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川流邸，雖然接近傍晚，水樹與無還是朝著弓野山前進。

　　水樹並非想上到弓野山，而是打算帶無在附近走走，觀察久葉的狐狸究竟把勢力延伸到多大範圍。他以前撿到無的森林算得上弓野山的一部分，分部的陰陽允也說過妖狐在此展開結界，他很好奇妖狐怎麼驅趕旅人。

　　望向被黃昏染紅了邊際的弓野山。上次來到這裡的時候，還是霧白的。

　　無將總是注目他的視線移開了，眼神一如往常不帶一絲感情，仰起頭看著高聳的山卻像渴望回到山間的野獸。

　　「無很懷念弓野山嗎？」

　　「不會的，水樹大人。」

　　無轉回頭，對上視線後是這麼說。

　　「無的姊姊在弓野山吧，姊姊的名字呢？」

　　「水樹大人，很抱歉。事隔多年，不記得了。」

　　「畢竟當時的無還小。不過等再次重回舊地，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是，與水樹大人。」

　　「無曾經與其他人回到這裡嗎？」

　　水樹從無的回答發現端倪。

　　「是，與老師。」

　　「就是在遇到我之前、教導無的那位老師吧？」

　　水樹對無的老師有聽聞。在水樹撿到無之前，無都是跟在「老師」身邊當夜行。

　　很難想像未滿八歲的女孩怎麼能習慣夜行出生入死的場面？聽說夜行這行競爭激烈，想要生存就得不斷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或許每次出行就得見血，讓無在遇到水樹之後不對殺戮的場面有一絲畏懼與退縮，但也從未表現憤怒或是強烈的情緒。

　　水樹自知絕不可能體會無的感覺。在他們還沒相遇，他只是遵從父母的教誨，在家裡學習知識，不愁吃穿，也不用擔心明日的他將前往何方。因此對水樹來說，他只知道無在來到他們家之前過得很辛苦。而無的「老師」要把一位女孩訓練成這副模樣，可能還不是那麼瞭解世界，卻有能力避開所有的危險── 無的「老師」也很不簡單。

　　「當時，無與無的老師被襲擊了嗎？」

　　否則，無為什麼會遍體鱗傷躺在森林？

　　「不是，老師離開了。」

　　「就這樣丟下無了嗎？」

　　「從哪裡來的就從哪裡回去，老師是這麼說。」

　　水樹不懂無的老師有何用意，只能慶幸無被老師放在森林。

　　否則，他也無法與無相遇。

　　「無在遇到我之前，有替其他雇主工作嗎？」

　　水樹牽起無的手，輕鬆散步。

　　其實想也知道答案是什麼。

　　「是。」

　　「很辛苦吧？」

　　「是。」

　　「有遇上困難的挑戰嗎？」

　　「是。」

　　「就算雇主做了無理的要求，也會去做嗎？」

　　「是。」

　　「那麼，我跟雇主，有何不同嗎？」

　　說到此，水樹停下腳步，看著無。

　　氣氛沉默幾秒。正要說「算了」，無卻開口──

　　「我是自願留在水樹大人身邊。」

　　有些安慰。

　　「有一天，無會自己離開嗎？」

　　「不會，水樹大人是我的主人。」

　　只能苦笑了。

　　「無的姊姊在說話方面與無一樣嗎？只會答『是』和『不是』。」

　　「不是，姊姊大人的用詞比較豐富。」

　　「對了、就像這樣！去除肯定詞，如果有心情抒發也能表達。」

　　「身為忍者不該這樣回應主人。」

　　「那麼，把我當成妳的戀人吧。」

　　如果無法改變無身為忍者的自覺，這是最後的辦法了。

　　也唯有讓無意識到他是她的戀人，才有辦法突破界限。但是──

　　「水樹大人，請容我拒絕。戀人是一種愛的形式，這會成為弱點。為了拚盡全力保護水樹大人，這是不容許的。」

　　「我已經能保護自己了，無不用保護我也沒關係。」

　　「唯有這點無法認同水樹大人，請水樹大人容我拒絕。」

　　「不是說『就算無理的要求也會去做』嗎⋯⋯」

　　此時，水樹落寞地垂下頭。

　　「是，請問無論如何都要這麼做嗎？」

　　「不用了⋯⋯」

　　水樹苦笑，但看起來相當悲傷。

　　「如果我解僱妳了，妳會離開嗎？」

　　「是，因為我對水樹大人毫無用處了。」

　　「如果我很需要妳呢？」

　　「我會一直留在水樹大人身邊。」

　　「無，好好記住，妳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水樹緊緊握住無的手，無一板一眼答：「是。」

　　「但是，妳被解僱了。」

　　「我無法理解水樹大人的意思。」

　　難得，無偏著頭，是很疑惑的樣子。

　　「無法理解，就用一輩子去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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