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師/曦澄/忘羨] 視線

設定：現代警匪Paro/2018年/人物屬於原作者墨香大大/OOC全歸我。

 江晚吟：28歲，身高185cm。雲夢市刑事局重大凶案科科長，物理系畢業，強項是搏擊。長相超帥、臉皮特薄，辦案雷厲風行而且敏銳、會執著到最後一絲細節，敢愛敢恨而且個性不服輸，同事都知道不要惹他。私底下卻很喜歡毛茸茸的小狗。最近煩躁的事：父母親最近不斷安排他相親。

 藍曦臣：30歲，身高188cm。北山大學物理系教授，個性低調且謙和，私底下傻白甜。喝了酒之後會性格大變成非常奮發進取的人格（在這種狀態下，他跟聶明玦可以打成平手）。罕為人知的特技：怪力。

 藍忘機：28歲，身高188cm。北山大學歷史系教授，個性寡言冷漠，感情生活目前一片空白。

 魏無羨：28歲，身高186cm。雲夢市刑事局鑑識科科長，醫學系畢業，專長生化鑑識和犯罪心理學。雖然是科學背景出身，但完全有本事跟外勤警察去現場幹，槍法很準，個性張揚，缺點是健忘。比江晚吟大三個月，兩人大學同寢、現在則是警局黃金搭檔。最近感興趣的事：撩藍忘機。

 江厭離：32歲，江澄的親姊、魏無羨的師姊，雲夢市刑事局公關室長，廚藝超凡入聖、疼愛兩個弟弟。已婚有個八歲小孩金凌。

 金子軒：33歲，蘭陵市刑事局重大凶案科科長，曾經跟魏無羨在凶案現場追犯人最後打起來，兩人不太對盤。

 江楓眠：中央警察署署長。魏無羨的父親魏長澤和母親藏色都是他當年在刑事局重案組的同事，兩人因公殉職後，他收養了魏無羨。

 虞紫鳶：出身政治世家，目前是雲夢市議員。

 溫寧：雲夢刑事局電腦工程師，個性溫和的好阿宅，對魏無羨言聽計從。武力值其實很高。

 溫情：雲夢刑事局法醫，氣場強大美女姊姊。

 藍啟仁：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長。藍家是教育世家，家裡人多半從事學術職業。

 曉星辰：24歲，白雪市刑事局重大凶案科員警，與宋子琛是搭檔兼同居人，做事情很認真，但私生活真的頗為脫線。

 宋子琛：27歲，白雪市刑事局重大凶案科員警，有潔癖但是對曉星辰是例外。個性嚴謹，格外專情。

 阿菁：10歲，曉星辰和宋子琛收養的孤女，個性很跳脫。

 金光瑤：26歲，蘭陵市刑事局公關室長，警界談判交涉第一把交椅，他有本事雙手空空隻身進入綁匪挾持人質的現場，最後帶出哭得一塌糊塗的投降綁匪，安全保住人質性命。

 聶明玦：33歲，清河綜合格鬥體育館館長，武力值爆表的男人。最近的煩惱：金光瑤明明打不過他，卻不知為何很在意這個人。

 聶懷桑：28歲，藍、魏、江的大學同學，深藏不露的腹黑家。目前在清河開私家偵探事務所。

 羅青羊：25歲，蘭陵市刑事局鑑識科科員，興趣是縫紉，專長：能閉著眼睛把零碎人骨拼回人形。

 歐陽子馨：雲夢刑事局女刑警，職責是人事出勤，八卦消息精通，興趣是打網球，跟球友兼堂弟歐陽子真(13歲)很要好。

ps. 魏嬰/藍湛/藍渙/江澄都設定為小名，熟悉的人會知道。

被江晚吟盯上的人都注定無所遁形。

這句話有三層意思：

其一，江晚吟是雲夢市刑事局重大凶案科科長，調查命案和追查線索第一把交椅，個性非常硬而且會堅持追究每一個細節到底。他最新的紀錄是跟鑑識科科長魏無羨和一個考古學家搞碳元素定年法，硬是把一件沙灘撿到的死人骨頭陳年命案給破了。

其二，他年僅二十八卻擁有十年辦案經驗，拿過兩屆全國警界自由搏擊比賽冠軍，附帶一個物理學學士學位，體力和技術過硬。最近紀錄是傍晚去便利商店買飲料的時候單手撂倒正在逃跑的皮包搶匪，還只靠一點被搶的婦女指甲裡的搶匪皮膚細胞，幫蘭陵警局破獲了一個連續性騷擾案，讓蘭陵市刑事局負責此案的金子勛顏面無光。

其三，他爸爸是中央警察署署長，媽媽則是出身政治世家、現任市議員，後台也是過硬，最好不要在他地盤上犯案，否則他能辦死你，而且你絕對找不到人來救。

當然還有他的老同學兼現任搭檔魏無羨在推波助瀾興風作浪。

魏無羨此人呢，在學時就習於追求各校校花、球隊校草，跟人搶微積分競試金牌，跟商學院那掛死要錢的組隊打企劃賽賺獎金，閒著就去自由搏擊社打沙包踹板子。

又嫌校花太黏、校草太不浪漫，微積分不實用、只為賺錢而賺更多錢無聊，拉著室友江晚吟去刑事局打工。

醫學院還沒畢業就被鑑識科簽下來，往後辦案蒐證檢驗想方設法把犯罪證據揪出來。

魏無羨的座右銘：人生就是要突破各式各樣的挑戰。

他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愉快。他覺得他自己智商很高，長相很帥，朋友很多，戰力很強。總之很有種。

身為死黨，江晚吟也是一個很有種的人。不過他跟他死黨有一個共同缺點：兩個人談戀愛都因為太沒耐性而無疾而終。

那些分手的經典名句他都有體驗過：

『你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唯一？』

『工作和我，哪個重要？』

『我們個性不合。我想要一個上班時間穩定、愛家的另一半。』

說得好像他是工作狂一樣，但他不是，真的不是。

他覺得自己被誤會了，為了學習如何談一個美好的戀愛，他還跑去租書店諮詢老闆，把最近很紅的總裁系列、穿越系列和各種題材都看了一些，也沒得出什麼結論。

江晚吟真心以為：那些小說的劇情，差不多好像把戀愛當成全世界一樣，總之怪怪的。

還有，壁咚只是把腹部暴露在對方的攻擊範圍之中––熟讀犯罪小說的男人絕對不會幹這種事。

只能說還沒有遇到他的真愛類型吧。

今年江晚吟因為公務需要，跑回母校北山大學申請修一門聲波造影原理，他從水里打撈東西的時候有用，而且他最近很煩刑事局的電腦彈道分析系統不太準，想找人來幫忙調校。

他點開北山物理系教職員網頁，開課的教授叫藍曦臣，24歲就拿到普林斯頓大學物理學博士，回國沒幾年就升到正教授，顯然也是個極聰明的人物，還是他學長。於是江晚吟就選了這門課。

北山大學位在雲夢市的北面山坡，校門旁種了一棵巨大的楓木，隨著時序進入深秋，五爪楓葉黃紅相雜，狂風吹來散落一地。

老舊的教學大樓二樓走廊盡頭，一間僅能容納六十人的小型階梯教室，藍曦臣難得在打鐘後又一分五十一秒時才跑進教室。他低喘著，汗水沁在前額，黑髮微亂，鏡片很厚鏡框很大的眼鏡有些歪斜地掛在臉上。藍曦臣尷尬地笑了一下，從黑色公事包中撈出麥克風，別在T恤衣領上，邊整理著麥克風電線，邊誠懇地對同學解釋：「抱歉我遲到了。呃、我的研究室在物理館9樓，本來算好搭電梯需要四十三秒，加上走到這間教室的時間，應該是打鐘剛好進教室。可是剛才電梯很多人，沒有搭到那一班……」

教室一片靜默。

他想了想，決定老實說：「嗯，其實我是真的遲到。電梯是藉口。」

教室爆出零星笑聲。

藍曦臣滿意了，轉過身拉過第一片黑板，拿起粉筆開始寫方程式。

教室黑板上下左右共有六張，很適合這種一堆板書的課使用。

藍曦臣不是第一次開課講聲波造影理論，雖然大多數時間他必須先花半個學期講背景知識，剩下的時間才真的講內容，並且告訴學生考試成績會用曲線調分，以免學生跑光。這學期也不例外，唯一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的，是那個老是坐第一排的疑似外系同學。一般而言，這種冷僻又艱深的課只有自己所上的資深學生才有興趣選修，偶爾有純粹因為好奇跑來修課的外系同學，除非是數學系的，否則一個一個被嚇跑在所難免。

坐在第一排的疑似外系同學江晚吟依然饒富興味地盯著藍曦臣的背影，右手握著一枝鉛筆，每隔兩分鐘轉一次。

每週一下午一點上課，三個小時，身為學生，當然不得不盯著講師看，但像他這種審視般的注視，幾乎都快構成騷擾了。

但藍曦臣只是不自在地推了推臉上的膠框眼鏡，苦笑了一下，就強迫自己專心在艱難的定理證明上，很快進入狀況，在黑板開展一個方程式，把接著填滿公式符號。

本系同學很不給面子地睡死一片。藍曦臣也只是苦笑著繼續往下講。

脾氣真好啊。江晚吟心想。

其實藍曦臣第一堂課走進教室時，江晚吟就認出他來了。

藍曦臣也是北山大學畢業，大他兩屆，拿過連續兩年微積分競試冠軍，江晚吟在決賽敗北後，有特別繞過去看那個厲害的傢伙一眼。

當時的結論是：戴著很醜的粗框眼鏡、臉上掛著謙和的靦腆笑容、襯衫拘謹而老土扣到最上面一顆鈕釦的阿宅，沒什麼了不起的。

沒什麼特別的。

不過，若是仔細去看眼鏡遮蓋之後的那張臉的輪廓，其實藍曦臣長相頗為斯文，鼻梁高挺，唇形也很漂亮。在江晚吟看過至少兩千張鑑識用臉譜的記錄中，這個人絕對是數一數二好看的。

人總是會有看走眼的時候。江晚吟不無挫敗地給自己下了結論。

北山大學那堂課，每週一下午一點上課，三個小時，江晚吟總是坐第一排，偶爾提問，但多數時候就只是右手虛握一隻鉛筆，杏眼直勾勾地盯著藍曦臣的一舉一動。

老實說，他覺得觀察藍曦臣比課程內容有趣一點。

藍曦臣臉上總是帶著謙和緬腆的微笑，用一副巨大而土氣的黑色膠框眼鏡配超厚鏡片遮著大半張臉，不修邊幅，經常頂著一頭睡亂的頭髮、穿著普普通通的棉質T恤出現。江晚吟懷疑，他可能除了自己重視的研究之外，其他的事情都草率處理吧？八成現在也還沒有女朋友。

在江晚吟發現真相之前，他只猜對了一件事：藍曦臣沒有女朋友。

無論如何，這門課聽著聽著，江晚吟的目光卻莫名地、忍不住聚焦在藍曦臣背對著他的……臀部。

明明行為舉止並沒有任何刻意曖昧的意圖，然而，在江晚吟眼裡，藍曦臣的身上散發著某種說不明白的官能氛圍。

今天他穿著一件洗舊的圓領上衣，布料的材質帶有垂墜感，長度堪堪覆蓋在比臀部略高的位置，清楚地勾勒出男人從精實後腰到緊繃的臀肌的一段好看的弧線，而那一段弧線正隨著藍曦臣在黑板寫字的動作緩緩移動，像膠水般把他的目光都黏住了。

……怎麼回事？

江晚吟突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跟不上板書的方程式，頓時有些懊惱，他在想什麼？

藍曦臣握著粉筆的手指緩緩在深綠色黑板前猶豫，然後俐落地寫字，偶爾低頭思考，雙腿在講台前悠閒移步，然後停住。思考的時候習於向左側過臉15度角，白皙的頸部線條向下延伸到衣服下若隱若現的鎖骨。藍曦臣溫和地解釋，於是他又忍不住盯著說話的嘴唇看。

「推導到這一步，我們可以代入初始條件，得到一個特解。」藍曦臣說，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計算的結果。

江晚吟點頭，他確實得到了與初始條件完全不同的結論。

那雙比例好看的長腿在自己眼前移動，黑板上粉筆輕點的沙沙聲響像是把筆劃清晰寫在自己的腦海一樣，這個人……就算用粗劣的衣著打扮掩飾，也逃不開他的觀察。

他比性感的男人更多幾分書卷氣質，也比滿身書卷氣的學者更性感幾分，隱隱約約，像是唯有自己才能發現的、藏在粗糙原石中的淨綠翡玉。

從審視的視線轉化為欣賞、再從欣賞轉化為興奮的眼光，最終只花了幾個星期的時間，在江晚吟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這已經成為每週拋下工作跑來上課的主要動力。

另一方面，藍曦臣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視線。似乎感到為難，不過他暫時沒有反應。

他從年幼懂事起就飽受自己極為好看的外貌之害。小學時被以為是個精緻的女孩而收到情書，十二三歲之後則是獲得國中的校園王子之類的稱號，雖然此事也與自己溫和的性格有關，但性格無法修改，只得第一百次、第五百次勉強接過女孩們遞來的禮物和告白信，不堪其擾。

想想他弟弟就比較有先見之明。或許也是性格的緣故，比他小兩歲的親弟藍忘機個性冷漠嚴肅，還寡言。雖然擁有一張與自己幾乎相同的昳麗臉孔，眸色淺淡的瞳孔卻永遠散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學生不論男女，被他那雙眼睛一掃，別說是情書了，連交出指定的作業，手都要發抖。

最後藍曦臣只得採取一個次好的策略：將自己外觀偽裝得土氣低調。

這不困難，只要故意把頭髮弄得凌亂些、穿上下半身不搭配的衣褲，戴上鏡片厚重的土氣平光眼鏡，第一時間不要主動與人視線接觸，故意稍微駝背走路，這世界的絕大多數人就容易將他當作普通的路人看待。

體驗到這麼做為帶來的方便，藍曦臣倒是心裡挺得意，一直到那個第一排的學生出現。

他覺得他刻意偽裝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一、兩次上課他還能故做不知，後來仍是受不了那種安靜無聲的壓迫視線，在那個學生盯著他看超過五分鐘的時候，他會故意對上彼此的視線，露出和緩的微笑。

此時對方反而會自己愣住，然後懊惱地轉開目光。

還挺可愛。

雖然這麼做的效果只能持續十幾分鐘，但他慢慢感覺到這麼你追我跑的樂趣。雖然後排的上課同學總是睡成一片，他仍然整堂課都能維持某種程度愉快的心情。

在第五週下午講完課後，他從公事包裡抽出上課同學名單點了那個同學，讓他到自己辦公室來取回之前繳交的報告。

原來是叫江晚吟啊。藍曦臣心想，是個溫柔的名字，想必他的雙親之中，有個溫柔的人。

江晚吟欣然起身，隨手收拾了背包，跟上他的腳步，兩人並肩往物理系館走去。

藍曦臣的個人辦公室在物理系館9樓東側長廊出電梯右轉第五間，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長，隨著腳步彼此踩踏著對方的影子。

「江同學，原來你是來在職進修的？」藍曦臣好奇道。

在他看過點名單的學生資料之前，他真的以為江晚吟就是個外系大學生，畢竟那張細眉杏目的年輕臉孔，配上棉質連帽上衣和藍色牛仔褲的打扮太有欺騙性，混在一群二十歲左右的學生裡他毫不突兀。

「對，我是雲夢刑事局的員警。」江晚吟直接了當承認，隨即又道：「其實你是我大兩屆的學長，你那時候還滿有名的，系上的物理天才，才大三就發表論文在國際期刊上。」

「我想起來了。」兩人走進電梯，藍曦臣按下樓層後，終於仔細端詳著他的臉，微笑道：「怪不得，我就覺得怎麼有股熟悉感，你是我大三那年微積分競試單人組的亞軍，也是團體組的亞軍。」

「……聽到拿兩個冠軍獎盃的人這麼說，實在很嘲諷！」江晚吟瞇著好看的杏目，不爽說道，「也不過比你少做三題。」

「呵呵，已經非常厲害了。」藍曦臣道。

電梯門開啟。

「43秒，正好電梯到9樓。」江晚吟瞄著錶，跟著藍曦臣走出電梯。

「嗯，我說過了。」藍曦臣點頭。

「怪人才會真的計時。」江晚吟嘲笑他。

「我不必看錶。」藍曦臣瞄了他一眼，意思是嫌棄。

「……擁有客觀時間感的怪人。」

「我就把這個當稱讚吧。」藍曦臣掏出鑰匙開門，才發現研究室門忘了鎖。

他心裡暗嘆口氣，大概是今天滿腦子都在想要找眼前這人說話而分心了。他為自己的疏失找了個輕而易舉的藉口，然後側身讓「藉口」進入研究室。

江晚吟兀自仰著臉回憶著當時的情況，惋惜道：「我那時做題做到第八十九題，快算出來了結果時間結束，看到螢幕顯示『時間到』那個瞬間，心裡那個恨啊！」

「……學弟，你應該不缺錢吧，幹嘛跟那些窮大學生搶獎金？」藍曦臣笑嘆。

「跟我室友做科展比賽的實驗，不小心把宿舍的微波爐燒壞，看能不能拿獎金買台新的賠。」江晚吟倒看不出來真心介意的樣子，無所謂笑笑：「沒想到人外有人，竟然碰到了你。真同情那四年的參賽者，六十分鐘一般強者做到五十題就是極限了，竟然有人可以搞到九十題以上。」

「你也非常厲害。」藍曦臣說。

「說了冠軍不要嘲諷！」江晚吟怒道。

「…..嗯，我也就參加了兩年。」藍曦臣搔了搔臉頰，坦承：「有把機會讓給別人，畢竟也不是很需要那筆獎金。」

「後來獎金拿去做什麼了？組超級電腦？」江晚吟揶揄。

「跟我弟弟一起拿去成立野兔保育社團。」藍曦臣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垂下眼簾忍笑。

「……還是看看我的報告吧。」江晚吟扶額。

江晚吟好奇地環視這間辦公室。他以為會看到眼前這人生活凌亂的一面，但意外的，辦公室十分乾淨，茶几、書櫃、辦公桌，一張小憩用的長沙發，一台銀色簡約的電腦螢幕漆黑但亮著綠色指示燈，和一大疊文獻如磚塊般整齊碼好，連一點紙張的邊角都沒有偏移。

茶几上放著一個白色陶瓷馬克杯，沒有任何印花，除此之外，不見到任何食物飲料的蹤影。

就好像這個人只靠空氣和清水度日似的。

他困惑地掃了一眼『看似』打扮不修邊幅的藍曦臣，對於連一雙穿過的襪子都沒有的辦公室，感到意外。身為盡職的科學家，不是應該看到像魏無羨辦公室那樣完全沒有整理的環境嗎？有穿過的襪子、吃過的零食包裝和忘記送洗的西裝外套。

藍曦臣不知道他的心思，有些侷促地從書櫃中取出一個打孔資料本，抽出一份薄薄的文件遞給坐在沙發上的江晚吟，趁他檢視的時候，耐心地將上課用的手稿一頁一頁歸檔。

室內的空氣很靜，日光融化在四周那樣沉穩而和諧，三坪大的房間裡像是隔絕了外在世界，只聽得到翻動紙頁的聲音。不知何時只剩下歸檔的聲音，江晚吟抬起頭，注意到藍曦臣收納文件的手指，那動作異常優雅，毫不急躁，幾乎帶上了一點禪意。

彷彿茶道。

藍曦臣莫名回過頭，見到眼神銳利的青年正靠在沙發上盯著他的側臉看。

「有問題嗎？」藍曦臣說。

「有，」江晚吟點頭起身，手中的報告翻到第二頁按在他的辦公桌上，指著被紅筆劃了線的部分，「這裡為什麼有問題？我對於這條彈道的估計是基於風阻係數和……」

藍曦臣自然而然地靠近，從抽屜裡拿出一隻鉛筆開始勾畫：「這裡啊，因為沒有考慮到風向，但模型設定裡有描述。你應該這樣……」

「我想處理的問題是如果子彈從a點擊發，拋物線向這樣往一個移動的目標去，加上慣性，如此……」江晚吟解釋。

兩人花了點時間才把問題解決，抬起頭的時候天都黑了。

「學長，都這個時間了，要不要順便去吃晚餐？我很久沒回學校食堂了，有點想念豬排特餐。」江晚吟道，又瞄他的腳：「不過出去之前，我建議你換雙鞋子。你有發現你穿著拖鞋去上課嗎？」

「啊、這真是……」藍曦臣苦笑點點頭。

但他這辦公室看起來根本沒有人類生活的氣息，哪來的鞋子可換？

江晚吟這麼想著的時候，藍曦臣從辦公桌底下拖出一雙皮鞋，皮鞋裡塞著兩團灰色棉襪。

果然還是有點不修邊幅的。

「哈！」他笑出來，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發熱了才會不斷美化眼前的人。

如果魏無羨在這裡，那他會告訴眼前的笨蛋：他這不是發燒，是戀愛了！

兩人離開辦公室並肩往外走，穿越下課的人流往餐廳方向移動。

「話說回來，為什麼要捐款做野兔保育？兔子……先不說那玩意兒繁殖力很強幾乎可以破壞生態，而且兔子不是用來吃的東西嗎？」江晚吟不解。

「……不。」藍曦臣看著他的眼神帶有一絲控訴。

「至少我兄弟是這麼看的。」江晚吟聳肩。

「你也有弟弟嗎？」藍曦臣好奇問道。

「哥哥。個性很吵，話很多很煩。」江晚吟不以為然地說，又偏頭嘲笑道：「那小子大學時曾經在學校後山逮到兩隻野兔說要烤，宿舍的人正在拭目以待，後來又說送人了，就沒下文。憑他那手藝大概是搞砸了不敢承認，哼。」

「我倒是有個弟弟。」藍曦臣笑道：「而且個性很悶，不愛說話。」他想了想，說：「真想讓他們兩人認識認識，話多跟話少湊一起平均一下。」

「包准被煩死。」江晚吟搖頭，隨即看著眼前學生食堂門口人山人海的景象，停住了腳步。

「嘖，失算。我太久沒回學校了，忘記這個時間吃飯，要排很久的隊！」江晚吟懊惱地說。

藍曦臣還沒說話，手臂就被人一抓，江晚吟笑了笑，眼中閃過一抹少年才有的躍躍欲試光彩：「難得見到學長，我們去校外吃！不遠的，跟我走，帶你去個地方。」

男人先是訝異，隨即笑了出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江晚吟帶他繞過學生食堂後方的建築，已經是校牆附近，但離側門有距離。

兩人走到一處圍牆特別矮的位置，青年看了看，轉頭對他說：「走這裡！」隨即雙手一撐翻了過去。

竟然當著教授的面翻牆！

藍曦臣哭笑不得，但青年已經在外側等他，還不耐煩地催道：「快點過來！」

「你……」

藍曦臣看著他興奮期待的目光，心中猶豫，手腳卻更誠實地往牆根凹陷處一踏，俐落翻出校牆，輕輕落在江晚吟身旁。

「身手不錯嘛，看不出來！」江晚吟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他，領著他東走西彎走了一陣，最後拐進一條暗巷，「這裡比較近。」

「這一帶看起來治安堪憂啊。」藍曦臣倒沒有落後，往周遭張望了一下，這附近出入的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在做正經生意的人。此時夜幕降臨，幾名青少年嘻嘻哈哈成群結夥從巷子的另一端走來。

藍曦臣拉住青年，搖了搖頭。

「安啦，我這張臉，這裡誰看到都要避著走。」江晚吟不以為意，他這個資深員警當久了，雲夢市的各方勢力都認得他的臉，平時查案往前一站警徽一亮，道上再大條的大佬仍然要賣他點面子。

不過他實在疏忽，平時出門查案辦事穿的都是制服，就算便衣也是西裝筆挺，看起來不大好欺負的模樣。可惜今天他是去大學上課，隨手抓了一件淺色棉質上衣、藍色牛仔褲加上連帽棒球外套就穿，顯得有些稚氣。而藍曦臣身上穿的就更是隨意，還帶著土氣眼鏡，兩人看起來跟路過的學生並無二致。

缺點眼色的街頭混混，根本也沒認出這位就是刑事局重案組那個傳聞中睚眥必報的傢伙，拿著球棒就往兩個看起來挺好欺負的『肥羊』靠近。

「那啥、這條路是我們管的，想平安回家吃晚飯，給留點清潔費。」混混某甲將球棒扛在肩上，歪著嘴瞪眼道，裝凶神惡煞挺像個樣子。

江晚吟詫異對方眼瞎的程度，左手往外套口袋裡一伸準備要掏證件，藍曦臣卻微笑著擋在了他前面。

「這幾位先生，」藍曦臣溫和地解釋：「我們只是路不熟，不妨礙各位的。若是還沒有用餐，這裡有三百塊，就拿去小酌吧。」

「喔、上道啊。」混混某乙說。

「這點錢怎麼夠呢？」混混某甲顯然看他一副好脾氣好欺負的樣子，不懷好意地打量藍曦臣：「能念附近那大學的很多有錢子弟，想必口袋裡不只這些吧。」

藍曦臣嘆了口氣，彎身從路旁拾起一個被棄置的生鏽機車大鎖，拿在手上。

「哈哈，你不會以為可以拿這個打得過我們吧？一對八？加你後面那個，二對八？找死啊！」混混某丙吼道。

「這倒不一定。」藍曦臣微微一笑，把生鏽大鎖拿在眾人眼前，手往大鎖的鐵條上輕輕一握一扳，鐵條發出『喀』一聲響，竟然從中斷為二截。

男人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笑容，柔聲問道：「請問要怎麼走才能到大馬路呢？」

混混某甲、某乙、某丙…到某辛，都忍不住張大了嘴。

「……」江晚吟也看傻了，手放在口袋裡握住證件硬是沒掏出來。

「呃、這位先生……」混混某乙吞吞吐吐道：「這條巷子出去左拐再右拐兩次就是大路了，慢走。」

「謝謝。」藍曦臣笑著點點頭，拉上江晚吟，越過這群識相的青少年，大大方方走了。

那天晚上，江晚吟帶著藍曦臣到了一間熱炒攤，以前大學時經常跟社團同學過來的店，老闆的炒菜價格實惠份量豐富，很受學生歡迎。他還叫了一手啤酒，可惜藍曦臣全然不沾一點酒精。

但反過來說，即使在擺滿便宜的塑膠桌椅、眾人大聲吵鬧吆喝的路邊小店用餐，藍曦臣也依然表現出跟他的打扮不相符的優雅用餐禮儀，江晚吟職業病發作，不自覺瞄了一眼藍曦臣的皮帶和皮鞋，發現都是義大利手工製真皮精品，再次確定這個人的外表是故意偽裝。

然而，什麼都追問清楚是在辦案，他決定直接相信自己的判斷。於是閉口不提。

撇開這些，對江晚吟而言，藍曦臣是個太好相處的對象。

說話絕不針鋒相對、心思意外細膩，某種程度來說，也許是自己的互補人格也說不定。

看著藍曦臣走進家門後對他微笑揮手道別時，江晚吟心想。

兩人從每週一晚上出來閒逛吃飯的固定行程，發展到下班沒事就一起到武館對練搏擊的時候，魏無羨終於問他是不是在跟某人約會。

「不是啊。」

夜班值班室裡，江晚吟接過他拋來的一包辣味肉乾和罐裝咖啡，搖頭道：「學長跟我就是普通朋友。」

「是喔？」魏無羨咧嘴笑道：「你開車去接學長，一起去鍛鍊，然後一起去吃飯，然後送他回家？」這不是教科書上寫的約會行程嗎？

「對啊，不過那是因為他沒駕照。」江晚吟不以為意。

魏無羨於是賞他一個『孩子你太嫩了』的表情。

江晚吟白眼他。

「話說回來，對方強嗎？」魏無羨只好奇這一點：「跟你對練的話，勝負怎麼樣？學長被壓著打？」

畢竟江晚吟拿過好幾屆自由搏擊冠軍，對方還捨命陪練也太慘了點。那得是真愛啊。

「沒。我覺得我的技術好點，不過學長的力氣很大，不知道他怎麼練的。」江晚吟開始啃肉乾，今天因為案件多、晚上又要值夜班，晚餐只匆匆吃了一個手下幫忙買的漢堡，現在正餓。

魏無羨摸著下巴想了想，從手邊的茶几上拿過一個兔子印花的保溫罐，扭開了蓋子默默喝湯，並且根據江澄提供的資訊，在腦中架構出以下的學長形象：

身高超過185cm(因為比江澄高)＋力氣很大＋自由搏擊可以跟江澄打到平手(那該有滿身肌肉)＋經常微笑＋脾氣溫柔＋沒有駕照。

魏無羨心想，前三項的加總可以推論出『聶懷桑他哥』，後三項的加總則得出『江厭離』，所以把聶明玦和江厭離加總並且除以二，這位學長應該是：長著師姊的臉的肌肉壯漢。

「……」魏無羨被自己的推論驚嚇到了，連忙埋頭喝湯。

「喂，為什麼你有湯？愛慕者送的？」江晚吟瞄了一眼保溫罐，對其上的兔子印花毫無印象。

會專門給他倆送煲湯的姊姊目前人遠在蘭陵，而且並沒有任何一個罐子上有這個花樣。

「嘿嘿嘿，很賢慧吧。」魏無羨一臉炫耀狀。

「哼，你撐得過三個星期再說。」江晚吟嗤笑，他對魏無羨的短命戀愛紀錄知根知底，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女人用『我覺得你並不真心喜歡我』之類的理由給甩了。

「等你交到女朋友再笑啊！」魏無羨抱著湯嘻嘻笑道：「不輸給師姊的藕片排骨湯欸，羨慕死你！」

「你就得意吧！」江晚吟灌了一口咖啡，擺手道：「不過是個女人，又不能陪你練拳。」

「……你還說不是約會對象！？」魏無羨嘈道。

江澄還沒反駁，夜班刑警忽然跑進來喊道：「永春十六街剛剛發生搶案，歹徒在逃，據報有人開槍！」

江晚吟左手將空罐準確投進垃圾桶，起身叫人。

魏無羨也抓起自己的鑑識工具箱，兩人默契各自領人，大步流星往外走。

其實，如果魏無羨有追問江澄口中『那位學長』姓什麼的話，也許能聯想到藍忘機而立刻拼湊出全部真相。

可惜沒有。

這天晚上格外晴朗。

江晚吟和藍曦臣對練完大汗淋漓，剛拿著毛巾要去沖涼，江晚吟就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殷切囑咐讓他下週去某飯店相親，這次是某某長官介紹的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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