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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柒·各怀心事

被不厌其烦地一勺一勺喂着，叶铭昕也不多要求些什么，就半抓着男人的手腕，让不太会喂食的动作更方便自己进食，然后便安安心心吃了个饱。他吃得不算慢，但饭量真的是小了不少，哪怕是已经为了不让自己如同镜子中所反映的那样继续消瘦得厉害，尽量多吃了一些，却依旧连一碗都没吃光。

他剩的也不太多，碗里也就只留了点黏糊糊的湿米。男人把野菜和肉都拣出来早早喂给他了，许久不识肉味，咀嚼中都齿颊生香。他以为是肉食带来的满足感给他造成的错觉，会误认为沙辛是真的对他上心了。可当看到碗里没了配菜的时候，他又有点恍惚，原来并不全是错觉。

而且在坦言吃不下了以后，一贯不肯无偿付出劳动的禽兽也没有因为他没有吃完食物而要求回报什么，更不见追究，他只是端起碗来，把叶铭昕觉得入口已经有些凉了的剩饭都吃了下去。

看着沙辛不怀芥蒂地把那些米粒都吃掉，叶铭昕抿了嘴唇，为自己远不同从前的境遇而感到五味杂陈。持续了三个多月时间的囚禁和凌辱，甚至几度危难，在生死边缘徘徊，生比死还要苦，可不过朝夕间，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么快就几乎完全变了态度，不仅不认为转变突兀，还开始温情自饰，好似自己不过是囚困在爱人身边，日子苦心却甜，而非被迫滞留于这苍茫雪域，遭受种种折磨和侵犯。

那相对的，沙辛也可以随时将他制造出的假象敲碎打散，把一切阴狠的手段对着自己全数再来一次。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认错，这个明教叛徒早就失了礼义廉耻，随欲任性而为，自己可以揣摩他的喜好习惯，但过程中一定会经历无数次他的阴晴不定，前路艰难。如果没有必然的把握，万不可以去放肆地试探尝试，哪怕自由是有多么诱人，家是有多么安逸，都不可以。

就算同钵而食，不怀芥蒂，也没有任何意义。沙辛是不会真的宠爱什么人的，绝对不会。

所以这一次他所能庆幸的，只是这一顿算是好吃的饭菜里，没有了化功散。

他胡思乱想着，就安静地靠在沙辛怀里，看上去有点饱食后的慵懒，没有平时紧绷的倔强，很是可爱。沙辛也因此暂时打消了去添饭的想法，放下了碗，一双手又摸上了皮肤滑腻柔韧的身子，搓揉着膝头手腕，捏着腿根臀肉，如同在玩弄一个不会自己动弹的布娃娃。

叶铭昕没什么反应，沙辛也没有再继续他无趣的玩法。他把手心就贴在了小少爷刚填饱的肚子上，可这身子感受起来还是那么纤薄，要不是手下的触感实在是美妙，怕他也是要忘了，这可是个江南富饶之地长大吃喝都应该挑剔着的少爷了。

先前也有觉察怀里拥着的身躯的瘦削，但真当是这么一仔细瞧，才算是确实记下了，可能在交合时，要小些力气来折这紧窄的腰身，莫要把他压坏了才好。

不过幡然醒悟带来的关心也只是一瞬，沙辛毕竟还是以感官为先，于是手指就又朝着平坦的小腹摸去了。叶铭昕除了头发，其余的毛发都长得很慢。脸刮过以后，好几天才会再冒出来几根短短的胡须，更不要说这才刮过而且长得更是稀疏的耻毛了。

被抚摸着的人正坐在沙辛的大腿上，许是在出神的关系，会夹紧并遮掩下体的两条腿微微分了开，而那一根颜色白净稍有些粉色的茎物就老实地垂在了覆着黑色衣料的膝头上，被衬得确实有些无瑕之感，也难怪总有人用玉来做比。软着的柱身躲在皮膜里，茎头抵着些膝面，打了点弯，像是蜷缩着，看上去依旧不丑，倒是有点惹人怜爱了——他真是从里到外每一处细节都被精心雕琢过一样的美好，论起价值，也要不比某些稀世珍宝差了。

或许，为了让他更美，可以再添点什么点缀一下。

沙辛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再为难叶铭昕，就把他抱着又放回了床上，还拉了一把被子给他盖上，意思应该是让他睡觉。不过男人也没在旁边紧盯着他，而是去把小锅拿了过来，独自吃下这一餐剩余的食物。

他少见地背对着叶铭昕，脊背宽阔身形精健，明教的白衣胡服也是比较利落的款式，让他显出了更甚很多中原侠客的好身姿来。可惜他惯常是做刺客，又不爱与人来往，不说面孔，就是体态也少有人见过才是，也难怪他坏事做尽，但始终没人来找过他麻烦。

连藏剑山庄都没有能找来。

他吃东西没发出什么声音，不知道是确实为人不粗俗，还是由于身份的限制，什么都可以做到不出声响，总归这些细节都是让他更予人好感之处，无可挑剔。

一想到，越因为想要离开而去观察和了解沙辛，就越可能发现这个人除了性格乖张外，怕也是挑不出什么坏处了，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会不会确实顺应他的心意，被他驯化，在他种种温柔的补偿之下蒙蔽了双眼，原谅了他那些绝对不可饶恕的行径，甚至以与其苟合的欢愉为乐吗？

那太可怕了。

由于对方是沙辛，所以叶铭昕不得不把所有自己不能接受的糟糕状况都尽可能设想全面。不知道这世上那么多坏人里，是不是有不少也都有着同样的，让人不假思索就亲近或是欢喜的容颜，有着温和表象的待人态度，有着重视生活细节的礼貌规矩等等等等......那就不能怪受加害者会心甘情愿地入了他们的圈套，被欺骗和伤害，还仍然袒护着他们。

而对于这些深陷泥淖的人，最恰当的评判，并不是活该受罪。

应该是——神仙难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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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大多数时间都在睡，沙辛也由着他休息，毕竟昨天确实太激烈了，连他自己都是回味无穷，可见是连骨头里的香都吮到了才是。

趁着无事，把锅碗都收拾干净了，下次用着也方便些。沙辛先前本欲搂着叶铭昕也补个眠，偶尔破个例，享受一下放纵、舒适又懒散的生活，不过他在吃饭时又有了新想法，便不再浪费时辰，收拾好了以后立即开始着手了。

他出了趟门，没远去，就把村子里尘封好久的铁匠铺的门打开了。说是铁匠铺，实际也仅仅是有个熔炼的炉子罢了。这么个冰原上的村子，不能耕地，位置还避世，要铁匠有什么用，能有这么个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到锻造，沙辛肯定没有叶铭昕用得好，但这也是沙辛自己的猜测。他不是没见过不擅长锻造的藏剑弟子，可学过的话，至少照猫画虎也容易不少。而他顶多算是个门外汉，好在知道的东西够用，也用不着去找叶铭昕核实。

他四处转了转，检查着还有没有遗留下来的可用材料，行动之余瞥见了叶铭昕的一对佩剑。他把它们丢在这里有些时日了，然而并不碍于两把剑都还拥有光彩。

沙辛脚步一顿，盯着轻重剑看了一会儿，却没有走过去拿起它们任何一把。他转头扭身，像是没瞧见它们一样避开，而去寻找自己本来要用的东西——很快，他找到了两个掉落的铁锭，还意外收获了两把成色不错的小刀。其中一把算是把锉刀，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能被留下来应该也是好用的，倒是捡到宝了。

拿着铁锭翻看了一番后，他对这个结果算是心满意足。把铁锭摞着放在了熔炉边上，没再做什么就出了门。融铁还是个不容易的事，他不打算那么着急，确定好东西齐备就行。

还有得是时间。

回到屋里之后，他拿出那两把刀来。锉刀放在一边，而另一把刀子拿在手里，压了下柄，就很轻易地在手指间翻转。边刃贴着皮肉而过，可也只是留下了一道浅红的印子，并不能割裂皮肤。如此一番感受下来，他对重量还是满意的，但硬要说好坏的话——用这种刀子去吓唬小少爷都很贻笑大方，更不要说做别的了。

挑挑眉，沙辛将它也放在了桌上，再伸手拿出那几个从富家子那劫掠来的木块。想了想，他又拎了旁边一个盆垫在地上，再顺手抄起桌上的小刀，一下一下开始慢慢修整木块的形状。

木屑和雪片似的掉落，铺在了盆子底上。他没怎么学过木工一类的东西，顶多是杀过一个做木梳的，听说生意挺大，一死还震动了京城。他在那人的院里呆了两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看他亲手做了一把檀木梳子，几乎看完了整个流程。

最吸引沙辛的是，那人制作时候的表情太虔诚了，可能有些明教同门在圣火和明尊面前都不如这人的态度。他愿意相信那把梳子在虔诚的制作中会有魂灵出现，而那人做好后也是直接放在了衣襟暗袋里随身带着，不知是不是知道死期将至，在乞求保佑罢。

但魂灵没有救他。他死的时候，梳子也沾了血，还被弯刀弄断了两齿。

所以说，神明也好，魂灵也罢，再虔诚的人呼唤，可能也是听不到的。

沙辛的手很稳，他太熟悉刀子了，每一次下刀的力度和角度都掌控得很好，一点点细细地修，经常拿起来前后左右看看，也就不怕在无意间坏了形状。这东西已经算是半成了，他也没弄多久就削好了，又拿起刚好找到的锉刀把棱角抹抹平，也算是意外地省了不少力气。

木块有淡淡的木材香，什么木头沙辛也分不清，反正他削出来的形状漂亮就好了。木块有陀螺似的锥底，底端是圆角的，显然不是用来转的。整体算是一个枣核形，中间突出的部分圆胖，最上面不是对称的圆角，而是一段长出来的细柄。

吹掉了上面的木头沫，沙辛将它放在一边，对着盆子搓了搓手，边抬头微笑边向在床上看了他许久的人发了问。

“你是更喜欢雪狐狸的尾巴，还是雪狼的尾巴？”

“也许运气好的话，我还能抓到一只你们藏剑也在养的猞猁来，它的尾巴短，你会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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