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通过神在楼下找到的，足够大而不需要他趴着钻过去虫洞产生器，将自己选出来的几个有使用痕迹的发电机，还有一包散碎的晶体带了回去。要是带着崭新的发电机和大块的晶体回去的话，即便事情没败露，大概村里的人也会误以为少年抢劫了哪个人傻钱多没带够保镖的商队，大概更说不清楚。

他用外骨骼把发电机搬回村子里，其他拾荒者听到消息，也陆陆续续地停止作业回来，开始进行修复作业。而少年跑回家，用保温盒盛了家里人做好的土豆炖肉，拿上一个刚烤好的面包，跟他们说自己去帮忙修理，然后又跑了出去。

他当然没有去帮忙，而是在破晓时分回到了Relicia。

神就着面包狼吞虎咽地吃起了土豆炖肉。看他的表情似乎对食物的味道颇有微词，虽然只是表情而已。

少年把一张纸放了下来。

「这是村里的食物的储备，因为村里的人都比较勤快，这些都足够我们吃几个冬天了，所以本来也是要拿去和商队换钱的。您要什么的话就跟我我说，然后我就装成是有商队经过用机械零件跟我们换的就好。」

「好好好……你下次带点生的食材吧，我还是自己做饭……」神象征性地擦了一下嘴，继续狼吞虎咽。

少年则低头沉默不语。

「那个……」少年终于开口，却又犹豫了

「慢慢来，要问什么想清楚，要纸笔我也有，或者用这个，我们的时间多得是。」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擦干净嘴并且一脸正经地正坐在沙发上，把一个手表式的携带型终端递给了少年。

「嗯……Relicia现在在什么地方。」少年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离原处不远，但是高度接近平流层，而且开启了外层光学迷彩，你们找不到很正常。你会发现这里看到的夜空和外面不太一样，这是光学迷彩的副作用。」

「原来是这样……！」

「还有什么？」

「人类……为什么我们现在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战争结束后技术都失落了？据我所知我们已经像这样捡了很长时间垃圾了。」

「捡垃圾……人类这段时间是依靠战前的文明遗迹存续的是吧。那就对了……」

「那就对了？您的意思是这在您的意料之中？」

「是的……因为战后……没有精力和时间帮你们重建……」神低下头喝水，目光突然有些躲闪。

「……您是认真的吗。」少年注意到神的异状，有些怀疑。

「啊，算了，反正就你一个人，告诉你也没关系。因为我们神需要时间自我修整，还有收拾一些这个宇宙基础的烂摊子……所以不可能把技术和资源给你们，放任人类顺利地发展，不然容易成为『瘟疫（Corruption）』温床的社会形式有可能再次出现，那样会很麻烦，对你们而言也会有致命的后果……因为Demiurge的最后反击，大部分数据储存设备应该已经受损，技术大多只能通过零散的文件和记忆留存，战后的世界环境也相对比较恶劣，应该能保证人口增长和减少的平衡，把社会形式控制在以村庄和聚落还有小型的城镇为主，依靠战争的遗留物也可以维持足够的生活质量。」神捏着鼻梁，回想着。

「Demiurge……那就是伪神吧。控制人口数量和社会形式？您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家畜嘛？您知不知道在战场的废墟下苟延残喘我们有多辛苦！」少年没听懂神说的大部分内容，然而光是听得懂的部分就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语气失去了控制。

神一瞬间愣住了。

「你，根本，不知道『家畜』意味着什么。」

Marbas的喉咙中发出了某种低沉的咆哮。他面对面直视着少年，视线直指他的双眼，呼吸沉重，非人之物的细长瞳孔缩成一条直线，少年几乎可以看清神的虹膜中如熔岩般流动的光，以及瞳孔深处的漆黑里如熔炉中的烈焰般翻腾的杀意——这杀意的对象却并不是少年。

少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却无法理解自己的发言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至少以他作为人类的立场。而他能理解，自己肯定触动了神最敏感的神经，甚至触及了他所不知道的历史中最可怕的悲剧。因为神的眼中有着悲哀……一种终止了悲剧，却无法修复悲剧所带来的创伤，还必须在神永久无尽的生命中背负创伤的记忆的，深切无力的悲哀。

「……啊……对不起，我反应过度了。从你的角度肯定不可能理解。这个词，对我们……最主要是你们，到底有多沉重的含义。」神突然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靠回了椅背上。

少年不敢看神的脸，而沉默着等待。

「告诉我你们的传说，你们的记忆中，关于我们的事情。虽然肯定已经残缺夸张到和神话差不多。还有，告诉我，你们现在的处境，帮我收集信息。」经过一段在少年看来几乎无限长的时间，神突然开口。

「……好。」少年低下头。他惊讶于神对自己道歉的这一事实，一边后悔自己的失言，一边还有些混乱。

「我会参考你提供的情报和Relicia探测器网络的记录，决定是否公开我已经醒来的事实，以及是否再度传播保存在Relicia之中的技术和资源。」

「但是……我还有拾荒的配额……」

「你不用一直在这里待着。轮到你出来拾荒的时候，你就来我这，走的时候我会给你你要的物资。另外，你们村子要是遇到问题，我都可以想办法帮你们解决。这算是你配合我的优待。我需要你做的事情也不多，如果你们还维持着远互联网的根服务器的运行，或者你们搭建了新的广域网络，就先帮我接上，但是有些信息光是在网上查是查不出来的，这就需要你的主观意见了。虽然我很想找多一些人来问，但是我不需要口风不严的人给我添麻烦。既然你回来的时候没把你一村人都带来，我就暂时默认我可以相信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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