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7092 中

悔亦為時已晚

04

KP-600豪華橫貫列車一分不差的到達衛星城中繼車站，這裡是附近所有蛛網般火車線路的樞紐，行人熙來攘往，鋼骨澆鑄結構的深灰牆上貼著仿兒童繪圖的馬賽克磚與低光害廣告板。

「一年後見。」學著三角糾纏影集般，在出站口雙手繞過他的腰，將男子抱入懷中擁別。

他回以輕吻額頭。

大庭廣眾下，別開的目光依然有些靦腆。

目送著提著行李袋的希諾到託運櫃台憑車票領出滿是危險裝備的沉重行李箱後，帕維爾擠入人潮再次進站前往售票機，購買運輸工作需要的車票，根據匿名雇主提供的情報，需護送者與貨物會在下一站五車前車門與他會合，考慮到貨物隱私問題，他一口氣買下五車M排三人座與MN排兩人座共七個對號座位。

踩著帶旋律步伐經過快餐店和小攤位，仰望電子時刻表，記下E-7092班次的發車月台。

從杜維比茨到邊境斯拉夫娜奇，中途停站九站的高速列車，在中途上車，護送某個傢伙四站。

再十分鐘列車即將到站和發車，帕維爾穿過列車驗票口。經過自動驗票機時，閘門砰地一聲關上。

「先生等等，對，是你。」

車站警衛隊的壯碩人形將附有雷射瞄準器的長型霰彈槍對準男子，電磁掃描儀與雷射瞄準器的紅點決不會冤枉好人。

與霰彈槍手同組的警衛則是躍躍欲試的握住氣動逮捕叉。惡即叉！吃我一叉！

「掃描儀顯示你持有一把非醫療用大當量金屬物體，依照本地法規，禁止攜帶小體積槍械進入密集公共場所，你可以宣示放棄或持證件登記日後.....」

你媽的，什麼時候提高安檢層級了。

軍政府雖然有密集公共場所禁止持槍的安全規定，不過規則實行上有著極大彈性，持槍掃射異民族的愉悅上面的大人物是不會懂的，只在有需要時才會搬出法條，今天不巧正是需要規定的戒備森嚴日子。

是某個上頭部長下鄉出巡嗎？

帕維爾擺出嘆息般的曖昧笑容，舉手阻止警衛隊背誦法規，用單手兩指緩慢地夾住槍柄，把女用小型手槍提出外套內袋，放上安檢台。

「抱歉，是紀念物一樣的東西，我會來拿的。」

在登記證件同時表示手槍是奶奶的唯一遺物，並詢問要是確認退光彈匣所有子彈或留下彈匣可不可以帶上列車，在得到否定答案後只得確認警衛隊有好好把手槍鎖進保險櫃，戀戀不捨地走向自動驗票機，這次閘門沒有阻攔男子。

奶奶的唯一遺物從書本、無線電、小刀、解碼器、藥盒、高流明戰術手電筒以外又多出一把自動手槍。

裝備少了一樣。

數名提著短衝鋒槍的相似安保人形自貴賓檢票口掃證合法通過，想起格里芬的人形部隊，擁有酷炫統槍殺神奶奶的帕維爾不動聲色的注意周圍，從胸前口袋拿出平光眼鏡戴上，有備無患。

____格里芬上班日子過得非常愉快，懷念優良職場，yeah。

和安檢櫃台胡扯太久，列車即將發車。帕維爾三步併作兩步跳上七車的前段車門，雖然有從網上鐵道迷論壇事先查閱車廂設計圖，慎重起見，他打算親自勘場一次，理清手牌，確認場地，為所有可能狀況準備好應對樹狀圖。

步入車廂，椅背全朝著同向並排，是出發車，所以座椅正對發車方向。左邊兩人座，右邊三人座，中隔走道。左右張望，非尖峰時段乘客稀稀落落，空位比預期的多。

普通車的奇數車廂末端是行李放置架，偶數車廂末端則有兩間洗手間，帕維爾踏進六車第一間洗手間，關上門，毫不猶豫地扳動位於洗手台下方左側的隱藏把手，拉動整個洗手台，眼前包含洗手台的車廂壁大大敞開。裡面就像掃具櫃一樣，放著備用垃圾袋和拖把。男子試著踏進去，不算粗壯身材的他可以憋屈的站立在內。

狡兔一窟。關上暗門，將一切恢復原狀。他先敲向馬桶沖水鈕再將手伸向自動出水的水龍頭，在水聲中望向洗手台鏡子倒映出來的人影。有點鬍渣了。帕維爾摸摸下巴，調整衣服肩線，把領帶調鬆，在鏡子正中留下帶水掌印後走出洗手間。

六車前半是餐車，幾名鐵道服務員正在整備小賣推車，男子抬起眉毛，服務員不全然是年輕貌美人形，混有一個能看出工作手法生澀的人類。

真是有趣。

此時外頭傳來發車鈴，列車引擎緩緩啟動，開始加速。

現代已經不是那種可以持槓桿步槍對劫匪開火或與翻上火車車頂和敵人極限格鬥的西部拓荒年代了。車廂是密閉空間。

低頭打量邊緣包有橡膠的金屬踏腳板，越過五六車連結處，慢慢走向包排位置，必須謹記莫非定律。以為越簡單，越輕鬆的差事總會變成棘手大麻煩。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單純為朋友代班送份披薩捲，騎上電單車塞著耳機送去四個街區外，然後顧客開門同時用派糊他一臉跨張的大叫"恭喜脫單"。

聽起來很輕鬆又有趣啦。可是等紅綠燈時突然有個滿臉是血的上班族從三樓破窗滾倒在電單車旁邊。

在他想強行徵收電單車與帕維爾扭打時更多幫派份子從樓上向馬路開火，不得不演變成帶領警車與幫派份子在小巷七彎八拐的大混戰，最後線人送醫不治，電單車半毀，披薩捲冷掉了，警政單位承諾的賠償金半毛都沒進到帳戶。

又比如作為格裡分公司地區指揮官，認識上流階級人脈，單純幫內戰三十周年紀念展揭幕儀式安保的高回報任務，沒想到出現正牌恐怖分子發動襲擊，出動大量裝有衝鋒槍與下掛炸藥的改造無人機俯衝掃射，幸虧及時放下安全柵門和引導避難，沒鬧出太多人命，但整個展覽館被搞得煙霧四起，展品滿是彈痕。

不僅如此，當時有位以協助阻礙宦途者自殺的著名勾結黑金官員參與剪綵，引來穿著林業用強化外骨骼揮舞削尖耶誕樹的後現代藝術騎士向內衝鋒復仇，整個展覽館一片混亂，帕維爾與當時場內同行的競爭者只得拚盡全力控制場面，幾乎打到彈盡援絕。

再之後他們追到菜鳥恐怖分子臨時會合位置，掃射大多數混蛋一輪，很不情願的大顯身手卻沒抓到幕後真正操控襲擊的導師。這是與事前行程完全無關、徹底偶然的爛事。

所以世上才沒有什麼簡單的工作，要是心態樂觀對突發事件準備不足就完蛋大吉。

到達M排座位後帕維爾確認口袋裡的東西，除了七張車票和幾份幾可亂真證件以外，還有兩個廚房計時器、打火機、工具鉗、藥盒和金屬線等有備無患的小道具。因為計時器坐下時會凸出一大塊，帕維爾改把廚房計時器和工具鉗塞進原先放手槍的外套暗袋。

由於下一站要與提銀色手提箱的不知名被護送者會合，男子在靠走道的座位坐下，他穿著休閒襯衫，不紮衣襬的外搭防風夾克，翹腳隨興歪坐，看起來像個返回公司的業務員。

他坐了幾秒後伸手一把拉下車窗遮光板，好似討厭下午的刺眼陽光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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