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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八十八夜 // Ayane / Tsumugi “Inari” Hakura,3

[db:作者] 2025-07-17 08:47 5hhhhh 6880 ℃

羽倉家世代居住在这片现在被称为『凪山(なぎやま)』的,群山中的土地里。在外人看来,他们也许不过只是个普通的『社家』,也就是管理神社运营和祭祀的家族——这在极东这片信奉泛神宗教的土地上,大概是和早餐吃米饭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他们祭祀的是『稻荷大神』,在通常概念里是白色狐狸的形象,护佑的是农业的丰产,工商业的繁荣和土地的平安——当然,还有传说中追随稻荷大神的一众从属神明们。正因如此,虽然这神社古老而不如某些精于敛财的神社那么穷奢极侈,用来安置这群神明们的神龛,也占据了神社所在的『稻荷山』的半边。

祭祀稻荷神的神社同样在极东随处可见,羽倉家的神社是稻荷大神的总本社,当然也与那无数大大小小的稻荷神社同样,每年在固定的时节举行仪式和祭典,由男性神官们主持,向神明献上作为感谢的祭品,祈求平安,作为祖辈在凪山生活的人们,以及同样信仰稻荷的旅行者们的精神寄托而存在。

只不过,也许只有在羽倉家的神社,祭祀和祈求会真正被神明所回应,而这神社也确确实实地是镇守一方的神明的『居所』。让神社时至今日香火不断的,除了那口耳相传灵验非凡的,含有凪山特产的蓝色灵力结晶的护身符,还有每一次求雨的成功、每一次被护佑免于蝗灾的侵扰、每一次让这片土地避开近百年间大大小小断断续续的一切战事……

这一切都得益于神社保有的唯一的秘密——『传承的仪式(神憑りの儀)』。

如字面所说,这是使『稻荷大神』降临在人的肉体之上的仪式。当然,这不是那些幻想小说里的,神明以其意志附身于某个凡人并操纵凡人肉体的过程,因为仪式中降临的只是的广义的『力量』,而不是一个具有意志的『神明』。而能够作为这力量容器的人,也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凡人,而是羽倉家每一代人之中出现的特殊女性个体:通常是纯白或是银白的头发,身材比同龄人要娇小,瞳仁湛蓝通透而有如晶体般的纹路。而『稻荷大神』的力量就在每一代作为『容器(神憑りの器)』的女性之间传承——每当新的『容器』到达16岁,就应该进行仪式。仪式成功之后,她会开始学习如何继承家主的地位,在幕后主导主持羽倉家整体的事务;同时作为『稻荷大神』的代行者,守护神社所在的这片土地——直到上一代家主逝世,她正式接任家主。每一代的代行者都被按传统简短地称为『稻荷』,与『稻荷大神』以及这位传说中神明的多个其它名字形成区分,既宣示着力量的根源,似乎也体现着一种『代行者的谦卑』。

正因为这一秘密的存在,羽倉家也有着与一般家族不同的风俗:留在家族内部,继续维持神社运营的人,会保留『羽倉(はくら)』的姓氏,而与族人结婚的,无论男女,也必须将姓氏改成『羽倉』,维持本家的身份;决定离家发展,不再参与神社事务的,则有义务『稻荷』的事情守口如瓶,如果单身,则将姓氏改为『川越(かわごえ)』,表示分家的身份;如果结婚,也可以改成配偶的姓氏。神社表面的事务由家族血亲中辈分最高的男性以『神主』的身份操持,然而家族整体的事务则由每一代家主主持。为了避免近亲结婚的危险,保证血脉的活力,每一代家主的配偶都由与羽倉家的谱系无关的外来男性入赘——这些人不会成为神官,只是在改姓之后保守秘密,维持他们原来的身份与职业。神官的岗位则是由家主的兄弟或是例如表兄弟的旁系男性亲属负责。这套系统与传统意义上的母系氏族有些相似。如果本家没有出现『稻荷』的『容器』,而分家出现了,古籍的规则却也并不强求分家的『容器』回归,如果这位具有资质的人不愿意回归,『稻荷』的位置就会暂时空置,由前一任家主最年长的女儿担任家主。

在『容器』们成长到可以进行仪式的年龄,她们会前往稻荷山中的隐秘之处:一个南向的山沟。根据古籍记载,这就是自古以来仪式进行的地点。家族的人可以护送每一代『稻荷』到山沟的入口,那入口处有一个废弃的狐狸洞,而陪同的家人必须在刚好看到狐狸洞的位置止步。

接下来的仪式必须由准备继承力量的『容器』独自完成。她需要带上代表『稻荷大神』的狐狸面具,经过狐狸洞的洞口,继续向山沟的深处行走,踏入一个碎石铺底的水潭,然后穿过水潭另一端凭山而下的瀑布,进入隐藏在瀑布之后的洞窟。这个洞窟并不大,也许只能容纳五人挤在一起站立,里面只有一个石柱,一个可能与山沟入口相通的狐狸洞,和每一代『稻荷』会时常来更换的,挂在石柱上标示神明的领域的紙垂。至于仪式本身则非常简单,只需要让手心或是额头之类裸露的皮肤触碰石柱,闭上双眼,并且完整地念诵从古籍上传承下来的,仪式专用的『祝词』,念诵完毕之后才可以睁开双眼。如果仪式成功,新的『稻荷』会看见洞窟的石壁发出明显的蓝光——那是生长在洞窟石壁内部的晶体矿脉的光芒,也被认为是『稻荷』的『灵力』的来源,也就是『灵脉』。记载中甚至有普通人远远看到半透明白色的狐狸影子从山道上一路走来,在『容器』之后进入洞窟的情景。此时上一代『稻荷』也会失去『稻荷大神』的力量。

然而这个仪式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地那么普通——因为仪式也会出现失败者。失败者通常在一代人里面出现两个或以上的『容器』时出现。成功者口述的经历大同小异,而失败者的经历则要复杂得多:有的是完全没有看到蓝光,力量也没有被继承(这也是一般人尝试进行仪式,或是一般人在仪式结束前进入山沟的结果);有的会遭遇强烈的头痛或者其他不适;有的是丧失从进入山沟开始的记忆;古籍上甚至还记载着屈指可数的几次『容器』在仪式后陷入疯狂的情况。为了降低风险,在一代人中出现两个或以上的『容器』时,先由最年长的进行仪式,一旦成功,则不再让同一代人里更年幼的『容器』进行仪式——除非这一代『稻荷』意外身亡,而下一代『容器』尚未出生或是成熟。不过这样的情况在记载中并没有出现。

至于『稻荷』的『力量』具体含有什么——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流传下来的文字记载非常新,是约不到一百年前写下的;表述也非常简略难懂,大概意思就是:获得『稻荷大神』在土地中汲取『灵力』并引发神迹的能力,并且受到从属神明们的辅助。而根据前几代『稻荷』的说法,她们也并不清楚自己『能做到多少』,而多是在遇到模糊的『需要稻荷力量的情况』时,可以引发相应的现象:遇到干旱可以降雨、遇到虫害可以驱赶、遇到山火可以使之熄灭、遇到瘟疫和瘴气可以净化——以此类推。『稻荷』根据古籍中记载的各类仪式进行选择,主持祭祀,就可以引发恰好可以应对并解决当时所面对的灾害和困境的现象。这些真正意义上引发神迹的祭祀就只有『稻荷』才能做到。除此之外,每一代的『稻荷』都能够以近乎直觉的方式预测吉凶,虽然精度一般:至多提前几个月,也只能具体到某个人或者某个地方会有好事或者坏事,以及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直到事情发生之后才让人恍然大悟的细节。

某种程度上,与其说『稻荷』拥有一套固定的力量,不如说就是『守护和净化这片土地』这一概念本身——一种维持常态与平衡的机制。『稻荷』则是这个机制的终端,作为『凪山』的代言人,向『稻荷大神』许下愿望并见证愿望的实现。当然,既然这力量源于这片土地,也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存在,那么它在远离这片土地的时候,自然就会逐渐弱化甚至消失。但是羽倉家和『凪山』的稻荷信者们依然相信,将神社山上晶体矿脉中的晶体做成护身符随身携带,哪怕远离了这片土地,依然可以受到『稻荷大神』的庇佑。

时过境迁,神社的香火不复往日,人们也不再时常祈求神明力量的护佑。羽倉家的人却也不怀念往日『社家』的威望与万贯家财,只是继续为家族和仍然来访的信者们守护着『稻荷』的秘密,守护着群山间的土地。『川越』则不被极东所限,在世界各地开枝散叶。无论是『羽倉』还是『川越』,都认为『稻荷』的秘密应该就此隐秘地传承下去,在这被『稻荷大神』所偏爱的安宁的土地上永远作为传说而延续。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引发奇迹的『晶体』并不只产于『稻荷山』。

一位举世瞩目的天才学者引领了科技的大突破,『晶体』这一概念也巧合般几乎同时进入了世人的视线;而在那名学者可溘然长逝之后,继承了学者遗志的,也正是『川越』一族的后裔。

与此同时,不知持续了多久的和平之下的凶险暗流,也在世界各地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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