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赤葉飄落秋谷中庭

　　夏至，自立于吹拂的東南季風帶著紅葉而來，夏秋兩季的意境同時在朝霜展開──

　　炎熱的夏天不得不在走上市街撐起紙傘，熱意彷彿乘著陽光在皮膚留下灼熱的觸感，朝霜秋谷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於萬里的背山區更要偏南，像是全盤接受四季變化而能充分表現節分之氣。

　　儘管炎熱，秋谷的市集聚集了不少人。

　　在朝霜，秋谷一帶是境內最大的貿易地，無時無刻人來人往，夏日街角盛開著叢叢紫陽花，混雜在紫陽花中的朝顏，紅、藍、紫、綠等變化更是為秋谷添上夏日獨有的強烈生命力。另一方面，不管是哪個季節都會乘風而來的紅葉灑在街上。東南季風帶有立于冰冷的寒氣，雖然紅葉在夏天看似燒燙，小孩卻喜歡撿起它享受一瞬的清涼。

　　比起秋谷一帶這種人聲鼎沸的市場，真正的秋谷本家反而處於更為偏東，是快要與赤色楓葉林交會的地方。

　　秋谷本家距離赤色楓葉林不遠。只要向東南方望去，就能看見被赤色之楓染紅的樹林，林葉映染紅光彷彿籠罩著秋谷本家。雖然現在的秋谷一帶有著夏秋兩種意境，處於邊境的秋谷本家全然只有初霜與紅葉之意，或許最能表現朝霜地域特色的地方就非秋谷本家莫屬。

　　秋谷本家與萬里本家同為朝霜四大家，現在已經超越萬里本家躍居四大家之首。

　　除了身為朝霜四大家與葦原的四季本家，秋谷本家是位於葦原咒術前端的大氏。

　　楓紅的葉飄進秋谷邸，就像往常落在中庭。天空飄著紅葉似染紅的天之川，與地上叢叢紅葉如野山秋錦之色，棕髮少女與白髮女性就坐在廊前。

　　焰與鈴從萬里廢墟踏出已經是一週前的事。

　　當時的焰在萬里邸被怨靈炸傷，在鈴的協助下來到位於萬里南方的秋谷本家求助。雖然朝霜四大家的表面關係緊繃，實際上，鈴與朝霜各個本家的私交都相當不錯。除了坐落在西北森林太久、讓陰沉的性格近乎遺傳的薊村本家比以夜行為本的高倉本家來得沉默寡言與難相處，只要鈴向朝霜四大家求助幾乎不曾被拒絕，尤其是平易近人的秋谷本家。

　　在鈴年紀還小，只要閒暇便會跟著姊姊到秋谷本家玩。因此要說萬里姊妹身為朝霜四大家而與秋谷本家有同等地位的相處模式，不如說與秋谷本家的成員更像伯父、伯母與朋友的關係。不包括秋谷本家是較親近的私交這點，在地理位置接近赤色楓葉林而作為前往葛葉的第一個據點，也是他們來此的其中一個原因。

　　來到廊前的棕髮女性遞出長刀，焰接過。

　　「這把刀是無雲給妳的吧？沒把握的戰鬥就請多加注意，下次幫妳唸點經文？」

　　「不用了。」

　　焰回絕，那是只有死人才需要做的事吧？

　　這名稱呼萬里當主為「無雲」的女性正是秋谷當主的妻子──秋谷撫子。

　　以已經生育四個孩子、年齡早已突破三十大關的女性來說，撫子的外表相當年輕。但只要說出最大的孩子已經二十歲，任誰都會為之震驚。

　　常人第一眼對撫子的印象，大部分會認為她是名性格沉穩、和藹又弱不禁風的女性。但在與撫子相處的過程卻發現撫子總是別有話中話，有時稍加注意甚至會發現撫子的眼神中帶著狡詐，其實撫子給人的真正印象是有著酸溜溜的感覺。

　　「現在鈴也長大了，想要去看看朝霜以外的世界了呢。」

　　撫子對鈴輕輕一笑，那種表情就像是一位母親看著女兒成長茁壯、終於要離開自身庇佑而感嘆。對於撫子的舉動，鈴自然地回以微笑。

　　雖然撫子給人鬼靈精的感覺，但就如同「撫子」之名，撫子是名擅長照顧小孩並且喜歡小孩的女性。在無雲下落不明，鈴身處高倉，撫子照看鈴的時間絕不亞於無雲。對撫子來說，鈴就像親生女兒一樣。

　　「小夜他們都沒有探望伯母嗎？」

　　小夜是撫子所生之女雙子的姊姊，在秋谷的四位後繼者排行第三，小鈴兩歲。

　　「小夜啊⋯⋯小夜也很辛苦呢。」

　　撫子右肘靠著膝蓋，托住下巴，望著前方的深遠眼神不像是擔憂身在遠方的女兒，反而是在考慮事情顯得慎重。這樣的姿勢維持不到三秒，撫子將曲著的背挺直，恢復自若的神態，一把將鈴抱在懷裡。

　　「那個、伯母⋯⋯」

　　鈴想推開撫子。每次來到秋谷邸總會上演幾次這樣的戲碼，但鈴很不習慣。

　　「鈴要到葛葉會非常辛苦！反正無雲早就不知下落了，乾脆讓我當鈴的媽媽吧！」

　　「伯母與母親究竟還是⋯⋯」

　　鈴輕輕推了推撫子，有點像被蛇纏住的感覺。

　　「撫子，自制一點。」

　　焰的話聲才剛落下，刀鞘抵向撫子。

　　沒想到撫子輕巧一閃，順勢將刀鞘往她的方向一拉。

　　從刀身散發的綠氣直逼著鈴。撫子把鈴往懷中一抱，避免鈴正對刀身。

　　「帶有強烈的木氣，能降伏雲氣。雖然是半成品，妳的本質能助長它。」

　　撫子嫣然一笑，慢慢推回刀鞘。

　　「焰與半成品真是再搭配不過。」

　　焰挑眉直視撫子，鈴連忙從撫子懷中掙脫。

　　「焰⋯⋯直呼伯母名諱是沒禮貌的喔。」

　　鈴像告訴焰「不可以直呼母親名諱」那樣說著，但焰聳肩，轉頭看著撫子毫不在乎，頓時讓鈴感覺焰與撫子是同輩。難道只有她在乎焰會直稱對方名字嗎？

　　然後，撫子從衣側拿出兩張寫滿官文的符紙。

　　她看著符紙露出苦悶的笑容，接著輕揮符紙疊成扇狀，貼著嘴唇道：

　　「下次看見鈴，或許就不再是小孩了。無論隨時隨地都請務必帶著。」

　　現在的撫子表情正經，像極了掌握秋谷本家大權、正在發號施令的女主人。

　　儘管鈴察覺撫子有異，但撫子的思緒並不是鈴能窺見。鈴收起符紙。

　　「我會祈禱你們能平安穿越赤色楓葉林。」

　　表情變換如一瞬的撫子恢復平常神態。

　　「妳的祈禱，神祇當真能聽見嗎？」

　　焰問道，撫子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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