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迪尔玛说“你也一定能再找到你的亲人朋友的。”

利亚姆低下头笑了笑，然后他看着迪尔玛说“或许现在，每个人都是我的亲人朋友。只要一起努力，我们肯定能挺过去的。”

避难所的灯光并不亮，但是迪尔玛觉得眼前的人比他刚才拿枪时更加明亮了。

“我们是个乐队”艾伦写完这行字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利亚姆。

“当然啦”利亚姆笑着说“我们是个乐队！”

“乐队不应该只有一个人说话”艾伦写道“说出你的想法，唱你喜欢的歌。你可是有舌头的。”

利亚姆泯着嘴笑“你喜欢桑巴吗？”

艾伦摊开手，示意他“表演吧！”

“是个巴西女孩教我的，不过那时候我们没有吉他，我也不清楚伴奏是不是这样”利亚姆拨了拨琴，然后他开始唱歌。

那是首欢快的歌，利亚姆一边弹琴一边摇晃。艾伦想到了桑巴舞表演时女士们头上和裙子上的大羽毛。

艾伦觉得那首歌在欢快之下有些忧伤，他看到人们围过来看利亚姆弹唱。他觉得忧伤可能只是因为自己的心境。

现实并不美好，即使是在政府军重建的聚落里。

后天他要带着一些人离开这儿，他们宁愿面对未知或者蛮荒，也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

最近这段时间，艾伦总是忧心忡忡。欢乐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言不由衷。但是他也希望自己可以给别人带来欢乐。

艾伦敲起了他的手鼓，加入了利亚姆的音乐。利亚姆回头看着他的伙伴，他们此刻都挂着笑容。

利亚姆知道艾伦的计划，他也知道洛根就在自由民的营地里。

政府军会立刻发现人数减少，然后加强警备。自由民的间谍已经被送进医院隔离，送走居民之后艾伦只能随机应变。

“或许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跟他们一起走，否则以后就更难离开了”利亚姆提议“我们需要自由民的化验报告，而且洛根也在他们那边。我们可以在离开这里之后想办法把政府军的计划公布”

“你说的或许没错”艾伦写道“自从打针开始，人力的流动更少了。如果可以离开自由行动，或许对调查是有帮助的。”

利亚姆笑着握紧拳头，和艾伦一起冒险，踏上旅途，这个想法令他感到兴奋。

“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离开，我得跟大家在一起。除了不放心，也是为了大家能相信我说的话。”艾伦擦掉写满的字“我不知道自由民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但是接下来在这边我们的处境会很危险。或许你应该跟他们一起走，或许你还能帮我联络一下洛根”

“不行”利亚姆斩钉截铁得说“如果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能在张口说话之前就被抓了。更何况你还没有舌头，你需要一个人替你把话说出来。”利亚姆笑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甩不掉我了”

艾伦笑着拍拍利亚姆的肩膀，这位年轻的兄弟是个真正的朋友。艾伦总想为利亚姆也做点什么，但是利亚姆说，他正在做的就是他想做的事儿。

利亚姆唱着迪尔玛教他的桑巴。他不知道迪尔玛是否找到了自己失散的亲人，他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朋友到底在哪里，他不知道艾伦能不能成功送走居民。

不管是政府军的军队，还是能夺走感情的药物，世界上有太多事儿可以令利亚姆失去艾伦。快乐这个词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言不由衷。

但是他希望大家可以快乐起来，他希望艾伦能记住自己快乐时的样子。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跳着舞加入了音乐，利亚姆笑着看着艾伦击打手鼓。或许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合奏。

利亚姆希望快乐可以久一些。

安德森是这个聚落的长官。

很长一段时间里，政府无力管理组织人民。大部分聚落里的居民都曾经流离失所。安德森觉得这是人们对政府失去信心的主要原因。但是流离失所的经历也让他们理解到安定与发展是需要努力维护的，而仅靠个人的力量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是很难的。

给他们使用的药剂是没有危害的。尽管安德森也了解得不多，但是他知道这些药物是为了提高大家的体能或者智能，以便更适应现在的残酷环境的。

科学家们已经在动物和志愿者们身上实验过了，仅有的副作用是呕吐和发烧，少数人会变得感情麻木。

但是安德森并不觉得感情麻木是副作用。感情在现在显得有点多余。就好像跟吃不饱的人谈怀石料理一样，既奢侈，又没用，还容易令人崩溃。

安德森知道不少人已经对药物起疑，尤其是那个哑巴，他总是在四处打探。不能动用兵力抓他，这家伙是个模范市民。他曾经令克拉克上将损失惨重，在这里认真工作并和其他居民们关系良好，他的音乐和政治观点在电台里被播放，甚至其他聚落里也有他的听众。

但是安德森也不准备就这么放任不管。他命令医生在下次体检时以流感的名义隔离艾伦，实际上是让他暂时消失，消停一阵子。

但是艾伦的触手伸得比安德森想像得要远。今天晚上卫兵抓到艾伦和其他人逃跑，对方甚至有枪。除了艾伦和另外两个居民，其他人都逃掉了。

“是詹姆斯！是詹姆斯叫我们离开的！”安德森刚走进关押犯人的房间，一个居民就喊了起来“别杀我！求求你们！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我什么都……”

“闭嘴！你这个叛徒！”另一个居民恶狠狠的看着他，如果他的手是自由的，安德森认为他会去掐另一个人的喉咙。

安德森还没来得及安排分开审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但是这个开头并不坏。

“还有他！”告密者指着艾伦“他是带着我们和自由民接头的人！”

“闭嘴！闭嘴！”另一个人激动得想要站起来。

安德森看到艾伦看“叛徒”的眼神并不生气，而是有些怜悯。

“你”安德森冲艾伦扬扬下巴“跟我进来。”

“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关门之前安德森还能听到“叛徒”的叫喊声。

“如你所见，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安德森翘起脚坐进椅子里，他示意艾伦也请坐“把你的同党和计划都招了吧，咱们没必要使用暴力。”

艾伦严肃得看着安德森，他比划了比划。

“给他纸笔”安德森说。

“我没有同党”艾伦在纸上写“我只有一群绝望，被欺骗的邻居。”

“我们在给你们重建希望，难道你看不到吗？”安德森说“政府从来没有伤害过居民，也没有恶意欺骗。”

“如果限制自由，射杀自愿离开的居民不算伤害”艾伦写字的时候狠狠戳了几下纸“那强行注射服用来路不明的药剂，难道算是善意的欺骗？”

“任何社会都有它的规则，树立规则不是为了为难居民，而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们——所以当他们打破规则，对别人造成不利影响时，我们也只能采取行动”安德森歪了一下头“给你们的药是治疗辐射和预防病毒的”

艾伦生气得把纸笔扔到桌上。

“我劝你理智点”安德森说“这是你唯一可以坦白的机会”

艾伦瞪了安德森一会儿，他拿起笔。

“你说没必要隐瞒了，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艾伦抬眼看了看安德森，他觉得艾伦锐利的眼神把自己看透了，这个哑巴恐怕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这些药真的是抗辐射药和疫苗吗？”

“将居民圈起来，送往生产单位和战场，无论个人意愿，击杀逃离者，真的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保护他们吗？”

“或许你没法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待问题”安德森说“关注个人意愿，人道主义是个好事儿，但那是在文明社会，大家生存有保障时才能谈的事儿。我们想要更好的环境，就必须牺牲一点个人利益。”

“一点个人利益？包括生命和健康？包括情感和尊严？这已经是一个人的全部，而我们甚至不能肯定你们的目标是否是为了更多人可以活的更好”

“你们太容易丧失信心了。不要再算核武器和前几年没能组织人民的旧账了……”

艾伦敲敲桌子，示意他不要继续讲下去。他继续在纸上写字。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药令人反常。除了呕吐头晕发烧，它令一些人丧失了情感，变得只懂得工作。如果你们继续‘那是抗辐射药，疫苗’的说辞，只会令人们越来越不信任政府。”

“我说了……”安德森看到艾伦并没有抬头，他还在写字。他知道艾伦不想听自己说这些。

“没人否定政府军在爆炸以后的作为，但是如果你们持续将居民当做动物圈养，实验，以后出现的将不只是一个我，而是千千万万个质疑的声音。你们的作为也将被欺瞒和强硬手段所掩盖。”

安德森觉得这个前摇滚歌手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蠢，尽管他的坦诚是另一种愚蠢。

“你真的知道那些药是什么嘛？”艾伦看着安德森。

“我……”安德森有一瞬间犹豫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现在也不会改变说法。”

“我怀疑你也不知道”艾伦低头写道“它到底从哪里来，如何生产，做过怎样的实验，用了多少经费。他们不会告诉你，就像不会告诉我们一样。没人有知情权，只有服从命令。”

安德森叹了口气“我猜你不会告诉我你的同伙和计划了。”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艾伦在纸上写“我没有同伙，但是以后将会有无数个我来质疑来反抗”他放下了笔。

安德森看着艾伦坚定的眼神，而他自己却没法像艾伦一样坚定。

医院里的詹姆斯比艾伦的嘴更硬，他装傻充愣，说不知道自由民和那几个逃跑的居民，甚至严刑也不能改变他的口供。

但是那个“叛徒”却很有用，他说尽管艾伦和詹姆斯没跟自己说太多，但是他早就留意了这些人，特别是在他想走之后。

“你怎么来了？”艾伦有些着急，他比着手语问刚被塞进牢房的人。

“他们抓了和你还有詹姆斯‘交往过密’的人”利亚姆说“莉莉丝，霍华德，汉姆，布莱恩，乔纳森，还有其他至少七个人都被抓了。大家被分开审讯。”

艾伦生气得跺脚，除了利亚姆和莉莉丝，其他人从来没有参与过艾伦的计划。他们应该是安全的，至少他希望如此。同时他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只有利亚姆和自己关在了一块儿。

“你拿到化验了吗？”利亚姆小声问。

艾伦点点头，然后他在地上的灰尘上写字。

“是血清”艾伦写道“应该是人类的。但是活性很反常，有一些DNA也变异了，他们说可以排除温度的影响。”

“变异的血清？”

艾伦点点头“另一种是病毒，也是影响遗传细胞的。”

“病毒？”利亚姆震惊的说“他们给大家注射病毒？”

“而且绝对不是灭活的疫苗。”艾伦写道“我不清楚他们给的结果是否是真实答案。但是看起来比政府给的答案更接近真相。”

“我们会把消息告诉大家的”利亚姆说“总能有办法的”

艾伦笑着看他。利亚姆很机灵，他一定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但是这时候他关心的居然是怎么把消息告诉大家。

“能认识你真好”

利亚姆想说我也是，但是他突然哽住了。

“我们想想怎么把消息带出去吧”艾伦继续在地上写字。

第二天晚上守卫换班，看守监狱的人是个熟面孔。

居民和士兵平常并不是对立的，科尔就是总和大家打成一片的那个。直到大家开始怀疑药物，才渐渐和他疏远起来。

“长官要见你们”科尔打开他们的牢房，给他们套好枷锁。

“真的是去见长官吗？”利亚姆感觉他们走向了一条偏僻的路。

“是的，而且我会带你们去刑场”科尔说“不过是明天上午”

他转身打开了两个人的枷锁“我知道你们做了很多好事儿，好人不应该落得这种下场。”

艾伦和利亚姆对视了一下。

“你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好事儿？”利亚姆问

“那些药，你们一直在查不是吗？”科尔耸耸肩“还有那些音乐和电台故事，啊，我可是你们的粉丝啊！”

“放我们走后，你怎么办？”

“你们两个人，把我打晕了，也不是说不过去”科尔笑笑说“你们快点走吧，别被人发现。沿着这条下水道走，排水口那里没人看守的。”

利亚姆又看了艾伦一眼，艾伦点点头。

“那些药是影响遗传细胞的病毒和变异的人类血清”利亚姆说“如果有机会，可以帮我们把消息传开吗？”

科尔点点头，然后递给他们自己的背包和武器“快走吧，我还得布置一下现场呢！”

利亚姆和艾伦跑走了，他们用科尔的打火机在黑黑的下水道里照明。

“你觉得他是真要放走我们？”利亚姆问。

艾伦摇摇头。

他觉得他们是故意放走自己的。审讯估计没什么进展，政府军想找到自由民在哪里，所以他们才放自己走。

詹姆斯确实告诉过艾伦自由民的联络方式和最近的据点。艾伦知道这是重要的秘密。

眼下自由民是最值得依靠的势力了。艾伦觉得他们需要绕点远路，先甩掉跟踪自己的政府军再说。

艾伦猜的没错，他们告诉科尔的消息并没有在居民里传开，大家得到的消息是，艾伦和利亚姆出卖了同伴得到了逃离的机会。

莉莉丝和其他几个“叛逃者”被公开绞刑，在广场上悬挂了一周。

没有人敢发出疑问，但是不信任的种子在大家的心里生根发芽。这颗种子同样也埋在了安德森的心中。

病毒和变异血清？我真的知道那些药是什么，怎么制作的吗？安德森看着悬挂在广场上的尸体，其中大部分人对那场“叛逃”和艾伦的“调查”一无所知。

杀鸡儆猴，这是必须的。强硬的时代需要强硬的手段。但是安德森忍不住去想艾伦说的话。

我们真的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或者这颗种子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埋下了，艾伦的话只是给它浇了水。而现在它越长越大，安德森已经无法不去直视它了。

继续调查下去，和自由民汇合。

这之前，先甩掉尾巴。

避开秃鹫，保持水分，别饿死。

利亚姆和艾伦走进了森林，他们庆幸现在是九月初，天气没那么炎热，而用来遮掩踪迹的植物还很茂盛。

利亚姆有段时间没离开过聚落了，但是曾经的各种童子军野营经验，加上地图和指南针，想要找到方位也不是那么难。

难的在于饮食。户外的水源都是被污染过的，动植物也并不干净。但是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食用被辐射过的水源和食物。

“他们甚至给我们准备了罐头”艾伦笑着比划。

背包里的食物和水不多，政府军也希望他们早点去自由民的营地，不要悠悠闲闲得晃荡。

太阳光很强烈，但是茂密的树影让利亚姆感到凉爽。他甚至感到有些冷。利亚姆揉搓了几下胳膊，跟着艾伦的脚步前进。阳光真的很亮，那些斑驳的光点好像在艾伦的身上跳动。

艾伦想和利亚姆聊天，他想告诉利亚姆在夏威夷的战场中，他不止在临时医院工作过，他还穿过过丛林。

那里潮湿炎热，有各种有毒的虫子，两边的士兵都可能把自己当成敌人射杀，比现在糟糕多了。

但是艾伦没有舌头，他摇摇头，或许不能说话帮他节省了不少体力，也帮他变得更冷静了。

艾伦听到摔倒的声音，他回头看到利亚姆撑着地跪着。

艾伦急忙跑过去扶着利亚姆，他发现利亚姆的胳膊很热，他摸了摸利亚姆的额头。

“我，我发烧了，是吗？”利亚姆强忍着吐意。

艾伦点点头，利亚姆在发高烧。

“我应该跟你说的”利亚姆想站起来，但是他越来越迷糊了“我之前吐过，我想我有不良反应了。但是后来的几天里我都没事，我以为我好了……”他倚靠在艾伦的怀里，艾伦握住他的手，希望可以给他传递一些力量。

利亚姆觉得艾伦的手凉凉的，但是他的手让利亚姆的心燃烧了。

“我……我会失去感情吗？”利亚姆害怕自己再也感受不到这些了。

艾伦摇摇头，他想说令人们快速失去情绪的恐怕是隔离治疗时加倍的药剂，但是他看到利亚姆快要昏过去了。

利亚姆还是吐了，他本来就没吃过多少东西，吐出来的基本上全是水。

艾伦帮他擦擦嘴，然后拍了拍利亚姆的脸让他清醒一点。

“我本来，是想帮忙的”利亚姆笑着说“结果却成了累赘”还有那么长的路，还要躲避追踪他们的政府军。利亚姆不想让艾伦一直费心照顾自己“我想我得休息一下……你先走吧，把我留在这儿。等我好过来，我会去找你的。”

艾伦又拍了拍利亚姆的脸，利亚姆能看清艾伦严肃的表情了。

“尽量不要吐”艾伦比划着。不可以摄入太多不安全的水，呕吐和发烧很容易令人脱水。艾伦简单掩盖了一下利亚姆的呕吐物，然后把他架了起来。

艾伦想说点鼓励的话，艾伦想说朋友就是应该互相帮助的，他想说自己是绝对不会扔下利亚姆的。

但是艾伦没有舌头。不能说话真糟糕，艾伦有点生气，他决定把这股气转成力气。采石场的工作让他的体格更加健壮了，他吸了口气，把几乎昏迷的利亚姆扛了起来。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克莱尔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打开大门。

外面是一个残疾人带着一个发高烧的病人。自由民不会拒绝任何前来投靠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急需帮助。

但是自从运来第一批政府军的难民之后，据点就开始戒严了。

那个哑巴居然知道据点的暗号，克莱尔觉得不寻常，他请示了上级。

伯纳德不想放艾伦进来，但是他身边有个病人。而且伯纳德也有问题要问他。

利亚姆被放上了担架，艾伦想要跟过去，但是伯纳德拦住了他。

“是你帮助那批居民离开的，对吗？”

艾伦点点头。

“借一步说话吧”

艾伦跟着伯纳德来到一个房间，他的物品和衣物都被搜查了一番。艾伦乖乖配合了，但是搜身的人示意他脱了衣服。

艾伦摇摇头。

“希望你配合一下”伯纳德说“我们得确保你身上没有跟踪器”

艾伦看到桌子上的纸笔，他一把抓了起来。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也希望我们是朋友”伯纳德说“但是有消息说你出卖了詹姆斯和其他同伴。他们都死了，有人得为他们的死负责，我们会把事情查清楚的”

都死了？他们都是谁？艾伦想要写字，但是伯纳德已经转身准备离开房间了。搜身的人示意艾伦脱下衣服，艾伦配合了。

利亚姆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艾伦抵着自己的肩膀和他起起伏伏的脚步都让利亚姆想吐。但是不能吐出来，除了要保持水分，他也不想吐在艾伦身上。

他这样扛着我走路已经很辛苦了，要是吐在他身上就太糟糕了。利亚姆想起战前，自己会幻想着怎么把艾伦弄得浑身都脏脏的。我都在想什么啊，利亚姆想笑，但是他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别再胡思乱想了，利亚姆希望自己能睡过去，恢复一下体力。或者彻底醒过来，自己走路，不要再让艾伦扛着自己。但是他就是处于这种半梦不醒的状态。有时候他会感受不到恶心和疼痛，有时候他能感受到艾伦停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把自己往上托了托，继续前进。

如果不是病成这样，利亚姆觉得自己已经该有生理反应了。至少我的感情还在。他不想失去对艾伦的爱，也不想失去弹吉他唱歌时的热情。利亚姆希望自己总能笑笑得和大家一起胡闹，不管他将要去哪里，会遇到什么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颠簸消失了。利亚姆觉得头疼口干，隐隐想吐。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屋顶。

手上在输液，利亚姆撑起身子，他还是有点睁不开眼睛。

“躺下”一个护士样的女人说“你现在不能起来。”

“我在哪里？”利亚姆问“有人和我一起来吗？”

“我不知道”女人扶着利亚姆躺下，然后她又急匆匆离开了。

艾伦和我一块安全的到这儿了吗？他现在还在这儿吗？利亚姆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该找谁提问。

煎熬，利亚姆笑了，他的情绪还在，他还是爱那个男人。

“利亚姆 费舍尔？”

一个男人站在利亚姆的病床边。利亚姆点点头，他还是挺虚弱。

“这是哪儿？”利亚姆问。

“自由民营地”男人说“艾伦米勒和你一起来的。很抱歉你们现在不能见面，因为我有些问题要单独问你”

利亚姆皱着眉点点头。单独审问，自由民一定不信任艾伦和自己。

“9月3号的晚上，你在哪里？”

利亚姆想了想9月3号，那似乎是艾伦送居民离开的夜晚。

“我应该在酒馆里呆了一会儿，和朋友们聊了聊周六的稿子，宵禁的时候回家了。”

“你认识保罗 詹姆斯吗？”

利亚姆摇摇头“我没和他说过话，但是我知道他是帮助艾伦的自由民。”

“什么样的帮助？”

“帮助艾伦调查那些药剂”利亚姆说“帮助艾伦联络他的朋友，洛根佩雷斯。”

“你知道艾伦米勒和保罗詹姆斯的计划吗？”

利亚姆看了男人一会儿，他一时不清楚是指的哪个计划。

“你是指带政府军的居民离开？”

男人点点头。

“艾伦告诉我了”利亚姆觉得自己应该说实话。

“还有谁知道？”

“我不认为他会告诉别人”利亚姆说“要不是我死缠烂打，他也早就不带着我玩了”他笑了笑，又有一阵吐意涌上来。“不，他不会告诉别人的。不管是为了计划的安全，还是为了别人的安全。关于那个计划的具体内容，我也不知道。”

“你们今后的目标是什么？”

“继续调查下去，那些药”利亚姆说“找到真相，想办法告诉大家真相。”

男人点了点头“我的问题问完了。”

“艾伦在哪里？”利亚姆有点着急的问“我可以见他吗？”

当天下午利亚姆离开了他的病床，他在一间小屋里见到了艾伦。

艾伦看到利亚姆向自己走来，他笑着站了起来，用手摸了摸利亚姆的额头。

“我退烧了”利亚姆笑着说“就是有点恶心，我想我在你的肩膀上晕车了。”

艾伦嗤嗤笑着点头。

“他们不信任咱们，对吧？”利亚姆看着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卫兵问。

艾伦点点头“所以他们不让我到处走动，他们担心我是间谍”他在纸上写字“但是我和他们的一些负责人谈过话，我们交流了咨询，他们会继续调查聚落的不明药剂。实际上他们在其他聚落的运输线上截获过类似的药剂，恐怕不止一个聚落在注射不明药剂”

利亚姆点点头“那我们就要告诉更多人真相。”

艾伦想告诉利亚姆莉莉丝他们的下场，但是他觉得利亚姆才刚康复，不应该给他打击。

“我觉得以后我们可以做一个电台”艾伦写道“可以叫做自由之声，或者其他什么的。我们可以把所有调查到的，接受到的新消息广播出去”

“还有咱们的歌！”利亚姆笑着说“如果咱们还有时间有机会玩音乐的话。”

“时间是有的”艾伦写道“这几天我最不缺的就是坐在屋子里的安静时间。”

“这样的状况要持续多久呢？”利亚姆指的是他们的软禁。

“他们不信任我们，我能理解”艾伦平静得写道“就像我也并不完全信任他们，我们都需要用行为来证明自己。但是就目前而言，我们在调查药剂真相，揭露政府军谎言的方向上是一致的。”

利亚姆点点头，然后他问“你和洛根见面了吗？”

艾伦愣了一下，他的表情有点难过。利亚姆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还没有，但是我们会见面的”艾伦让自己笑起来“到时候我们可以组个三人乐队。你该听听洛根的吉他，超牛逼的！”

“那太棒了！”利亚姆笑着说“我早就见识过洛根的吉他了，我真的还想再看他弹吉他。”

艾伦点点头，他也想再看洛根弹吉他。艾伦觉得拿着吉他的洛根才是完整的洛根。

艾伦用手指撑开利亚姆的喉咙，慢慢地往里面灌罐头。

利亚姆彻底昏迷了，当艾伦把他放下来检查的时候，他发现利亚姆的口鼻里都有呕吐物。

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他可能就要憋死了。艾伦清理了堵住利亚姆呼吸的残渣。他还是在发烧，艾伦觉得至少有四十度。背包里没有酒精，如果不想办法退烧，只是发烧也可以夺走这个年轻人的生命。

艾伦嚼碎了罐头里的大块食物，混合着水给利亚姆灌进去。利亚姆需要能量才能抗过去。

刚才那样的姿势不行，艾伦需要保证利亚姆的头朝上。但是他很难用双臂抱着利亚姆前行。

艾伦脱下自己和利亚姆的上衣，他把它们系成一个绳子。在短暂的休息之后，艾伦试着把利亚姆背起来，然后用衣服编的绳子兜住利亚姆的屁股，和自己绑在一起。

这个姿势不算太累，而且有了绳子之后艾伦有时候还可以空出一只手。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利亚姆的生命正在流逝。艾伦觉得没舌头有时候也不太糟糕，至少生虫子吃起来也不太坏。如果能烤一下或者会更香，但是他不能在这里生火，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烟会暴露自己的踪迹。

艾伦借着星光前行，他希望夜晚的凉爽可以令利亚姆降降温。

加油啊，利亚姆。我们会撑过去的，我还有很多歌想听你唱出来呢。

尽管不是出自本意，利亚姆“把艾伦浑身都弄脏”的愿望还是实现了。

利亚姆的口水顺着艾伦的肩膀流下来。这个姿势不错，艾伦可以听到利亚姆的呼吸，如果他有任何反常，呼吸不畅，艾伦可以及时发现。

利亚姆的身体贴着艾伦的后背，他的热度和重量让艾伦汗流浃背。他们已经走出了森林，艾伦计算着路程，如果他一刻不停得走，两天内应该可以抵达。

但是艾伦的力气越来越小了，他也不知道背后的小伙子还能不能支撑两天。离开森林之后食物变得更加匮乏，艾伦必须把饮食留给利亚姆，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力气了，利亚姆也没有得救的希望。

一栋房子，艾伦掏出武器，他敲了敲门。

门一敲就开了。可能没人，可能有陷阱。背着利亚姆的艾伦没法隐藏自己的脚步，他只能努力留意四周。

没有人，只有卧室的床上躺着两具尸体。他们相拥在一起，已经变成骷髅，而且鞋子被人拿走了。

艾伦想把利亚姆放在沙发椅上，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解开绳子，有股热热的液体顺着艾伦的屁股流了下来。

利亚姆失禁了。

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可以让人们忘记尴尬。艾伦也曾经照顾过昏迷，大小便失禁的病人。但是湿热的液体和利亚姆在耳边的呼吸声让艾伦脸红了一下。

他想起上次他们贴的这么近时的情景。那时候利亚姆浑身都是活力，他充满好奇的眼神令艾伦有些不好意思直视。

等利亚姆尿完，艾伦把他从身上解下来，放到了沙发椅上。他把他们俩的裤子脱下来晾着，然后又去检查屋子里有没有可以用的东西。

不管艾伦如何说不后悔已经做过的事儿，关于他们俩的那一次，艾伦真的是刚做完就后悔了。如果没有那个愚蠢的尝试，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友谊会更纯粹一些，至少不会令自己在刚才那种时候脸红。

是自己想太多了，艾伦对自己说，利亚姆并没有把那个当回事儿，他们的友谊本来就很纯粹。

艾伦在地下室发现一辆坏掉的手推车。他用周围的工具修了修，还能用，希望它可以承受的住利亚姆的重量。艾伦看了看表，距离利亚姆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12个小时了，正好可以趁着现在休息的机会给他喂饭。

艾伦回到卧室，他用刚找到的一块比较干净的布遮住了利亚姆的下半身。他像往常一样把罐头里的大块食物嚼碎，混着水灌给利亚姆。

但是当艾伦的手指触碰到利亚姆嘴唇的时候，他停了一下。

你的朋友都快死了，你在这儿不好意思什么劲儿呢？艾伦在心里骂自己，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犹犹豫豫过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没觉得和利亚姆相处有什么不自在。今天自己到底怎么了？艾伦觉得自己可能是累傻了。

他撑开利亚姆的喉咙，把罐头汤慢慢灌进去。或许是利亚姆的沉默令艾伦心烦意乱，他已经习惯了利亚姆有说有笑的样子，从第一次见面时利亚姆就是那样。

他真的没把那个当回事吗？艾伦想起有时候自己碰触到利亚姆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得稍微退一下，或许利亚姆心里并不希望和自己有肢体接触。艾伦觉得利亚姆有时候会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会为了别人高兴而委屈自己。艾伦觉得他们应该谈谈这个，是的，如果利亚姆讨厌和自己肢体接触，或者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隔阂，他希望他们可以说清楚。他希望他们可以做亲密无间的朋友。

但是这个的前提是利亚姆能够活下来，不管利亚姆的意愿如何，现在他必须接受艾伦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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