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剛融，日光和煦，街頭充斥紛擾的空氣裡還保留些許青苔的味道。室內仍然被厚實的遮光布罩的昏暗、助眠，這是有輕微睡眠障礙的緩解方法。

　　臥室門突然自己敞開一條縫，卻不見有人要入房，唯獨一道黑影速速的滑溜上床。

　　利威爾多半都是在莫名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情況下清醒。隔了一下子，埋沒在被子裡的人艱難地掀開一角查看自己的身體，果然，那是一個對一般常人來說驚世駭俗、對他卻稀鬆平常的畫面。

　　一段狹長、青綠的物體擱在他身上，那是大型爬蟲的尾巴。如果被人發覺可能會想舉報有人私養保育動物科莫多龍，實際上——

　　「曬過太陽了嘛？艾倫。」沿著尾巴看去，男人的身旁不是巨蜥，而是一個相貌清秀的男孩。

　　「嗯，今天的陽光很舒服。」

　　「怎不待在客廳？」男人摸摸孩子軟糯的頭髮，轉而抓饒他的下頷和頸子，艾倫舒服的瞇起眼睛，勾起的唇角明媚好看。

　　「利威爾還沒醒，好無聊。」

　　「唔…這就起來。」男人舒展了下身子，攬緊眼前的人，那不該存在的巨大尾巴纏上他的身體，極其依賴。

　　公司有個傳聞，對事要求嚴謹到位，為人淡漠寡言、不苟言笑，擁有俊逸外表集美好於一身的社長，意外挑食。

　　每每到週末，小職員若是在外頭碰見社長，一定會看見利威爾手上顯眼的大包小包，那全是頂級的紅肉。

　　平日認真於公事，到了假日就好好犒賞自己一番，這樣愛吃肉又有規制的自我約束形成一種反差感。女職員們私底下直呼可愛。

　　「肉食系的社長好帥啊！會不會在那方面也相當奔放…痛——！」

　　「醒醒吧，那個老痞子對戀愛沒興趣。請認分為公司效命，利威爾可是相當討厭薪水小偷的喔。」和他熟的人都清楚，他的心思都給他的寶貝寵物了，塞不下其他的。

　　蜥蜴任何食物都不能單吃一種，只是平日裡做各種沙拉方便調理，到了假日才會讓艾倫好好享用肉品，況且有時吃肉的時候需要他在旁顧著。

　　利威爾才磕磕絆絆進屋，趴在沙發絨毯上的人立刻抬頭，黝黑的瞳孔都成了細紡錘。

　　「是肉嘛？」

　　男人提提袋子，淺笑著示意好料。

　　「好棒！」人類外貌的他，保有爬蟲的特徵，牠們接近草食，但還是會喜愛葷食的味道。

　　利威爾一直都是比照他的天性去照顧，會讓艾倫跟著吃烹煮過後的熟食，也會與直接餵食處理好的新鮮生肉輪替。

　　「手要洗乾淨才能吃飯。」

　　再怎麼重視他的野性，在這個家裡也還是有規矩要遵守。

　　利威爾執筷子夾取煎熟的肉片和菜，對比眼前的人以清潔過後的手刁起一塊塊厚實、帶有一點血水的生肉，津津有味的享用著。

　　餐後拿毛巾擦拭那個沾血的嘴角、臉蛋也是他的生活樂趣之一。

　　白天汲取了足夠的紫外線，夜晚也就能跟著鑽上柔軟的床鋪。

　　利威爾單身，但多數設備都是伴侶能夠使用的條件。例如，寬大能夠容納艾倫尾巴的床。

　　蜥蜴的腹部喜歡保持溫暖，本能的，他相當喜歡粘著利威爾，充滿棘刺的尾巴，宣誓領域性地攀緊他的伴侶。

　　利威爾用完美無缺的表象將自己包裹成一個正常人好死守需跟著他一起入土的秘密。他努力的埋首於工作，盡量專注不去分神，好淡化內心掛念艾倫獨自在家的思緒，直到受不了了才會去茶水間抽一下菸。

　　要是太晚回到家，進入房門總是會看見打開的電視、明亮的客廳，以及睡在沙發上的人。

　　就算是春末的夜晚，對爬蟲來說帶有潮氣的溫度還是不符牠們的生理機能需求，這時牠們會以睡眠來補足，然而當男人抱起他走向浴室的途中人就醒了，嗅聞到熟悉的氣味，他開心的舔著利威爾的頰側。

　　人體能夠承受的熱水溫度剛好也是蜥蜴需要的，對外單身的他，在下班之後還能有個秘密伴侶一起泡澡要比三五成群浩浩蕩蕩在居酒屋喝個爛醉來的痛快。

　　復活了復活了…

　　倚靠上磁磚，浴缸寬敞的足以讓他伸直雙腿，理所當然也能讓艾倫舒適的浸在水裡而不壅塞。

　　泡水也是一種有利他們吸收水分的必要動作，利威爾抱著艾倫的尾巴，輕輕仔細檢查、搓洗棘皮的溝壑，蜥蜴的皮膚顏色只要維持它原本的鮮豔就代表牠們很健康。

　　艾倫仍然是漂亮的，孔雀石參雜銀輝的色澤，是隻健康寶寶他就放心了。

　　巨尾突然脫離男人的掌控，取而代之是他珍愛的人竄入懷裡，孩子稍稍沒有維持人型的爪子伏上胸膛，任何時候都透露著、訴說著最喜歡他的愛意，令人喜出望外，難以招架，最後抱住蹭著自己的孩子，將臉埋在蓬鬆的髮絲裡。

　　珍貴的黃金週到了，男人特別上早市採買大量便宜的高級食材，已經到家在廚房清洗蔬果和瘦肉，還不見待在落地窗前的乖巧身影。

　　直到，尾巴無聲無息的纏上他的腰…

　　艾倫捲的過分死緊，但利威爾也只是低頭確認這距離不會讓油火濺到，憐愛的撫了撫覆滿鱗片的表層，就像想掐死摯愛的鳥兒，他能理解那種佔有，因此一時沒留意到其中的變化。

　　真黏人啊…孩子抵在他的肩膀摩挲，雙手環在腰上，掌心覆上他的腹部，緊緊的貼合彼此，他知道，那是艾倫尋求安穩的習慣。他反手拍拍孩子的腦袋，想著大概餓了或是想撒嬌、要他陪玩，也就專注於眼前的烹飪，但是搔癢越漸往頸子移動，幾秒後是一陣刺痛。

　　「嘶…」由頸部傳遞的痛楚讓他發出悶哼，不得不騰出手捂住疼痛來源，疑惑艾倫突然產生的攻擊行為，回過頭看到的景象讓他有些意外。

　　孩子的臉很紅，為了加速散熱而微啟的嘴露出了他的小尖牙，頻頻點頭的模樣透著稚嫩的傻氣，艾倫快速的撲上，緊緊的抱住了他的伴侶，由喉嚨發出了不屬於人類的低沉鳴叫聲。

　　說意外有點不大正確，他是又驚又喜。艾倫的發情期提早了。

　　「還好嘛？」

　　「不好…你不在房間…」又是一陣急促呼吸的嘶鳴。

　　「午飯馬上就好了。」

　　「不想吃，想交配了…」那是蜥蜴發情或孕期時的習性，食慾會大幅降低，甚至完全不進食只喝水。

　　「不吃東西只顧交配很容易就死掉哦。」當然了，在利威爾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是不可能發生的，但面對孩子的撒嬌，這才看清鱗片已經變色了。

　　「就是不想吃……」

　　這一般實在叫人不知該讓眼睛往哪擺，艾倫不愛穿著褲子礙著尾巴，都是只套上大幾號的襯衫，平常鬆垮的下襬是還能遮腿，然而興奮的器官昂揚的撐出衣料，露在外頭。

　　他膝窩微彎，已然把男人當成攀木蹭起腿間，不過除了週期忽然的改變，利威爾還算相當習慣應付這樣的狀況。

　　艾倫被吩咐乖乖坐在飯桌等，畢竟利威爾只是普通人類，也需足夠體力配合生物的發情期。

　　雖說利威爾已經很快將一塊牛排狼吞虎嚥下肚，尾巴仍舊表達主人不滿似的拍打著地面催促。

　　草草敷衍了中餐，儘管巨爪胡亂的在他手臂上刨出幾道紅痕，還是塞了艾倫一嘴菜才把他抱進房。

　　想解開遮蔽上身的釦子，焦躁，反而不利索，主動擺開的尾巴，腔口粉嫩嫩的，已經帶有潤滑的黏液。

　　發情期是生物才有的機制，與人不同，是為繁衍而非情慾，所以難免會碰上這樣，利威爾腦子裡根本沒有任何邪念的時候。

　　艾倫柔順的伏趴在床，抬高臀部，展露自己脆弱的部分，尾巴捲上伴侶的大腿示好。

　　很久以前，在艾倫到達成熟期的第一次發情時，明明是不同物種，但在利威爾面前很自然的臣服作為了雌性。

　　「真是性急的孩子。」推下的底褲卡在髖骨上，他扶起自己的性器握了握根部，些微出力箍緊、套弄，強制刺激勃起。

　　半勃的熱物推入自體潤滑的窄緊，部分透明的蜜水被迫擠出嵌合的地方，刺激了感官，在內裡慢慢發脹。艾倫舒服的抱起胸前的枕頭，扭著腰肢試圖讓器官順入更深，讓整根肉莖填滿一縮一縮的窄道。

　　「呼嗯…」吐出了腰腹堆積的熱息，淚液濕潤眼眶，身體前後擺盪的過程中，伴侶的性器已經進入它堅硬的狀態，身體裡被粗硬的部分完整的研磨。

　　「啊……」清脆的喉音，大大激活了利威爾的性慾，縱然艾倫是奇妙的存在，但生得這張臉蛋，也實在夠合他胃口了。

　　他牽過少年的手相扣，儘管艾倫懵懂，他仍然會親吻那些骨節分明的指間一遍又一遍。

　　巨大的尾巴根部連接在人類的尾椎位置，沒辦法以最一般的姿勢性愛是抹遺憾，利威爾真的很想抱緊他的寶物。

　　艾倫是雄性並沒有生殖腔，不過由於能幻化成人的關係，他能享受人類男性會有的前列腺快感。伴侶火燙的部分埋在長度可到達的深處，衝撞沒有舒展開的地方，進出的摩擦也不斷碾過生殖器相對的位置，尚未噴勃，但腹部累加著強烈的麻癢與飄忽，孩子被頂的發軟，是靠男人自己使力抬起。

　　完全交付給利威爾的乖巧身體被翻至側臥，大腿被壓制在男人身下，另一條則被高高抬起，架在肩上。

　　男人側頭，扣過和人類無異的白皙腳踝，慎重的親吻，那畫面總讓孩子迷醉。

　　利威爾騰出手撫慰滴水、濕透的嫩莖，一直矗立在空氣中的前身突然被握住激出一聲驚叫，舒服的感覺來的又兇又猛，艾倫當然是不會拒絕的，僅是把雙手放在利威爾動作的那隻手上緩解。

　　「利威爾、利威爾…尾巴……」

　　溫柔的性愛步調裡，利威爾滿額的細汗，聽聞了伴侶細微的哀鳴，遵照要求，和著進出的頻率愛撫尾巴與背脊的銜接處。

　　「嗯…哈…」被男人困在手裡的器物熱絡的一抖一抖，在綿密的快感下射出了濁液。

　　「艾倫…」利威爾清楚，相較於生物，人類是多情的，但也因孩子是半人的關係，多年過去，已經變得會回應男人的愛。

　　溫熱的手撫著孩子的臉龐，肢體討好般的彎起，尾巴環住男人的頸子將他勾過來，蜥蜴不會懂接吻的涵義所在，可一次次，從唇舌感受到隨之而來的珍惜，也變得喜歡交纏的滋味。

　　雄性有不會妊娠的優勢，也就就著軟肉高潮的收縮繼續活塞，順應快感內射了才來善後。

　　巨大的尾巴激靈的甩了甩，柔韌的蜷曲，射精與被充盈的感受讓他顫抖，任著男人全部的重量壓在他的身上，有被支配的安穩與饜足。

　　精液一股一股的沖刷，孩子趴著感受餘韻，舒暢的呼吸，腹部溫熱。

　　男人的臂膀環過孩子的胸膛，將之微微撈起，嗅聞洗浴的清香和體香，埋在髮根親吻，然後用力咬上被栗色碎髮覆蓋的頸子。

　　「哈啊……嗯…」面對利威爾的襲擊，艾倫當然是沒任何心理準備，發情中的頸部、肩胛也是蜥蜴非常脆弱的地帶，在尚未舒緩的餘波盪漾，癱軟失禁。

　　他大口呼氣，小孔無法抑止的淌出愛液，嚥下唾沫，發抖的蜷起肢體，享受如同排尿時的酸澀。

　　空氣裡都是交媾的激素，本來化作一潭春水的人，在緩過氣後猛地起身，將男人掐按在床上，張口就是往肩膀一口子。

　　「唔…」其實利威爾的身上也充斥大大小小的傷痕，畢竟那是蜥蜴的習性，牙根的癢意不是隨便給一根磨牙棒就能處理，那是交配時連帶的佔有與亢奮。

　　挾帶一點嬉鬧性質的，他們打滾交纏在一塊，啃咬、廝磨，偶爾細微出血，再悉數舔去。

　　疼痛裡有愉悅的哼笑，等到差不多消停了，艾倫的腦袋暈呼呼的，只管賴在床鋪上，而男人已經認份起身收拾狼藉。

　　最先處理的當然是後穴和前身，手指溫柔的刮過黏膜，導出乳白的體液，也不斷觸及到酥麻的地帶。孩子扭扭臀部，享受給男人用溫水擦拭身體的溫潤。

　　腿根、腰腹有拭淨的清爽，讓有重量的尾巴擱在盤著的腿上細細擦拭。

　　他也會自然的揉捏孩子的腰窩，不止是為了舒緩折騰的按摩，一部分也是為滿足手感，不料這一掐一捏，對半人起了反效果。

　　水盆還好好的在一旁沒有打翻，乾淨的毛巾落在地上，男人則無奈的捂起額角，瞧向跨在自己身上的人。

　　「…你總愛挑我快清理乾淨的時候。」

　　「沒辦法嘛，突然…又想要了…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孩子語氣天真，不管器官是否有完全充血，急不可耐的扶著，對準自己的穴蕾坐了下去。

　　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壓迫時，利威爾總會思考，他的情況似乎無法用單不單身來定義。

　　手淫無法比擬的濕滑感再度躁動起來，生物的交配本該是被動的，但對於會自己開電視的孩子來說另當別論。

　　耳濡目染真是可怕啊…

　　主動的歡愛，在體內重新膨脹的部分讓彼此聯繫在一起，本靠著大腿支撐抬腰，到後面趴在男人的胸膛，一面討吻，一面將權利還給利威爾。

　　手有力的爬上大腿，掐著腰帶動進出的節奏，胸口則有兩份激昂的脈動……

　　再度睜開眼時已經陷入一片漆黑，隔了一下才能藉由窗外微弱的城市燈火在黑暗中看清自己的臥房。

　　好像，做了4.5次吧？

　　從原本的淡漠被孩子勾起也變的像蠢蛋一樣的不斷晃動著，最後一起失去意識筋疲力竭的睡著，這樣的狀態前前後後也會維持幾個禮拜。

　　肚子，真餓啊……

　　不過，也就當春宵一刻，好好把握這段時間吧，算是一點小麻煩，他們的生理常引發這樣的不同調。利威爾需要應付年輕小夥子的性慾，但反之，在艾倫不是發情期的時候，孩子對於回應他的求愛會顯得僵硬、不解。

　　他忍不住輕笑，曾經，艾倫本能的抗拒利威爾撫摸他私處的行為，充滿棘刺的巨尾直直往男人臉上招呼，那令人聯想到巴掌的火辣辣的痕跡，在那陣子被公司同僚衍生出非單身的傳聞。

　　然而知道那強求不來，他倒也乾脆，許多人生的第一次的對象都是艾倫已經很幸福了，稍微跟左右手為伍也不會說多淒涼，他自個兒在客廳處理生理積累，隔了一段日子才知曉，自己不知被窺視了多少次。有一回在他喘著粗氣，下意識出口了一聲孩子的名字，這才捕捉到一絲細微的驚呼，同時也發現了露在門邊沒藏好的銀綠物體。

　　他朝暗處再次喚了孩子的名字，明顯的就是已經篤定有人在那，艾倫先是為被發現瑟縮回去，又聽到一次男人放軟的聲音，確定那不是生氣，才慢慢的爬到利威爾身側，詢問自己在做什麼。

　　他和他簡單解釋，喜歡的心情和他的發情期搭不上，這就是人類自己處理的方式。

　　艾倫紅著臉，湊近到腿邊，對於生物，那富有吸引牠們的濃厚荷爾蒙，況且，人類的身心，不知為何在偷看時，對男人的低吟會有悸動。

　　想要品嚐、舔拭掉那些液體，雖說慶幸艾倫人類那一部分的影響力，但，口交真的還是偶爾就好了。

　　呼出的低吟是爽的，但絕大多數都是痛的，有別於人類的尖牙擦在老二上實在折磨。

　　他沒有發情期時的索求，但慢慢的試圖和自己的伴侶同調，少年跨上利威爾的腿，彼此的生殖器官靠在一起時，讓他看起來像個未經人事的雛兒般純潔。

　　至少牠們喜歡噴勃出的氣味，爬蟲特別喜愛腥羶的味道，那具領地意識也代表所屬物，所以艾倫很樂意讓自己的前身無意識的往男人的腰腹蹭，只是沒有說出來，他也相當樂得利威爾能將精液和尿射在他身上。

　　他是他狂野的走獸，也是他媚人純真的天使。

　　男人攬緊壓在身上那質量不小的傢伙，輕嘆一口氣。

　　艾倫被動靜喚醒，爬蟲的虹膜在陰暗的環境內調整形狀，他仍然趴在利威爾身上，意識到已經入夜了。

　　「利威爾也好像蜥蜴。」稍稍恢復體力的他，童言童語，努力以淺顯的用字表達。

　　「為什麼？」

　　「你也很會捲我。」

　　「還敢說呢，因為你，我快餓死了。」

　　「我也想吃菜了，吃完再交配？」

　　「不、要。」

　　「诶……為什麼？」

　　「你只是把我當按摩棒而已。」

　　「按摩棒是什麼？」

　　利威爾突然想打自己嘴巴，最好別說太多，也別讓孩子懂太多，那會沒完沒了。

　　「你喜歡我嘛？」他快速的切換話題，一個已經問過多次、顯得老套的話題，孩子理所當然是點頭回應。

　　「你愛我嘛？」艾倫還是點頭。

　　「明天做青椒和苦瓜的沙拉。」少年依然點頭但是像要亟欲掙脫什麼禁錮的大叫出聲「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吃苦瓜！」

　　這是蜥蜴發情期間無法控制的動作，男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得到通篇認可的答案了，他清楚，不用對這樣的失落認真計較，畢竟那全都只是牠們的習性。只是習性。艾倫愛著他，就算是某種程度的自我安慰也沒關係。

＊＊＊

　　發情期總時不時荒淫徹夜，且孩子這時可無法等到假日，熬過每天頂著黑眼圈進行會議，僅是換成在家裡繼續處理文件也覺得奢侈。

　　客廳裡迴盪著單調、有一定頻率的鍵盤聲響，落地窗前也有著慵懶的身影，長尾感應到周遭變化抽了抽，少年從原本趴著的姿態抬頭，望向在沙發上專注於敲打、發出聲音的源頭。

　　流線般的身軀令他悄然的溜上座椅，不顧打斷正在工作的人，抬起了利威爾的手臂輕舔。

　　「我不是故意的…」渾圓閃亮的眼睛包覆在半斂的眼皮底下，神情充滿愧疚，那是在發情之下，各種無法自持的無理取鬧所導致。

　　「我知道，那是你的天性。」利威爾從不為不減反增的受傷情況感到困擾，何況總是對於艾倫的心意患得患失，那些傷相反的顯得有被依賴的價值。

　　男人騰出一手撫摸孩子的臉蛋，捧著頰側，讓彼此的額頭相抵在一塊，鼻樑廝磨。

　　艾倫開心的抱住利威爾的臂膀蹭，大尾巴繞過放在腿上的電腦勾住腰，男人已經很習慣這樣的作業妨礙，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問題，但這個位置的光線是完全不足的。

　　「今天難得雲少晴朗，你把窗戶開了乖乖待在那，你在這曬不到太陽的。」

　　「不要，我現在想抱抱。」

　　「聽話，你忘了紫外線不足你晚上有多難睡嘛？」

　　沒有充足的UV營養，蜥蜴在夜晚會精神緊張，讓牠們對白天夜晚的區分認知產生障礙而無法正常入眠。

　　「可是…就想抱著你…」被自己的伴侶拒絕，尾巴都垂了下去，那純粹、溢於言表的模樣，令利威爾覺得無奈又想笑。私底下才有的柔和笑容充滿寵溺與嬌慣。

　　最後男人帶著筆電靠坐在窗簾遮蔽的那側，讓孩子可以曬到陽光又能巴著他不放。

＊＊＊

　　還是學生的青蔥歲月，由於單親的緣故，為了減少母親的負擔，早早就獨立自主，住在離學校近的機能圈。

　　放學自擬的採買也是日課，附近正好有一家大型綜合商場，以樓層分門別類的多樣化。

　　一個人住在外頭，課業固然繁忙，但不免也喜歡貓貓狗狗，心理設想著小動物的陪伴，每每到採買的日子，總會繞去寵物區看看。又有誰知道那會促成一段套脫常理的緣分？

　　才進賣場裡晃過小型寵物鼠和兔子、魚類水族、龜蛇飛禽，突然就是一隻亮眼色澤的物體在自己面前。

　　在他要經過的走道上，橫著一隻蜥蜴。

　　這應該不是店家放出來讓牠自己爬行的吧？這種展示方式太不可靠了，一會兒爬出去怎麼辦，話說，剛剛那是…驚嚇？！

　　一人一蜥對上眼，利威爾總感覺那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的反應，難道是自己的長相真的過於兇惡了？常聽同儕這麼小聲議論著。

　　不過在他自省的期間，那隻爬蟲似乎被吸引一樣的，明知被發現該跑，目光卻離不開人類少年。

　　利威爾瞧了瞧周遭，發現其中一個空了的還打著暖橘色燈光的保溫箱，原來從那麼遠的地方跑出來嘛。

　　利威爾小心翼翼蹲下，探出手擺在地上，直到小傢伙好奇的主動爬上來，便捧著朝箱子走去。可是到了之後，想將爬蟲放進去，沒想到蜥蜴纏著他的手不放，四肢像攀住枯木那般，細長的尾巴也捲的死緊，粗魯的甩了甩也弄不下來，想要徒手將牠剝下，蜥蜴卻發出了一種高頻的鳴叫，像是在抗議，只好帶著牠尋求店員協助。

　　「哎呀，這孩子很喜歡你呢。」看到這場面連店員也不禁吃驚，據他們所說，這隻淘氣鬼已經逃出籠數次了，而就算看上牠色澤有意飼養的玩家，也會因牠劇烈的威嚇反抗作罷。

　　說是這麼說，但他對爬蟲可完全不了解啊……

　　當下那個情況，他只記得，那隻小傢伙眼睛好像會說話，直勾勾的盯著他瞧，還真使他妥協買了下來。

　　一頓飯還未打理，倒是先多了一份意外的大禮。禮物永遠不嫌多、驚喜永遠不嫌來的太過唐突，前提是你的心臟夠強。

　　當然，飼養寵物絕對有一定開銷，只是起初真的尤為不安，完全不熟悉的餵養觀念與知識以及，外觀。

　　狗或貓，都是可愛的外表，蓬軟好摸的毛皮，和隨後的互動，但現在懷裡抱著的，是粗糙，甚至摸起來扎手的觸感，可以說是小型的恐龍後代，與可愛沾不上邊，智力方面甚至排在哺乳類之後，這樣…真的能培養感情嘛？！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在隨時上網了解飼育方式，生活仍然伴隨恐慌，因為這個物種，牠的成長速度實在太驚人了。

　　本來連尾巴還能塞在兜帽裡走動的，現在已經長成了2公尺，伏趴在地上爬行時，小出租套房也顯得狹窄。

　　好在食糧方面倒是能配合，只是常常必須在自己上課或補習的期間也開著紫外線燈，每個月下來的電費跟過去自己獨身相比非常可觀。

　　生活費陡然失衡之際又不好意思向辛勞的母親開口，就這樣硬著頭皮，兼顧學業又打工，直到某天，累壞身子，在凌晨沾床一路睡的連課都蹺了。

　　那個黃昏，紅的像血的天邊詭譎艷麗，焰火般的夕陽光彩透過窗子打進房裡，映上床和被單，以及在身邊抱著自己、赤裸的少年…

　　夢到以前了。

　　利威爾清醒時是滑靠下窗簾的坐姿，脖子背脊有些痠痛，本來擱在腿上的筆電還停在作業畫面被放到了一邊，腿上換成了熟睡的蜷曲物體。

　　不知不覺，十幾年過去，想回來那些細節片段，艾倫明明是渴望自由的，他那時明明就要成功逃走了，結局卻是現在這樣被他豢養在家裡。愛他，會不會只是自私的一廂情願？

　　他順著微涼的鱗尾，若有所思。

＊＊＊

　　「你能把尾巴變不見嘛？」

　　「不知道呢。」少年看向後邊，巨尾隨著神經傳導掃了掃，又睜著他的蒼翠大眼望向主人「利威爾不喜歡我的尾巴嘛？」

　　「不是，怎麼可能，我只是想帶你出去，那就必須想辦法遮蓋你的尾巴才行。畢竟你都能變成人了，又能夠變回去隱藏，要是尾巴也能藏起來就完美了。」

　　利威爾相當了然的說著，但聽者反而防範起來。

　　「為什麼，突然要出去外面？」

　　「嗯？因為，一直都把你關在家裡啊。」他想伸手繞繞蹲坐的人的下頷，不料被他的寶貝警覺閃開。

　　「＂外面＂是哪裡？如果是像賣場那樣的地方，我才不要去。」

　　「不是的，要比那更寬廣，是這個家以外的地方，沒有會包圍你的東西，是外面的世界，像你看到的電視裡的那些畫面一樣。」

　　「…那…利威爾也一起嘛？」

　　「當然了、傻瓜。」

　　艾倫思索，似乎稍微理解了方向，既然是跟利威爾一起的話，那出去陌生的地方來場冒險也並無不妥。

　　艾倫終於能夠完美隱藏時，已經是人多的熱季長假，抬頭，映入眼瞳裡的陽光竟有從未有過的刺目。

　　「好多人，真的好多人，都沒有草和土，都是平平的石頭。」

　　「人類住的地方，都是覆蓋水泥的。」

　　畢竟少年沒有身份，出國去到熱帶雨林遊玩基本辦不到，只能帶著艾倫，將他打扮成一般情侶去去一些人類打發休息日的地點。

　　男人倒沒為孩子公然做出什麼舉動或詭異發言畏首畏尾，只是黏了點，艾倫的人類外貌大致是個17.8歲洋溢型的小夥子，但應該是出於置身在人多的地方，明明個頭比男人高，卻想躲在他身後盡量把自己縮的小小的。

　　利威爾帶著他經過電影院，孩子覺得有家裡的＂大板子＂看那些花花綠綠的影集就足夠了，對更大更清晰的聲光沒有想法；行走於人類喜歡遊逛的街市，縱使人多但有強烈的空調，可艾倫只覺得過於寒冷，而且快速的在蒸乾他的水分；來到坐擁整個城市景色的高塔，利威爾希望他能沿著全幅的玻璃帷幕欣賞外邊的遼闊，但艾倫仍然是只顧攀著男人的胳臂，口香糖般粘著利威爾遠比觀望有趣的多。

　　利威爾一面牽牢孩子一面偷瞄自己抄寫的小紙條，雖說安排的地點過於＂人性化＂，但本來就是秉持著什麼都帶艾倫看看勾起他的好奇心，不過大半天觀察下來，他幾乎沒有任何興致，難道是關太久導致的後果嘛？利威爾對於這樣的影響感到相當操心。

　　公園綠地是最後的地點，這倒是有所起色，因為艾倫差點做出四肢伏地的爬行動作被男人即時阻止。

　　「好熱……」盛夏酷暑，此時看到的河畔坡地如同綠洲，孩子一屁股坐上草皮打滾，在水源邊氣溫降了點，陽光熱烈，正是充足的營養來源。

　　看他總算接觸到外界的模樣，不禁鬆了平時皴緊的眉峰，像帶孩子的家長，滿足於幼崽嬉戲時的活潑和歡欣。

　　「我就在旁邊的那棵樹下。」人類的皮膚不能長時間承受這樣毒辣的艷陽，利威爾才挪動位置，沒想到艾倫跟了過來。

　　「艾倫？…我就在這，你多玩會兒。」

　　「利威爾沒要在旁邊的話，那我們回家吧。」

　　「但…」

　　「唔…太熱了，身體怪怪的…而且利威爾不在旁邊，我待著也不好玩。」

　　雖然孩子這麼說，可是男人不免往他已經失去野性這層面想，他們牽著對方的手，然而彼此的內心各懷顧慮。

　　擔憂孩子的生存模式，到家後利威爾卻十分懊惱。設想不夠周道，只想著帶艾倫出門卻犯了最大的禁忌，艾倫那是熱衰竭的反應，在冷氣空間失去水分，立刻又過分在太陽底下曝曬，本來蜥蜴就需要無微不至的呵護，何況他還是人類的外型。

　　「嗚嗚……」已經沒有多餘體力和精神力維持外型，一踏進家門艾倫就回復成了銀綠巨蜥的原型，癱軟的趴在地上哀鳴。

　　在浴缸放滿常溫水後，將艾倫抱進浴室裡，靠在胸膛、肩頭的小傢伙仍然是沒有溫度的，但沒了平常的活力，利威爾心疼的撫了撫牠的棘皮，慢慢的泡進冷水裡。

　　「抱歉，艾倫，我竟然沒注意到你的狀況。」

　　噗嚕嚕嚕…艾倫在水裡吐著泡作為回應，雖然沒什麼力氣，但看起來舒服多了。

　　晚餐時間，男人是直接坐在浴缸旁，將洗淨的菜葉撕成一片片親自餵食。到了本該入睡的時間也不得閒，持續觀望著孩子的反應變化，就這麼支撐到天明。

　　週休就在孩子的中暑裡收尾，男人和往常一樣去公司了，不過心裡從來沒如此焦慮過。

　　癱了兩天，巨型爬蟲從窗邊慢慢爬回臥室，粗壯帶有利爪的後腿幻化成白皙的雙足，留下巨尾，渾身赤裸。

　　取了襯衫套上，緩緩的爬上了沙發繼續發懶。

　　還是家裡最舒服了，雖然利威爾不在時會寂寞。

　　少年趴在絨毯上睜開眼，內心有個疙瘩在。

　　利威爾為什麼突然有了些別於過往的舉動？變化就是一種不安的因子，無奈他也懵懂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因此沒得去詢問利威爾。

　　體力還有點不穩定呢，白皙的手，往指尖是越漸深色的爪子，反正他也不會外出，長指甲正好還方便他抬手就能去按放在桌上的遙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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