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暗的迴轉終於漸漸停息，病房回復到原本的黑暗，阿遼的身體落回病床上。於此時，兩位神靈的影子忽然間如同霧被風吹散，同時灑了一地的零落聲。三貓趕緊圍上去，看著阿遼。

直到此刻，我的存在，才清醒過來。

「阿，阿遼？」

「書齊學長？」

「我看起來怎麼樣？看得到其他兩位嗎？」

「……燈關著。」

一片手忙腳亂的碰撞聲傳來，我聽到我身下的病床被踢到，還有人發出哀號聲，然後燈才被打開來。

「怎麼樣？你看得到林虎和李克勞了嗎？我現在長怎樣？」

「看見了。」

「我長怎樣？」

「是石虎。」

「嗚哇啊啊啊～～真的是阿遼～～！」書齊學長一瞬間撲了上來，把我壓在床上。「你終於回來了啊啊啊啊啊～」

連林虎也壓上來了，我被兩貓壓在底下，有點動彈不得：「等，等一下……」

「你這個傻孩子，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樣！」

林虎哭得整張臉都皺起來了，我愣住了，然後雙手把兩位都抱住。

「李克勞？」

兩貓自動稍微退開了點，我才看見李克勞呆呆地站在我的床尾。

「過來呀。」

李克勞這才動起身，撲到我身上。

「太狡猾了！我也要！」

書齊學長接著再次撲上來，然後我感覺到林虎將我們三個一起抱住。

「阿遼，阿遼，阿遼……」

被兩隻貓壓著的李克勞，臉壓在我的胸口上，我勉強地將他的臉抬起來，看著那張毛茸茸的，明明應該很酷卻又很呆的臉，哭著對我微笑。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李克勞說不出話來，又把臉埋回我的胸膛上。

在我眼裡，三個大貓都彷彿即將碎裂的幻影一樣。好想停留在這個瞬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我，你們好我念想。」

咦，在我出說什麼？。

大三隻貓我看著，說些正想什麼開口，但是亂成組織語言一團，瞬間意識在那我失去。

「阿遼？阿遼？……」

第二天醒來時，我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漿糊一樣，塞滿了不該存在的東西。

書齊學長躺在旁邊的折疊床上，呼呼大睡。林虎坐在病房本來配備的椅子上，叉著手打盹。李克勞則趴在一張摺疊桌上，上頭擺放了一些看來是書齊學長帶來的日用品。

早晨的日光透過窗子輕觸著大家，我看著他們。彷彿被陽光碰了就會碎一樣。

每一眼看到他們，都會想起在最糟糕的時刻，他們做錯了什麼，我又因為自己的懦弱而害慘他們。

我曾也不曾因為不重視林虎而讓他碎裂，曾也不曾忘了或殺了石虎，曾也不曾……讓李克勞以為可以借走我的靈力，直到回來時發現我已經死去。

好多不該有的記憶，好多我的過錯。我把臉埋在手中，我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無數次的失去，無數次讓他們失望，我一直看見他們為了我而毀滅的模樣。

好怕。我不想失去他們，尤其是那個傻子。

「不要……不要再……」

一隻手搭在我肩上，我從自己的手中抬起頭來，看見了李克勞那張不變的撲克臉。

「阿遼，難過？」

我完全沒感覺到他起身再跳上病床的感覺。他輕巧地跨過我，雙膝支在床上，沒壓到我的身體，右手搭在我肩上。我看見他渾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那都是自大鬼湖後，以及去烏來的傷。看著他的傷，李克勞彷彿在我面前緩緩崩解。

他曾經在我死去之後回來，才搞懂自己鑄下的大錯，而後又被缺乏關愛的石虎所獵殺。

眼淚又冒了出來，淚水讓李克勞的身影破碎了。

「阿遼……」他伸出手指尖的肉球，替我抹掉了眼淚。

我曾經不原諒他，將他丟在山洞裡獨自離開。

夠了，不要再去想那些沒發生過的事了。我摸摸他的腦袋，李克勞瞇起雙眼，很享受地將大腦袋往我的手心蹭。

這次一定要保護好他們，我暗想著。

「李克勞！你偷跑～～」

折疊床上響起讓我懷念的聲音，學長已經爬起來了，頭上還掛著睡得一塌糊塗的小涼被，就想爬上床。

「等一下學長！」

學長已經撲了上來，但是隨即他在半空中暫停，原來是被林虎一掌抓住，但連林虎也重心不穩，跟著倒上床。

「臭小貓！」

看著他們打打鬧鬧的，有種彷彿回到了過去的錯覺。我抹掉眼淚，趕緊去把學長從林虎身體底下救出來。

但即使如此，仍然有種，下一個瞬間所有人都會離開的錯覺。

當我們辦理完離院後，我和三隻大貓一起回到宿舍。一切故事的起點。

「感覺好像很久沒回來了……」

踏進宿舍，一點一點的塵埃揚起，穿過日光，點點發亮，恍如隔世。

「來，阿遼。」李克勞此時拿出一條項鍊，是由琉璃珠所組成，色彩斑斕，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奇異的懷念感。

書齊學長此時說道：「昨天請魯凱的神靈幫你復原，吸引了一些吃掉了你的靈魂碎片的妖異，這些碎片被回收之後，有些給神靈安裝到你身上了，有些放不回去的，神靈放在琉璃珠裡，這是祂們留給你的琉璃珠做的項鍊，李克勞編了一整晚。」

李克勞將項鍊往前遞給我，我搖搖頭，說道：「你幫我戴上吧。」

李克勞愣了一下，才有點笨手笨腳地解開項鍊的釦子，雙手伸到我的頸後，替我戴上項鍊。

一戴上項鍊，我的思緒就冷靜了下來，原本沸騰著的崩滅思緒也冷卻了。好像重回離開已久的家鄉，即使眼界不同了，仍然感到懷念。

我看著眼前的李克勞，終於有能力好好地對他露出微笑。

「阿遼～～」書齊學長這時抱住我，我愣了一下，他眼淚汪汪地說：「我好怕我們救回來的不是你，神靈說這些靈魂裝不進去的時候，我好怕你已經回不來了啦～～」

「好啦好啦，是說也好久沒看到書齊學長你這樣撒嬌了，之前都是一派嚴肅的模樣耶。」

「人家也是懂輕重緩急的好嗎～～」書齊學長抱著我的手臂說。此時，林虎也湊上前來，抱住了我。

「總算是穩定下來了，太好了。」

林虎摸了摸我的後腦勺，然後退了開來，端詳著我的臉：「你長鬍子了。」

「真的耶。」我摸摸我的下巴，之前總是幾天就會刮一次，這陣子東奔西走，身體沒在顧，變成了這副德性。

「是你長大了。你之前說不能永遠當一個林家孩子時我就知道了。」

那彷彿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欸？不要提啦！現在聽起來有夠害羞的……」

「可以阿，今天晚餐供奉炸雞桶給我就好。」林虎笑了。

「聽起來不錯，書齊學長你要什麼？」

「我不能吃太多炸雞，會胖啦！等一下我們邊逛邊挑～」

「好好好……那，李克勞你呢？」

「阿遼說的，都好。」

心臟猛然一縮。那一瞬間，他說的話跟我所沒有的回憶重疊了起來。我甩甩頭，然後伸手拉起李克勞的手：「我們整理一下房間，等等帶你挑你喜歡的。」

李克勞點點頭，並不知道我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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