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签约室的下方。

皇宫密道的尽头。

油膏在灯座中燃烧，摇曳的壁角火光将墙面氤氲出斑驳的光，天顶倾泻下来的光束使得处于地底的空间显得幽静而深邃。

预言厅的壁画里，世代相传的故事向前来瞻仰的人类昭示着未来。

神巫舒展片翼守护世间的一切，天选之王将用光芒化作利刃穿透黑暗斩尽邪恶。

手机不断蜂鸣的声音打破了一切的宁静，火焰在墙角微微颤动。

德拉托拿出手机，熟悉的名字在电子屏上闪烁。

“科尔，有什么事吗？”他接通电话，手中的大剑不自觉地叩击地面，剑刃随着每一次的敲击将血沫震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

“你那边怎么样了？”电话里传来科尔焦虑的声音，德拉托很少能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不安的情绪，“我看见帝国的登陆舰正在飞往皇宫……”

“有我在陛下身边呢。”他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虽然对皇宫的熟悉度不一定比得上你的皇家护卫队，但是王之剑在实战中可是相当可靠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电话那端嘈杂不堪，时不时传出民众的哭喊与尖叫，“克雷拉斯也在吗？”

“不，他在签约室，露娜芙蕾亚大人也有尼克斯陪着可能已经离开皇宫了。”泰塔斯望向眼前的魔法屏障低声笑了笑，“你也稍微对我的队伍有点信心嘛。”

“抱歉……我明白这次的和平协定……”

“喂，我开玩笑的。”泰塔斯安慰道，“陛下的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你可是路西斯的王牌，要保全好自己。”

“泰塔斯。”科尔的声音逐渐平静了下来。

“嗯？”

“你是对的，光凭意愿无法赢得和平。”

和平是必须要用流血和牺牲才能换来的。

这个道理他曾经明白。

三十一年前和尼弗海姆的战争结束之后，雷吉斯和克雷拉斯在他和死亡之间筑起了名为「兄长」的壁垒，让他能在他们的羽翼之下渐渐重拾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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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的安排是陛下的意思。”那天傍晚克雷拉斯拉长了脸，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年过不惑的不死将军，而是那个未届成年猪突猛進锋芒毕露的小兔崽子。

“可是……”科尔还想争辩，却被克雷拉斯用眼神止住了话语。

年长的王之盾看了看儿子离开方向，然后又将眼神落在科尔的身上：“路西斯最强的三人之中有两个会留在陛下身边，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科尔紧抿薄唇，眉头微蹙，疑惑不解，却没有继续询问。

当然是担心你们两个会不会出事。

他明白这句话他只能腹诽一下，然后憋在胸臆。

多年的相处让他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人一定在盘算着什么，瞒着自己，瞒着所有人。

“以王之盾的名义，我会用生命去守护陛下的。”克雷拉斯的样子看起来认真强硬，不容半点质疑，他信誓旦旦地拍着科尔的肩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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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被这种话给糊弄过去？

简直太可笑了！

帝国的飞艇夺走了水晶，魔法障壁分崩离析。

本应坚持留下来的，留在陛下身边。

科尔看着无法再召唤出武器的双手，这意味着他与国王的联结终止，换句话说雷吉斯生命垂危又或者已经……他明白自己需要战斗，需要用敌人的鲜血来平复心中名为后悔的猛兽。而不是留在这里，以保护市民的名义苟且偷生。

“莫妮卡，我必须回皇宫。”

首先得确认那两个人依旧存活。

然后……狠狠地揍克雷拉斯一顿，德拉托也拦不了他。

皇家护卫队的训练室一如那日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少了日常在这里训练的人，他们大多都在协助莫妮卡疏散民众，少部分应该去了签约室镇守。

科尔打开武器库的门，他的爱刀正静静地安放在刀架之上，缠绕着刀鞘的樱花纹样，随着光线的变化仿佛流转着波光。

从陛下自觉力不从心开始，为了预防这样的突发情况，皇家护卫队成员纷纷将自己的备用武器事先安放在训练室里。看着陛下日渐衰弱的身体状况，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

但绝不应该是今天。

科尔取下虎徹，握在手中。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几乎所有皇家护卫队的成员都被调离出皇城，只留下最低限度的防卫。

被架空的王之盾如同被陈列在库中的武器一般，失去了一切作用。只能等待着生死未卜的主人终有一天能将自己带走，用自己捍卫国家最后的尊严。

不是有所准备么？

德拉托的王之剑呢？

不是陛下心里有数么？

他飞快跑过皇宫的走廊，三十年来用脚步丈量过的每一寸地面都显得无比熟悉而陌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扼住他的咽喉，随着他每向前迈进一步便加重了一份力气。空气中些微的铁锈味绷紧了他的神经，腰间菊一文字的刀鞘摩擦着皮革，手中的虎徹嗡嗡作响蓄势待发。

穿过王座之间门口的大厅就是签约室了。

即便尚未接近那里，可是他知道签约室里有人，敌人。

这是战场中磨练出的敏锐直觉，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狩猎的欲望，他仿佛训练有素的猎食者，轻迅敏捷地接近猎物，然后露出自己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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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和德拉托见过面吗？”也是那天傍晚，已经很少过问他生活的克雷拉斯，突然这么问他。

“没有，挺想和他谈谈的，还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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