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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1-5.6)一周后移至长篇区 - 11,2

[db:作者] 2025-07-14 22:24 5hhhhh 6840 ℃

  栾楚廷不经意地扫了扫两人紧握的手道:「哪来的话,孤来此也不过是店中的客人,既与两位相逢当是有缘,何须介意。店家,吴大人与韩将军可是看上了哪件物事快快取上好的珍品来。我大燕雄踞中原物产丰富,日后吴大人带回川中可莫要叫人笑话。」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吴征倒有些奇怪的感觉。太子的龙凤之姿自是他可望不可及的,两人一比判若云泥,可不知怎地,他倒觉得一份怪异的熟悉。

  店主人听说太子光临早就一旁候着,闻言赶忙取出鹤鸣清霄送上。吴征接过后向栾楚廷拱手行礼道:「殿下……」

  「嗳~~」栾楚廷抬手打断道:「我大燕的生意人童叟无欺,吴大人既是公平交易,自当看货验货才是。」

  吴征双眉微跳嘴角一抽,木然道:「下官是替人采买并不通音律,殿下之言掷地有声,下官信服。」一番推脱却换来栾楚廷含笑又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当即不敢再犹疑打开盛琴的木盒,在琴弦上拨弄几下后盖上道:「果是中原大国,技艺精巧手工深湛,下官拜服。」

  栾楚廷点头微笑抬手道:「吴大人自便。」

  吴征与韩归雁携手离去,栾楚廷向栾采晴道:「仇人在前,皇姑倒是忍得。」

  「私仇怎比得圣上大计。殿下可莫要引诱臣妾一时冲动犯了大错才是。」栾采晴笑吟吟道:「臣妾只需时常蹦出来吓一吓他便罢,至于报仇雪耻,不应该是男人们的事情么。」

  栾楚廷眼神微眯凑身近前在栾采晴耳边低声道:「皇姑……好自为之……」

  「会的会的,不敢劳殿下操心。」栾采晴似半身软倒斜倚在栾楚廷身上,侧目朝冷月玦道:「冷仙子莫要见怪,我们姑侄之间亲近乃家常之事,倒不是殿下有什么坏心。」

  栾楚廷目光转冷低哼一声,肩膀一挺将她推开不再搭理……

  吴征与韩归雁快步离开十余丈地后,韩归雁凑在吴征身边低声道:「这人在吓唬你。」

  「我被他吓到了呀,刚才可不是怕的狠了?」吴征低声哂笑道:「说来也是怪事,怎地来了长安总觉着人人都在针对我?不相干的太子殿下也跳出来给脸色,莫不是长得太俊招人嫉妒么?」

  「去去,真不要脸。」韩归雁被他逗乐,忍俊不禁。

  马儿的步伐比他们来时明显快了许多,咯咯哒的踏蹄声中吴征不经意地一点头,香满城一处隔间里送来依依不舍的目光,只是掩在一面精巧的黄金面具之下,那如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美眸不知游移向何方。

  「殿下,小店里最好的东西全在此处,冷仙子若有看得上尽管自取,能为殿下效命本就是小店的无上荣宠。」

  「听闻贵宝号有玉洞滴露与鹤鸣清霄是一对儿,琴箫合奏时空灵悠远,可否取一只试试?」

  「有有,冷仙子,这一支便是玉洞滴露的上上之品,还请试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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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馆静室之中,吴征与韩归雁将今日所历之事详述一遍,霍永宁闭目思索许久道:「原来如此!」

  见吴征与韩归雁不解又笑道:「此回出使长安两位功劳均不小。旁的不能多说,若本官所料不差这一趟当功行圆满,不日便可回归大秦。韩将军!」

  「末将在!」

  「军营里不可片刻懈怠,今日之事亦不可向任何人谈起,若有半点风声泄露碍了大事本官拿你是问。」疾言厉色之后又温言道:「今日辛苦,韩将军明日再归军营即可。二位早些休息。」

  吴征一路皱眉思索,韩归雁挨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奇怪,奇怪,这就功行圆满了?叫什么道理。」

  「霍大人所言的功行圆满指的什么?」

  两人寻了出僻静凉亭,吴征随手折了根树枝在泥地里绘下山川河流,道路城郭,又标记了几个箭头道:「咱们大秦定是不愿让出凉州,若能达成这般目的才算功行圆满,燕国废了兵马钱粮怎么可能轻易让出?」

  韩归雁亦学他半蹲在地上手托香腮道:「我知道呀。」随即又吐了吐舌头羞道:「你画的好丑。」

  「你知道?」吴征惊为天人,莫非自家爱侣的能为已能和霍永宁比肩了?

  「不是。」韩归雁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我不知道,但是画的我知道。」

  「额,说来听听。」

  「这箭头不就是说燕国退兵回潼,壶,五原关之内,如此前一般么。但你下边画的不对。」韩归雁将几处箭头抹去道:「咱们大秦的兵力将一如现下不会调动,至少暂时是。」

  「啥?」吴征讶异道:「那可不就是大半个凉州全成了荒芜之地?等一下,燕国为何会退兵?」

  「燕国不退兵,除非两国现下还在血战,否则燕国兵锋之势已衰。」她在地上的草图做了些标记道:「这么长的路途,三关又打不下来,再这么战下去谁也吃不消。换了我是燕国大元帅,要么现下就打,要么就退回燕国境内。」

  吴征眨着眼睛不住歪头晃脑,许久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你都想明白了?快说给人家听听。」

  「陛下不让凉州,不是为了重霸此处,而是要燕军退回关内。」吴征以树枝顺着燕国三关划了个圆弧,又在秦国三关处也划了个圆弧:「咱们大秦虽胜了一场但元气大伤,再派兵入驻凉州等同于将力量分散,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自是要燕军退得越远越好。能得到这个局面,想来陛下便能接受,也是最合适的结局。燕国也是如此,要积蓄军力士气再攻三关需要时间,凉州本就荒僻此前又被我师父坚壁清野,犹如一大片空地,驻军于此殊无意义久后必退,如此不如早退为佳。这大半个凉州啊,两位圣上早就准备让出来作为缓冲地带。啧啧啧,咱们今天被霍大人当做靶子拿去晃荡了一圈,幸亏猜中了燕皇的心思,否则还不定能回来……」

  「倒也是,这么说来……咱们大秦还是吃亏。整个凉州军民全被聚集于两郡之内,久后必出乱子。不过也是没别的办法了……」韩归雁沉吟着摇头道。

  二人又窃窃私语了一阵将地上草图抹去,天色渐晚,韩归雁依依不舍道:「军营里不敢不回万一出了事可麻烦……唔……」

  吴征忽然袭击堵着她香唇狠狠地大肆征伐一番,吻得女郎浑身酥软地靠在他怀里,当真是片刻不愿分开。温存了一会才咬牙推开吴征道:「你这个人坏死了……哼……回去以后……啊哟!」

  吴征趁其不备又在女郎高翘的粉臀来上来了一掌边逃边道:「回去以后等着为夫打你屁股。」实也是害怕再呆下去两人便要融化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回到小院,陆菲嫣的居所里烛光闪烁,房门也未曾关上。她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声乐之中竟未发现吴征回来。吴征轻手轻脚地趋近,发现一大摞纸张都已被她放在一旁,眼前的只有留给她的最后一首诗:「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第十一章、春晖寸草·烈焰天煌

  人生一世每个人都很奇怪,你不知何时才是在扮演自己的本心。也有很多时候你可以看清旁人的内心,却不晓得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吴征翻了个身,现下在想什么呢?

  想念韩归雁。自从与他有了合体之缘,跟他独处与在外为将便显出完全相反的两面。在外是名英武的女将,令行禁止,赏罚分明,不惧矢石。与他独处则完完全全是个小女人:在路途中吴征趁黑摸入她的营帐里,那种惊喜与满腔的思念仿佛写在了脸上,笑容甜得沁人心脾。而当一夜欢好后天边泛起鱼肚白吴征不得不离去时,那鼓着腮帮子曲腿坐在床头,仅用一张薄被掩住修长浮凸的玉体最羞之处,那眷恋不舍又溢于言表。

  吴征不由温柔而笑,不想试过了诸般欢好姿势之后,女郎最爱的便是将一双长腿搭在吴征肩头,任由他反压而下将玉体折叠。膝弯将硕乳压扁,带着臀儿向上挺起,那只花肉肥满得丝发难容的幽谷高高贲起,迎合着重重的抽送。而那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借着男儿肩膀发力,亦可上下反复发力迎合,令每一轮进出都更加快美。一本正经的女将到了床上知情知趣,更加的美艳动人。

  他也想陆菲嫣。长年的隐疾早已折磨得她英风尽去仅余哀婉,总是不自觉微微蹙起的眉头忧色难减,倒平添了股我见犹怜。说起来倒是温婉可人的林锦儿更适合这种气质,但落在陆菲嫣身上,也更增妩媚。

  至于昨夜陆菲嫣的模样则是第一回有机会见到。她伏在案头,一手按琴弦,一手支下颌,忽闪的杏眸看似没有聚合之点,实则明亮如星;鬓角边挂着滴落的汗珠也来不及擦去,在旁人身上减分的细节,到她这里却如莲叶中的露珠一般讨喜。向来郁郁寡欢,以强颜欢笑示人的美女终于展露出她专注时的迷人风采。

  吴征知她整日最新与此定然已十分疲累,仍舍不得打断她的专心致志。大开的房门让丽人被月光与烛火交相辉映,恍惚间吴征又想起在密林中窥见的那具惊心动魄的玉体。那行步间交错的长腿,弹跳抛甩的豪乳,还有甚至不需爱抚便以水光琳琳的芳草地……

  思绪飞腾至此,吴征又想起了密林里处处透着怪异,却又将他搂在怀里无比疼爱与不舍的神秘女子。他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能清楚感受到神秘女子的怜爱,自责,忧伤,愤懑与不舍。在他两世四十余年的经历里,或遇其一其二,却绝没有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过。例如林锦儿会对他怜爱,但绝没有什么忧伤或自责,例如玉茏烟常有愤懑,别离时也有不舍,但怜爱什么的便再挂不上钩。

  或者那位神秘到简直莫名其妙的祝夫人算是比较接近?吴征自嘲地笑了笑。现下他念起韩归雁,陆菲嫣,林锦儿,玉茏烟这几位最为亲近的女子都是正常,可为何会念起祝雅瞳?

  「我先说清楚,对你说的话都发自真心,我没有必要骗你,也不会骗你。」

  吴征每回念及与祝雅瞳的幽宅独处都觉得恍若隔世,那处小院仿佛不处于这个世界。不仅因为祝家的主人没有理由为他做那么多事,也没有理由要来欺骗于他;还因为在院子里的祝雅瞳与外传的心狠手辣,为了登上家主之位连族中长辈都不放过的「迷蛇梦眼」完全不同。

  在驿馆里她优雅登场,下手却果决非常,在当世豪杰齐聚一堂时冠盖全场,连霍永宁与柔惜雪这等人物都被压得光芒黯淡。可在小院里便威势全无,只像一个和蔼可亲的家中长辈。她摘下那张黄金面具时还以为会是女皇一般的威严冷厉,不想见到的确是慈爱温柔与雅致。吴征不明白这种反差从何而来,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不妨交给拙性去做。他武功很好,而且那重身份要遮掩些事情也不难,至少一段时间内可以。」

  辣椒,或者说辣椒背后的银钱就能买来拙性这样的高手帮着办事?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拙性方丈真的缺钱么?吴征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祝雅瞳不必骗他,至少一段时间内不必。至于平安离开燕国返回大秦之后,她骗不骗的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在意呢?

  今生今世有如神助?迷迷糊糊地想着,吴征进入了梦乡……

  燕秦两国的谈判远没有吴征所预料的顺利。原本以为霍永宁屡次试探已猜中燕皇的心思,也想明白了为何秦皇会把吴征与韩归雁这对战场大功臣派来长安。不曾想霍永宁首次面见燕皇之后,进展并不顺利。

  两家罢兵的协议,明面上看燕国损兵折将到凉州逛了一圈灰溜溜地退兵,实在是大失面子。故而实际占优的燕国一口咬定退兵还凉州可以,然则大军调动的损耗之巨难以计数,退兵的条件里便有由秦国支应钱粮。这是元气大伤的秦国无法接受的。且暗地里秦国在凉州的布局定然要被燕国破坏殆尽。

  若说秦国当时留给燕国的是没有人的死城,那么燕军撤退后留给秦国的则必然是城墙残破,所有能搬能运的有用物事被全部带走的空城了。这个闷亏吃的大了。

  两国为此争论不休始终不能达成一致,燕国看准了秦国休兵的欲望不下自己,也知大兵压境必然秦国寝食难安,是以不急不躁,里里外外就是一句:想退兵可以,拿钱来!

  形势在四月忽然天翻地覆,燕国强硬的姿态开始放软。而霍永宁也一改从前的温和谦恭,叫嚣着:「既有意罢兵,缘何咄咄逼人?本官身为大秦人,愿肝脑涂地以求一战以护国之尊严。大秦子民亦愿抛洒热血守土安邦。」

  这把吴征吓得不轻!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你把人惹毛被砍了,就算赢得世间一片夸赞流芳百世,命都没了有啥用?

  局势的发展出人意料,霍永宁不知手中握着什么底牌竟敢在长安城里放肆,着实让一干不明就里的使臣们心惊肉跳。

  秦历天华九年五月中,燕秦两国经过长久而激烈的谈判终于达成一致,燕国大军退回潼关之内,交还凉州与秦国,重开商路,两国之间缔结盟约永为睦邻友好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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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雨,下得和天塌了似的。」玉茏烟独坐在天泽宫前,望着如帘的雨瀑喃喃道。

  去岁金秋吴征离京便再未回来,眼下在燕都的他便是即刻启程,回到成都也需三月多的时光,那时也要入秋了。

  冷宫虽荒僻,宫女们也会在外与人接触,消息虽传的慢了些总也能到她耳朵里。那名机灵古怪又胆大包天的小侍卫如同踩着青云般飞上天际,成了名震当世响当当的人物。

  上天庇佑,他会平安归来的!

  只是他回来之后,我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你有些话对我不尽不实,等我回京再来找你!」小侍卫离京前晃荡着手中的蟠龙金牌,笑得可爱又惹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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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诵经回了?」

  「老衲见过吴施主。」拙性合十一礼微笑道:「施主又是闲了?」

  自打霍永宁初次面见燕皇之后,两国之议便进入了正题。吴征这种礼仪官除了某些特定场合之外基本也插不上手脚,大事都是霍永宁与庞颂德处理。小事……哪有小事?

  吴征一面闲的蛋疼,一面又不得消停。

  栾采晴先是时不时地来驿馆骚扰,朝议中又上了份表章,谏言燕皇留下有辱燕国皇室的吴征,作为两国议和的条件之一,着实吓得吴征屁滚尿流。

  关键时刻还是多亏了祝雅瞳出面,亦上了一份表章陈明利弊,终让这件要命的事情被压了下去。——事实上栾采晴每回来驿馆找吴征麻烦,回回都是祝雅瞳及时出现方才打发走。这位祝家主人似乎也是闲得无聊,先前栾采晴不来她也未出现,表章事件之后栾采晴每日只到宫里与燕皇哭诉不再来驿馆。祝雅瞳倒是越发爱往驿馆里钻,来了也不见旁人,就呆在昆仑派的院落里。

  如此一来难免流言纷纷:至今尚未觅得良配的祝家主人怕是看上了吴征?原来喜欢年轻的小白脸,难怪,难怪!只是祝家的主人是不可能嫁出去的,吴征只得入赘才成。啊哟,这么一说就懂了,怪道圣上忍得住不杀了吴征,这小子确确是有才,若能入赘祝家必然也是为燕国效力了。圣上这是爱才之心!至于吴征会不会答应?这世上真有人能挡得住祝夫人的无穷魅力么?金钱美人一朝尽得,你吴征得是个什么东西才能不受诱惑?

  吴征被烦的头痛不已,想不到八卦流言的威力如此巨大,这还是在消息全靠口口传播的农耕社会都已让他不敢出门,前世发达的科技时代里,那些明星们真的还挺可怜的。

  于是乎呆在驿馆里修心养性便成了吴征的生活。拙性方丈日常在大相国寺里交流佛法,时不时也带回些相干的书籍给他,两人接触多了自然熟络起来。

  「一身上下闲的都快霉了……」吴征自嘲笑道「大师可又带回了什么典籍?可否借来一观?」

  拙性从大袖中取出本古旧书册递上道:「世尊引人向善,吴大人胸怀慈悲之心,不妨一观此册。」

  两人别过后吴征回到房内将四户紧闭,五月的天气已开始变得渐热,密闭的房内气闷得紧,可吴征不得不如此为之。

  书册是当世常见的《世尊普渡言》,不同的是长安大慈悲寺里借出的,多有高僧关于世尊所言的批注与自己的理解,让正文大字的间隙里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吴征翻至《向善篇》一页,书册至此平白多了一页相同的内容,恰如装订时出了疏漏,吴征将两页纸并住向外轻轻一扯,其中一页应声而落。装订处因此露出一线缝隙,吴征将书立起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桌面上落下一大片粉屑般的碎纸。

  长舒了口气,吴征将纸屑细细收好又外出转了一圈,确认今日无事才又回到房里将纸屑取出。一桌铺陈杂乱无章,却各有其形,吴征依记忆里的形状将纸屑拼好方才露出字迹真容。——这项工作初时做来简直让吴征抓狂,不过久而久之也越发熟练,今日只花了小半时辰。

  一月初,秦尚书左丞俞人则借道番国北上,经月食,沙原等国于四月上进入胡雪草原,面见草马黑胡族札铁可汗。半月前,燕礼部员外郎童天寒回程。

  一片碎纸也只能容纳这么些东西,言简意赅,却一直是祝雅瞳与吴征两相来信的风格。吴征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足,倒不是学不会而是没花心思心力。祝雅瞳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便做了针对性的补强。一行字简简单单,却点出了地理分布,至于面见了札铁可汗之后的事情,那是吴征的强项,只需将这个消息报知便足够了,根本不需多说。

  将碎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又取出几张白纸一通乱写乱画也一一揉碎混杂在一起,吴征出门透了透气。

  北方草原上该是马壮羊肥的日子,吃饱了的草马胡人又该开始准备过冬。今年又与往年不同,大燕为了准备与秦国的大战,前一年提早送了大批的金银粮草,美人名酒与胡人议和,方能放心攻秦。如今攻秦不顺,那些粮食估计胡人也吃得差不多了,酒也该喝完了,美人也玩得腻味想换些口味了。性子野蛮的胡人可不讲那么多道理,一贯是吃完伸手就要,不给就抢,倒也不怪他们,只是气候环境所致,没有就饿死,那还不如去抢的时候被杀死显得牛逼许多……

  至于刚刚入夏离冬季还远,那不是燕国大军都在凉州呆着嘛,这个时候去抢收获肯定更大呀!

  燕国留在北方的防御力量当然够强,至少能保住北地不失,不过也只是占住重要据点而已,要守住整整一线万万不能。两相计较得失,还是国内的稳定来得重要得多。加上俞人则这等能人一番推波助澜,札铁可汗当机立断开始召集族人收聚牛羊,准备南下入侵燕国大肆收割。

  好厉害!吴征思量至此叹息不已,燕国用番人来施压,秦国便跑去了草原。这些异族也没什么道义好讲,哪里有便宜占他们就去哪里,是以燕国遣去稳住草马黑胡族的使者无功而返。倒不是能力不足,形势如此,没办法的事情。难怪霍永宁智珠在握始终陪着燕皇不急不躁,原来长安城只是一处战场,真正能打破平衡的所在是在北方。

  燕国大军随撤却有条不紊,凉州至燕国三关之地沿途布下星星点点般的驿站,粮草足备。大批量的马军先退要一路赶往北疆防御黑胡,步军则坚守凉州城郭以防止秦军趁乱偷袭,此后再徐徐撤回。大秦则未有轻举妄动固守关隘不出,凉州之地是不能拿回来的否则久后必成累赘——大秦军马一动收复凉州,那些约束在关隘之内的平民必然忍不住要归乡,可如今元气大伤的秦国绝没有力量再守住凉州大片的土地,必须要休养生息做好充分的规划后才能再谋凉州之地了。

  燕国驸马府,虽是两代男主人先后去世然而荣宠不减,一来故征西将军狄俊彦为国捐躯,各类赏赐什么的少不了,二来里头还坐镇着福慧公主栾采晴。比起从前狄俊彦为主时的苛刻与生人勿进,驸马府反倒人来人往热闹了不少。

  「柔掌门请上坐。」栾采晴笑意妍妍,随着天气渐热她身上的衣衫也薄了不少,上好的绸缎子贴在身上,移步间胸前的料子起伏颤动,隐现乳波涟涟。

  柔惜雪一身宽大的僧衣大袖飘飘,合十谢过后入座道:「公主相召必有要事,贫尼来得慢了些还望勿怪。」

  「要事倒是要事,但也不急。」栾采晴好整以暇地坐下理清身上的衣物道:「秦国使节团即将返乡,柔掌门没点想法?」

  「贫尼方外之人本就不欲理凡俗之事,历来奉旨行事而已。秦国使节团如何与贫尼又有何干。」柔惜雪淡淡微笑道,一张泛着珠玉般光华的樱桃小口浅笑时唇角翘起又陷下两颗深涡,说不出地动人。

  「咦?本公主不爱说些废话,柔掌门是觉得祝雅瞳会放得过你?」栾采晴一拂衣袖哂笑道。

  「那是天阴门中的私事而已,祝家主一贯识得大体,身份又尊贵,怎会因着些成年旧事来与贫尼为难。」

  「咯咯……柔掌门太高看了自己,也太高看了祝雅瞳。」栾采晴一指反复敲击着桌面瞪视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哦~~懂了,柔掌门一贯奉旨办事,怕本公主没那个身份地位,办事不牢靠,贸然动手事情要糟对吧?」

  「公主误会了。贫尼只知奉旨办事,其余只知修行,不知其他。」

  栾采晴从怀中取出一面黄帛一只金色小剑放在桌上道:「不要以为祝雅瞳会顾忌天阴门而放过你。或许见过吴征之前她还多少有些理智,见过之后么,呵呵!我告诉你,她已不是她,是它!它现下就是一条发疯的母狗见人就咬!为了吴征它什么都做得出来,圣上拿住了这一点才暂时不动吴征。你可知那些数不清的军资是哪里来的?祝家摊上这么个败家娘们儿迟早要玩儿完。这么好的机会,柔掌门,你真的不想一举解决这个后患么?」

  见柔惜雪沉默不语,栾采晴又道:「当年这条母狗怀了孩子,她瞒得可深一直在悄悄安排后续之事,知晓的可只有你们天阴门的师姐妹们。偏偏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从此以后你柔惜雪可就再也参与不了此事啦。这些事情柔掌门心知肚明,非要本公主说出来才满意了?」

  「公主错怪贫尼了。自遁入空门之后贫尼已斩断俗缘,往事也已随风而去。贫尼所挂念者不过门中后继有人,将佛法普度众生而已。天阴门虽远离俗世,仍在红尘中难以免俗,贫尼除了陛下的旨意,旁的不愿理。」柔惜雪双手合十,一张低垂的美艳面容恬淡安详,莹白的肌肤好似蒙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别絮叨啦,柔掌门还真是辛苦,咯咯!」栾采晴满意道:「现下也没什么事儿要办,只是既要合作,咱们两下里不妨多通通气儿,省的到时自家人打了起来便宜了外人。圣上给你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祝雅瞳与吴征母子俩的事情皆由本宫一手操办,柔掌门若有什么动作莫要忘了请示本公主一声,否则坏了大事……」

  「公主说的贫尼也不懂,贫尼只知见旨意行事。」

  「好!」栾采晴拍了拍手掌道:「本公主事先告诉你!祝雅瞳见过了吴征定然越发舍不得离开这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狗儿。本公主没事便往驿馆里逛逛,便是要他们多多相处。待吴征回了秦国,祝雅瞳食髓知味,定然千方百计要安排好祝家的事情赶赴秦国。柔掌门,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心动?莫急,莫急,想要玩大的,玩到惊天动地让她身败名裂永世翻不了身,咱们可得忍着。」

  「公主玩得开心便好,贫尼自愿见世间多些喜乐。」

  「你的那位女弟子冷月玦与祝雅瞳关系甚佳,柔掌门要做的便是让她一道儿去。祝雅瞳如今看她就像看当年的自己,只要她开口,祝雅瞳必定带上她。冷仙子已被我那位太子侄儿扰得烦不甚烦,要怎么让她开口不需本公主来教吧?」

  「贫尼的徒儿生性单纯一向醉心武学,莫要坏了公主的大事才好。」

  「不会不会,醉心武学的最好。本公主只要她做一件事情,便是常与吴征切磋武艺,一月一信将吴征的武功变化报知本公主。尤其是内力!吴征内功奇特一试便知,柔掌门,这些也不需人来教的吧?」

  「公主天资聪颖贫尼不明就里,不过既是圣旨,贫尼尽力去办就是。」

  「好!若是一切顺利,收网之时本公主自会带上柔掌门一起,一同见一见这场古今难见的奇观,咯咯咯咯。有柔掌门亲眼见证,也是祝雅瞳的荣幸!之后她再想抵赖也不成啦!」

  ………………………………………………………………………………

  「令使,尊主的旨意……谕令来了么?」

  戴宗昌心中叹息:蠢货越来越多,难怪尊主要清洗一番了。脸上却冷冷道:「自己扇十个耳光,十棍子暂且给你寄下,有功充抵,有过并罚!」

  噼里啪啦一顿耳光声过去,先前发话之人已是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出血,那人却不顾脸上伤痛道:「令使,属下给您求个请。若有功能否不充抵?属下愿领十棍,只盼将功劳全数算上,不,能多插陆菲嫣与林锦儿几回,便是事后挨上二十辊,三十棍属下也愿意。」

  戴宗昌阴阴笑道:「好啊!不过你得先有功,还得活着回来才成!」他目光一转凛然道:「这一回非同小可,秦国使节团可有两千军护卫,领兵的韩铁雁可称当世名将。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依令行事,若是谁不尊号令,趁早自己抹了脖子!」

  英俊而面色苍白的公子哥儿浮流云夸张地奸笑道:「两千个蠢军士算得什么?咱们千余弟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令使放心!属下只想问令使一句,韩铁雁抓得还是抓不得?」

  「尊主谕令,官可杀不可抓,要抓只抓民。你若是不愿意听,本使没意见。」

  「岂敢岂敢。」浮流云赔笑道:「唉,好可惜!」

  戴宗昌怒瞪一眼不再理他,向一众人道:「集结之地你们都清楚,依例化整为零再结伴前往,一队不可超过三人,路上都收敛着,谁敢沾花惹草地折腾事情,大刑伺候,不阻止或是知情不报与犯者同罪!本使在左岭山青松峰等候!」

  这伙人大都是满手血腥生啖人肉的恶徒,然而听见大刑伺候四字时也不由面色发白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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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皇旨意一下,秦国使节团归乡也就提上了议事日程。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离开,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变故,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幸好担忧并未成为现实!六月下,两国的协议经过信使八百里加急一路飞驰终于签订,双方使臣们也各自启程归国。

  六月廿二日,大吉,宜远行,归乡。不过天气并不好,自清晨起便黑云压城仿佛随时会落下惊雷引发一场铺天盖地的豪雨。定下的归期却是不能变的,这是旨意,前头便是刀山油锅也只得踩进去。

  「霍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重逢,还请满饮此杯。」大燕侍中鲁仲文在城外十里长亭摆下酒宴送行。

  「好酒!」霍永宁一口饮干伸衣袖在嘴边一抹,少见地豪迈,与鲁仲文之间倒有惺惺相惜之感。

  「路上到了驿站记得来封信报平安,回了成都也要牢记对你说过的话,一应装饰的东西无须奢华,但吃的用的必须是最好的!银钱若是不足拿我的印信到八达钱庄自去取用便可……」祝雅瞳殷殷嘱咐,颇有絮絮叨叨之感。

  吴征倒不嫌她烦人,像个晚辈般挠着头一一应承。祝雅瞳虽仍戴着黄金面具,在他眼里就如在幽宅中素面朝天一般,和蔼可亲,优雅动人。只是奇怪当日离开昆仑时一向待自己如亲生孩子的林锦儿也未曾这般絮叨,这一份难言的眷恋不舍之意又从何而来?至于那六辆马车一列的路上用度之物更是种类繁多价值不菲,简直把他出恭之事都给考虑周全了,其中情谊之深难以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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