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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髭膝】第三個人(中國語),6

[db:作者] 2025-07-12 21:30 5hhhhh 2530 ℃

【三】(下)

※虐殺貓咪、很痛的性虐場面、(理論上可行的)身體傷害

※請再三確定自己可以接受,否則請自負後果

 

如果說陰暗的地牢猶如一個塵封的箱子,那麼被陳放於其中的那孩子就是收容其中的珠玉。

 

他仍舊是坐在觀眾席上的觀看者,但這一次不是放映室,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演奏廳了。

 

地牢是這種構造嗎?我是如何來到此地的?腦海裡全無確切的印象。

 

他記得自己聽到了無數人交頭接耳的聲音,讓人不舒服的煩躁在腦子裡來回旋轉,宛若魚群吐出的團團泡沫;他記得自己像是攀爬過了一段綁著蒺藜的梯子一般磕磕絆絆地穿過記憶的碎片,他還記得自己推開一扇門,眼前是前一幕還在爭執不休現在卻熟睡正酣的父母,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擅自逶迤著腳步走了進去,緊接著便被背後襲來的熊熊火光吞沒了剩餘的意識;待到滿世界的橙紅與焰黃消退殆盡後,自己站在許許多多的紙張堆成的山中,稍微一動腳步,就有成片成片的白紙從山上塌落下去——但有一張不是,髭切認出了那是擬寫的爸媽的離婚協議書草案,可能還有些別的什麼……他才來得及讀到一方要求一筆不菲的贍養費的那幾行,手裡的紙張就被一陣強風吹開了,眼前憑空扭曲出一個混沌的空洞;光怪陸離的夢境延伸到洞穴深處變成了一條長廊,盡頭則是一扇門,他打開,緊接著自己就成為了觀眾席上的一員。

 

夢可真是個奇妙荒唐的境界。

 

但除我以外,都有些誰來觀看這場演出呢?

 

身體無法動彈,髭切用餘光四下觀察起來。坐在他周圍的並不是實體的觀眾,那些人在他看來就如同火柴點燃後一掠而過的煙霧,是飄浮不定的虛影,可當大廳的燈光全部暗下去的時候,這些人分明又不約而同地擺出了大力鼓掌的架勢。

 

掌聲轟轟烈烈響了一陣,直到一道聚光燈落到了舞臺中心才屏息收斂下去,鮮豔的大紅色帷幕緩緩拉開,靜待著表演開場。

 

在場的數台聚光燈功率全開,照得舞臺的每個角落熠熠生輝,而舞臺正中央,是被捆縛在圓環之上的他的弟弟。

 

猶如一件等著被競相出價的拍賣品。

 

沒有報幕員的介紹,其中一道燈光移動了一下,重新聚焦之時,對準的便是一個被黑影覆蓋看不見容貌的人,同時舞臺左右的螢屏上也給出了這個神秘人的誇張特寫——調琴師,髭切聽見夢境中的觀眾席裡傳來了呼聲,近乎於狂熱的呼聲,簇擁著這個男人從容自在地從幕後走到台前,然後站定在束縛著他弟弟的金屬圓環前面。

 

“你一直默默地努力至今,此刻便是正式演奏你的機會。好好記在心裡,這值得紀念的一刻,作為我的所有物。”調琴師鼓勵似的抬手撫摸著弟弟遮掩在劉海下的臉龐,接著一改前一秒的溫和,一把扣住他的下頜,強迫對方把臉抬起來,“從來都是那麼聽話,也相當聰明,我想你也知道這一次你該怎麼做……畢竟你心裡其實是如此期待著的吧?”

 

 “你說過,你是愛我才會這麼做的……”微微偏開相對的視線,他弟弟的口中呼出了不成聲調的沙啞的呢喃。

 

調琴師笑了起來,髭切第一回聽清楚他的笑聲,雖然隔著台前好長一段距離,但仍舊覺得形容不出的耳熟。

 

“我沒有教你‘提問’這項技巧,你卻滿腹疑團,”收回了手,調琴師今天難得沒有帶著他慣用的那支皮鞭,可說話的語氣仍舊讓他的弟弟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聽著,你的確是我最傾心的傑作,但你顯然沒有擅自‘懷疑’這個權利。”

 

“……為什麼選中我。”好像誓要把積攢至今的問題借助最後的機會一股腦全部問掉,他的弟弟不依不饒地開口。

 

髭切聽到了調琴師的喉嚨裡流過一聲危險的輕哼,仿佛即將燃燒的電路中穿梭過的電流。

 

“你的問題未免太多了,”調琴師半開玩笑似地說道,“也是時候複習一下我教給你的基礎課程是什麼了。”

 

一個節拍器擺上了圓環一側的檯子上,當調琴師包裹在黑影中的手放開了擺杆頂端,它便一下一下地奏起了有節奏的機械聲。

 

“說來,你喜歡什麼樣的節奏?”從擺杆頂端回到了弟弟頸側的手自上而下地愛撫著,調琴師饒有興致地問了起來,“八分之六拍?四分之三拍?還是這種四分之二拍比較快節奏的?你知道嗎,在‘演奏’開始之前,帶動氣氛也是極其重要的一環呢。”

 

貼伏於頸動脈附近的吐息悠遊而上舔弄著耳廓,細微的輕吟聲逃逸出口的刹那,他的弟弟用力把頭扭向了一側,但調琴師的手很快落在了他的另一側,以極致柔緩的力度梳過散亂的薄綠色的鬢髮。節拍器“哢嗒”“哢嗒”地轉過了一個小節,就如同沿著琴身輪廓愛撫著愛琴,又仿若隔著玻璃瓶子觸碰著瓶中的螢火蟲,調琴師的手從弟弟的臉側一寸寸遊走至嘴唇,再是攀行過隨慢慢緊迫起來的氣息而起伏的頸線、肩胛與鎖骨,髭切看到弟弟咬緊的嘴唇動了一動,最終卻皺起眉把舌尖的言語暗自咽下,只有時斷時續的輕喘吐露出口。

 

觀眾席上的所有影子都專注地盯著進行於舞臺中心的表演,盯著螢幕上調琴師的手指撫弄過他弟弟赤裸的身體的每一個細節,明明是浮動著些微寒意的場地,鏡頭下弟弟蒼白的皮膚上卻一點點地侵染上透明的汗液,他知道那具身體經過了調琴師的反復擺弄,似乎已經學會了自發地對那些觸碰產生反應,無論觸及表面的是灼燙的蠟油,是粗糲的繩索,還是滑膩的藥膏,甚至僅僅是調琴師不輕不重的愛撫。那雙潛伏於黑影之中的手撚攏著發紅的乳首,只是稍微加重了力道,那把琴就會如同被突然撥響了琴弦般發出綿軟的呻吟,身體的本能讓他在躲避調琴師接下來的動作與追逐一觸即逝的快感中間搖擺不定。

 

窸窸窣窣的雜音從觀眾席上傳出,似是驚歎,也似是竊笑。

 

緩急錯落、平穩如水的前戲像極了情人間親昵的撫慰,這展開實在是讓人很難和一個頗具薩德主義風格的傢伙聯繫在一起。

 

調琴師扭曲又癲狂的愛戀輕而易舉迷惑了陷於疾病帶來的孤獨感中的弟弟,但無論是將他的弟弟比作他心愛的蝴蝶標本還是將他的弟弟視作自己盛裝聖血的聖餐杯,最後等著他弟弟的永遠不會是一如先前的叫人不寒而慄卻情不自禁的溫柔,可能是冷酷無情的鞭打,也可能是肆意妄為的淩虐,從他弟弟絕望又無助的反應中痛飲下甘美的滿足,毫無徵兆地出現,又毫無徵兆地隱匿。

 

當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出現在調琴師修長的五指間時,已經藉由前兩次的觀感中得出過結論,髭切果然沒有猜錯。

 

刀尖劃過弟弟的下唇,仿佛是露水墜落葉尖,張揚著危險氣息的銳利物威脅著身體的防衛本能,他弟弟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也恰好使得在喘息中顫抖的嘴唇觸及了來自刀尖的親吻。

 

一滴血珠自嘴角悄然滑落,髭切聽到調琴師歡愉但不失優雅地笑了起來。

 

“我還沒打算在你臉上留下傷疤,”節拍器的節奏被調慢了一檔,調琴師抬手抹開了那道血跡,“你那個沒用的哥哥要是看到了你臉上留下我簽下的名字……難以想像呢,會發生什麼。”

 

捆縛著弟弟雙腕的皮制的鐐銬猛烈掙動了一下,不過調琴師順著他的肩頭一路撫摸至指尖的動作卻很快制止了他。

 

“又在擔心你的哥哥?明明是個不過如此的人,那我乾脆讓他徹底閉嘴吧。”

 

“……不……”一邊是調琴師極富情色意味地摩挲著腰腹的手,另一邊卻是戳刺過胸前紅點的冰冷的金屬鋒芒,恐懼與本能放大了身體的敏感程度,繃緊脊柱的同時,調琴師的話語卻不斷催動恐懼的水流漫過弟弟最後的心理防線,“求求你……不要……”

 

表演開始以來,他的弟弟第一次作出了稱得上是哀乞的舉動,用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軟弱的口吻,可惜弟弟的示弱並沒有換取到調琴師分毫的同情。當氣音消散在彌漫起情欲的空氣裡時,觀眾席上的影子們貌似也為節目這樣周到的“服務”感到一絲滿意,這種仿若被強硬拖入欲望世界的無力惹人哀憐,同時也是激起他人征服欲望的特效藥劑,深諳這一點的髭切咬著牙捏緊了席位的扶手。

 

節拍器又不知不覺轉過了一小節。

 

調琴師及時施予的勸誘安撫下了弟弟紊亂的呼吸,而下一刻,正如每一次“校準”中所常用的伎倆,一條與弟弟手腕上的鐐銬一樣同為白色的皮帶被勒上了肋下,抽緊的帶子壓迫著血管使得胸前的乳珠因為充血而腫脹成了鮮豔剔透的紅色,緊接著,沒等弟弟反應過來,被打火機燒灼過的小刀便精准地落在了乳珠的位置,輕輕一劃,伴隨著弟弟竭力壓抑在齒間的痛楚的驚喘,宛如淚痕的血跡順著身體的弧度蜿蜒滾落,整個觀眾席刹那之間安靜得只聽得到節拍器機械的搖擺聲。

 

“你在害怕嗎?在為自己的命運而提心吊膽嗎?”握刀的手指從滴血的乳首上拈起一粒血珠,如同把賞著從孔雀身上撕下的斑斕的翎羽,調琴師輕笑著的唇角湊上了弟弟的耳畔,“這是我給你的禮物,調琴師的簽名,我在讓你變得更好看。”

 

那個人的呢喃輕如落雨,卻不合常理地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清晰聽見,沒等節拍器打滿一節,調琴師的小刀又在弟弟另一側的乳首上簽下了一道滲血的傷口,兩行血淚縱貫過暴露在聚光燈下的平坦的腹部,然後沒入了雙腿根部的陰影之中。適時收緊的捆住肋下的皮帶使得原本細小的傷口受壓而張開,如同在血水中綻開的睡蓮,更多的血水從傷口的中心湧了出來,弟弟反射性地彎折起上半身,因急喘而鬆開的口中洩露出一聲變了調的啜泣,直到它們被夢中的觀眾席為這一階段的表演給出的掌聲所掩埋。

 

螢幕上還是滴落的血珠隨著胸口的顫動顆顆滾落的鏡頭,調琴師的刀尖已經側貼著弟弟身體的線條慢條斯理地滑下,這一次的刀尖沒有留下傷口,只畫下了一條彎彎扭扭的淺粉色印記,又隨著刀尖離開皮膚而好似沒入水中的朱墨紅線般點點消退。刀尖踩著節拍器緩慢得叫人難以耐受的節奏游走向了弟弟的背後,切換了角度的鏡頭展示了圓環中空的部分赤呈的脊背,而調琴師則操縱著刀尖沿著脊椎的線條一路向下,蝴蝶骨兩側飛快留下兩道刻印後,下一個是脊椎末端的尾椎的點。弟弟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鎖住雙腕與腳踝的鐐銬碰擊出雜亂的鳴響,霎時間將桎梏抽緊。

 

作為這一小節結尾的音色,是刀尖離開身體表面後,調琴師故意揉捏過出血的乳尖而從弟弟口中激出的一聲猝不及防的哀鳴。調琴師擱下了他的刀,重新撥動了節拍器,嶄新的數字賦予了節拍器嶄新的節奏,而應和著下一小節逐漸加快的節奏,調琴師從圓環的後方伸手環住了弟弟顫抖的腰際,向下一寸一寸撩撥過弟弟意圖收攏卻被鎖鐐蠻橫地阻止住的雙腿。

 

但是,讓髭切意想不到的是,當手指蠕行至腿間的時候,調琴師忽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呐,還記得我最初教過你什麼嗎?”

 

調琴師壓低了的聲音令他的弟弟嚇了一跳,抗拒著束縛的應力勉力側過頭,迷惘地盯著他下一步的動作。琥珀色的眼睛有如沉淪於無形之夢般封閉著波瀾,調琴師的舉動讓它們稍稍尋回了些許神采,然而在接觸到調琴師從檯子上抽走的那件物件時,那雙眼睛裡頓時無辜地睜大了,無以言喻的震驚與恐慌注滿了其中,膨脹得快要衝破眼眶。

 

兩枚黑而長的、打磨光亮的尖錐。

 

“休想掩蓋你自己的本能,還我再幫你需要再‘溫習’一次嗎?”

 

尖錐的鋒芒一晃而過弟弟的眼前,生命被威嚇的前提下,躊躇於“服從”和“抗拒”之間的他弟弟的身體僵住了。

 

聚光燈投下的光芒讓這兩根成人半指粗細的長釘看上去猶如兩條渴嗜人血的水蛭,螢屏也適時地給了調琴師手裡的道具一個極具服務意味的特寫鏡頭,好讓觀眾席上的影子們和同樣身處觀眾中間、目瞪口呆的髭切近距離欣賞到它們富於侵略性的尖端與稍後將與血肉親密相貼的表面質地。

 

即使相距甚遠,髭切仍能從弟弟繃緊的下頜肌肉上聆聽到唇齒間的氣息控制不住的戰慄,但是對方畢竟是偏執己見又不擇手段的調琴師,對方淺淺微笑著,簡單用消毒的藥劑擦拭了長錐表面,再幾步來到了吊鎖他弟弟的金屬圓環前方,分別用兩根皮帶固定住了對方的上臂,接著,握著他手裡的那兩根銳器,轉到了弟弟的身後。

 

節拍器的節奏如同疾走的閃電一般越來越快,而對方的舉動從視野中脫離也使得弟弟的不安越漲越高。火熱的情熱記憶還殘留於身體當中,可尖錐的刺目反光著著實實地讓他終於如夢初醒。他發瘋似地奢望著逃走,孤注一擲地拉拽起四肢上的鐐銬,但鐐銬連著的鉸鏈在受力之下只會將絞索不斷縮緊。喉嚨因為過度驚懼而抽搐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口中填滿了近乎於窒息的急喘,在節拍器那形同厄運逼近的腳步聲般的節奏中,他一邊壓迫著聲帶肌肉擠出其實根本傳不出這片空間的求救音節,一邊窮盡全力地拉扯著限制了他全部行動自由的鎖鏈,全然不顧身上血污凝固的劃痕被再次扯開,湧流出新鮮而醇美的猩紅色汁水來。

 

“夠了……求求你……不、不要……”

 

尖錐故意若有若無地勾劃過腰側敏感的部位,他的弟弟小聲地哭叫了起來,錯愕、憤怒、屈辱、恐懼,他的心已經完全被這些情緒占滿,也全然不顧是否會激怒他真正的主人——髭切從未見過弟弟苦苦哀求過誰,他也從未見過弟弟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幸運的是,調琴師的手指正沉浸於戲弄肚臍附近的皮膚時指腹下慌張瑟縮的觸感,被受制於人的痛楚歪曲了的悲哀謄寫在弟弟的臉上,配合著“嗒”“嗒”作響的節拍器使人莫名焦慮的快節奏,描畫著血污的身體在絕望的浪潮中瘋狂掙扎的模樣與鎖鏈敲打圓環合奏出的悅耳樂章順理成章地炒熱了觀眾席上的氣氛,髭切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影子們為佔有欲與控制欲的蘇醒而雀躍高漲的心情,一浪洶湧過一浪。

 

不過最終,他弟弟受到的刑罰本身,卻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

 

從弟弟背後摸索上來的手確認了尖錐落點的位置,緊接著,第一枚利器的鋼鐵獠牙咬破了脆弱的表皮,從鎖骨與肩胛骨之間的縫隙楔入,深深洞穿了夾在其間的軟組織後,貫破著血肉而出,隨著一記旋擰,堪稱完美地卡在了圓環的金屬支架上一個孔洞中間。

 

劇痛釋放出的硝煙燒灼著神經,弟弟後弓的頭頸猛地撞上了金屬圓環的表面,而在掙扎中被奪空了力氣的嗓子顫抖著,迸發出了一劃形同溺死者般的無聲的尖叫。

 

“這世上沒有無償之‘愛’,我會把這個道理牢牢烙進你天真的腦子裡,你想不想知道不聽話的傢伙有什麼下場?”

 

他的弟弟儼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舉觸怒了對方,排山倒海的痛感集中在一點侵略著弟弟的全部感官,靠著四肢的束縛的受力點他才能勉強保持著自己的平衡。他的弟弟大口大口喘息著,睜大的眼睛中,游離的目光下意識在半空中胡亂飄搖著搜尋進入視線的一切可視為救命稻草的存在。那目光或許是掃過了觀眾席,但髭切不清楚的是,為什麼他的弟弟會沒有看到他,目光僅僅迷離地劃過一道虛浮的弧線,接著弟弟便合上了雙眼偏過頭去。頸部的動作帶動了肩膀,也扯動了被長錐釘穿的肩膀,傷口強烈的銳痛激得他整個人一震,可是他既不能捂住血洞中不止的血流,也不能從捆綁中脫身,最後微啟的口中溢出的只有一聲軟弱而無助的呻吟。

 

螢屏的特寫是弟弟沁出眼淚的眼角,與幾次抓空、最後只能拼命揪緊成團的手指,圓環上沒什麼供他抓住的東西,連調琴師都給出了一聲惋惜的哼笑。

 

觀眾席中綿延起些微躁動,好像是獵犬從逼至絕境的兔子身上嗅出了難以比擬的樂趣般,他們正為調琴師謀劃的這個展開而悸動。

 

調琴師的手指鑽入了弟弟後背與圓環支架的縫隙之間,就著黏在皮膚表面的血液與汗液,輕輕揉按著那如嬰孩般戰抖著的肩背,安撫著那裡因痛苦而僵硬的肌肉,而另一隻手探向了圓環的操縱柄,像他與弟弟玩過的諸多性遊戲中的某一次那樣,操縱著圓環漸漸像一張床一般平放。

 

“你在找什麼?”喑啞的氣息舔吻著弟弟的耳垂,調琴師騰出一隻手把節拍器撥向了標準的四分之三拍,“這裡只有你和我,我在演奏著你,而你該做個乖孩子……所以你還在期待些什麼?”

 

蒙著淚水的霧氣的琥珀色眼睛強自忍耐著即將破殼而出的苦澀的洪流,複雜而哀傷地對視上調琴師那似乎已是預備下達某種決定的視線。

 

“告訴你,你渴望的東西,”調琴師的唇邊流瀉出溫軟如初春夜風般的笑音,他環住了他弟弟的身體,手背執迷地一遍又一遍磨蹭著他掌下的身體,“你渴望被我補全,聽懂了嗎?這就是你渴望的完整,不存在其他任何的備選答案。”

 

他的弟弟默默被圈在那個人懷裡,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一眨不眨地盯著遙遠的某個點的眼睛讓髭切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接受著那個人體熱的熨帖,聽從著那個人魔咒般的喃喃私語,如同一個被操縱著絲線的人形,他的弟弟任由調琴師暫時解開了他雙腿的束縛,再將他的雙腿擺佈成屈起的姿勢重新綁縛起來。那只手自他光裸的腳踝開始,貪戀地攀著雙腿一點點游向雙腿中間的隱秘之地,夾雜著濕熱的吮吻與惡質的捏弄。即使是調琴師靈活的手指深入他的身體攪動時,他也不過是流露出一聲摻入了嗚咽的悶哼而已。恍若吹去琴身的灰塵一般,調琴師熾熱的氣息傾吐在弟弟微微震顫的胸前,距離近得髭切都能幻聽到那層皮膚之下轟響的心跳,而當第二枚尖錐尖端的反光刺入眼底之時,他的弟弟便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和第一枚長釘一樣,第二枚刺透了另一側的肩胛骨與鎖骨之間的裂隙,但與此同時,四分之三拍的節拍器又緩緩擊打過了一小節的節奏,那個人怒張的前端蹭開了穴口柔軟的褶皺,沒再做多餘的準備便一口氣深深進犯進去。

 

是被毫不留情插入至根,還是被尖銳的鐵器一下子貫穿過皮膚肌肉血管和軟組織,哪一個對他的弟弟而言更稱得上滅頂的痛苦呢?

 

陡然緊縮的瞳孔,後仰到極限的脖頸,勾起的發白的每個指節,身體的所有細胞都在叫囂著痛楚的餘波。

 

“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過利的齒尖劃破的嘴唇不停地打著顫,猶如是將自臟器中滿溢而出的苦楚反芻一般,釋放出了淒厲的嘶喊。

 

四分之三拍的節拍器平穩地持續搖擺。

 

“我愛你。”牢牢抓住從繃緊的極限中鬆懈下來的那具身體,調琴師見縫插針地在弟弟的耳朵裡注入甜蜜的毒藥,一手狠厲地掐緊了弟弟的腰部,讓胯下的凶物以與話語截然相反的力度,愈發毫無憐惜地捅入那具身體,“我是愛你的,你也是如此期待著的吧?”

 

又一記又深又重的頂入從弟弟口中換取了一聲吞咽著哭聲的悲鳴,觀眾席上拂過一陣唏噓的風聲。

 

明明是謊言,聽來卻是熱忱無比的愛語,那具身體不假思索地意圖回應,但求生的意志卻歇斯底里、垂死掙扎,催促著弟弟的身體從控制中逃離。兩枚尖錐撕咬著傷口處的血肉,炙灼著傷痕累累的肌骨,雙手的動作只會牽動肩膀推擠著痛苦之源刺得更深,而受制的雙腿大大分開著,無論他想要做什麼,都只能起到邀請調琴師變本加厲地兇悍地侵犯著他的結果。

 

分不清是快感還是痛苦的怪異感覺宛若咬合的齒輪中迸濺出的火花,血液中的情欲如同高濃度的酸液一般融化著弟弟的理智,那是龐大到他癱軟的肉身所無法消受的程度,就好似一隻被動接承著所有被填斥於他的感觸與情感的瓶子,無論污穢,抑或愛意,哪怕是裝得滿滿的,再也不願承受下去,他也只能懷揣著快要破裂的酷刑,繼續承受下去。

 

夾雜在節拍器的節奏當中的是在暴虐的侵犯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叫的金屬圓環。

 

綴滿了水霧的琥珀色的月影投影在了螢幕上,也似有若無地看向了髭切的方向,雖然那之中沒有一點稱得上是焦距的存在。

 

就好像隔著螢幕的薄膜,以死去了一般的嗓音,冉冉自述著“這無非是應有的懲罰”。

 

為誤入歧途的迷戀,為厚顏無恥的貪欲,為怯懦卑劣的隱瞞。

 

哪怕這是夢裡的蜃景……

 

不,髭切知道這不全然是。

 

他的弟弟在影子們的“眾目睽睽”之下,在髭切的眼前,無言地選擇了隱忍下痛楚的颶風,仰起在交合的快意中酸麻不已的脊背,抵抗著四肢上殘酷的制約力,也抵抗著幾乎要將肩骨扯碎的劇痛,微微抬起腰肢迎合起調琴師恍如毒焰的欲火,好像那就是他的工作,是他被人製造于世的意義,縱然摳住圓環表面的手指被金屬磨破,縱然輪番侵襲身體的疼痛與快感讓喉嚨在呻吟中變得嘶啞不堪。

 

髭切本該為這份淫蕩不堪,為這份弟弟的自甘自棄,為自己終於看透了血親骨子裡的本性而憤慨難抑、大失所望,可自心底間歇泉般湧起的,卻是一種無可比擬的像是滿足又像是不滿足的玄妙感受。

 

這算是……是被觀眾席上濃烈的氛圍所感染了嗎?

 

“看上去楚楚可憐的身影,卻又如此熟練地為欲望而敞開,”由長久的抽送醞釀起的情欲在弟弟的身體上暈染上薄紅,喃喃著漫無邊際的話的調琴師扳住了那雙鮮血淋漓的肩膀。血腥的味道混合著體液的味道勾引著那個人的味蕾,他瘋狂地大笑起來,飽脹的性器以有增無減的撞入強度,繼續在他弟弟顫抖不已的身體裡一下一下地逞兇,“我想你並不是在害怕……你只不過是不願意接受你真實的本性罷了。”

 

兩小節的四分之三拍,血珠與體液混為一灘,隨著調琴師的動作,飛濺作大大小小的泡沫。持續失血抽走了那具身體的大半氣力,慢慢地,被鎖在圓環上的他的弟弟連最小幅度的掙扎都做不到了。雜糅在呻吟中的亂語與哀求被不間斷的頂弄撞得殘破紛飛,他的弟弟有些喘不過氣地咳嗽起來,似是那呼吸裡也裹上了血霧的氣味。而不知何時起,髭切的耳中便開始聽不見觀眾席上紛擾的喧囂竊語,聽不見圓環與鐵鍊交纏的碎響,也聽不見縈繞不去的淫靡放浪的交合之聲了,他的意識只潛心追逐著弟弟的哭泣與歎息,類似於偏狹地追逐著隨節奏在舞池裡落下的步子一般。

 

停頓了下動作,調琴師隨手推了一把節拍器的擺杆,挺動腰身抽插的動作隨著擺杆逐漸緊湊的鼓點而變得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粗暴了起來。狂暴的施虐行徑重複了數十次,被釘在原地的肩膀上的傷口叫樁子磨得血肉模糊,白色的束帶也被浸透染紅,那具身體如若巨浪中顛簸的船隻,唯有在不予停歇的侵犯下不住地痙攣。

 

他的弟弟用上最後的力氣搖頭告饒,而沉湎于施虐欲的饜足感的調琴師回以他的卻是又一記殘酷無情的頂送。一直突入到那具身體都難以想見的最深處的性器發狠地磨著前端所觸及的隱秘濕軟的穴肉,他弟弟的身體瀕死般地猛烈彎曲了起來,被螢幕所捕捉到的後穴的穴肉好似別無選擇地傍附著依存之物般,死死絞緊了入侵的兇器。這就像互相咬著尾巴的蛇,委身於欲望的人和宣洩著惡欲之人,迎來了高潮的洗禮。

 

“我是愛你的。”

 

墜入欲望風暴的暈眩中,溫柔到了極點的聲音再一次貼近了弟弟的耳畔,如同安慰哭鬧的稚子一般的口吻,一次接著一次地訴說出了這句狡詐至極,也是惡毒至極的詛咒。髭切看到了那一刻,包裹住無數情感的淚水突破了隔絕的壁殼,像是墜落的珠玉,從在欲念風暴的衝擊下睜大的琥珀色的雙瞳中滾落了下來。

 

在節拍器不知不覺停止、所有噪音的音符全部從會場中逃離的時候,調琴師一把攬起了他弟弟修長的雙腿,意猶未盡地一點點舔舐掉濺在大腿上的白液,隨口問出了一句:“告訴我,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疼痛與快感長時間的交替刑罰讓弟弟看上去像是徘徊在意識與昏迷的懸崖邊一般,明白了毀滅短暫遠離,而自己這一次也僥倖倖存的他微弱地試著張口,可聲帶中刮過的只有類似於洞穴中哭號的風聲那樣尖厲的氣音。像是一柄不甘心被就此丟棄的斷了弦的提琴,他閉起眼睛執拗地又試了幾次,當終於能夠作聲之時,被吐氣帶出的話音竟是連髭切都感到了一絲於心不忍的嘶啞。

 

“一切……所有的,過去……”高潮之後的空白仍佔據著弟弟的思維,但又絕非是單純的語無倫次,“它們付之一炬。”

 

“那,你又在為誰而落淚?”曲起拇指拭去了弟弟的眼角的淚滴,調琴師又問,而那副埋在弟弟身體裡的性器正慢條斯理地展開第二輪的搗弄。

 

一道未幹的淚水隨著擺動頭部的動作滑下臉頰,髭切從螢幕中捕捉到了這一幕,也捕捉到了弟弟逸散在虛弱脫力的喘息間的回答。

 

“……第三個人。”

 

這句話自弟弟的唇邊飄落,髭切還沒來得及思索這句話的含意,他詫異地發現為調琴師的謝幕而站起來的無數影子……

 

全部是他自己的模樣。

 

※ ※ ※

 

把髭切從夢魘中驚醒的,是什麼東西嗶嗶啵啵燒焦了的聲音。

 

眼角瞥見一層忽閃的火光,髭切從床上下來沖到窗前,果然在玄關門前的地面上發現了一小團正在燃燒的火焰。

 

披了一件外套便急忙趕至玄關,那團火焰的真面目也隨之被揭露——

 

他認出了他的外套,從外頭回來時裹在弟弟身上、替他遮擋過風雨的那一件風衣。

 

門外夜半2點冰冷的風吹動著火焰翻騰捲動,大半已經焦黑的衣料似乎和什麼捆綁在了一起,就快要被燒完了。

 

放任其繼續燒下去恐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諸如巡察的治安官、這個點不睡覺的好事者、好奇的野貓野狗……

 

只要是活的。

 

髭切就近抽來了堆放在庭院灑水器附近的水管,接上水閥,兩三下澆滅逐漸轉為陰燃了的火焰後,抽開了捆在風衣殘骸上的繩子。

 

風衣裡頭捆著一個枕頭,整個風衣被捆紮成類似於人形的造型,可這樣一來,被視作“人偶”的頭部的情狀就實在太叫人慘不忍睹了。

 

被擠成不規整的圓球形的人偶仰著它鼓鼓囊囊的頭部,那裡正紮著十餘枚鐵釘。仔細辨認,髭切意識到這些兇器很有可能是不鬆手地用釘槍抵住人偶頭部接近於嘴的位置,如同油槍連續不斷地向加油口中注油那樣,一枚一枚地將釘子釘進兇手假想著的某個人的腦殼裡。

 

除了那傢伙,想不出另外的嫌疑人名單……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深深吸入肺內的凜冽的空氣,髭切一點點地理順了自己的思路,既然是動用了釘槍來精心佈置這出威脅的戲碼,那麼回去找找他們家的釘槍還在不在不就行了?那件工具最初是裝修期間用來固定牆面裝飾的,事後一直躺在他們家的工具箱裡,位置就是玄關百葉櫃的最底層抽屜。功夫不負有心人,當髭切翻箱倒櫃似地把工具箱從抽屜深處的雜物之沼中挖掘出來時,裡頭的釘槍確實不知被人拿到哪裡去了。

 

所以說那傢伙到底是要——

 

箱子連同裡頭的工具一起七零八落被丟在地上,髭切站起身,將這一切拋在原地,轉頭直奔虛掩著門的浴室。

 

敞亮的房間裡頭,乾爽、潔淨,沒有水汽,沒有溢出的熱水,也沒有一如既往被扔在這裡的赤身裸體的他的弟弟。

 

異樣的只有洗手池與洗手池正上方的鏡子。

 

半球形的玻璃質洗手池盆中,滿滿當當地裝著一團黑乎乎黏噠噠的什麼,而光潔的鏡面上用紅色的記號筆狂亂地書寫著一串假名,這些跋扈到連鏡面都塞不下,筆跡幾次蔓生到鏡面外的瓷磚牆上的字拼寫成了“看看你做的好事”這個短句子。

 

髭切走近洗手池去低頭檢查,他的影子也隨之走入了被人狂野塗鴉過的鏡子裡。

 

黑色是重疊了好幾層的血色,粘稠的則是從那團東西大张的嘴部和剖開的內部湧流出来的漿液。沾濕的毛皮糾結成一簇一簇,在氣流中不經意的顫動令髭切有一種它不過是迷了路而在水池裡睡著了的錯覺,可血腥的氣味與那團弱小的身軀被拗向不正常角度的四肢提醒了髭切,這個小傢伙是新的犧牲者,因為介入了某兩個人之間而被排逐出去的犧牲者。

 

那只貓,睜大了海藍色玻璃球般的眼睛與弟弟對視過的,他送給弟弟並一躍成為了弟弟的新朋友的布偶貓。

 

看看你做的好事。

 

眩暈跟隨著急促的一呼一吸而瘋狂滋長,鏡子上的紅字映在髭切不斷閃爍著白斑的眼中,就像是私自扭曲起來的神秘流體,寄生在他們家牆壁上的失控的殷紅色根須,使得他幾乎覺得下一秒這些紅色的筆劃會模仿起人類的血管,濕淋淋地蠕動著,向下滲出一道一道血跡,塗滿整個鏡子,流進污濁的洗手池裡,跟無知枉死的貓咪的血混在一起。

 

看看啊,你做的好事。

 

他驚喘了一口氣,從近乎將他淹沒的幻象的潮湧中浮出了水面,也因為不慎挪動了的手指,碰掉了斜插在貓咪屍體上的水果刀。

 

平復下雷鼓般震響的心跳,髭切蹲下去把腳邊血淋淋的利器撿了起來,可就在他抬頭的一刹那,鏡子裡進入了一個他以外的黑影。

 

是那傢伙——

 

“誰在那裡!!”

 

近似于神經質地舉著刀對準浴室空洞洞的門口,可跌跌撞撞闖進浴室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那個剛才為止一直不知所蹤的弟弟。

 

“那個人……”握刀的手緊了緊,又緩緩放下了,“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我嗎?他是這裡原本的住民,所以想把我們趕出去嗎?”

 

“只有你,哥哥……”弟弟裹緊了身上唯一一件衣物——髭切借給他的外套,彎下身體試圖堵住哽咽的聲音傳進了髭切的耳朵,那雙腿此刻根本無法支撐起他的身體,隨著動作,髭切還注意到了從腿側滑落下來的白色的液跡,“對不起……對不起……”

 

血腥的氣味和眼前的場景讓髭切的記憶又一次回到了幾分鐘前的夢境中,他吃力地迫使自己焦距集中,迫使自己去看清楚眼前的地面,眼前的燈光和眼前撐著門框伏跪在地上的弟弟,最後呼出來的只是一聲疲憊至極的歎息:“夠了……你總是說不是你做的,所以我只是打算問問你,我就想知道傷害你的人是誰……”

 

“……調琴師,說他對你厭煩得要命,”他的弟弟這次意外配合地及時開了口,好像擔心著自己晚一步會錯漏什麼一般,可是每說一個字所卷起的氣流都能讓那具遍佈傷痕的身體痛苦不堪,弟弟回答得很慢,也斷斷續續的,“……他,不想你過得好。”

 

我在那傢伙費盡心機想要驅逐出去的名單之上,我又何嘗察覺不出這一事實呢?

 

“那你怎麼樣,”髭切感到了一陣可悲,他說著,轉回身繼續面對被塗鴉佔領了的鏡子,“弟弟你呢?你也這麼認為嗎?”

 

髭切的舉動引導著弟弟的視線集中到了髭切雙手撐著的洗手池上,昨天夜裡這個洗手池沾滿了髭切的血,而今天飽餐的則是那只布偶貓的。是髭切的提問,還是池子裡朋友的屍體,這兩者中仿佛存在著什麼讓他無比害怕的東西一樣,他忽然發出了一聲尖銳而悲戚的叫喊,隨後渾身發抖地無比痛苦地呼吸著,連連搖頭。

 

髭切不知道他的否定是否定那一層意思,可弟弟的狀態顯然觸及了他作為一名兄長的本能與責任。姍姍來遲的冷靜點醒了他,從鏡子的倒影中,他注意到了弟弟肩部那兩個與夢中一般無二的駭人的血孔,從傷口中流出的乾枯了的血跡沾滿了弟弟的胸前的皮膚,而未凝固的部分滴落在地面上,蜿蜒波折地從門外延伸進來,也染汙了弟弟裹在身上的那件外衣。失血與低溫,這兩者持續不斷地掠奪著弟弟身體裡所餘不多的體溫,然而就在他的手剛從水池邊沿離開的時候,虛弱到了這個份上的他的弟弟居然好似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一般,以不可思議的意志力強撐起身體從浴室裡轉身逃走,同時也從髭切面前的鏡子裡消失了。

 

“……弟弟?”他不安又疑忌地喊了一聲,接著又是提高了音量一聲,“弟弟!!”

 

話音落處,是赤足搖搖晃晃奔跑在走廊上的聲音,緊接著兩秒之後,傳來了身體摔倒在木地板表面的悶響。

 

髭切不假思索地從浴室裡沖了出去。

 

他的弟弟的身體倒在走廊的拐角處,陰狠的傷口位置使得呼吸這間稀鬆平常的事也變得辛苦起來,更何況他的弟弟現在急促得不正常的呼吸速率只會更加頻繁地牽扯鎖骨下方的傷處,帶來的劇痛和折磨是髭切所難以想像的。地板上到處都有星星點點的血斑,比較密集的那幾攤曲折輾轉,指向了地下室的入口——他的弟弟就是一個人帶著傷口從那裡走上來,然後撿起了客廳沙發上的衣服作為其實基本上無濟於事的禦寒措施,一步一步走到浴室門口的。無能為力鞭笞著他的內心,髭切不顧弟弟虛軟無力地推拒,將那具身體牢牢抱進了懷裡。

 

隔著弄髒了的衣物傳來的是弟弟冰涼得嚇人的體溫,但探及額頭的手背感受到的卻是一陣微熱。髭切考慮到了傷口感染的可能性,又或是劇烈的動作和秋末的低溫對原本傷勢的雪上加霜,但不管怎麼樣,他必須先把自己的弟弟妥善安置到客廳的長沙發上,再考慮接下來的對策。而就在他撐穩弟弟的身體準備把弟弟抱起來的時候,他的弟弟突然力道兇橫地一把甩開了他,被推至一邊的髭切的後背觸及了走廊的牆壁,他一時間甚至不知道他弟弟現在哪來的力氣。

 

那具搖搖欲墜的身體靠一隻手驚險地支持住自己即將歪倒的平衡後,把頭扭向了一側,神色慘白地捂住了嘴。

 

下一秒,髭切就聽到了從指縫間傳出來的激烈的嘔吐聲。

 

因為亂七八糟的氣息而無法言語的喉嚨猶若要把所有的臟腑都吐出來一般,間歇滾動著讓人聽來揪心不已的痛苦的呻吟。

 

這樣的聲音持續了好一陣,直到他的弟弟再也吐不出什麼來,勉強撐著自己顫抖地喘息著。

 

“……對不起。”

 

髭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也不知道是驚歎于弟弟現在還有微薄的意識,還是痛斥著自己為什麼迄今為止都只能袖手旁觀。

 

他再三確認了弟弟現在哪兒也去不了這個事實,給弟弟身上披了一條乾淨的毯子後,站起身去給家裡雇傭過的家庭醫師打電話。

 

※ ※ ※

 

甫才的場面給了髭切不小的衝擊,他能稍微松一口氣坐下來的時候,精疲力竭的感覺像觸手一樣卷了上來。

被電話匆忙叫至宅邸中的醫師和助手們兢兢業業開始了他們的工作,髭切坐在弟弟臥室門口的椅子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收起椅子起身下樓,打算借著這個他根本插不上手的時間收拾一下樓下的一片狼藉,順帶拿著今天交接來的地下室鑰匙去地下室深處查探一趟。

地下室裡層的門如仲介所言,更換了一個堅實的新鎖,鑰匙咬合住鎖孔的齒輪“喀拉”一聲,將裝滿了秘密的箱子打了開來。

屏息凝神,意識不斷下沉,就如若是深潛那樣,髭切踏進了這個自遷居以來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背後是懸吊在天花板上的吊燈吱呀吱呀晃蕩的聲音,靠水泥牆樹立的是一架垂掛了好幾根鐵鍊的鐵架,不遠處的桌台與木櫃中擺著些髭切不打算去細想其作用的物品,而陳列在髭切面前的,則是髭切夢中佔據了大舞臺多數戲份的金屬圓環。

摸上去是冷得刺痛的觸感,冷得刺痛的金屬質地,冷得刺痛的皮帶鎖扣,冷得刺痛的點染其上的弟弟的血。

髭切又轉向了圓環一側的道具檯子上擺放著的節拍器。

擺設本身做工精美,與周圍的單調格格不入,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輕輕推動了擺杆的頂端,指向四分之三拍的節拍器遵循著這微不足道的推力,忠實地奏起了回蕩在髭切夢裡的熟悉的機械節拍來。

嗒——

鮮亮的幕布升起,偌大的觀眾席上享受表演的呼聲此起彼伏。

嗒——嗒——

暴露在鏡頭之下,猶如血池中綻開的睡蓮一般滴血的弟弟的乳尖。

嗒——

全然不顧弟弟的乞饒,一遍一遍侵犯索要著那具血流不止的身體的調琴師高聳起的肩骨。

嗒——嗒——

“我是愛你的。”

節拍器的節奏戛然而止。

以宛若要將灰黑色的現實悉數砸碎殆盡的撕心裂肺的力道,猝然發力的手掌猛地一揮,將檯子上重複發出催眠聲響的節拍器掃到了地上。

空曠簡陋的地牢裡撞出了一聲突兀的巨響,不敢置信地收回自己的手,髭切怔怔地凝視著摔壞了的節拍器和地面上的血漬,又凝視著自己手心裡被包紮妥當的那道劃傷,許久,把一聲苦悶的嘶吼和自己難看的表情用盡全力埋進手掌之中。

真實存在的,種種跡象,他早知道了,只是遠沒有親眼所見來的崩潰罷了。

可他到底還是來遲了。

調琴師。

那傢伙到底為了什麼——

自顧自搖著頭,髭切笑了起來,笑著他自己都弄不明白哪裡好笑的眼前之景,反手帶上地下室內室的門,離開了空蕩蕩的地下室。

沒准我還真的是一個不怎麼稱職的哥哥……

清理完一樓的血跡和汙物,他返回了樓上,這時候家庭醫師們也剛好完成了傷口的處理,正陸續從弟弟的臥室裡離開。

他找上領頭的醫師就弟弟的病情進行了簡短的交談,並在結尾鄭重吩咐這件事不可以讓外人聽到風聲,等著所有人全部撤出這棟房子後,才輕手輕腳地推開弟弟臥室的門走了進去,坐到弟弟的床邊。

“怎麼樣,”弟弟維持著殘餘的一縷清醒,沒有睡著,他苦笑著抬手把遮住弟弟一側眼睛的髮絲小心地撩開,“好一點沒有?”

他的弟弟的臉上沒什麼血色,無神的雙眼半闔著呆望著床頭櫃上裝藥的紙袋,既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

髭切彎下腰,一隻手按在了弟弟的枕邊,那一部分的布料微微凹下,他本意是想近距離檢查一下弟弟的狀態,然而這個動作似乎勾起了弟弟什麼不好的記憶。他的弟弟畏懼地縮起身體想要躲開,可惜那具身體根本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積攢不出來,最後他弟弟給他的反應只是固執地把頭扭向了與髭切的手腕相反的那一側,無聲地壓抑著身體的顫抖。

從視窗溜進來的風吹拂起鬢角的頭髮,紮得臉上麻癢也叫人心煩,髭切用手背蹭了一下弟弟的頭髮,起身解開窗簾,關上了窗。

消停了風聲的房間裡,困倦也伺機找上了他。一一過目過床頭紙袋內的藥物,他松下一口氣,給了弟弟一個安撫地笑:“你現在一定很累了,再好好睡一會兒吧,晚安。”

弟弟這次乖乖照著髭切的話做了,蓬鬆溫暖的被褥層層擁裹住他,他閉上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晚安,哥哥。”

在臥室門即將關上的刹那,髭切捕獲到了這句呢喃,猶若一個終於攥住一隅慰藉的高燒病人虛浮不穩的讕語。

但是,當他驚訝地回過頭時,門卻已經關上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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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看了《蝴蝶春夢》《紅辣椒》和《黑天鵝》,溫習了《殼中少女》

人性的複雜性真是一個美妙的課題啊

开车的时候的作业BGM是《Give us a little love》(Fallulah)。

這一章所採用的構想就是性侵,當時就在思考怎麼樣的普雷會比較血腥一點……

哥哥所見到的是夢境的投影,弟弟所經歷的是現實,冷冰冰的地牢,後半段有暗示。

鎖骨下穿刺是理論可行,不是醫學專業所以對於具體操作起來是否真的能穿住我也不確定啊,那個位置是真的能戳進去的沒錯,而且不致命也不至於殘廢,其他真的請別深究了- =

嘔吐屬於應激性癥狀,過度緊張焦慮、遭受了重大威脅后體內激素異常的失能性反應。

想到秋天就要出門去找工作了真是倍感亞歷山大。

說起來我比較想看的梗……是奸屍play!弟弟是那具……【捂嘴。

這篇沒打算弄死他所以有沒有好心人玩一玩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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