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修、行、了。懂吗？”

　　“懂、懂了……”

　　亚修咽了口唾沫点头答应，里恩才收回了他的手。很快，相关人员都陆续到了场，他们才进了会议室开会。把关键的事情全都交给亚修，里恩才得以熬过了会议，但期间因为态度太认真，竟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同参加了会议的兰迪评价道今天的库洛似乎格外认真，里恩也只能装傻假装只是对面的错觉。库洛平时的工作态度可想而知，里恩只能在内心叹气。

　　好不容易开完了会，里恩和亚修准备与警局的几个熟人一起吃一个稍晚的午饭。约修亚正好在警局参与了别的案件的解剖，刚好结束了所有工作，于是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完全没有准备的里恩见兰迪要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便当，便也一道去了。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用挺稀奇的目光看着他。

　　“库洛今天居然是便利店便当。”

　　半途加入的约修亚看着提着便当和兰迪一起回来的里恩，第一个发出了纳闷的疑问。毕竟他和库洛平日都自备自家便当，虽然约修亚本人比较低调，但是库洛可是每天都对自己的便当相当自豪。

　　自从之前库洛暴露了自己的博主身份之后，他的晒命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现在基本所有和库洛的熟人，都知道了库洛是个每天都有人和他一起做爱心便当的人。兰迪也顺着话题调侃起来：

　　“是啊，你这家伙平时就知道晒命，今天居然这么老实。”

　　“嗯……我有那么经常晒命？”

　　里恩苦笑着附和着，也不知道库洛平日都是给别人说了些什么。亚修在一旁嗤嗤笑了起来，开玩笑道：

　　“搞不好是和对象吵架了，今天一直都古古怪怪的。”

　　“真的吗？不过既然是库洛医生，那肯定是库洛医生做错事了吧。”

　　尤娜虽然嘴上说着风凉话，但对八卦却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兰迪做出夸张的吃惊表情，半开玩笑地逗了起来。

　　“和那位施瓦泽先生居然能吵起架？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库洛。这可不行不行，像你这样的家伙有人愿意要你就要谢天谢地了。要知道可是每天都给你做那么丰盛的饭盒，我都要羡慕死了！不好好珍惜，我可是要抓你进局子了。”

　　换作是库洛，一定会一句“闭嘴要你们啰嗦”就结束这个玩笑话题吧。但是里恩只能大声否定到“没有吵架啦！”，加上兰迪对他与库洛的事情的调侃，也让他很是不好意思，原来平日库洛的同事都是这样看待他们的，不知不觉地就涨红了脸。见到红着脸的“库洛”，大家都有些吃惊，亚修更是脱口而出：

　　“喂不是我说，你今天真的好恶心啊！吃坏肚子了吧！”

　　“我没事……你让我把饭吃完吧……”

　　里恩连忙忙活起自己的工作餐，亚修凑过来压着他的肩补了一句：

　　“要是真的和对象处得不好，我给你介绍点‘好玩的’地方啊～先说好，我只认识大姐姐，不认识男的。”

　　“……哈？”

　　这让里恩顿时僵住了。赌钱也就算了，难道还和同事有这方面的交流？该不会是真的去过吧？窘境带来的烦躁和对库洛的不信任感顿时冲到了顶点，他缓缓扭过头，瞪了亚修一眼。明显他自己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但亚修却已经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果然你今天不止恶心，还很吓人啊……”

　　*

　　看着眼前娇羞的护士，库洛心里出乎意料地非常平静。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而且是今天这样的机会才能做到的。他，库洛·安布斯特，今天就要把这个任务彻底给他完成了。

　　“里恩医生，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对不起，我已经有恋人了。”

　　铿锵有力的当场回答，没有咬词没有吞吐，钢铁一般的面无表情。有这么多女性对里恩心存期待，想必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里恩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的交往状况。他没有要求里恩明言自己的对象是谁，但至少自己不是单身这一点，说说总还是应该的。虽然对这位护士小姐可能残酷了一点，但是只要消息一传开，那也就能少点动歪脑筋的人。

　　换成是里恩本人，可能会更诚挚的道歉，更真诚的做出说明，再彬彬有礼的平复对方的情绪吧。可是库洛可不会这么周到，他想这些事本该是由里恩自己解决，轮到要自己出马，他生气还来不及。

　　当那位护士小姐一脸难过地离开后，另一个身影从楼道后窜了出来。库洛没有特别吃惊，从刚才他就觉得该是有人在偷看。但那也正和他意，原本他就是打算把情况公诸于众。缪洁笑嘻嘻地现出身影，毫无歉意地道歉道：

　　“我不是有意看到的。”

　　“看见了也不要紧。这是事实。”

　　库洛淡淡地回答，缪洁又恢复了微笑：

　　“果然今天的里恩老师就像另一个人一样呢。”

　　“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缪洁露出有点苦恼的笑容，点点头离去了。库洛就像没事人一样回去午休，上工后大约一个小时，办公室里突然就像炸开了消息一样。

　　“施瓦泽！听说你有对象了？！护士都在传啊！”

　　几个别的科室的男医生经过也跑进来特意问一句，和里恩同科室里的其他医务人员也吃了一惊。只有塞西尔笑着掩住嘴感叹了一句哎呀哎呀；库尔特和阿尔缇娜也微微惊讶地把视线对准了他。

　　但是库洛也只是点点头：

　　“是啊，我们已经交往很多年了。”

　　这正是库洛·安布斯特想要的效果。几名男医生不满地朝库洛抱怨道“这种事你不能早点说吗！你知不知道院内有多少锁定你的女人啊！”

　　库洛脑里几乎可以清晰浮现出里恩平日苦笑着打掩护回答“没那回事”的情景，但是这会儿他终于可以干脆地替里恩回答：

　　“抱歉，一直没告诉各位，不过确实是真的。”

　　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以里恩的受欢迎程度，这个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医院，甚至还被添油加醋成“男性公敌施瓦泽竟然冷酷拒绝可人妹子”的小道新闻。库洛突然觉得心里非常痛快，甚至开始有些想感谢这身体交换的奇异现象了；他禁不住甚至在休息时哼起了小曲，引得缪洁以外的学生一阵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里恩还在警察局，那担心的事情就还没有全部解决。库洛稍作思考后，给里恩发了信息：

　　“下班我直接过去你那边，你在局里还是研究所告诉我一声。”

　　与其分头行动，还不如让事态收在自己眼皮底下比较保险。过了好一会儿，里恩才给他回信：

　　“好。我正好也有很多事想问你。”

　　隐约地感觉语气和平时有些不同，库洛有点纳闷。难道是那边出什么篓子了？正琢磨着，缪洁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幽幽地说道：

　　“里恩老师，有烦恼的话，不仅是平常在做的事情，记得也挑战一下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哦。”

　　“啊？”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库洛愣愣地反问了一声，可是缪洁却只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离开了。

　　*

　　两人在莱维的法医研究所门口碰面时，都苦着一张脸。库洛自不用说，医院的工作让人筋疲力尽，虽说有了“喜人”的成果，但看着里恩平日在医院迷倒万千少女，让他也苦于应付；而里恩在开会后就被抓回了研究所处理库洛堆积成山的报告，一方面对库洛平日的为人处世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另一方面扮演库洛的角色也让他平素正经的里恩苦不堪言。走在一起归家的路上，虽然有好多事想说，可是想想也不好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于是非常有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一天了，也没变回去呢。难道明天也要这样吗……”

　　“……说不定睡一觉就又变回去了呢。”

　　面对里恩的叹息，库洛的回答显得一点底气都没有。两个人一边沉默地在商店街的小超市里挑好了好几天的食材，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或许回家路上没有遇见熟人，已经是今天不幸中的万幸。

　　“说到底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们昨天除了……也没干什么啊。”

　　里恩嘀咕了一句。

　　“……难道是要再来一遍？”

　　库洛抬起头，却被里恩瞪了一眼。

　　“我现在可是长着你的脸。”

　　“那我自然也是不乐意的，可是总不能一直不变回去吧？”

　　“你闭嘴。”

　　这个话题被里恩强行结束。出了超市，两人无言地走过商店街，突然地，人来人往的商店街一角传来一个动听的女声：

　　“两位先生，看起来你们有些苦恼。”

　　这声音谜一般的有穿透力，同时吸引了库洛和里恩的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性正朝他们招手。她在街边摆了一个小桌子，看看招牌，写的是克洛缇德占卜屋。

　　要是平时，这么可疑的占卜屋是不可能让这两位医生停下来的。但是偏偏这回他们遇上的就是灵异事件，这位看板上自称薇塔·克洛缇德的女性占卜师竟然对他们有了莫大的吸引力。库洛回想起下午缪洁对他说的话——要挑战一下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就打了个冷颤。两人相互对视，在占卜屋前停了下来。

　　“没错，我们现在苦恼得不行！”

　　库洛火急火燎地连连点头。

　　“哎呀哎呀，真是可怜。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示，不过具体的方法还是要你们自己参透。”

　　薇塔用扇子挡着脸，却盖不住背后的笑意。

　　“没关系，请告诉我们吧！”

　　库洛这么回答，薇塔也随即推出了一个小箱子。

　　“承惠二十万。”

　　库洛吓了一跳，大喊：

　　“二十万！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万年缺钱的库洛顿时想拔腿就走，谁知道却被里恩一把拉住。也不知道他动作怎么那么快，就已经掏出了二十万米拉，一本正经地说道：

　　“拜托您了。”

　　这样的里恩库洛对天发誓认识了十来年是第一次见。薇塔笑着阖上了扇子——她果然是个美人——开始慢悠悠地解答到：

　　“两位先生，你们已经是交换过灵魂契约的人了。‘交换’自然也是要经过‘交换’的过程才能成立的。只要回顾一下昨日所交换之事，再换一次即可。”

　　微妙地好像被说中了，又不知道对方说的到底是什么。库洛怀疑地眯起眼睛，里恩却扶起下巴非常认真地琢磨了起来。

　　“你真不是在瞎掰吧。”

　　库洛有些凶狠地低喝，但是薇塔却毫无惧色：

　　“真是失礼。明明你也是听从了别人的建议，才会来这里听我说话。不如，我再猜猜你别的秘密？”

　　薇塔隐去了眼里的笑意，库洛心里一惊，后退了一步。先不说薇塔又微妙地说中了某些事实，原本就不知道今天在研究所里捅了什么篓子，要是这会儿再把什么不见得光的事抖落出来，打不准里恩回家要怎么跟他算账。自认倒霉的库洛咽了口唾沫败下阵来。两人告别了薇塔的占卜屋和二十万块踏上归途。

　　一回到家，里恩便开门见山。

　　“你欠了亚修三万块钱？”

　　见到挑起眉毛的男友，库洛脱口而出：“怎么变成三万了，明明只有两万的！”可对于里恩来说，两万和三万似乎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重点在于这个人竟然真的还沉迷于与后辈赌钱，而且这会儿居然还大言不惭地承认了。他冷漠地回答道：

　　“早上赛马的结果出了，所以你又赔了。而且，亚修还约你去找小姐姐呢，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赌马的事我承认，可是后面那个明显是亚修开的玩笑你怎么那么较真啊！”

　　“哼，谁知道你有没有说实话……”

　　里恩眯起眼睛，脸上写满了怀疑。库洛在心里骂了一遍亚修，可是又怎么能怪别人看不出他们交换了身体呢？破罐子破摔他决定转移话题：“你要是不信我，那我也有话要说。今天有同院的护士向你告白了。”

　　顿时里恩也愣住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展开，而库洛也毫不跟他客气。

　　“所以我帮你拒绝了，顺便也帮你更新了一下你已经有对象的个人资料。”

　　“等等，你……？！”

　　里恩涨红脸扑了上去。要知道这可是他在医院保守已久的秘密。要是被人知道他已经有了恋人，肯定又会被各种阿姨大叔询问什么时候带对象来露个脸。至少现阶段来说，里恩还没有跟附近的人出柜的勇气，所以他尽力避免向人提起这些话题。可是这样的努力也在一天之内被库洛毁了。

　　“先说好了，我可没什么能被你说的。每天有那么多人给你送秋波，你居然也不阐明一下立场。你还想让上次的相亲事件再发生一次吗？”

　　“哪、哪里有很多人给我送秋波啊！”

　　虽然大声否定，可是里恩内心却很没底气。库洛也眼尖地看透了这一点，摇头啧嘴。

　　“心里有底了是吧。反正我帮你说出去了，大家也都知道了，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事情，就赶紧给我拒绝掉。还有注意言行，不要老是让年轻小妹妹误会你的大门还对她们敞开！”

　　“这事归这事，和你出去赌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就算亚修真的只是开玩笑，你也最好赶紧把钱给别人还清然后下不为例——”

　　“哟嗬，甩手就20万的名医果然与众不同啊——”

　　“你说什么！还不是为了变回来，难道你明天还想这样吗！我可不想继续被你风评被害——”

　　说着说着两人就动起了手，两手对着两手，掌心对着掌心推推搡搡，开始了肉体上的拉锯战。库洛心想自己真是吃亏，还比对面矮了半个头。他毫不客气地把这个说法说了出来，里恩也愤怒地回敬道你对我的身体有什么不满的。不毛的战争持续了好一会儿后，库洛终于失去了耐性，他扶住里恩的肩膀，用痛定思痛、立下千古誓言一般毅然决然的表情说：

　　“不管了，我要结束这个混沌的状态。为了变回来——我们再做一次吧！”

　　里恩大惊失色，差点没结巴起来，开口就是一阵大骂：

　　“你疯了吗！这可是你的身体！”

　　没错，明显自己是疯了。可是库洛也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办法。既然刚才的占卜师说要交换一次，那思来想去也只有这“身体之交”了。这本非他所愿，不过凡事也只能试试，要是只能用这种方法，那他也只能闭上眼睛成仁。他一不做二不休地骑到里恩身上，发出脑子过负荷运转的吭哧吭哧的坏笑，开始掀里恩的衣服。这让人难以置信的行动让里恩浑身一抖，大喊着：

　　“你不要用我的脸摆出那种表情！快住手！”

　　“我才是要说，你的表情在我脸上看着也很恶心啊！”

　　为了让对面闭嘴，库洛闭上眼睛一口啃了上去，差点没磕到牙。一阵呜呜嗯嗯的哼唧过后，突然一阵电流般的痛楚打过后脑勺，让他松开了口。库洛好像记得这个感觉，昨晚他睡觉前亲里恩那一口时，好像也是这个感觉。里恩也喊了一声痛，下一秒他们突然陷入一种失重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被过肩摔了一样。再睁开眼睛时，突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面面相觑地眨巴眨巴了眼睛后，里恩发现他面前的是库洛，库洛发现面前的是里恩，他们换回来了。库洛这才幡然醒悟，占卜师说的“交换”，竟然是交换一个吻的意思。内心一阵欣喜，他正想起身，谁知道却被里恩按了回去。

　　“库·洛·学·长？”

　　他亲爱的男友勾起一个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那个非常让人怀念的称呼。库洛心里一沉，不好，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他开始辩解：

　　“里恩，你冷静，我们变回来了！”

　　“是呢，不过你不是很有兴致吗。那我们就彻底、交换、一下？”

　　报复心完全占领了里恩的理智，他伸出手，往那要害处就是一掐，库洛发出了一声嚎叫：

　　“施瓦泽先生！你手下留情！”

　　这样的求饶根本无济于事。于是库洛·安布斯特被按在地板上，一晚上见到了地狱更见到了天堂，姑且保住了最后的尊严，却像在花街被大姐姐们蹂躏的清纯男孩一样失去了魂魄。奇异的事情没有再次发生，第二天，他们迎来了与以往一样的清晨。吵过的架也像水蒸气一样蒸发了，只剩下一如既往的早餐，一如既往的工作，和不太一如既往的职场烂摊子。

　　至于这样的奇妙事件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大概是永远不会知道了。不过，反正他们的生活早已浑然一体，偶尔交换一下，又有何妨？

　　无非也就是体验爱情罢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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