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夜色降临，两人赶在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前走进了房间内。这本是船长尼古拉·洛克的房间，但他现在是用不到了。褐色的木墙上挂着红底的织锦，上面绘着蓝色的海鸟，这是鲸须城的标志。底下两张布置精致的长桌，要坐下十几号人不成问题。一张粉玫瑰图案装饰的大床摆在角落里，床上是并列群岛来的绿宝玉枕头、双龙丝绸被、绘制着金色长蛇的丝质床单。好家伙，这一床东西可比得上一个小男爵，哈维.拜伦不禁摇着头感叹。

他那糟糕的朋友总算是吃了点东西，桌上的香蕉和荔枝已经所剩无几，烤的焦香的鸡也被撕去了一半。而男人正狼吞虎咽，他几乎在用奶酒把嘴里的货灌下肚子，哈维真担心他就这么噎死，这可不是无的放矢，他的祖父就是这么死的，只不过导师约西普给写成了“因病”。

他停下了手，开始用面包擦拭嘴角。

“吃饱了？”

“我觉得自己从棺材里坐了起来。”男人还在舔着嘴唇。“哈维，我以前带兵的时候见过穷人，可却没挨过饿肚子。现在我算是体会过了。”

“你吃饭的时候像饿了几天的牛。”哈维总结。“嘴一直在嚼，手一直在抓。”

“只有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早晚有天要给你个头衔，就叫你“肥胆骑士”。”

“要是老师还在就好了，他要是你现在这么大方，一定会乐疯的。”

“那老东西该庆幸他死得早。”他打了个饱嗝。“否则我一定把他赐给兰伯特当马僮。”

“你就这么讨厌自家的老学士？要不是有他帮忙，恐怕你到十岁都没法写完整自己的名字。”哈维摇了摇头。

“人提的动刀，骑得上马，他就不需要笔墨纸砚。”男人不以为然。“就好比你，读了十几年的书，阅览了无数典籍，可还是得给我打下手。”

“我害怕变成老师那样的不眠者。”哈维严肃起来。“我不想让自己烂在里头，远离尘世，这乱世不作为才是罪过。你方才说不需要笔墨纸砚？笔就是我的剑，纸就是我的马。”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这或许是他上这艘船以来最冷静的一回。

“那老家伙晚年的时候还真是凄惨。”他回忆。“看着他那干枯的头颅，细瘦的手臂，你还以为他早成了棺材里的枯骨。你说得对，我到也觉得那象牙塔是个浪费生命的地方，你瞧瞧多少人在里头成了不眠者，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去那里看一次了，要不是尊敬这些知识渊博的学士....”他说到一半没了声原来是酒杯又碰到了嘴唇。“....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很欣慰有你们在我身边。”

男人的声音哽咽了。

“我现在很孤独，我身旁净是些谎言和虚假，你不知道该信谁的，天知道哪天会有个人坐在我的位子上，喊来一帮打手，再把我给砍了脑袋。”他的语气愈发苦涩。“艾轩特远离尘世喧嚣，伙计。肃静城的阴暗你了解的太少。”

外头这时传来了敲门声。“看样子，孩子已经吃饱了。”笛卡尔·科贝特将门推开一条缝。“我该上去望风了。我这老眼睛帮忙瞧一瞧黑暗里的礁石还是没问题的。”

男人正耷拉着脑袋，他似乎压根没听见笛卡尔说什么。“辛苦你了。”哈维语气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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