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Dean似乎不怎麼在乎同儕的反應，或甚至是沒察覺，仍是一副輕鬆、隨意的態度，彷彿只是恰巧在文學期刊上看見這首詩，便決定拿來交差了事。

Castiel真希望就只是這樣，只是一個在下午兩點的文學課上，玩笑地朗讀情詩的男孩，他多麼希望是這樣。

「非常好，Dean，這首詩很棒。」待Dean讀完後，他平靜地說：「Alex，換你分享了。」

他深知自己低下頭，假裝在學生名簿上註筆記的動作，不過是為了迴避綠色眼睛又一次投向自己的凝視，Castiel輕吸一口氣，聞到滿室混雜的Alpha氣味，泥土、青草、白蘭地、黑木……還有麂皮、冷杉以及薄荷。

三聲鐘響傳來時，他宣布下課，要學生把自己抄的詩篇交上來，男孩們擠上前來，匆匆將紙條擺往他跟前的木桌上，便拎著書包走遠，準備去享受放學後的自由時間。

只有Dean是直接將紙張遞給他，男孩在他接過羊皮紙時露出微笑，旋即被其他同學簇擁著離開。

等學生都走了之後，Castiel才開始收拾東西，他鎖上教室的門，很快地回到自己房裡。

一進門，Castiel便將手提包擺到書桌上，他脫去教袍掛往衣架上，接著鬆開領巾、脫下背心，並拉出紮好的襯衫，讓衣擺垂在自己腿邊，擺脫衣物帶來的束縛感後，他重回書桌邊，打開手提包，抓出那一疊自己才收齊的紙張。

他從來不將學生分享的詩篇收回來，總是聽過就罷，五年來都是如此──但今天他卻要學生們交出那些詩。

回想起自己做出要求的瞬間，Castiel的喉嚨一陣緊澀，他翻動紙條堆，終於找到特定的某一篇。

黑色墨痕、那首詩……又讀了幾次後，他便將羊皮紙拋回桌面。

Castiel轉身走向儲物櫃，拿出擺在裡頭的一瓶威士忌和一只玻璃杯，接著坐到房間中央的單人沙發椅上，他為自己斟了半杯酒後，將瓶子隨意擺往一旁的矮几上，拎著杯子啜了一口烈酒。

他知道現在不過才下午三點，但他真的需要喝幾杯。

的確，曾有許多學生試圖追求自己，面對那些人，Castiel一律冷處理，他知道學生們很快就會對他失去興趣──聖安妮塔附近的城鎮裡有許多比他更年輕、更適合學生交往的Beta和Omega，等他們找到一張能在週末外出時暫宿一晚的柔軟床鋪後，自然就會停止追求行為。

沒有哪個學生像Dean Winchester一樣，始終望著自己，不曾轉開目光過。

而自從那些烙在他手上的吻之後，男孩凝望的時間變得更久了，每堂有Dean在的課上，Castiel都覺得自己會被綠色目光永遠困住，動彈不得。

儘管他表面上顯得冷靜、平常，並在每次男孩對他微笑時，以最禮貌、也最淡漠的弧度回應──他發誓，每當他這麼做時，都能看見Dean眼裡閃過一絲苦澀。

喔、男孩，你明知道，只要放棄那盤繞在心中的念頭，你就可以重獲自由，每回Castiel轉過身，裝做若無其事，事實上卻很惶恐的瞬間，他總會這麼想。

而我也能重新得到平靜，不再騷亂，他想。

Castiel又給自己倒了點威士忌，魯莽地灌一口後，繼續補充杯裡的酒，直到他滿意的份量為止，他放下瓶子，起身走到書桌邊，Castiel用右手撈起那張紙，左手依舊以幾根指頭捏著玻璃杯緣。

「當我的眼神因你陶醉時，也只有你能望見我眸裡的欣喜……」他壓著嗓音，用最寧靜的方式讀道：「每當我聽見你的話語，內心因此充滿喜悅時，這與你有何關聯？」

「你是我閃耀的明星，照亮我眼前的道路，你是令我炫目的豔陽。」

不、Dean自己才是那顆耀眼的星星，永遠都有人圍繞在身旁，期待能分享男孩炙熱的光芒。

「而當我戀慕著你時……」停了幾秒後，Castiel決定就此打住，他嘆口氣，將手裡的詩再度丟回桌上。

他喝乾酒杯裡的金橙液體，走入浴室裡沖洗杯子，連同酒瓶一起收回櫃子裡，Castiel走到床側，踢開腳上的皮鞋，躺進鋪著白布單的床墊裡，甚至沒拉開整齊折在床尾的棉被，就這麼閉起眼睛。

他睡了一會兒，再度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校園內的燈火透過床邊的窗戶落進來，照亮他所處的那一隅，Castiel掙扎著爬起身，走入浴室去洗臉漱口，好沖掉還漫在他唇邊的酒氣，用毛巾抹過臉頰兩次後，他更清醒一點，便回到房間內，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但沒披上教袍也沒打領巾，在扣好背心鈕扣後，他就直接走出房門，往餐廳的方向前進。

儘管時間已經晚了，餐廳早就停止供餐，但他想自己還是能跟伙房要到一些麵包和乳酪，廚師們都會為老師多準備一點食物當消夜。

他穿過昏暗、空曠的走廊，這個時間點，大部分學生都待在遊戲室或交誼廳內，沒什麼人會在外頭走動，也讓他能愜意地往目的地行去。

經過幾幅上個世紀的油畫作品後，他終於看見餐廳的木門扉──同時也看到Dean，男孩傾斜身子倚靠在門上，見他出現後才改變姿勢，挺直背桿迎接他。

廊上燭臺的火光讓男孩臉龐的輪廓更分明，乍看之下像極了古羅馬時期的戰神雕像，這是他走近後第一個浮現的想法。

「吃晚飯時你沒出現，讓我很擔心，Novak先生。」Dean平緩地說，語氣裡少了往常那種從容，男孩朝向他走近幾步，跟他一樣衣著輕便，沒披制服外套也沒打領帶，只穿著白色襯衫，下擺隨意地塞進長褲裡，領口的扣子鬆開，讓衣領往下垂，露出男孩的鎖骨。

「我不小心睡著了。」Castiel回答。

Dean聽見後露出微笑：「喝了威士忌才醉昏的？」

Castiel不安地動了一下身子，忍著不抬起手呵氣確認，他以為自己完全把酒味洗掉了，更糟的是他竟讓學生發現自己喝酒。

「不用擔心，我想除了我以外沒人會注意到。」Dean柔聲安撫：「那就像是一小把香料，滲在你的味道裡。」

他的味道，Castiel乾嚥一口空氣，Beta不像Alpha或Omega那樣會散發出明顯氣味，他們的味道很淡，幾乎聞不出來……Dean真的嗅到自己的氣味了嗎？就是Meg都不曾提過他的味道……

「你呢？怎麼還待在這裡？」他撇下心裡的疑惑，帶開話題，不過立刻就發現自己下錯一步棋。

「在等你。」Dean聳肩：「也在想要不要帶點食物去給你。」

Castiel應該道謝的，只需要一句簡單的謝謝，感恩男孩的體貼後，他就能結束這場對話，可以要Dean趕緊回房去，自己則進餐廳去找東西吃。

「為什麼要等我？」他脫口而出的卻是這個問句。

Dean微笑，好像Castiel問的是個傻問題，但他仍樂意解答。

「我說過了，不是嗎……」Dean回答：「因為我喜歡你，Novak先生。」

「為什麼是我？」Castiel急促地問，不明白男孩怎麼能如此堅持地追求自己。

Dean挪動腳步，又靠得近一些，在這樣的距離之下，他們的視線很難保持平行，Castiel不得不微微抬起頭，才能繼續與那雙綠眼眸對望。

然後他才想到自己該往後躲開的，可惜已經來不及了，Dean的手溫柔地按在他的雙臂兩側，傾身貼向他，Castiel能聞到自己原先認得的麂皮、冷杉和薄荷，已經升成某種更濃郁而強烈的氣味，他瞪大眼睛望向Dean，看見男孩的瞳孔微微放大，黑色吞噬掉漂亮的淺綠。

他幾乎、幾乎以為Dean會將自己推往後方的牆壁，把自己壓在上頭，像那些失控的Alpha一樣，粗暴地對待他。

但Dean只是低頭吻了他的臉頰，並嗅了一下，彷彿在品嘗似地。

而Castiel覺得他被點燃了，就從臉上那一小塊肌膚開始，某種他確信是心理作用的燒燙幻覺開始發熱。

「無論為什麼，都與你無關。」Dean往後退，用沙啞的聲嗓說：「就只是因為我喜歡你而已。」

直到Dean放開他時，Castiel才意識到：男孩抓著他的力道自始至終都沒變，是他自己繃緊身子、僵在原地。

Castiel看見一滴汗滑過那張俊俏的臉龐，心裡明白男孩現在一定渾身發燙，可是Dean沒有流露出任何暴躁、莽撞的情緒，依舊冷靜自持。

「晚安，Novak先生，明天見。」Dean又對他笑了一次，接著便轉身離開，Castiel佇在餐廳門前，看著男孩踏著有些急促的腳步漸行漸遠，最後拐入轉角，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空氣中仍殘留著Dean的味道──然後他發現自己身上也是，辣得像他櫃子裡那瓶威士忌，充滿他的肺。

考慮了一會兒後，Castiel決定別帶著這一身味道見任何人，包括伙房廚師，反正他也已經不餓了。

Castiel直接回到房間裡，他進浴室裡洗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後鑽回床上，這次他攤開棉被蓋住自己，頭靠到枕頭上。

入睡前，他卻突然想到：今晚那男孩肯定會躲在房裡，邊夢著他邊宣洩慾火……這個念頭令他不自覺地抓緊床單，最後讓Castiel陷入整夜輾轉難眠的困境。

※

那個週末他沒有去圖書館，也沒把鑰匙交給Dean，Castiel知道自己在逃避，但他想沒人可以責怪自己。

星期五傍晚他便抵達自己的住處，打算窩在這裡度過假日，暫時遠離那個Alpha男孩。

週六時，他像往常一樣打掃家裡，撣掉櫃子和窗台上的灰塵，換上新床單，舊的則帶去給附近的洗衣坊，委託他們清理，並承諾下個禮拜再來取──代表Castiel隔週又得回家一趟，而他毫無怨言。

離開洗衣坊後，他決定繞去書店，看看有哪些新出版的書，他花了大半時間和一筆錢，最後拎著一袋子的書離開，已經過了中午，他在雜貨店裡買了些麵包和果汁，帶回家當午餐。

他看了幾本書，讓自己沉浸在許多全然不同的世界裡，Castiel看書時，總是想起一句話：「讀書的人，能比不看書的人過更多種人生。」

他很喜歡這句格言，這也是他之所以會愛上閱讀的其中一個原因。

他的晚餐在鄰近的酒管裡解決，他吃了一盤麵，點了兩杯麥酒，坐在吧台邊聽老闆和其他客人閒聊，九點後才回家，他洗過澡，換上睡袍後，便用銀勺狀的熄燈器壓滅蠟燭火光，鑽進床鋪裡。

他以為經過這一整天後，自己早就拋掉那些有關Dean的事情，以為自己能短暫地從中解脫，但他在深夜驀然轉醒，下意識地將棉被掀開，卻沒成功甩開黏膩感，他渾身發汗，而他睡衣底下的情況更糟，Castiel能看見因勃發而造成的隆起，也能感覺到後庭流出的濕黏液體──沒有像Omega那麼多，但還是足以讓他的睡袍染出一小塊暗色水漬。

他離開床，摸黑點燃放在床頭櫃上的蠟燭後，端著燭臺走往浴室，Castiel將蠟燭擺在洗手檯上，邊脫下睡衣，邊走到鐵浴缸旁，彎腰堵住浴缸的出水孔，他沒時間燒熱水，直接扭開水龍頭。

Castiel赤裸著身子站在原地，等待冷水注入浴缸中，滿至他需要的份量為止，才又關上水龍頭，他毫不猶豫地坐進浴缸裡，背靠著鋼鐵表面緩緩下滑，無視凍人的溫度，他蜷起腿、閉氣，整個人沒入水中，幾秒後抬起頭呼吸，用雙手抹過臉頰，擦去附在睫毛上的水滴。

停頓了半晌後，他放棄掙扎，讓自己的手順著身體曲線往下，來到他的私處，一手握住他挺昂的性器，另一隻手則在後庭入口徘徊。

他的右手輕輕下上滑動兩次，令他渾身顫抖，乘著這股勢，他開始規律的套弄，同時將一根手指插入自己的甬道中──普通時候，他會花更多時間挑逗自己，也許先用指腹磨擦穴口一會兒，再把指節埋進身體中，但現在他追求的不是快感，而是迅速紓解。

他得快一點，讓自己沒時間再想起夢的內容。

Castiel放入第二根手指，右手的動作也開始加重，他發出低喘，手指在體內熟練地探索，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前列腺。

某次偷溜進Lucifer房裡，翻閱大哥的醫學書籍後，他才第一次曉得這個部位，並且也得經過長時間練習，他才能真正掌握如何利用這點讓自己高潮的方法。

Castiel準確地磨擦那敏感的柔軟處，感覺到一陣酥麻感，令他抽筋似地繃直身體，呼吸也卡住幾秒，這種快感有別於射精，能擴散得更遠，直到腳尖都能感受到電流一般的刺激。

他在水下翻騰，時而拱起腰，時而仰首，激起的水花溢出浴缸邊緣，濺濕地板，Castiel更狠地握緊自己的腫脹，終於在交錯的快感下高潮，他低叫著射出後，頓時失去力氣，頹軟地沉在浴缸裡。

Castiel側臉靠著浴缸喘息，同時因寒冷和釋放後的餘韻而發顫──冷更令他難受，他發現自己的牙齒無法控制地敲在一起，只好爬出浴缸，走往一旁的儲藏櫃去找浴巾，盡快地擦乾自己，並緊緊包裹住光裸的身體。

他沒拿燭臺，摸黑回到房間去，找了一件乾衣服穿上，才又回浴室善後，放掉浴缸裡的水、清理地板和髒衣服，並將蠟燭帶走。

他都快忘記自己上一次這麼狼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他是Beta，不像Omega有發情期；也不若Alpha，時刻被尋找伴侶的衝動糾纏；對於性慾，Beta很少會失去控制，除非是受到太過強烈的刺激──也許一個充滿汗水、吻和喘息的夢，恍惚中還能望見一對綠眼眸。

Castiel像是被燙到一樣地縮身子，差點弄翻手裡的水杯，他暗自詛咒，同時也感到挫折，他已經不是青春期的男孩了，怎麼會因為一個夢就如此心神不寧？

怎麼能讓一個人影響自己這麼深，到這種地步？

那個晚上很難熬，Castiel最後趴在餐桌邊睡著，隔天早上醒來時，手臂被壓得痠麻、肩頸僵硬，他痛苦地弄了熱水袋來敷後頸部，同時也覺得頭疼得要命，他決定提早回聖安妮塔，至少那裡還有一瓶威士忌能陪伴自己。

他不想那麼快把Gabriel送的好酒喝光，但最近他變得有點不節制了。

歷經顛簸的馬車旅途，他終於回到學校，Castiel用最快的速度穿過校園，順利進入宿舍，這個時間點還沒有人回來，包括清潔婦和收發室的職員，他在門口的鞋毯上抹掉皮鞋底的泥土後，才踏入靜悄悄的長廊，他爬上二樓，走往自己的房間時，聽見遠處傳來開門的聲音。

Castiel沒有回頭，他知道是誰開門查看，所以他不回頭，而直接打開自己的房門，很快便躲入房間之中。

週一時，他如往常那般平靜地講課，把一切藏在毫無波瀾的表面下，身為一名教師，他總得克制自己，不能讓太私人的情緒流露出來。

就算他正因那對綠眼睛而動搖，他也不會輕易透露。

Castiel反覆在心底背誦課綱，免得自己又回到某個荒唐、難以啟齒的夢境中，讓自己專注於課堂上，他挑學生起來即席翻譯拉丁文句，糾正每個錯誤；假如學生翻得好，他也不吝於給予誇獎。

輪到Dean時，他暗暗深吸一口氣，才對上男孩的目光，Dean勾起一個很淡的微笑，而Castiel竟為此迷失了幾秒，等他回神時，Dean已經快把句子唸完了。

「很好。」他撒謊，其實自己根本沒聽見Dean在說什麼，他讓男孩坐下，又點了另一個學生來翻譯剩下的句子。

他真的、真的得冷靜下來才行，Castiel如此告訴自己，他不能自亂陣腳。

Castiel築起一道比以往都更厚實的心牆，他不再對Dean微笑，他要Dean知難而退，他要男孩曉得他們絕不能踰越那條線。

這對他來說也不好過，他知道自己是打從心底喜歡這個學生，但他希望一切就保持在師生之間的仰慕，而非更進一步的情感。

他鎖上心門，擋住Dean──也拴住自己，他不可以跟著陷下去。

可是Dean並沒有因此而退縮，仍舊向他微笑，無論他有多冷漠，多想保持距離，而那美麗的笑容，總會讓Castiel的心浮出一陣搔癢感。

※

那個星期五早晨，Castiel因為失眠而起晚了，他只好略過早餐，匆匆穿好衣服、拎著手提包便離開房間，小跑步穿過校園，進入校舍後才放緩速度，免得打擾已經開始上課的班級，同時也給自己喘口氣的機會，他焦慮地走向自己的教室，推開門後本想立刻道歉，但甫打開木門，他馬上發現情況不對。

他看見Dean站在講台邊、滿臉怒容，另外有幾個學生正和他對峙，同樣也一臉怒意，其餘學生則不知所措地坐在位置上，來回望著Dean、其他站著的學生和他們這才出現的老師。

還有那股尖銳、刺鼻的氣味，那是Alpha動怒時，自然會散出的、充滿侵略性的味道，Castiel皺起眉頭，踏入教室之中。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Dean轉頭看了他一眼，接著便低下頭。

「沒什麼，Novak先生，你不用在意。」Dean說話的同時，Castiel注意到男孩將某個東西快速塞進外套口袋裡。

「……都坐好吧，抱歉我來晚了，開始上課吧。」他知道就算自己繼續追問，也得不到答案。

學生們悶悶不樂地入座，氣氛依舊低迷，但Castiel也不曉得該怎麼插手，只好由學生自行解決，他則專心教完兩堂課，忽視那仍瀰漫整間教室的嗆人味道。

下課時，Dean是最快離開教室的人，Castiel望著男孩幾乎是奪門而出的背影，來不及攔下──為什麼要攔下呢？他不正是那個想和Dean保持距離的人嗎？

Castiel的內心陷入一陣天人交戰，最終他仍屈服於那越發溢滿的擔憂，叫住一名他比較熟稔的學生，詢問在他抵達教室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學生猶豫的模樣，讓Castiel明白這件事可能和自己有關，旋即也保證絕不會追究。

「有幾個人想對你惡作劇，Novak先生。」那名學生終於鬆口。

「什麼樣惡作劇？」他問。

「一封信。」那名學生簡短地說，不自在地扭動身子，看來是想快點逃出這尷尬的對話，於是Castiel讓他離開。

他確信Dean稍早藏起來的東西就是那所謂的「信」，也疑惑於那封信有多侮辱人，但Castiel認為自己應該是看不到了，他不會去跟Dean討信的，絕對不會。

不過到了中午時，他便自然得知了信的內容──其他Beta和Omega老師也收到了，這似乎是一次大規模的惡作劇。

據其他老師轉述，那大致上是封情詩，同時充滿許多挑逗、隱晦性暗示的字眼，他們不曉得是哪個人發起的，但顯然這名學生認為如此的騷擾非常有趣，畢竟還是有很多Alpah喜歡看到Beta或Omega驚慌的模樣。

只可惜在聖安妮塔教書的老師們大多已習慣這種間歇性的胡鬧，他們甚至也懶得去找出主謀，與其反應激烈，不如把整件事情當作茶餘閒話帶過，那些學生自然也會覺得沒趣，就不會再做出同樣的事情了。

他假裝自己也收到信了，因為他不想解釋太多，不想提及Dean的事情。

吃過午餐後，他繞到圖書館去取了預約的書，接著才走回宿舍，這時已是上課時間，宿舍內安安靜靜地，除了他以外，沒有別的學生──他以為沒有別人。

等他爬上二樓時，才看見Dean走過自己面前。

「Dean？你怎麼沒去上課？」他出聲叫喚，Dean並沒有立刻轉頭看他。

「我請假。」男孩含糊地說。

「你身體不舒服嗎？」他察覺有異狀，緩緩地走向前去，見他靠近，Dean旋即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左臉頰，但Castiel還是看見那躺在男孩嘴角邊的瘀血痕跡，他走向前去拉開Dean的手，好能更仔細地檢查傷勢。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他認出那是拳頭造成的傷痕，他以前曾幫哥哥們清理類似的傷口。

「只是跟同學玩鬧而已，這點傷也不嚴重。」Dean咧嘴微笑，但又瑟縮身子，似乎是牽動到傷部而疼痛。

「不要對我說謊，Dean Winchester！」他厲聲說，讓Dean收起笑容：「解釋清楚！」

「就只是打架而已，年輕Alpha免不了會打架的。」Dean聳肩說。

Castiel本來要問為什麼，但他忽然想通了：「你是和早上那群想給我騷擾信的學生起衝突嗎？」

Dean沒說話，回望他的目光卻答盡一切。

「Dean……」他嚥了口空氣：「我很感激你在課堂上的舉動，但我並不希望你為此和其他學生發生肢體衝突。」

「是他們先招惹我的。」Dean說道。

「學會忍耐，你大可不必用上拳頭。」Castiel回應。

「我忍不下來，我沒辦法忍受他們對你做出那樣的事情，你是……」

Castiel在最後一刻退開，拉遠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什麼都不是，Dean，別再執著了。」他駁道，想轉身逃走，但一雙手緊扣住他的肩膀，不讓他離開。

「為什麼你可以說謊，我卻不行，Castiel？」Dean逼到他面前，Castiel張嘴想說話，Dean卻直接吻上他，將他的聲音封住。

Castiel發出模糊的咽聲，他想呼吸，但抽進肺裡的全是男孩的氣味，Dean貪婪地親吻他，像是要藉由這個動作，將他體內的一切都掏光似地，而Castiel無法讓自己不去回應這個吻，他的唇隨著Dean摩娑的動作開闔，給Dean將舌尖探入的機會。

直到Castiel因缺氧而急促喘息時，Dean才退開來。

「你也想要我，這我都知道，你看著我的眼神總是充滿渴望，但你卻堅持否定那一切……」Dean貼在他唇瓣邊說，仍沒有放開他，Castiel閉起眼睛喘氣，不敢對上那雙綠眼珠。

「當我對你微笑時，你甚至無法思考，這我也很清楚，上次你點我翻譯文句時，我只是對你笑，就能讓你分神，沒發現我故意翻錯的地方。」

「就像我也為你的微笑而瘋狂那樣。」

Dean的唇又靠上來時，Castiel狠下心反咬男孩，並趁Dean畏縮時掙脫箝制，快速地往自己房門跑，他設法穩住自己，從手提包裡撈出鑰匙，打開面前上鎖的門後，他馬上穿過門框，回身想關上房門。

一隻手用力地抓在門板邊緣，阻止他的動作，Alpha就站在他面前，已侵入他的安全圈， Castiel因Alpha散發出的刺鼻氣味而緊繃，那雙瞳孔放大的綠眸讓他知道男孩已經失控了──然而他不是Omega，當他願意時，他可以服從，受Alpha支配；但當事態不對時，他也能反咬對方。

本能使得Castiel發出低吼，並露出牙齒威嚇，儘管這樣的舉動通常會被Alpha視為挑釁，但站在他跟前的只是名年輕男孩，就算發生任何問題，自己也絕對能抵抗，他無須畏懼。

他突如其來的反應令Dean怔住，很快地男孩便開始冷靜下來，Castiel能看見慾望從綠眼睛中褪去，慌亂、惶恐取而代之。

「我很……我很抱歉，Novak先生……我失態了……」Dean收回手，嚅囁地低頭，但不一會兒後又抬起眼簾。

「我只是想聽到實話……」男孩懇切地求道：「只有一刻也好，告訴我實話。」

Castiel靜靜地望著Dean半晌，最終回答：「你知道我不能說。」

然而出乎他意料地，男孩聽到這個回答的反應並不是難過、氣憤或其他可能的負面情緒。

Dean就只是……對他笑了，安靜地、完美地微笑。

Castiel瞬間才意識到：儘管沒有正面回答，他卻也已給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發覺這點的他不由得感到慌張，Castiel往後退了一步，侷促地說：「去讓護士檢查你的傷吧，如果不太嚴重，就快回去上課。」

語畢，不等Dean回應，他便逕自關上門。

隔著一層門板，Castiel總算能放鬆下來，他緩緩往房裡走，頹倒進沙發裡，倚著扶手深呼吸。

他按了按自己的唇，然而方才吻過的溫度早已消散，什麼也不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太混亂了，他其實幾乎不記得清楚的過程，只知道自己才被一個男孩擁著親吻。

他想不起來Dean的眼神、表情，想不起來Dean的氣味，甚至沒辦法再次於心中模擬那份炙熱。

Castiel悵然若失地往後躺入沙發椅內，想起自己方才的回答。

他不能誠實，不能在這件事上誠實，要是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他……

Castiel站起身脫去外套背心、解開領結，將多餘的衣物扔在沙發上後，從櫃子裡拿出威士忌來，也不再費力氣找杯子，粗魯地就著瓶嘴喝了一大口酒，旋即又嗆得咳嗽。

他就這麼把剩下的威士忌喝光，最後直接醉倒進床舖裡，再次清醒時已是深夜，他摸黑爬下床點燈，進浴室洗漱，沖掉身上的酒氣後，換上乾淨的襯衫和長褲，並拾起懷錶來查看時間，晚上九點多，Castiel暗自希望廚師還沒離開廚房，讓他有機會能討點東西吃，而不必忍受這份空腹感直至隔日早晨。

他打開房間的門，踏出去之前先注意到了擺在地上的東西──是一個裝滿食物的竹籃，麵包和蘋果之間還塞著一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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