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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柒·转变

明明把轻剑拿出来戏弄他的人是沙辛，可到后来因为他的态度而表现得恼怒不已的人也是沙辛。

叶铭昕看不懂沙辛到底在不悦和烦躁什么，也无暇去过多顾及这西域人到底意欲何为，更不要说去思考自己此刻这般表现是不是个好选择。他眼里只有自己亲手所铸的利刃，在那纤薄边缘的锋芒中，迷乱了双眼，以为自己身在烟雨朦胧的西湖岸边，能够再一次坐看楼外楼前日升月落，再度变回原来那个有着简单美好且虚幻的江湖梦的少年人。

但还回得去吗？

就算有朝一日他能离开，他真的能如自己所愿的，再也不会回首这段作为他人禁脔的日子吗？他省得，仅凭这几个月的相处，也是会改变他的一生，让他变成另一副癫狂可怖的模样。想到这，他忽然心中有怨，怨世道不公，怨命途多舛，还怨自己此刻把先前的决心又好像全都抛之脑后的沉重心思。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犹如那深居的嫠妇，总是叹市井多繁华，可当有去接触那繁华的机会时，自己又主动选择避世而居，生怕被指指点点，于是平白无故多了太多莫须有的仇怨。

可他停不下来，除了被情事剥夺理智的时候以外，他丧失了作为人最基本的行动能力，唯有心思还活络些，证明着自己活着，而不是身心都变为了一潭死水。

再见佩剑的兴奋以及伤处的疼痛一起折磨着他，令他眼前昏花，连撑着身体的手臂都打着颤，也就在这时，他那略有轰鸣感的耳中听得有金石碰撞之声，想是愤懑不已的沙辛终于将轻剑掷地来泄愤罢。叶铭昕觉得那声刺耳，不禁缩了缩身子，心中掠过一丝疼痛。

若是在之前，他还会咬牙忍耐心情的变化以及气力的不足，但随着面对沙辛一次次地示弱，他发现暴露软弱并非是妥协，也可以当做一种欺骗。何况当他失去自尊后，做起来并不困难，于是便慢慢松懈了支撑的力道，想躺回床上，但在身体跌回床面前，他忽觉身边有热源靠近，原来是是沙辛执剑之后在屋里兜转一圈后，就坐到了床边，并伸手稳稳搂住了他的身子。叶铭昕抿了抿嘴，以为今日不该出现的强迫即将卷土重来，正苦笑着想借此来一时逃避诸多烦恼，却嗅到了一丝令人食指大动的熟透的粮食香气。正欲抬眼去瞧，眼前就笼在氤氲热意之中，原来是一碗刚出锅的米粥。米粥的热度扑面而来，令他酸胀的眼眶舒服了些许，也终于放松了警惕，落下了滴滴清泪。

沙辛凑过来，薄唇贴着叶铭昕的耳朵，唇上柔软的触感使得他低柔的声音更具有蛊惑性，全然剔除了言语中的戏谑，令叶铭昕的身体更是阵阵发软：“比起为了你那惺惺作态的门派而哭泣，倒不如省些力气，留着哭给我看。”

叶铭昕自己无力，对于他的诸多过分行径也不再挣扎，就顺从地依靠着他的身体，双手抬起来捧碗。他虽这般做，沙辛也清楚他根本拿不动，就没把沉甸甸的一碗粥直接递给他，只是端着碗慢慢抬起一些再收回，好喂给小少爷一口一口喝下，倒是比起先前几次喂食要温柔得多。

这次的米粥似乎熬煮了许久，而且不再是水多米少，很是有分量。米汁煮得粘稠温热，米粒都碎开，软糯好咽，是下了些功夫熬煮的，应当是沙辛自己煮来果腹，顺便多留了一些给他。但不管怎么说，这粥确实很好吃，令总是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的叶铭昕一时间很有满足感。

他饮食不规律，胃口小了很多，加之这次米粒很多，能吃下大半碗其实也代表他真的是饿了。感到差不多了以后叶铭昕就抿嘴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再继续了，其实他也不敢多吃，生怕等下沙辛突然乱来的话，会挤压到胃口，到时候扰乱了沙辛的心思，受苦的还是自己。他想要积蓄自己的力量，肯定要重新从恢复食欲开始。不说能不能从心狠的明教叛徒那里获得更美味的食物，光是从重新调养身体的角度说，也该慢慢来，他不可能一口就吃成胖子，也不可能一日就逃出升天，因此还是不要随心所欲结果反而为难自己才好。

沙辛对此没揶揄什么，就晃了晃碗底，然后自己默默喝掉剩下的粥。不过看得出来，他是吃过了的，此刻应当是不饿，因为喝的速度很慢，但他也没离开，就那只搂着叶铭昕腰侧的手轻轻慢慢地按揉着那里的软肉，似乎有蠢蠢欲动的念头，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如同仍在遵守那没什么约束力的誓言。

叶铭昕抬手擦掉了一点眼前多余的泪，手掌因为捧碗而暖了不少，不和原来一样总是温凉的。他才吃饱，也不再由于沙辛就在身旁而表现得警惕，就无声地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一侧汲取着支撑和温暖，并偷偷用眼去瞧落在地上的轻剑。

他嘴里仍然残留着米粥的余香，再想起沙辛那句嘲讽一般的话，倒是忽然有些想笑出来。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古怪，明明方才的还难过着，如同天要塌下来，可在下一刻，又会为沙辛那好似刚从西域而来，还不太通人情世故一样的直率论调而觉得有趣，仿佛是真的是发现了这个男人恶劣至极的性格里还有可爱的一面，暂时忘却了他曾是那般面目可憎。

或许这种心态有来由，或许没有，此刻的叶铭昕不想细究，不是因为他彻底习惯了沙辛给他的感觉，而是他以及太久没有简单地感觉快乐过了。这种快乐令他感到少有的轻松，不再认为生活全是身负枷锁暗无天日，也不再把沙辛就在身边当做是压力了。

怕不是被压抑得恍惚了，才有这些虚幻一样的感觉罢。

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毁掉这种轻松，哪怕他有太多办法，而且也太轻易就能做到。这也许会是他在逃出生天前很少的一点点不和自由有关的欢喜，不管是因何而来的，都很显得珍贵，令他不忍心去戳破它太过脆弱的表面，留下更多的空虚和萎靡给自己。

何况沙辛说得对。

叶铭昕不去揣测沙辛是不是已经窥探到了他要求背后的初衷而对门派出言不逊，也尽量不把自己说想要衣裳以后他马上拿出轻剑来的行为联系起来，去做诸多没用的自我谴责，他反而想把这就当成是一种挑拨，自己甘愿听之认之，继续和这罪孽深重之人站在同一立场，继续坚定下来......允许他猎杀自己的同门。

他不会反悔了，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不会。哪怕他再一次认识到这是下下策，可他仍要坚持无动于衷。轻剑的出现让他想家，却没让他再度拾起过去简单的自我，他真的没有办法那么高尚，要算计那么多那么广，让所有人都不会被牵连，只自己一人承担下所有的苦。他已经是穷途末路，因此他只能用对于自己来说最简单的方式来收集所需的一切，不管是衣裳还是行囊，他都会以自己为先地去争取并准备好，然后拿回自己的轻重剑，躲过沙辛甚至杀了沙辛，离开昆仑，回到西湖边上去。

到时候再有任何责罚，他都自愿承担，但如今孤身一人，他只有动用所有下下策，只为离开，并不管将来会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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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过东西以后，沙辛也没再多言语什么，就是把碗洗净，再把轻剑从地面拿起，重新立在立柱边上，期间还倒下了两次，也叫叶铭昕知道，他先前所做并非是由于愤恨而将其用力掷出，只是不将之放在心上才没有掌握好方法，令轻剑滑落到地上去了。

这有点欲盖弥彰，不过叶铭昕这次绝不会傻到去揭穿他，只是尽量按耐住心里的不快。

沙辛舀了点水，让叶铭昕漱了漱口，自己也洗漱了一下，就吹了火烛，脱了身上披着的外衣，在床上躺下了。他的手臂很自然地伸出搂抱着叶铭昕的腰，如同夫妻间亲昵，但叶铭昕知道，他这是防止自己离开的手段。习武之人多浅眠，沙辛警觉性又高，稍有动弹他应当都知晓，因此叶铭昕干脆闭着眼，等待着，直到听身边人的呼吸稍显均匀后，才慢慢起身，却没有太多动作，在那双在自己行动时候就微微睁开的双眼的注视下，老实地将头枕在厚实的胸膛之上，选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趴伏好后就不再乱动，然后藉着火炉的一点点光亮，紧盯着自己的那把剑瞧，这一瞧就是一整晚。他的情绪由于轻剑的出现异常亢奋，哪怕一晚不睡，一点都不觉疲惫。

沙辛从来都把带刃的东西收得很好，而这次却把轻剑摆得这般近，已经不能说是在试探了，而是笃定他会对武器有渴望。叶铭昕干脆就遂了他的愿，也顺了自己的意，表现出沙辛肯定会拿来当做借口的渴望模样——毕竟他明白，他必须要让沙辛觉得这把轻剑还有利用的价值，而不是没有达成目的并觉得无趣就随手丢掉。

果不其然，当第二日天亮后，男人从一晚放心的睡梦中醒来，只眨了几下眼以后，就将浅色的眼眯起，几乎遮掩了他眼中全部的清醒，而后好似仍然困倦一般，翻身将叶铭昕压下。他这次没有支着身子，一条手臂还垫在叶铭昕身下，令他不得不立起腰来，和身上人的下身贴得更近。

沙辛身上的暖意传来，而且他在翻身时候又故意掀开了被子，离开温暖被窝的寒凉感令叶铭昕有点想往这具精健的身体之下钻，但胸前的疼痛使他行动僵硬了起来。胸前那朵金花纤薄的花瓣被人捏在指尖，在轻微试探后，就开始拨弄，使得血痂被顶开，先前固定住的金针重新活动，并在男人的恶意之下，细小的金针于贯穿乳头的孔洞里来回抽动，仿佛模拟着交合的动作，牵扯着伤口，流出好多血来。

有炽热的呼吸喷在脖子旁边，若不是有项圈的阻隔，怕是会全数落在致命处，令人胆寒。叶铭昕忍着疼痛，身体微微躲闪。他在一次抽痛中不禁抬了腿，于是碰到了沙辛胯间鼓胀的囊袋，饱满的感觉隔着布料贴在皮肤上，很是微妙。

叶铭昕确信他这次逃不掉了，遑论沙辛昨日确实没有乱来。按照当初的约定，有些事也是必然的，他是白白得了一日空闲，不该奢望更多。有些气馁一般地松了唇，有疼痛的细小哀声从喉咙里冒出，他不再去遮掩，没想到也令对方放过了他身上这痛处。犹如苏醒的猛兽一般的男人弓起脊背，手撑在他头侧，脸上是十分危险的笑容，特别是那一对稍显色异的金褐色眼瞳，拥有和紧盯猎物一般灼热的视线：“小少爷，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听见他在指责自己故意的撩拨，叶铭昕仍然面不改色，只是在沙辛打量的神色中伸出手。他的手指在触及那栗色微卷的发梢时稍微瑟缩了一下，而后才慢慢探入其中，指尖稍微动弹，就拨开了细软的发丝，摸索到了藏匿在其中的耳环微凉的轮廓。他用指头勾住耳环垂坠的弧度，极其小力地拽了拽，犹如当初做过的那样，并柔软着声音恳求：“轻一点......”

话音未落，他的手背就有暖意覆盖，而沙辛收敛了眼里的威胁，仿佛被他拉扯着一样慢慢低下头，眼帘低垂，并且在亲吻他前低语：“也许会有一日，我能让你说出‘重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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