三番被巫宗戏弄,生了一肚子的气。可巫宗那边真没戏弄的意思,他们捂盖子还来不及呢。死丫头几次上门要拜魔尊,巫宗面上敷衍,背地里都急得快尿裤子了。

  看看仇雍就知道,他一个尊者,因为魔尊的事,在毒宗面前都快直不起腰来了。各种商量,各种让步,各种不平等条约使劲签,能拖一天算一天。这要打开秘境,魔尊不在里头,巫宗还不得亏出血来?

  齐羽仙一指将吕雉点晕过去,然后努力堆出笑容,「紫姑娘,你误会了。」

  小紫笑吟吟道:「你如果觉得能骗过我,就尽管编好了。」

  齐羽仙断然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让我去找玄天剑,因为玄天剑被你们弄丢了。你们不让我拜魔尊,因为魔尊也被你们弄丢了。说不定你们明天会告诉我,那位秘御天王不小心把自己也弄丢了,所以才躲在阴沟里面,到现在都不肯露面。」小紫叹道:「要你们巫宗有什么用啊?废物点心吗?」

  齐羽仙低声下气地说道:「姑娘息怒,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教尊没露面,是因为教尊近年一直在研究星象。」

  「巫宗独传的星天之秘吗?说不定他把脑子丢了呢?还不如拿来,让我教他好了。」

  「紫姑娘若是中选天命侯,星天之秘传予姑娘也不是不可以。」

  「魔尊都没有了,还怎么挑选天命侯?」

  齐羽仙闭上嘴,决意不让她抓到半点把柄。

  「看你一脸心虚的样子,真是讨厌。」小紫打了个呵欠,「我去找云姊姊睡觉了。程头儿,你在这里跟她们玩好了。」

  「我跟你一起睡。」

  「不要。你只会跟云姊姊干坏事,让人家也睡不成。」

  「那我跟你干坏事,让云丫头睡不成。」

  「不要!」

  「小贱狗!」程宗扬道:「过来咬大爷一口!」

  雪雪狂怒地奔过来,朝他小腿咬去。

  小紫揪着雪雪的耳朵把它掉起来,「小笨瓜,你又上当了。」

  「喂!它凭什么是小笨瓜?」

  「因为它比你小啊,大笨瓜。」

  两个人一条狗拉拉扯扯地离开宫室,齐羽仙这才无力地跪坐下来,心下懊恼不已,呢喃道:「这下麻烦了……」

  「哈哈,」背后响起一声轻笑,「果然是丢了。」

  齐羽仙僵硬地回过头,看着角落里的罂粟女。自己今晚真是昏了头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姊姊,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罂粟女翻了个白眼。

  「……求你了。」

  「我可不敢骗紫妈妈。」

  「怎么是骗呢?只要你不说就好了。」

  罂粟女上下打量着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你怎么求我啊?」

  齐羽仙一咬牙,「你要怎么样吧!」

  「把你刚才那一套手段,全都教给我好了。」

  齐羽仙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保证姊姊满意。」

                第八章

  程宗扬说是睡觉,但这一晚能睡着才见鬼了。

  经过一天的休整,整个南宫的军队此时都聚集起来,在宫门内列成阵势。赵充国、霍去病、吕奉先等骁将悉数披挂上阵,只等一声令下,便即出动。

  按照约定,留在北宫的单超会带着人马,从内打开宫门。金蜜镝将仅剩的骑兵全部集中起来,作为全军前锋,等宫门开启,第一时间就冲进宫内。

  为了避免与驻扎在御街上的凉州军冲突,金蜜镝没有选择距离最近,单超等人动手也最方便的朱雀门,而是选择了东边的苍龙门。

  亥时一刻,坐骑四蹄都用布帛包裹的骑兵当先开拔,紧接着是横咬着箭矢的步兵,动静太大的战车,包括作响的铁甲,都被全部弃用。

  战况出乎意料的顺利,那帮由家奴组成的乌合之众根本没有像样的组织,他们以为紧锁城门就能高枕无忧,根本没想过会有内应。

  当睡梦中的守卫被苍龙门开启的「辄辄」声惊醒,一个背着五把刀的壮悍骑手已经如风驰入,接着手起刀落,以令人眩目的速度收割人命。紧跟其后的是一名手持双矛的骑手,他双矛左挑右刺,每次出手,都一击毙命。再后面是一名拿着方天画戟,头戴金冠的少年,长相漂亮得就像个凑数的纨裤。

  结果试图来捏软柿子的刘建军都纷纷表示自己眼睛长在屁股上了,硬没看出来这个纨裤才是最狠的。不但把门洞里一扫而空,还追着逃跑的守军冲上城梯,一柄方天画戟杀得人头滚滚,直到身周丈许没有半个活物,才纵马从丈许高的石阶上一跃而下。那匹赤红的战马连个趔趄都没打,就四蹄如飞地追上前面两人。

  当后方的步卒潮水般涌至,彻底控制住苍龙门,骑兵的三名前锋已经杀到云龙门内的延休殿。

  当魏疾从永巷匆匆赶来,三名魔神的杀星已经闯入永安宫。

  魏疾心急如焚,一把抢过随从扛着的大刀,横刀跃马往三人冲去。魏疾死命催动坐骑,但不知道是不是那柄大刀太重,有所拖累,战马奔出数十步后,速度越来越慢。

  三人风卷残云般将第一波守军屠戮一空,由于速度太快,那些由江都王邸护卫充任的守军甚至没有来得及逃跑,就死了个干净。

  第二波明显汲取了前辈的教训,有一半人冲上来阻挡的时候,都选择了脚尖向后,可惜他们还是没能跑过战马,区别是死得范围更大了一点。

  第三波守军已经不用冲锋了,因为敌人已经杀到台阶下方。他们在阶陛中部和下部的位置列成两重三层的防线,执盾的执盾,执戟的执戟,其余手忙脚乱地拉开弩弓,装上箭矢。

  五把刀弃马冲上台阶,挥舞着两柄足以开山的砍刀往盾墙劈来。另一名手持双矛的骑手腾身而起,踏在汉白玉制成的雕栏上。但最先冲上来的,是原本位置在最后方的少年,他直接策马奔上台阶,方天画戟划过一道银弧,将一排盾墙砸得四处纷飞。

  魏疾坐骑早已停住,整个人就像僵在马上一样。这三个人他全认识,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出手,但现在他赫然发现,自己离他们太近了!跟以前处于安全范围之内作为旁观者的感觉完全不同!

  等那名少年闯过第二道防线,魏疾毫不犹豫拨转马头,对着手下喝道:「随我保护圣上!」说着丢下大刀,策马狂奔。

  「哈哈哈哈!」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狂笑,「你们上当了!」

  永安宫前高耸入云的阙楼上燃起巨大的灯烛,刘建拍着栏杆放声大笑,「傻瓜!朕看着你们来送死啊!」

  浑身浴血的三人一起仰首,望向阙楼高处。与此同时,烧成一片灰烬的武库内,开出一队军士。华雄将大刀举过头顶,用力挥了一个圈子,声如雷霆的大喝道:「凉州军!必胜!」

  「必胜!必胜!」

  军士齐声应合,犹如一柄由顶尖刺客挥出的快刀,斩向苍龙门。

  截击金蜜镝大军后路的只有千余凉州军,另一支凉州军则扑向南宫白虎门。按照秦桧保存实力的布置,董宣的两千隶徒没有参加进攻,而是留在南宫作为守军。结果两千隶徒,被牛辅率领的千余凉州军一击而溃。

  与此同时,第三支凉州军出现在南宫玄武门外。传言奉天子之诏从太学赶往尚里冠,讨伐霍子孟的董卓现身阵中,早已准备停当的凉州军用六辆战车载着攻城重木,一举破开玄武门,直逼建德殿。

  「想杀我!做梦去吧!」刘建疯狂地大叫道:「朕早已命人用砖石把阙楼全都堵住封死!你们想杀我!朕在阙楼里备好了一个月的食水!十万支箭矢!两百名死士!还有三个要钱不要命的佣兵团!有本事你们来打一个月!看看你们自己吧!傻瓜们!你们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哈哈!」

  隶徒的溃败早已惊动了程宗扬,等他赶到宫门处,从玄武门破门而入的凉州军已经攻下建德殿。郭解一手抱着定陶王,一手拖着阮香凝,掠入长秋宫。王孟提剑断后。

  「会之呢!」

  王孟叫道:「他与老吴混入军中,说要刺杀刘建!」

  程宗扬心下一片冰凉。永安宫外那处阙楼亮得跟灯塔一样,在长秋宫都能看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出了意外,要不然凉州军不会出现得这么要命。他们一队截击金蜜镝,另外两队分别进攻南宫白虎门和玄武门,显然早有预谋,目标直指长秋宫。云丹琉揪住一名惊惶奔逃的隶徒,「董宣呢?」

  「不……不知道……」

  云丹琉一脚把他踢开。

  「你们快走!」程宗扬道:「先去昭阳宫,甩开追兵!然后去上津门,找到何漪莲,立即乘船走!」

  云丹琉道:「家里的人呢?」

  阮香琳、卓云君、惊理、程郑……全都在通商里,她们乘船离开,等于断了这些人的退路。

  「去上清观!然后设法分头离开。你们别管了,先把定陶王带走再说!」

  「你呢!」

  「我去杀个人!」

  吕雉无论如何不能落到董卓手里。说来讽刺,当初她一心求死,对众人讥讽连连,自己也忍住没有杀她。好不容易她情绪崩溃,变得一心求活,自己却又不得不杀了她。

  「怕是走不了了。」一名文士出现在对面的宣德门下。他像是一名刚刚问学归来的士子,腰间挂着一柄生锈的错刀,手里还握着一册简牍。

  程宗扬停下脚步,「你是谁?」

  「敝姓贾。草字文和。」

  程宗扬连眼色都不敢施,只摆出凛然的神态,横身挡在宫门处,一边心里暗暗祈祷,郭大侠千万别那么仗义,赶紧带着定陶王走,有多远走多远。他一走,自己也好撒腿就跑。

  可惜身后的郭解、王孟、云大妞一个比一个讲义气,程宗扬大义凛然的姿态一摆出来,他们都齐刷刷站住,大有同生共死的觉悟。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阮香凝躲在了后面。

  程宗扬内心是崩溃的,还得拚命拖延时间,盼着他们能早点省悟。

  「贾先生是……刘建的人?」

  「破虏将军幕下谋士。」

  「这些,」程宗扬划了一个大圈,「都是你的主意?」

  贾文和谦逊地说道:「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伎俩。」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逮住我们死磕呢?不管是赵皇后,还是定陶王,有得罪过你吗?」

  「并无私仇。」贾文和道:「只是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如此耳。」

  「哈哈,他们孤儿寡母,怎么就对不起天下苍生了?」

  「他们若是执掌汉国,霍子孟之辈再无约束。汉国如今已经泥足深陷,放任霍子孟之辈,只会拖累整个汉国陷入没顶之灾。」

  「那你应该去杀霍子孟啊。」

  「杀霍子孟可没有杀孤儿寡母容易。」贾文和道:「不是吗?」

  太是了,怎么不是呢?你让董卓来杀赵飞燕和定陶王,简直是一刀一个小朋友的节奏。去杀霍子孟,就像两个壮汉挥刀对砍,不一定死的是谁呢。

  「刘建是个什么东西,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等杀了定陶王,我就一杯毒酒送刘建归天。」

  「董卓要篡位?」

  「那下一杯毒酒我会亲手递给董将军。」贾文和洒然笑道:「你们也太小看董将军的忠义了。平定乱局之后,董将军会恭迎清河王即位。」

  「你是刘蒜的人?」

  贾文和道:「大概过几天才是吧。我跟他不是很熟。」

  程宗扬油然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自己跟他对话,感觉就像是和蔡敬仲那种妖物对话一样,智商不是一个层面的,聊不下去啊。

  「你们到底图什么呢?」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程宗扬咬住齿尖,露出一个不屑的狞笑,「又是明君贤臣那一套!」

  「下次再聊吧。」贾文和微微一笑,「谢谢你帮我拖延时间。」

  一名胖子大步从门内出来,他圆滚滚的身上裹着一件皮甲,分外滑稽,但手里握的狼牙棒寒光四射,让人一点都笑不出来。

  「贾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庞白鹄狞笑道:「圣上退守阙楼,金蜜镝带的逆贼虽多,半点都不管用。」

  「我已经说了一会儿废话了。你不用再说,直接杀吧!」

  云丹琉叫道:「他刚才说了,要毒死刘建!」

  「哎哟!」庞白鹄道:「英雄所见略同啊!刘建那蠢货,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要不我们一起给他下毒,看谁先毒死他?」

  「你们都是一群疯子!」

  「不疯魔不成活啊。」庞白鹄道:「钱难挣,屎难吃。那可不得疯吗?长腿妞,来,爷给你疯一个……」

  庞白鹄上来就要拽云丹琉,程宗扬刀锋一抖,指向他的脉门。庞白鹄狞笑着抓向他的刀锋。错身之际,程宗扬才看到他手上有一层微光,似乎是一只极薄的手套,看他的出手,很可能不惧刀剑。

  程宗扬正犹豫要不要让云丹琉出手,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眼前忽然一花,一个并不怎么高大的身影跨向前去,一把揪住庞白鹄的皮甲,像丢皮球一样,把他扔了出去。

  郭解一手抱着定陶王,「有我,你们动不了他。」

  「郭解?」

  身着布衣,怀抱诸侯王,却能不卑不亢,分庭抗礼,世间也只有这位郭解郭大侠了。

  贾文和解开丝带,将那柄生锈的错刀握在手中。这柄用来刮去简牍错字的错刀长不及三寸,看起来毫不起眼,握在手中就跟没有一样。

  王孟箭步跃出,「我来!」

  他手腕一抖,剑光爆出一团寒光,朝贾文和攻去。

  「叮」的一声,贾文和倒飞出去,手中的错刀被长剑磕飞,要不是贾文和把丝带系在腕上,早就飞得找不到了。

  这位贾文和单枪匹马来阻截众人,程宗扬还以为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时才惊讶地发现,他修为低得吓人,王孟第一招试探多于伤敌,他竟然也没能挡住,也就比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强一点。修为都差成这样了,居然还敢一个人出来挡路,他胆量可真够大的。

  「呼」的一声,狼牙棒从黑暗中挥出,含怒袭向王孟的腰腹。

  云丹琉跃身向前,长刀一翻,压住狼牙棒,右手却劈手抓住庞白鹄的皮甲。

  郭解心下赞许,这位大小姐在武学一道天分极高,自己只出了一次手,她就看出那处正是庞白鹄的破绽所在,这时依样使出,照样把庞白鹄吃得死死的。

  但接下来,云丹琉的招法就完全不同了,她没有把庞白鹄丢开,而是揪着他的皮甲扯到自己面前,然后屈膝,狠狠撞在那胖子腹下。

  程宗扬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怎么听到骨折的声音?

  庞白鹄「蓬」的一声飞起,像只被人开了大脚的足球,被夜色吞没。

  程宗扬心下苦笑,这三位大杀四方,一个比一个猛,可惜战术上的成功掩盖不了战略上的失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凉州军已经从两面合围,大伙除非插上翅膀,才能飞出去。

  「好吵。」背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小紫踏着一双木屐,披着一条紫貂披肩,抱着雪雪走了过来。两名宫人一前一后提着宫灯,替她照路。前面的是罂粟女,后面的则是齐羽仙。

  阶上残雪未消,那双黑漆木屐踏在雪上,发出细微的轻响,屐上一双绝美的玉足白嫩得像是要散发光芒来,令人神魂颠倒。

  小紫脆生生道:「哪个是董卓?」

  贾文和道:「姑娘是何人?」

  「怎么能一见面就问人家名字呢?你既然站这么近,呶,这个给你好了。」

  小紫示意了一下。后面的齐羽仙冷着脸上前,把一封帛书递给贾文和。

  贾文和张开看了一眼,眼角顿时一跳。他抬起头,「太后的印玺?」

  「刘建在骗人。太后早就走了。当然啦,你们不在乎他骗不骗的,不过这事如果传扬出去,你们捧一个拿着假的天子遗诏宣称继位,假的太后诏书诛杀太后族人,假的传国玉玺下诏的假天子上位……呶,刻在你手里的简牍上,能流传好几千年呢。」

  贾文和不动声色地收起帛书,一点一点折好。

  小紫笑道:「你在想怎么把我们全都灭口了吗?可太学有三万学子,董卓能把他们都杀光吗?」

  「出谋划策的是我,成败毁誉,在予一身。」

  「可怜那个大胖子就被你这个傻瓜拖下水了,臭名远扬喽。」

  「姑娘不认得董将军,怎么知道他是胖子?」

  小紫扬了扬下巴,「就在你身后啊。」

  贾文和回过头,只见披着铁甲,身形犹如肉山的董卓迈步过来。

  「你是哪位公主啊?」

  董卓说着,瞟了那少女身边的侍女一眼。那个跪在旁边的女子自己刚见过,当时她亲手抱着定陶王,身份显然非同寻常,可这会儿居然跪侍,这少女身份的贵重可见而知。

  不过董卓怎么也想不起来,宫中有个如此年龄的公主?先帝子女不多,能活到现在的,皆已成年。刚驾崩的天子更没用,整个后宫连个蛋都没下出来。也许是吕氏女子?看来得向吕氏讨两个好女子……

  「你先接诏好了。说不定一会儿就没有了。」

  「太后的懿旨吗?」董卓从贾文和手里抽出帛书,摊开看了一眼,然后脸色就变了。

  贾文和面露苦笑。这份诏书他就没打算让董卓看。因为一看就麻烦了。

  诏书很短,事实上只有一句:诸臣见书之日,哀家已赴娑梵寺,余生长伴青灯古佛,前尘往事尽付云烟。勿念。

  这封诏书是什么?战书!一旦传扬出去,三十年血流成河都是轻的。

  无论董卓还是贾文和,都不是天真的儿童。娑梵寺的名声他们也听说过。这封诏书如果把字面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你们看到这封诏书的时候,我吕雉已经到了唐国,寻求政治庇护。如果你们不拿出令我满意的条件,我便以太后的名义宣布汉国天子为叛逆篡位。有唐国撑腰,加上汉国境内的支持者,我会用整个余生跟你们拼到底。不死不休。

  反过来说,条件如果让吕雉满意,那就是字面本身的意思。究竟是用足够的利益换取吕雉出家,与汉国政局一刀两断,还是兵连祸结,你们自己选择。

  那少女笑吟吟道:「你们正在见证历史。」

  何至见证历史?这是在创造历史!汉国的正牌太后逃到唐国出家……董卓忽然觉得,这汉国还不如亡了算了。

  以太后的年纪,起码能再活三十年,努努力活个四五十年也不稀奇。也就是说,现在洛都的乱象很可能扩散到整个汉国,然后持续三十到五十年……

  以董卓的凶狠,都觉得自己被吓住了。

  贾文和咳了一声,「这个……其实还留有余地。」

  董卓揪着须髯。谁都没有想到太后会逃出洛都,更没人能想到太后会逃到唐国。而后者其实就是贾文和说的余地,或者吕雉的诚意。不要忘了,天子秉政之前,吕雉可是垂帘了二十年,旧臣遍及天下。只要她愿意,随便就能召集起足够的人马。

  她选择唐国,其实也是退让,放弃了自己可能拥有的优势,而把危及汉国存亡的内战放到了谈判席上。

  程宗扬咬着小紫的耳朵道:「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你都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人家问了惠姊姊,她才告诉我。」

  程宗扬哑口无言。死丫头可是刚回来,擒下吕雉才几个时辰。

  「是你写的?」

  「当然是蕙姊姊了。」

  「为什么是娑梵寺?」

  「你不觉得信永那个光头很好玩吗?」

  「他们要是不答应呢?」

  「那就接着打呗。」

  贾文和道:「太后的意思呢?」

  程宗扬还没开口,齐羽仙便抢着说道:「当然是定陶王继位。」

  贾文和点了点头,「臣遵旨。」

  他整了整衣冠,然后上前几步,大礼参拜道:「臣凉州参军贾文和,拜见定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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