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御澤】 荒,2

[db:作者] 2025-07-17 18:38 5hhhhh 2190 ℃

  結束了。

  他所謂的理想藍圖剎那回歸於現實,夢醒。

  『叮咚!』

  公寓門鈴響起的同時中斷腦內重複循環的回想,他正在房內摺著手邊從陽台晾好收回的衣服,裡頭有兩件是這兩週跑來依靠他的那位後輩,穿在身上又被他親手脫去的上衣,一件還是他從高中就看過的老舊款式,領口處有些脫線。

  算算已經有整整五天沒有見到澤村。

  不知是否因預期心理還是某種補償愧疚的緣故,他急得顧不得手邊早已堆疊整齊的衣物,起身的時候不小心弄塌了衣堆功虧一簣,但只是一股腦邁開腳步往自家大門跑去連來者都沒有事先察看,二話不說就是立即拉開門板。

  「……倉持?」

  「喲,好久不見。」

  出乎預料之外,站在門外的是個許久未見的老隊友,那張令人生畏的混混五官沒變,還有依舊留著一頭向後張揚的髮型,與報章雜誌上近年刊登的照片如出一轍。

  倉持洋一,現任獨立聯盟選手,他們所屬的棒球聯盟不同,賽季基本沒有照面的機會,所待的區域又相隔極遠,只能偶爾從新聞報導裡看見對方的身影。

  姑且優先將人領進客廳沙發坐下,轉頭往廚房冰箱裡翻找有沒有能夠待客用的飲料,最終他在冷藏層最深處的位置找到兩罐孤伶躺著的啤酒,依稀記得是上一週澤村晚飯後還囔著肚子餓,往超商覓食後一併帶回來的,既然人不在了,也不需要徵求持有者的同意吧,隨手拿了一瓶遞給倉持,只說了句『要喝不喝隨你』。

  「你個性還是一樣臭屁。」

  對方接過啤酒後拉開瓶環,仰頭喝入一口後劈頭就是一句損語。

  不意外。

  「大老遠跑來,有事嗎?」

  「我找澤村。」

  記憶中兩人過去的對話總是開口五句便有三句不對頭,尤其是在面對理念與信念上衝突的時候往往一觸即發,即便以前是同班同學、曾是青道一軍隊友,後來或甚成為隊長與副隊長相互輔助的角色,他們的友情卻好像未曾熱絡的成功建立。

  而關於他們交談第三句便切入要點,也真不愧是前不良倉持洋一,他回視對方那雙直衝而來的銳利眼色,彷彿殺氣騰騰一般駕著刀質問他這個綁架犯一樣,他先是打趣的噗哧笑了出來,隨後不以為意的聳聳肩,語氣毫不懇切的回答。

  「他不在我這,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那傢伙了。」

  「我說你!」

  只見倉持面向他的言論反應過度,起身一把粗暴的揪起他的領子,咬牙切齒一如是他將澤村榮純給分屍了一樣,擺放在茶几上僅喝沒兩口的啤酒罐因撞擊桌沿的震動而傾倒,裡頭的酒精全灑上了客廳的磁磚地板,金黃色的酒液一點一點的擴散開來。

  他僅是冷冷的看著面前這位舊友過分激烈的舉動,無聲對峙了不知多久,直到後者稍稍冷靜下來放開他的領口,他才表態微許情緒般皺了下眉,動手撫平胸口的衣褶。

  「你該不會對他說了什麼了?我這幾天完全聯絡不上他。」

  倉持顯得氣急敗壞的,他雙手環胸一邊腳尖焦躁的敲擊地面、一邊不耐的咂嘴,面露擔憂的望著客廳周圍試圖搜尋些蛛絲馬跡,並且頻繁拿出手機檢視屏幕有無未讀訊息。

  「怎麼?你以為我會對他說些什麼?難不成你認為我會因此落井下石?」

  「我不知道!就是不清楚所以才會跑來問你,你明明曉得他光是投不出內角球時情況就有多糟,更何況是現在!」

  投球恐懼症。

  他想起高中時那個眼睛裡光彩全失,無時無刻吵吵鬧鬧的笨蛋後輩霎時靜若無聲,轉變成格外文靜沉默的第二人格,每天有如行屍走肉般不斷繞著球場跑圈,甚至毫不顧慮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今年賽季結束後在社區球場撿到澤村時,確實是相當接近當時候的狀態。

  但事實上沒隔幾天,至少待在他家中的兩個禮拜,澤村榮純還是一如往常跟他有說有笑,表現與平時無異,同樣是神采豐富的情感變化,偶爾耍耍任性、撒撒嬌,若真要說有什麼與先前不同,唯有他們性交時對方扭腰淫呼特別放蕩的模樣。

  那又如何?

  旁人是否都過於高估他的能耐了呢?就算是他,就算他是被媒體號稱十年一遇的天才選手御幸一也,而在棒球以外,他又怎麼會知道那個傢伙真正真實的情況?

  「御幸,你聯繫過他嗎?或許蠢村會比較願意接你的電話。」

  「……」

  『還住下嗎?』

  『今天就不去了。』

  「我為什麼要聯繫他?他人怎麼樣到底關我什麼事?」

  「啊?你說這種話就不怕遭天譴嗎,澤村可是拚死追著你進球隊的,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該如何?

  所以到底為什麼,誰規定他非得監視好澤村的一舉一動,他有他的自主權力、他有他應享有的自由,澤村自然相同,要生要死是個人的選擇,為什麼就非得跟那個笨蛋牽繫在一塊不可?

  「澤村已經不能投球了,不能投球的他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的未來要他自己去負責,我不能替他做決定。」

  「……──哈、哈哈哈,你可真夠無情的啊,御幸一也。」

  倉持以一副失望透頂的表情,給了他一個十足的鄙視眼神。

  被迫終結的對話無疾而終,最後連聲道別都沒有頭也不回逕自離去的客人,只留下滿地的殘局給他收拾,看著被人重重甩上的門板,回頭拿來抹布彎身清理的同時,濃厚的酒味迎面撲鼻而來。

  那種迷亂感官的、渾沌黏濁的氣味。

  『嗚…啊啊……好痛、御幸前輩──』

  他們做了。

  他親手碰了澤村。

  因此,他已然是個徹底失格的前輩了。

03

  「早安。」

  「早!」

  午前十一點,是他現在任職的咖啡廳開始營業的時間,莫約一個小時前提早上工,員工們陸陸續續到達店內,從後門進入店裡,迎面而來的招呼讓他不自覺提起精神朝氣的回應。

  退下球場後,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親歷到世間百態,彷彿不同人事物可能會遭遇的情境他都輪過一輪似的,離開御幸獨自一人強迫自己堅強起來,心緒反而有逐漸平靜下來的跡象,心底慢慢接受了事實。

  雖然不曾設想過自身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仍舊堅信只要是為了棒球沒什任何困難是過不去的,至少就過去的經驗而言他可以宣示自己是個堅強的人,起碼這點是沒有人會反對吧。然而在得知一生都無法投球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原來如此脆弱,心如同被刨了一個大洞,整天魂不守舍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直到御幸前輩在他最悽慘落魄的時候把他撿回了家裡。

  大概是屬於某種根深柢固的慣性發作,那段時間他不自覺的將自我全數掏空去依賴那個男人,且遠比先前所有倚靠對方的時候來得更為徹底,那一如是溺息於不著邊際的汪洋之中出現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一般,他唯有緊緊抓牢在大海上載浮載沉,卻不曉得會去到何方。

  他想,御幸前輩或許也跟他一樣十分迷惘吧。

  對方向來就是擁有人際危機的角色,一旦離開了棒球便一無是處似的,想必是連怎麼安慰他這個後輩都不明白,只能用最歪曲、最笨拙的方式嘗試慰藉自己,最後落得兩敗俱傷而已。

  「澤村君,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嗯,找到了,這都要謝謝店長的幫忙!」

  於更衣室換上店內的制服,雖然一直覺得這種拘謹的黑白西式工作服不太適合自己,果然還是喜歡穿著棒球服站在球場上大鳴大放,但如今也不是能夠挑東撿西的情勢了,繫好腰間黑色的半身圍裙,打上裝飾用的領帶,從置物櫃中拿出上工必備的無度數黑框眼鏡戴上,姑且算是大功告成了。

  無奈起初戴上眼鏡時相當不適應臉上卡著東西的怪異感,即便戴了幾天習慣後,時間一久耳朵還是會疼,說起來他也挺佩服那個無時無刻臉上都要有個鏡框的傢伙,雖然對方是因為生理後天的缺陷因素。

  「幫我去倉庫搬咖啡豆來好嗎?最上層中間那一袋。」

  「是。」

  所幸這間咖啡廳的老闆待員工很親切,莫約是年過四十出頭的成熟男性,起初面試時對方便立刻認出自己,店長表明自身是球隊超級忠實的萬年球迷,自然透過新聞知道他身體上的一些狀況,因此除了給予就職以外也提供了不少幫助,透過店長介紹,很快在街頭流浪兩三天後便找到附近一間便宜、品質又不錯的套房。

  想著乾脆先暫時在這間店穩定下來也好,他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一技之長,年資過淺又不可能轉任投手教練(說實在話,他也不擅教導這項工作),心底更不想回鄉面對家人,以防把立場搞得太過可憐。

  唯一困擾的就是,他有點不曉得該如何去面對以前在棒球上有交集的舊友們。

  比如說近來不斷連環致電找他的倉持洋一,他最為信任的青道前輩,遲遲不接電話的原因,是他沒有把握自己在見到對方的時候能不能以正常的狀態應對。儘管他也清楚,這時候倉持前輩肯定是著急得跳腳,甚至氣得想要狠狠踹他踹上個三天三夜都嫌不夠的程度,自身卻連回覆一則簡訊的勇氣都沒有。

  過一段時間、再讓他一個人度過一段時間吧!

  他會安頓好自己的。

  來到倉庫,看著一袋一袋尚未烘焙的咖啡豆,鎖定店長所交代位於貨架上第一層的那袋,位置發現比想像中來得高些,抬起雙手準備將重量不輕的麻布袋往下拖,舉起的左手突然一時脫力眼看整個袋子就要往腦袋上砸。

  「哇啊!」

  這聲驚呼倒不是出自於他。

  千鈞一髮,身旁趕來的另一位員工伸手幫他一起扶穩了麻袋。

  「好險、店長突然想到你不能提重物,趕緊叫我來看看。」

  兩人合力把咖啡袋從架上搬下,回過頭,注意到前來幫忙的對象是店內其中一位女店員,在這家店好像待上了幾個年頭,算是他的前輩。

  「那個…前輩,謝謝。」

  「有紀。」

  「唔?」

  「名字啊!寺井有紀,叫我有紀就好,澤村君。」

  剛來店內滿一週仍在適應分內工作尚未跟同事混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先被人混熟的那個。眼前這位自來熟的女性比他來得矮小一些,身高莫約就一六五左右吧,外表長得要比他年輕三至五歲都有可能,黑色短髮、旁分,髮型俐落臉蛋卻是亮麗可愛的類型,膚色白皙、笑容可掬,總之作為咖啡廳的招待門面絕對不失體面。

  「澤村君,你後面的名字是什麼啊?」

  只見她一臉抓到機會故作小心的湊了過來,刻意壓低了聲音朝他問了這個問題。

  「澤村……榮純。」

  「果然吶!」

  眼看寺井很開心似的拍了下雙手,一副找到正確答案那般雀躍。

  「你就是那個年輕投手澤村榮純對吧!我爸爸是資深球迷,每天老愛跟我講東講西的,聽說你手受了很嚴重的傷不能再投球了,所以才來這裡工作的嗎?」

  聽著面前毫不相干的第三者熱絡的談論他的職棒經歷,胃裡彷彿百般難受的翻騰起來,面前這些衝著本人拋出的三言兩語,要遠比他身邊所有熟識的人傾訴的無數字句更加尖銳異常。

  「球隊有沒有給你慰問金?保險理賠呢?應該不少吧?可不可以告訴我?」

  「等、那個──」

  「兩位,該上工了吧!」

  當他備感無所適從正想打斷對方的好奇心時,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倉庫門旁的店長敲了敲門板,適時阻斷了他們的談話。

  「啊、不好意思,店長,我這就去!」

  寺井或許也自知理虧鞠躬後立刻離開了現場,他也因而大大鬆了口氣。

  即使術後手臂的活動能力已經恢復到與常人無異,身體仍時不時感到心因上的疼痛,右手手心掐著左臂,盡可能遏阻亟欲嘔吐的錯覺,維持好臉上的笑容。

  看來融入一般人的生活,現況並沒有想像中來得容易。

  「我找到工作了,也找到住的地方。」

  他的語氣開朗。

  至少他自認現前的狀態基本已調整得差不多了,相比一個月前無所事事的時候來得正常了不少。左手拿著手機一邊整理著房間內的東西,搬進這間套房經過一週半卻遲遲沒有整理私人物品,趁著咖啡廳每週二固定的店休整理起從租放置物櫃收回的行李,同時長野的家人又打來了電話。

  起初入住時屋內還殘留著略微陳舊的霉味,所幸拉開窗簾曬了幾天冬陽氣味已經退去不少,雖然屋齡不算新穎,但折算租金和居住品質,完全可以說是物超所值,況且他過去居住在球員宿舍的那幾年,說起來和現在的環境相比要好上一些。

  他從來沒有想像過,不能投球的澤村榮純未來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想必是一開始要他接受身體嚴重的變故大腦實在過於混亂,不知所措之下才會選擇將自我的存在放逐,現在有了正當的工作、有了個人的住處,心底因此踏實了不少,說話恢復了以往明快的語調,接待客人的訓練使他人前的表現也更加自然與大方。

  『真的沒問題嗎?小榮你從小到大除了棒球以外什麼也不會啊,你如果回來或許我們還能幫上你一點忙……』

  「媽,你還是一樣囉嗦耶!我澤村榮純怎麼可能因為這一點小事就被打敗?況且現在的工作正慢慢上手,店裡人都對我很好,你們就少操點心吧!」

  『那什麼時候讓我們去東京看你?至少看看你住的地方也好──』

  「我最近還很忙啦!再過一陣子好嗎?等到下次連假或排休的時候,先這樣!掰啦!」

  即便他很努力不讓家人擔憂,但果然還是無可避免,若不是他們現在真的不清楚自己住在哪裡,肯定老早人就跑來把他架回老家了吧,說起來自己也是個很不可靠的兒子,緊要關頭卻派不上用場似的,『你從小到大除了棒球以外什麼也不會』,這麼說起來確實沒錯,高中一畢業就跟著御幸前輩進到球隊,在二軍拚奪了許久好不容易登上一軍先發,可惜事與願違,還以為能在球場上與前輩多搭配幾場呢。

  一邊將衣服一件件理平掛入櫥櫃裡,一邊在腦袋裡進行自我對話,直到將行李箱中多數的衣物整理完畢,顯露出躺在最底層好幾套不同場次版本的職隊球衣。

  正面是球隊的名稱,背面是他的背號和姓氏的拼音。

  他也曾穿著這幾套球衣,在國內各地的球場上風光出賽著,投手登板時那萬眾矚目的歡呼與鼓動,叫人永生難以忘懷。

  『叮鈴!』

  擺在一旁榻榻米上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撿起手機查看,發訊者是他青道時期同屆的隊友、更是同年級的好友:小湊春市。

  『榮純君,你最近還好嗎?』

  寥寥數句的問候,卻挑起他深刻的緬懷。畢竟會這麼稱呼他的人,從以前到現在似乎只有對方一個人而已,面對同樣在央聯服職的小湊,應該或多或少也已然知悉他的情況。

  很快的,或許過去那些熟識他的人都會知曉他無法投球的事實。

  『我好的不得了,你不用替我擔心啦!』

  同樣回以貧乏字句發出,才知道人有的時候為了捍衛自尊,不得不去偽裝逞強,因為,他再也不想承受繼續失去的苦痛,現在的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唯有做到自我保護,其餘的只能說無能為力。

  所以他絕對不能鬆懈下來,以防止毫無預警的突發崩潰。

  訊息送出成功,返回桌面定眼查看了屏幕時間,顯示該是他前去醫院複檢的時刻。

  「來,先握拳看看。」

  回到醫院,遵循著主治醫師的指示完成動作,從最初骨折送醫到檢查出神經損傷,所幸都在黃金時期內並立即決定施術治療,歷經三個月的復健之後左手外觀除了開刀疤痕以外已與常人無異,術後沒有副作用更沒有併發症,除了目前還提不起重物與進行較為細膩的工作以外,手部的運作並不會影響平時的日常生活。

  說不幸,若相比其他罹患此症的病人,他則顯得幸運許多。

  「復原的狀況不錯,運氣很好啊!在第一時間就發現到神經受損。」

  「是,謝謝!」

  看著醫生於病歷表上寫下如同天書般的文字,看來此次的例行報到差不多也結束了,目前他已經可以自行按表操作剩餘的復健程序,離去前,他還是不忍開口問了幾句。

  「…醫生,我真的無法再投球了嗎?」

  「澤村先生,神經生長的速度很慢,你這一兩年內最好不要再給手臂增加負擔,簡單的拋投可以,過於激烈的活動還是盡量避免吧。」

  「是……」

  醫院內遍佈濃厚的消毒水味,抹去病菌的同時也抹煞許多患者的心火,他不喜歡這個味道,一旦接觸這個氣味,如同重返住院現場再一次將當時前後歷經的心路歷程重覆體驗,那無疑是種漫長難捱的煎熬,看不見曙光,更多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絕望。

  他想起過去克里斯費力而辛苦的長期復健,如今真正體會到艱澀難熬的過程,才明白其中那不為人知的痛苦,不禁感嘆起高中的自己有多麼不成熟,逕做一些搞不清楚狀況自以為是的行為。

  回憶起令人懷念的對象,他突然在意起對方現在在哪裡、做著什麼事呢?記得克里斯前輩畢業後沒幾年,便跟著父親往美國治療去了吧。

  離開看診室,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滑開螢幕,點出通訊錄裡尋找下一步的目標,他想,該是時候把身邊的關係整理清楚,為了回歸他與他之間最單純的狀態。

  選定,通話撥出。

  接到澤村的來電時,他方因每日例行慢跑結束,返家正沖完澡出來。

  距離上一次澤村借住家裡隔了兩週,這期間除了倉持作為保護者身分跑來質疑過他,除了工作以外私下他並沒有與他人有過多的交集,嚴格說來,自有記憶以來他的人緣一向不好,雖然不想承認,但毫無疑問御幸一也確實是沒有朋友的類型,一則是嫌麻煩、二則是他從不主動與人交心。畢竟,將內心真實的一面揭露於眾,讓他人看清心底格外醜陋的內在,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

  就連自己,都不願正視掩藏在自我底下那根深蒂固的扭曲,只管做好表面功夫,以世人認為最適洽的一面與人周旋即可,他有把握掌控住所有的應對進退不失大體,因為他除了認可自身的才能,剩下的唯有聰明可取而已。

  然而,屏除在這些自行劃定的規則以外,他匱乏的私交與他防備的人際關係,毫無顧忌擅自闖入他所樹立的圍圈裡頭,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

  澤村榮純。

  若真要探究他的青春歲月,向來冷酷又事不關己的作風總是引來許多怨懟,之所以能在青道成為隊伍中心,也不過是仰賴個人強勢的領導魅力所致,受他人信任並不來自於他的親切,而是他實力的強大所在──嚮往一個強而有力的權勢中心,一直是亙古以來云云眾生的習性,無須利用,展現風骨旁人自會趨之若鶩。

  原本以為,澤村也是與那些凡人無異的類型。

  受到他的鼓動與激發,進而奮發圖強往上爬升,直到與天才平等無二的那天,他們便得以攜手去創造共同的願景。

  『御幸前輩?』

  接起電話時,對方的語調要遠比想像中來得更輕快一些。

  或許是未曾演練過與澤村對峙的場面,無論後者是以什麼樣的姿態重新面向自己,他一直認為一旦對方離開了,便再也不會回頭徵詢他這個失格者的建議,因此關於現前他理當回應什麼、亦或以什麼樣的語氣回答,當下整理不清的思緒令他呆愣在原地啞口無言。

  『御幸前輩、御幸前輩──你在聽吧?』

  至於澤村過於高亢的嗓音,反倒引起心中莫名強烈的毛骨悚然。

  『我正在你家門口!你在嗎?』

  直到聽覺接受到耳邊傳來的關鍵字時,他連自己尚未吹乾頭髮仍是濕漉的狀態都顧不得,本來掛在肩上的毛巾隨著他跑動的動作掉落在一旁的地面,但他無暇顧及。

  打開大門的那一刻,他才確信他剛才的所作所為皆非幻覺。

  「啊、該說午安還是晚安呢?御幸前輩。」

  聲音是、身影也是,澤村穿著搭襯的私服一派自若般站在他的面前,若不是他現在人很清醒、沒有精神疾病、更沒有熬夜酗酒,說不定他會誤以為那是幻視也有可能。

  「我打了好幾通你都沒接,所以就直接過來了,沒打擾到你吧?」

  澤村衝著他這麼說著,他才抬起手中的手機檢視,發現確實有幾通未接來電,皆顯示是對方的姓名。

  時隔兩個禮拜,再次於螢幕中出現這個名字,卻宛如上個世紀所發生的事情一樣。

  「…抱歉,我剛在洗澡。先進來吧!」

  本打算先將人迎進家門後,準備待客禮節時再來考慮該如何面對澤村的盤算立即撲了空,只見澤村擺了擺手,一副不好意思占用他私人時間的模樣駐足在他的門外。

  明明對方多次無視主人闖進這扇門,卻在門戶大開的時候發揮了異常的功用。

  「我只是來拿留在前輩家裡的東西而已,衣服、褲子什麼的就不用了,主要是那台使用很久的音樂播放器……」

  堅定的推拒狀態,令他感到某種無從開脫的受辱。

  儘管他早已預料到澤村會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或許會逃離他的身旁,或甚厭惡得連面都不願見到也有可能。

  但此時此刻當面遭受拒絕,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惱怒。

  「澤村!」

  他下意識大吼了出來。

  隨後他看著對方睜著那雙錯愕的琥珀色眸子,清澈的瞳膜倒映著自身醜惡的影子,他不明而喻的憤怒,卻妄想對方全盤接收。

  怒意終究還是敗給了澤村眼底的動搖,畢竟他連拯救都辦不到,就連唯一奢望留住對方的念頭,都被自己給親手摧毀。

  事實上,他一直明白。

  澤村對他來說一直是被特殊對待的存在。

  無從抵抗擅自進入他的私域,幾乎可以說是侵門踏戶,但他居然毫無排斥接納了這麼一個特立獨行的角色,他清楚自己惟獨在面對澤村的同時,才能以最放鬆的姿態將骨子底下備受壓抑的惡心全數袒露,所以,他總是不自覺的像小學生一樣去捉弄自己喜歡的人、不自覺以更親近女友的態度去對待對方,甚至在對方失去棒球以後,連著滿腹積累的慾望一併傾瀉。

  只是,那都不是愛情。

  連友情都談不上,他歪斜的執拗落了天秤的一端,傾斜的重量一發不可收拾的向下萎靡。

  「──你真的,不能投球了嗎?」

  終於,他將他積壓多時的疑問,脫口而出。

  打從得知澤村的傷勢開始,到賽後撿回對方照料的那兩週,直至今日,不過一句兩句的疑問,他卻害怕得問不出口。

  與其說是棒球拋棄了澤村,他更認為是澤村拋下了自己。

  恐懼,彷彿漫無邊際的擴張開來。

  只見澤村因為他的問句沉濁了眼色,往往清澈純淨的瞳孔染上了一絲墨黑,對方歛下了視線,睫毛覆蓋住瞳色的金黃,而後鼓足勇氣似的再度抬頭正眼面向彼此,做出了一個堅定的表情。

  「前輩,握手。」

  看著澤村朝自己攤開左手的手心,他只是下意識的跟循對方的指示,伸出左手回握,接觸的體溫理應是暖的,但仍比他要來得更為低迷。

  眼下就像僅僅是兩人將肌膚貼著肌膚,進行最淺層的交流。

  「這是我現在最大的握力了……御幸前輩。」

  分毫疼痛都沒有造成,全然無感。

  或許是大腦的接收端與感知斷層破裂,產生反應的動器超脫了常規之外,他緊緊抓住澤村的左手,用力拽進了屋內,大門被沉悶的撞擊重重掩上,動作粗暴的拉著猝不及防的澤村,沒讓對方有脫鞋的空檔,循著熟悉的路線,一把將人推進了自己的臥房裡,扣著肩膀欺上了床面。

  「痛…」

  看著澤村因為他激烈的動作皺起眉間低呼,意識如同泡在一池冰冷的湖水底下,耳邊只聽見朦朧阻絕的水聲,知覺蒙上一層模糊滯礙的虛無,手指不受控制掐著對方的左肩,膝蓋擱上了澤村的腿根,以全身的力量壓制面前的同性對象,下身這個他曾經分外寵溺的後輩。

  ──他想做什麼?他要對這個人做些什麼?

  「要做嗎?」

  從疼痛裡緩過氣來的澤村沒有掙扎,僅是睜著那雙直白真切的雙眸,貫徹視覺最純粹的觀看功能,由下而上與他對視。

  於是,那張薄唇開闔吐露的言語,造就無從挽回的脫序局面。

  「可以喔……是御幸前輩的話,幾次都可以。」

  是毒蠱。

  迫使他徹底的沉淪下去。

  「嗯唔……慢點──」

  澤村坐在他的胯間上下來回的擺動腰肢,以無所保留最赤裸的姿態恣意讚揚性愛的美好一般,雙手環在他的臂膀兩側支撐重心,迷茫的雙眼任由生理自發的淚水滑落,幾滴隨著臉頰沉至下顎,最後掉在他的胸前。

  冷的。

  下意識深怕對方逃走似的,雙手牢實的扣緊澤村的身體,吻游移在對方的側頸與鎖骨兩端,烙上一塊又一塊的紅印,那是佔有,如今他們以另一種異端型態擁有彼此的肉體,儘管是終有一日必將腐朽的軀殼,但沉溺於情慾之下結局將不再重要,他們活著,活著以本能的活塞運動激發快感,讓五感焚毀在生命最原始的白濁狀態,成全雙方的依戀。

  他看,即便他意會到身前的澤村榮純已然產生某種無可救藥的癌變,就算樂觀依舊、開朗如昔,這個人也絕然不是他過去所認識的那個笨蛋了,陌生使他畏懼,而快活使他撲火。

  只要對方願意施捨一眼回眸,給予膚淺的雲雨交歡,他便能認為一切都再無所謂、便能認可自己沒有真正失去。

  腥紅的欲情渲染上澤村的肌膚,許久未站在球場上的膚色白皙了一點,高潮的緋紅一片片浸滿全身,左肩不明顯的術後疤痕因為潮紅顯得醒目,儘管現在的醫療技術已經能將瘡疤的面積降至最低,但無可避免還是在對方身上留下一口血淋的印子,視覺觸動個人的敏感神經,他不快的動手攬過澤村的肩頭,張口狠狠就是咬下。

  「呀啊!」

  對方痛得拔呼的一聲,失措的眼淚又摔落了幾滴,他因而滿心愉悅起來。

  「痛嗎?」

  他問。

  彷彿亟欲想要確認什麼一般。

  「嗚…痛、很痛──」

  澤村一邊哭喊著,同時因他強烈的刺激緊縮起後庭,深深吞納他進入對方體內腫脹的陰莖,好似欲求不滿、眷戀不捨殘存於體內一抽一挺的躍動,擺盪的動作隨之劇烈起來,高昂的前端抵著他練得結實的腹肌,瑟瑟發抖孤立無援。

  探下手,同時擄住澤村的下體,將人往床面一推前後一同進行慰藉。

  「嗯啊!…啊、啊啊……」

  淫呼重疊在他們來回撞擊的頻率,澤村向後仰高了腦袋,鼓脹的頸子活像是隻路邊發情的野貓,無法合攏的嘴角沁著唾液,被慾望蒙蔽的眼眸半闔,拱起的胸口緊貼著他的上身,腫立的乳暈透著誘人的紅色,他挪動騰出空餘的一手捏揉把玩,覺觸再度催化了更勝一層的快感級數,澤村抽噎的呻吟頓時絮亂起來。

  如此的快樂,迷醉了橫在兩人面前的一切。

  「啊啊啊、舒服…好舒服、御幸前輩…啊啊──…」

  澤村纏上本來倚在他腰際兩側的膝蓋,雙手向上環抱住他的背脊,任由他大肆在體內霸佔領土,加速的摩擦到達頂峰,直到精液無受阻隔的灌入深處,內射填充兩人空虛匱乏的心理,藉由生理的飽足營造剎那幸福的錯覺,雙雙玉石俱焚。

  噴發後的餘韻仍讓他們低喘著氣息,起伏的肺部相互依靠,奪取周圍賴以為生的剩餘氧氣。

  如果說,他一度想要開口提醒澤村不要擱疼了左手,下一秒卻立即啞然失聲,這是不是太過愚蠢了呢?

  釋放的陰莖還停留在澤村體內,而後者沒有想要退卻的念頭,身體仍緊密貼合著他,一如貪戀著曇花一現的極樂難分難捨一般,黏膩。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