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软绵绵的雨水滴在人的头发上。他发觉开始变得冷了，虽然几日来说不上暖和，但晚上走在外头走还不至于让人浑身哆嗦。笛卡尔又想喝酒了，这时候唯有一壶酒能让身子暖起来，还能提提神。

海浪声催人入梦，你只听见那上下翻腾，漆黑之中却什么也看不见。白天时美丽的风景，到了夜晚全无，那漆黑的天和漆黑的水浑然一体，也可算水天一色了。

可他察觉到了异样。

水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老将军也不确定那是水里还是天上，只是看到远处有这么一团东西，它看起来像烛光透过玻璃照射出来的样子。起先很小，接着越变越大，越变越宽。那光亮逐渐靠近，他不禁靠近了栏杆，眯起眼，生怕自己是真喝醉了。

但他确信那是什么。他三十年久经沙场的眼睛不会骗他，他那在丛林里捕捉树叶的眼睛不会骗他，他那百步穿杨、一箭击杀幽灵虎的眼睛，不会骗他。

“众神在上....”他攥紧了脖子上的吊坠，那十字是他家族的象征。

“我们有麻烦了！”

整艘船的人都涌上了甲板。这是水手门几天来第一次来到外头。火把照亮了人们的脸，但照亮不了那水中浮出的巨物。它太大了，几乎盖住了天。

眼前的是一艘支离破碎、但却紧紧粘合在一起的巨型战船。足有五层楼高，远远盖过他们商轮的桅杆。海藻、海带、珊瑚、贝壳碎片简直就像是漆在船身上的涂料。那巨大的锚就从一层货仓里横着突兀出来，和破碎的木板紧紧地贴在一起。尼古拉·洛克看傻了眼，他手中的金杯落地，两眼瞪得如磨盘。

“这是敌是友？”他在慌乱中询问，但作乱的人群里无人能回答他。

男人抬头凝望，这该冷静，他必须如此。“那是不是有个人？”他指着那对笛卡尔问道。

“看起来更像是雕像。”老将回答，他声音已有些颤抖。“如果那真是个人，肯定得是个巨人。”

那恐怕真是个人。因为所有人下一秒就都注意到他了，他瞪着一双在漆黑中冒出红光的双眼，如猿猴般只手攀登在桅杆的最高处。他身躯庞大，体态如巨石，有棱有角的身形明显是穿戴了厚实的铠甲。当所以人目光呆滞的时候，那船突然晃动起来，霎时间平静的海面开始破涛汹涌，而一大一小两艘船也都剧烈地跟随着摆动起来，四周不断地传出木板分崩离析的声音。

“它在靠近！”笛卡尔.科贝特发出警告。“这鬼东西要撞上我们了！来者不善！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哈维望向男人。“你看着我指望什么？”男人却反过来质疑了他。“马上让所有人都到底下去，我要这艘船马上动起来，无论朝哪个方向走，你们几个，还有买个商贾，都给我摇桨去！”

他走近栏杆，所有人都远离那里。对面开始传来不寻常的怪声，男人凝神倾听，那像是钟声，又像是号声，但都嘈杂了人的惨叫，虽然很小，但撕心裂肺。

突然，一道闪电撕开了云层，把所有人都吓了个哆嗦。而那巨船上的家伙也跟着开始怒吼，它像野兽一般朝着底下的人吼叫，那声音是个怪物。

男人的表情无所动容，但他说不出话来了。在全船人所面对的恐惧面前，这位唯一的领导者需要屏气凝神，因为他是最需要保持冷静的人。

黑夜，似乎漫无边际，经过今夜，倘若人们能再次见到太阳，定会倍感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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