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鉢華絆珈(荷花魂)第1-22章(重置中),4

[db:作者] 2025-07-16 05:11 5hhhhh 7020 ℃

俞仲柏見兒子五迷三道的樣子,心中有氣,又聽得玉罕郡主要帶走兒子,怒道:「小賤人!想劫走我兒,哪有那麽便宜!」他手一揚,四顆金龍彈如流星般向玉罕郡主激射而去,分打玉罕郡主「箕門」、「少海」、「天突」「神庭」四穴,彈上還附著「毒龍殺生掌」劇毒,狠辣之極;玉罕郡主轉過劍柄左揮右舞,只聽叮叮連響,將四彈全接了去,原來她劍柄上有朵小小紅蓮,專收暗器,彈至蓮開,立刻吸住,玉罕郡主喝道:「還你!」嗤嗤數聲,向俞仲柏射了回去,竟然也是分打向俞仲柏的「箕門」、「少海」、「天突」「神庭」四穴,第四顆金龍彈由發際「神庭」向後推,兼打全身百穴之巔——頭頂上的「百會」穴,玉罕郡主在瞬間不但辨明俞仲柏所打四穴,而且在反擊之際還多打一穴,出手之快,反應之捷,認穴之準,運勁之巧,真是出神入化!

俞仲柏暗叫不好,但他不愧為名震江湖的煞手龍王,忙施展「盈縮之期」身法,就地後翻,險險避開。六龍見師父也非玉罕郡主對手,花姑娘在一旁又無出手之意,他們哪敢出頭,齊發一聲喊,卻不敢上前,大家眼睜睜地看著玉罕郡主負著俞青詩飛一般地去了。

卻說那半瓢道人順著來路一溜煙逃出見龍塢,不敢去找馬匹,施展輕功,連夜奔回昆明城中。墨雲、觀霞、拈露見他一個人喪魂落魄般回來,卻不見玉罕郡主,忙問他郡主在何處,密信有沒有奪回,半瓢道人這才想起郡主還在俞府,便嘆道:「娃娃們,郡主怕是回不來了,自從我和她在俞府大廳分開,就沒見到她,老耗子的徒弟說抓到她,只怕是兇多吉少。那老耗子請來一個『篩,天牌,香籠蓋』,好生厲害,道爺我也戰她不過,虧我自有妙計才得脫身,否則,嘿嘿!」女孩們花容失色,驚問他詳情,半瓢道人卻又說不清楚,只說被一個麻臉醜婦笑敗,道人一個勁叫道:「快拿酒來!把肉也切一大盤來!沒有?白飯也可以,道爺辛苦一夜,肚皮已貼到脊背上了!」墨雲忙吩咐開火,過得一會兒,便給他端來酒菜,半瓢道人左手擡碗猛喝,右手把大塊肥肉往嘴裏送,不多時已是酒足飯飽。

墨雲、觀霞、拈露三人連忙各自拿了兵器,就要去俞仲柏府打探消息,這時門外有些響動,三個女孩出去一看,玉罕郡主已從墻上飄落,身上卻背著一人,墨雲正要問,玉罕郡主卻說:「快鋪床榻!他中了俞仲柏的毒掌,救他要緊!」幾個女孩忙扶俞青詩進裏屋榻上躺下。玉罕郡主忙命墨雲速將所有解毒膏丹丸散全部拿來,逐一餵進俞青詩嘴裏,卻都沒有用。玉罕郡主想起半瓢道人,忙問墨雲,才知老道已經回來,喝得大醉,正倒在桌下呼呼大睡。

墨雲她們三個忙將半瓢道人搖醒,玉罕郡主問他有沒有解毒之法,半瓢道人自稱是解毒的行家,說道需要看看病人才好下藥,等進去看到俞青詩,半瓢道人大叫:「我徒兒怎麽在這裏?」他飛一般奔過去,拿住俞青詩手心一捏,臉色驟變,再翻開俞青詩眼皮看看,叫苦道:「怎麽……怎麽他竟會中了俞老耗子的『毒龍殺生掌』?!」

玉罕郡主情急關切,忙問:「道長,他傷勢如何,打不打緊?」半瓢道人也不回答,只是唉聲嘆氣;玉罕郡主又問:「這是什麽毒?道長你快說嘛,我也好設法解毒啊!」半瓢道人道:「郡主娃娃,老耗子這毒是沒有解藥的!青詩這小子是必死無疑了!」說著,他放聲大哭起來。玉罕郡主一聽,如被雷殛,頓時呆住,半晌無言;觀霞和拈露本就愛哭,這時見半瓢道人嚎啕大哭,也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

墨雲畢竟沈著,遇事稍穩,扯住半瓢道人道:「老道爺,你別哭好不好,還是想辦法救人哪!」她見這老道知道這毒,或能找到解毒之法,半瓢道人說道:「丫頭,道爺雖然愛笑,現在卻笑不出來,你叫我不哭怎的?」墨雲見他仍然哭個不停,便激他道:「你連這毒什麽來歷,如何配製都不知道,怎知不能解?所謂望聞問切,對癥下藥,你連這道理都不懂,豈不可笑!」

半瓢道人被她嗆著,於是收淚道:「丫頭,道爺我是煉丹熬藥的老把式,不知一點怎會昏說?這毒源遠流長,經歷多少朝代,演繹多少故事,你小丫頭又怎會知道?且聽我說來——」玉罕郡主也收住眼淚,聽半瓢道人娓娓道來。半瓢道人說道:「這毒是老耗子多年以前在西藏薩迦不知從何人處盜來,其實這種毒原在宮廷中密傳,不知怎麽傳入西藏。」墨雲道:「你們就會哭,毒既然是老耗子下的,怎麽不找他要解藥?」她這番話說得拈露和觀霞兩個小孩子都眼前一亮,齊道:「是啊!」

玉罕郡主怒道:「我問俞老賊要解藥,他竟連說沒有,這不是騙人嗎?」半瓢道人嘆息道:「老耗子沒騙你,他確實沒有解藥!」玉罕郡主和三女孩都是一驚,老道說道:「他真沒有解藥,這老耗子威震江湖,天下英雄豪傑無不忌憚他的毒掌,正是因為沒有解藥的緣故!」老道又接著說道:「此毒叫做『牽機』,何為『牽機』?你們知道嗎?」女孩們都搖頭不知,玉罕郡主道:「是不是登上織機織布?」半瓢道人點頭道:「正是!郡主娃娃聰明!」拈露插嘴道:「這有什麽稀奇。我們麓川誰家沒有織布機,我也會織布呢!」邊說邊將雙腿前蹬,低頭伸臂,比劃姿勢,

半瓢道人說道:「正是這個樣子,中這『牽機』之毒的人,頭腳勾連,身體縮小,極為痛苦,因死後姿勢就像在織布一般,故而名為『牽機』。這其中還有一個故事呢。五代時,南唐後主李煜只會作詩填詞,卻不會做皇帝。」玉罕郡主道:「他的詞做得極好,可稱詞家中的南面王。」半瓢道人道:「郡主娃娃又不懂了,詩啊詞啊那些東西雖然好玩,卻不能拿去打仗,別人天天練兵打仗,他天天寫詩填詞,自然打不贏別人,後來打了敗仗,國破家亡,當了宋朝皇帝的俘虜,一家子被關起來,此人和我一樣,也有一股瘋勁,道爺好武不廢,喜歡喝酒打架,他卻好詩詞,被關起來還瘋瘋癲癲地寫什麽詩詞,有一天,剛巧是七夕之夜,他填得一首《虞美人》,什麽月啊,花啊的;」

玉罕郡主忍不住糾正道:「是『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他這首《虞美人》詞句明凈凝練,優雅清越,以問起,以答結,由問天、問人而到自問,淒楚不失激越,流走自如,愁思貫穿始終,沁人心脾,實為上上佳作。」半瓢道人點頭道:「小丫頭倒也博學,那李後主填了詞,自家哼哼也不會有事,卻又教人吹彈吟唱,傳到弒兄篡位的皇帝趙光義耳裏,那趙光義陰險刻薄,最是不能容人,一聽之下,龍顏大怒道:『前回他作詞作得快活,丟了國家,這回他又作得快活,要丟他性命!』就派太監拿了這『牽機』下在酒中逼他喝下,李後主喝下之後,毒性發作,他又不會像老道這樣每天打熬筋骨行氣練功,還可茍延片刻,他眼一翻,頭手伸,兩腳蹬,身子勾成個圈,縮成一小坨,一命嗚呼!」

玉罕郡主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嗚嗚咽咽抽泣起來。半瓢道人奇道:「你這娃娃怎麽哭得這麽傷心,像死了老公一般,我與他師徒一場,自然要哭他,你卻哭什麽?」墨雲、觀霞、拈露齊聲呵斥老道胡說八道,墨雲罵道:「你才死了老公!」四人不知玉罕郡主在俞府竹上與俞青詩兩心相通,加上俞青詩舍身替郡主擋毒掌,她已是芳心暗許,並非亂哭。

墨雲低頭沈思片刻,忽然擡頭對玉罕郡主道:「郡主妹妹,你還記得嗎?麓川深谷中那些被毒瘴毒死的獸類就是頭腳勾連的呀!」玉罕郡主點頭道:「是呀,那時我口含師父所賜濕婆之藥『阿蜜栗多』,又以『濕婆悉檀功』護體,毒瘴無法傷我,莫非,青詩阿哥所中之毒或能以『阿蜜栗多』和『濕婆悉檀功』來解?」半瓢道人見她說到俞青詩時面含羞色,聲音顫抖,不知何故,奇道:「郡主娃娃好奇怪!」墨雲卻看出郡主對俞青詩情意綿纏,抿嘴笑而不語,觀霞和拈露兩個小孩子只知救人是好事,哪裏明白這男女情事,聽墨雲這麽說,踴躍道:「郡主姐姐,我倆馬上回去找托缽大師,取藥來治!」

半瓢道人大叫:「來不及了,他最多捱不過半個月,從麓川到昆明,來來回回一個多月,我徒弟早就死了!」他這番話說得觀霞、拈露目瞪口呆。玉罕郡主忽道:「那便帶他回麓川救治,一旬之內,輕車快馬,日夜趲行,也到得麓川了。」半瓢道人卻叫道:「不行不行,我不許你帶走我徒兒!」玉罕郡主一怔,問道:「為什麽?」老道說道:「我徒兒若是死在昆明,道爺還可將他埋在我那鳳鳴山上,到了你們那蠻……」他似覺不妥,改口道:「死在你們那邊遠之地,我想給他燒點紙錢也要跑幾千裏路,我豈能答應!」

玉罕郡主大怒,呵斥老道:「我們要救他,你卻口口聲聲要他死,你這做師父的到底是何心腸?!」半瓢道人詞窮理屈,喃喃暗罵,半晌方才說道:「我也一同去吧。」玉罕郡主道:「這樣,我還可找萊溫貌追回密信。」半瓢道人不解,玉罕郡主便將在竹梢上聽得俞仲柏與李太監所說之事說出,半瓢道人聽了,只是咋舌。

次日一早,玉罕郡主入宮面聖告辭,永歷皇帝慰問了幾句,永歷皇帝的寵妃秦貴妃尤其喜愛玉罕郡主,拉著玉罕郡主又交談一會,郡主方才告退出宮,即刻上路,郡主的白象暫且在養御廄內。玉罕郡主一行快馬加鞭,循滇西驛道急返,不過七八天,便過了無數高山峻嶺,渡過禮社、瀾滄、怒江等滇中大江,來到瑞麗江邊的麓川者闌城,城內街道縱橫,人群熙攘,墨雲在前開路,她拿出一面虎爪形鎏金銅牌,高高舉起,高聲叫道:「郡主經過,行人避讓!」道上行人見是郡主來到,連忙紛紛走避,讓出一條路來。

玉罕郡主一行快馬疾馳,循著城內主道直奔廣賀罕王宮,那王宮院落呈正方形,有四道主門,八道邊門。有高達三丈的白色城墻圍住,底部寬一丈。每隔三百步就有一個塔樓,紅磚宮墻,墻外有寬闊的護城河。守衛王宮的「召版瀾」鐵甲衛士見是玉罕郡主,忙打開宮門,將郡主一行人迎了進去,宮內有數十座大小殿宇,均為緬甸柚木所建,精雕細刻,宏偉壯麗,半瓢道人從未見過這等景象,忍不住嘖嘖稱奇。

宮殿廣場上的宮室層層遞進,分為東西兩片,兩片宮室之間是高大華麗的果戰壁大王殿,殿頂四層重檐相疊,由紅白相間的琉璃瓦鋪成,四周圍繞十六座角柱,柱頭皆以蓮花裝飾,精美至極。殿內正中九層寶傘之下,高高地安放著由八頭栩栩如生,神態各異,威猛猙獰,黑石雕成的巨虎托起的八角形王座,端坐於王座上的那位鬚髪花白,面容威嚴端莊的高壯長者起身離座,他頭戴飾以琥珀佛像的塔形尖頂王冠,身著十重斕紋錦繡王袍,左肩斜掛由各色璀璨寶石串成的長長聖線,正是思南王混諾罕,見女兒回來,混諾罕十分歡喜,連忙過去抱住郡主,連連合十,感謝佛主護佑,又向半瓢道人致以歡迎之詞,半瓢道人不懂擺夷話,自有墨雲為他翻譯。

思南王隨即傳旨:在奢華富麗的廣賀罕王宮前的大青樹下趕起三天三夜的大擺;麓川氣候溫和,雨水繁盛,那一棵大青樹竟遮蓋住整個王宮前的廣場,足夠上萬人趕擺(趕街)。諭旨一下,附近各猛中美貌多情的小蔔少(姑娘),英俊勇敢的小蔔冒(年輕男子),年老的波濤波咪(大爺大媽)紛紛來到,擊鼓鳴鑼,拋灑五彩米花、蠟條,燃放高升,以銀盆盛香水潑灑,為郡主歸來歡慶。半瓢道人雖然足履九州,見多識廣,但如此熱鬧狂歡,飛金流彩的盛會,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本是最喜歡熱鬧的人,只喜得抓耳撓腮,每天嬉鬧狂歡,醉臥夕陽。

玉罕郡主擔心俞青詩傷勢,無心參與,她帶著墨雲,出了王宮,正要去佛寺,忽然聽得有人叫道:「郡主妹妹!你回來啦!」玉罕郡主回頭一看,卻是一個濃眉大眼,英俊健壯的高大青年,手中拿著一束鮮花,玉罕郡主認得這是麓川的「帕雅因」(擺夷話:第一勇士、第一英雄),名叫刀思密,世代侍奉思南王室,從小就和玉罕郡主玩在一起,與玉罕郡主親如兄妹,他見玉罕郡主回來,忙準備了玉罕最喜歡的鮮花,準備送給玉罕郡主,玉罕郡主此時正為俞青詩傷勢煩惱,只隨口應道:「思密大哥,我有急事,以後再敘。」就和墨雲上了馬匆匆而去。

刀思密一怔,他還從未見過玉罕郡主對他如此冷淡,這時恰好觀霞和拈露兩個小女娃在一邊玩耍,刀思密叫了一聲,兩個女孩見是他,忙跑過來,刀思密將鮮花送給她倆,兩個女孩興高采烈,很是歡喜,刀思密就問她們此去昆明的遭遇,觀霞和拈露嘰嘰喳喳地跟他說了,刀思密聽說玉罕郡主與俞青詩的事,心中猶如被狠狠刺了一刀,他與玉罕郡主自幼青梅竹馬,雖然玉罕郡主將他當成大哥,他卻深愛著玉罕郡主,夢想著有朝一日能與玉罕郡主結為百年之好,如今聽觀霞和拈露說來,玉罕郡主顯然對俞青詩一見鐘情,刀思密只覺得天塌地陷,心如火焚,觀霞見他神色有異,忙道:「思密大哥,你不舒服嗎?」刀思密強笑道:「我沒事,你們去玩吧。」

玉罕郡主急匆匆趕到佛寺,卻不見托缽高僧,一問寺裏僧人,說是高僧被緬甸金樓大王請去主持重大佛典,要數日後才回來,那「阿蜜栗多」寶藥他隨身攜帶,不在寺裏。玉罕郡主又氣又急,回到王宮哭泣不已,混諾罕勸她幾句,反被玉罕郡主哭罵,墨雲忙將經過稟告混諾罕,混諾罕雖然身居王位,手握大權,卻也無計可施,只得命人快馬奔赴緬都催促高僧速回,但緬都遙遠,不知高僧何時才能回來,這樣不過是聊以安慰郡主而已,玉罕郡主無可奈何,每日用各種良方配藥給俞青詩服下,又時時以內力為他逼毒,明知無甚效果,仍然晝夜不休。刀思密看在眼裏,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他既心疼玉罕郡主,又痛恨俞青詩奪去了玉罕郡主的芳心。

俞青詩對玉罕郡主這番情意感動之極,他雖然讀了不少聖賢書,卻不善言辭,心中暗想:能有玉罕郡主這樣的絕世佳人為紅顏知己,此生夫復何求?唯一的憾事就是自己命在旦夕,不能與玉罕郡主長相廝守。想到此,俞青詩反而安慰郡主,玉罕豈會不知他的心思,只是見俞青詩的傷一日比一日沈重,恐他難過而不說破。這日玉罕和俞青詩在宮內樓閣上觀景,俞青詩見玉罕郡主玉顏雕謝,愁緒深深,想為她解解憂慮,又想前幾日見到放高升,便問:「郡主妹妹……」玉罕郡主打斷他的話,說道:「你我兩心相知,遠勝手足,你不要叫我郡主,叫我……玉罕妹妹!」

俞青詩喜極忘形,他將玉罕郡主的小手握在掌中,只覺細膩溫柔,潤滑如玉,俞青詩心神蕩漾,正欲去解玉罕衣衫,玉罕郡主已經將手抽回,嘆息道:「不是我不願與你溫存,你毒傷沈重,只能靜養不能亂性,等治好毒傷之後,我們再行歡好不遲……」玉罕郡主見青詩面上一紅,忙岔開話題,問道:「青詩阿哥,剛才你說什麽呢?」青詩想起,便說道:「趕大擺時升入夜空的是什麽?」玉罕只道他真的不知,便細細給他講解。這兩人情濃之時,竟都一反常態,玉罕郡主本來聰慧伶俐,卻被青詩哄住;青詩一向迂闊,此時此刻卻狡黠起來,這番變化真可謂奇妙之極。

玉罕郡主對青詩道:「那東西在我們擺夷話裏叫做『蒙菲』,漢話叫高升,用火藥、竹筒、竹桿等做成,大的有幾十斤重,兩三丈長,小的也有幾斤重,最小也有到幾兩的,燃放時先將它放在專門的架子上面,再點燃引線,高升就呼嘯飛空開花,最高可達七、八百尺。」玉罕見青詩聽得認真,又道:「高升分兩節和三節的,我們擺夷話叫做『蒙菲姐弄』,用漢話說,就是『背妹妹的高升』。」

青詩不明白什麽是「背妹妹的高升」,便問道:「是不是就像那天你將我從俞府帶出來一般,還是要我趴在你背上?」玉罕郡主頓時醒悟,輕輕打了他手心一下,佯怒道:「我還道你老實呢,現在怎麽變得這麽狡猾了!」話還沒有說完,突然有人一聲怪叫,把玉罕郡主和俞青詩嚇得跳了起來。

卻見一個白布包頭,身穿無領對襟衣衫的老波濤歪歪倒倒地走了過來,雖已大醉,仍手握竹酒筒痛飲,還大呼小叫道:「好……好酒啊!酒……」原來是半瓢道人不知從哪裏尋了一身老波濤的衣衫穿上,玉罕郡主與俞青詩放下心來:以老道的武功,那些守衛王宮的「召版瀾」侍衛哪裏欄他得住?他又是郡主的客人,侍衛自然不會欄阻。

這老道醉醺醺地湊過來,把竹酒筒伸到玉罕郡主面前,口中胡言亂語,玉罕郡主和俞青詩正在情意繾綣,兩心交融之際,突然被這半瓢道人跳出來打岔,都不由著惱,玉罕郡主奪下他手中竹酒筒,隨手放在桌子上,喝道:「老道,你醉了,睡覺去吧!」順手將半瓢道人推出欄桿之外,好個半瓢道人,身體落下之際,卻伸手將桌上竹酒筒拿了回去,嘴裏叫道:「還……還我酒筒,不然……不然道爺打你屁股……」話未說完,人已倒下,隨後一陣鼾聲傳上樓來,玉罕郡主與俞青詩探身往下一看,那老道已經在樓下花叢中睡得像死豬一般。

玉罕郡主不知道,就在她看不到的樓下花叢深處,刀思密正盯著她和俞青詩,眼中似要噴火,玉罕郡主與俞青詩在樓上所說情話,刀思密聽得清清楚楚,那一字一句就像無數小刀,割得他內心痛楚無比,當看見俞青詩把玉罕郡主的小手握在掌中,還要去脫玉罕郡主衣衫之時,刀思密一顆心幾乎從嗓子裏跳出來,他伸手去拔腰間的百煉緬刀,如果俞青詩敢對玉罕郡主無禮,他就馬上沖上去宰了這個輕薄的小白臉!接著半瓢道人忽然跳出來這麽一鬧,玉罕和俞青詩也沒了興致,各自回房休息,刀思密怔怔地站在花叢中,渾身發顫……

又過幾天,半月之限將至,俞青詩已臥床不起,托缽高僧仍然杳無音信,那半瓢道人束手無策,整天喝得酕醄大醉,指天罵地,思南王混諾罕以重金懸賞,並遍請所有臣民摩雅(擺夷話:醫生),可是這些醫生看過後全都治不了,玉罕郡主茶飯不思,形銷骨立,混諾罕、墨雲、刀思密等都勸郡主保重身體,郡主全聽不進去,混諾罕無奈,傳下諭旨:郡主不笑,全國不得歡笑,不得婚娶,不得歌舞,整個麓川被愁雲慘霧籠罩,思南王這是拿這個任性的寶貝女兒沒辦法,只好以臣民為質,刀思密時刻留心關註郡主一舉一動,他一面盼著俞青詩快點死去,一面又擔心玉罕郡主傷心過度做出非常之事;

到了第十五天,俞青詩憔悴不堪,臥床不起,面色灰綠,儼然已是幽冥中人,玉罕郡主守在床邊,黯然垂淚低語道:「青詩阿哥,待明日你去了,妹子我也隨你去!」入夜,玉罕郡主換上黑衣,背起俞青詩輕輕躍過王宮高墻,展開輕功,轉眼間就出了者闌城,馳過田壩,直入森林之中,守在宮外的刀思密發現玉罕出宮,忙命守宮的召版瀾衛士通知思南王,一面飛身上馬直追而去。玉罕郡主輕功何等高強,刀思密雖然快馬加鞭,仍然追趕不上,他眼睜睜看著玉罕郡主身影消失在森林深處,不由急得大呼:「郡主妹子!」驚得森林中眠鳥紛飛,刀思密一咬牙,也追入林子裏。

玉罕郡主來到密林中的一堵巨大斷崖下,她撥開叢莽,露出一個深邃巨洞,玉罕郡主便背著俞青詩閃身進入,巨洞正中有一個天然平臺,四周環列著數十只巨大象牙,一顆鵝蛋大的綠寶石放在平臺一端,寶光四射,將洞內映照得猶如白晝,相傳此處古時曾是「象洞」,大象將死之時,自行走入此洞,長哼三聲,安然而逝,故爾洞內有無數象牙象骨。這裏是玉罕郡主與托缽高僧練功之處,極其隱秘,除他們師徒二人之外,再無人知道。

玉罕郡主將俞青詩輕輕放在臺上,此時洞內寂靜無聲,儼然與塵世隔絕。玉罕郡主看著俞青詩,心中酸楚,嘆道:「青詩阿哥性命不保,我活著還有什麽樂趣,不如殉情而死,也好過活在世上傷心!」想到此,玉罕郡主舒展素手,悠悠起舞,邊舞邊唱起悲歌:「我的阿哥,請你聽吧,人間誰有這樣的愛情,剛剛長成的小緬桂樹還未開花,就被狂風折斷了根!人間誰有我不幸,剛剛結識心上人,倏忽又要離分!」她邊唱邊舞,泣不成聲。

忽然從極遠處傳來聲音,震得洞壁嗡嗡直響:「是誰在這裏?快出去!」玉罕郡主大吃一驚,急忙回頭,卻不見有人,她暗道:莫非是這些天來我悲傷疲累太甚,致生幻覺?那聲音卻又響起:「還不快出去!」

玉罕郡主大怒,手持寶色荷花劍,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原來這巨洞之中還有許多小洞,玉罕郡主找到一個僅夠容身的洞口鉆了進去,裏面冰冷砭骨;她往裏面走了二、三十丈,迎面刮來一股勁風,刮得玉罕郡主幾乎站不穩,玉罕郡主忙潛運神功,力貫於足,立刻站穩,那風勢漸漸減弱,忽然又聽見有人哼了一聲;玉罕郡主猛喝一聲,挺劍就刺,這一刺雖非奪命殺招,但玉罕郡主憤怒之下出手,這一劍極是淩厲,那知劍尖就像刺入一團爛泥之中,玉罕郡主心知有異,接著又是一招「氣拔山兮」刺出,這是她與錢永忠切磋武功時學來的招數,剛猛無匹,即便是金石也難當此一擊!哪知一劍刺出,仍然如刺中爛泥一團。

玉罕郡主連施兩招無果,不由焦躁起來,她本來機智冷靜,但這些天來因為治不好俞青詩的毒傷,她已是心力交瘁,悲怒交加,玉罕郡主右手揮劍,一招「白荷望月」,左掌卻是「千瓣蓮華掌法」的必殺絕招「金蓮開敷」,按著四面八方的路數,每面每方拍出九九八十一掌,方位、角度、所蘊內力、取意、變化各不相同,將敵人全身籠罩在漫天掌影之中,避無可避。接著,玉罕郡主只覺右手一震,劍已刺入巖石之中,而左掌之下卻空無一物。

玉罕郡主大吃一驚,這時她身後傳來一陣清朗渾厚的笑聲,中氣充沛,顯然內功極其深厚,這人說道:「我的可愛美麗的小郡主芳圖麗佳,從兜率天降臨人間的白荷天女,多日不見,你武功又精進不少啊!」玉罕郡主聽那人叫出自己的本名「芳圖麗佳」,忙將寶色荷花劍一丟,撲入那人懷中,眼淚簌簌而下,嬌呼道:「師父!!」黑暗中,有人伸手將她嬌軀摟入懷中,果然是玉罕郡主到處找尋不到的托缽高僧。

玉罕郡主和托缽高僧來到前面的巨洞之中,她連連說道:「師父,你怎麽躲在這裏,我找不到你,差點就死了!」托缽高僧身材高大魁偉,鬚髪剃凈,高鼻深目,寶相莊嚴,猶如寺中佛像,一雙碧綠清澈的眼睛正慈愛地看著玉罕郡主,他聽了玉罕郡主的話,忙問道:「孩子,你怎麽了?為什麽說死?」玉罕郡主指著洞中高臺上的俞青詩說道:「這是我的朋……朋友,師父,您快救救他吧,快……快把『阿蜜栗多』拿出來救他一命!」

托缽高僧目中精芒一閃,問道:「為什麽要用『阿蜜栗多』?尋常毒藥是用不到『阿蜜栗多』的!」高僧見玉罕郡主哭得像淚人兒一樣,忙伸手輕輕拍了拍玉罕郡主的後背,安慰道:「別急,乖孩子,讓為師看看。」高僧將俞青詩衣衫解開,輕提一口氣,掌心「內關穴」對著俞青詩胸口一照,頓時顯出一個青黑色的掌印來,高僧神色凝重,目光淩厲,盯著玉罕郡主的雙眼,問道:「是什麽人下的手?」

玉罕郡主從未見過師父神色如此凝重,忙答道:「他是中了滇中神龍門的掌門人『煞手龍王』俞仲柏的『毒龍殺生掌』。」托缽高僧略一沈思,追問道:「俞仲柏?他相貌是怎樣的?」玉罕郡主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指著俞青詩道:「長得有幾分像他。」托缽高僧仔細打量俞青詩,然後問道:「這年輕人是那俞仲柏的什麽人?」

玉罕郡主見托缽高僧神色越來越不對,心中更是不安,應道:「這青詩阿哥是俞仲柏的兒子。」托缽高僧忽然仰天大笑,把玉罕郡主嚇了一跳,托缽高僧笑聲漸止,他拉著玉罕郡主的手說道:「乖孩子,我不能救他,讓他死吧!」玉罕郡主又驚又急,高叫:「師父,如果他死了,我也不願獨活!」托缽高僧逼視著玉罕郡主,雙目如刀,直透她五臟六腑,他早看出玉罕郡主對俞青詩一往情深,說道:「乖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還是不能救他。」

玉罕郡主心中一沈,忙問道:「師父!這是為什麽?」托缽高僧冷靜而清晰地回答道:「他的父親正是為師的仇人,他們父子自相殘殺,是為什麽呢?為財富嗎?為美女嗎?還是為了權力與尊貴的地位?」玉罕郡主雙膝跪地,泣不成聲地對托缽高僧說道:「師父,他是我最愛的人,他之所以被他父親毒掌所傷全是為了救我!為了與他那狠毒的父親決裂!」

高僧又仔細端詳俞青詩,他仰頭沈思良久,一字一句地說道:「佛經雲:一剎那間,有九百個人生,人的一生只不過是一剎那的九百分之一,何其短暫啊!世事如雲煙,過之即滅,但時至今日我還忽忽念及,可見六根未凈!」他對玉罕郡主說道:「我的小白荷天女,你是為師唯一的親人,且聽為師給你講個故事,聽完之後,你我再來決定救還是不救他!」玉罕郡主見托缽高僧說得鄭重,不敢違拗,便點點頭。

第四章:釋舊怨

高僧說道:「我生於印度之北的雪山之國,本是該國的王子,本名旃陀羅查雅,意思是『濕婆神頭上的新月』;」玉罕郡主不禁「啊」了一聲,高僧又說道:「雪山之國位於世界上最崇高壯麗的喜馬拉雅山南麓,溶溶雪水從山巔流下,這正是恒河之源,澆灌了印度大地上億萬良田,使得五谷蕃熟,花果昌盛,百物生長,萬民富足;這是至高無上的三大神之一的濕婆大神和他的妻子雪山神女帕爾瓦蒂所賜予的,濕婆大神和帕爾瓦蒂女神的神力無邊無際,就像那晴朗的天空一般。」玉罕郡主從未聽托缽高僧講過這些,甚覺有趣。

高僧又說道:「濕婆大神和帕爾瓦蒂女神具有各種不同的形相,那是他們神力不同方面的顯現,因此,濕婆大神和帕爾瓦蒂女神便是世間最強大的神,在雪山之國世代崇拜濕婆與帕爾瓦蒂,研習濕婆悉檀功的人很多,並由此產生各種學問和流派。」玉罕郡主心道:「師父給我講神話故事呢。」她嘴裏卻問道:「師父也是研習濕婆悉檀功的人了?」

高僧點頭道:「不錯,所以我才能教你一點『濕婆悉檀功』,那僅僅是濕婆和帕爾瓦蒂諸多形相中的幾個,並不是『濕婆悉檀功』的最高境界。當時我會配製兩種藥,一種是世間最毒的濕婆之毒『曷剌曷落』,另一種是可解世間所有劇毒的濕婆之藥『阿蜜栗多』。」玉罕郡主驚道:「師父你竟然會配製這兩種藥!」

高僧說道:「『曷剌曷落』傳說是諸神與阿修羅攪拌乳海時婆蘇吉龍王吐出的劇毒,足以令世間所有生靈滅絕,濕婆大神為了拯救眾生,將之吞下,脖子被劇毒染成青色,大神又親手配製出可解世間所有劇毒的『阿蜜栗多』,當然這是附會,這兩種藥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在印度諸國宮廷裏秘密流傳,所以為師自幼便會配製。」高僧接著說道:「這『曷剌曷落』非常可怕,中毒之後頭腳勾連,身體慢慢縮小,痛苦無比卻面現微笑,在雪山之國是用來製裁罪大惡極之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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