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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澤】 荒,3

[db:作者] 2025-07-17 18:38 5hhhhh 7850 ℃

  交疊的下身,將彼此的距離化為負值。

  澤村目光空洞的直盯著他,他不知道那是因為高潮後的恍惚,還是由於人格上的缺失,所展露出這般寂寥喪然的神色。

  同時,對方浮出一個細微難察的笑容,那僅是勾起嘴角少許的弧度,輕微的叫他差點錯失了跡象。

  靠在他後頸的左手指尖滑動,撫順了幾下他因汗水貼上皮膚捲曲的髮根。

  感受顫慄的甜蜜。

04

  他一直以為,御幸一也是個無所不能的人。

  現在莫約正值一般民眾晚餐前後的時間而已,但方已飽足完畢的生理機能令他並不感到飢餓,他不過接來御幸手中剛喝去一半的水瓶,仰頭將瓶中剩餘的冰水全數喝下,稍稍緩解暖氣環境裡引發的燥渴與運動後身體缺失的水分,依舊無法卸除皮膚上汗水黏膩的異樣。

  熱。

  「御幸前輩,浴室借我沖個澡。」

  「嗯。」

  對方只是應了一聲沒有看他,他坐在床沿先是看著前輩撿起一旁散落的內褲及長褲套上,隨後打開衣櫃將他先前留在這裡的幾套衣物拿出,擺上床面提供他替換,他看著自己的私人物品被人一項一項理平摺好,並收納得完整,一種既欣慰又刺痛的矛盾感突然升起,動手挑起一件上衣湊近鼻尖,衣料纖維殘留的洗滌劑散發而出的香味,和御幸前輩身上聞慣的味道如出一轍。

  回頭瞥了一眼床頭旁的矮櫃,上頭靜置著今天此行本來的目標,他的音樂播放器,耳機線被人規則捲起安穩的平放著,機身沒有積灰。

  「…謝謝。」

  五味雜陳的情緒要他無從消化,唯有平鋪直敘的回以一句道謝,隨後他緊繃著全身小心翼翼的從床面起身,為避免體內射入的精液從胯間流出弄髒了床面和地板,雖然,剛才他們使用的床單是該更換了沒錯。

  「澤村,記得清理乾淨,不然你明天會很難受。」

  終究男人面面俱到的操心性格還是不忍多交代了幾句,儘管面向他,眼鏡下的雙眼卻只是盯著房內的某處角落,迫使他感受到御幸面對自己的空氣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尷尬,關於記憶裡無時無刻意氣風發、從容不迫的這個男人,如今這般困窘狼狽的模樣,這使他不由得笑了出來。

  「哧、哈哈哈!我知道啦!」

  「喂…」

  無視對方的錯愕,進到浴室將門板帶起。

  轉開蓮蓬頭,流瀉而出的熱水逐漸將所處的密閉空間布滿水氣,蒸騰的迷霧混淆了視覺,眼下所使用的沐浴乳、洗髮乳是他兩週前每晚使用無比熟悉的味道,他現在從頭到腳、由內而外皆徹徹底底沾染上與御幸一也這個人身上相同無二的氣味。

  洗澡時目光環顧了四週,注意到他先前使用的毛巾還掛在架上,整副的牙膏、牙刷和水杯還靜止在洗臉檯旁,與對方的並置在一塊。

  他知道,御幸前輩始終無法理解他所作所為其中的動機與涵義,這點相對來說,他本身也是同樣的。

  然而事態出軌的契機,不是因為最後一場球賽上的那顆觸身球,更不是他被迫離開職棒生涯的那一刻;可以清楚感知到他們的同性情感在變質,是從兩人第一次性交開始。

  為什麼男人對自己的憐憫和執著會以情慾發洩的方式轉移,這些他不懂,他只曉得,當他看見對方因為自己的殘疾動搖且憤怒、因為他的振作心疼且受挫,並因為他的擁抱軟弱且沉溺,這些源自於自己一言一行牽動多變的反應,為此他感到樂此不疲。

  而這等無上的快樂,居然可以填補他喪失棒球的空洞。

  不知不覺無形之中有著什麼正在一分一毫轉變澤村榮純原有的本質,只是,他想那些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

  「前輩,我就先走了!記得好好吃飯喔!」

  「……笨蛋、這個不需要你提醒我!」

  清理身體完畢,換上乾淨的衣物離開前他們又慣常的打鬧了幾句,雖然他看得出來御幸口中未盡之意的詫異是想理解為何他不乾脆留宿,但顯然立即又把疑問吞了回去,只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他從以前就很喜歡御幸前輩這麼摸他,雖然就好像在摸一隻乖巧聽話的小狗一樣每次都叫他氣炸,但對方寬實的手心和施力輕重適宜的撫觸,總是令他感到格外心安。

  不自禁又咧嘴笑了笑,彷彿回到球場上彼此的信賴關係。

  背起隨身的運動側背包,想起那些留在這個家裡頭的東西,還有剛才他替換下來順手擺在浴室洗衣籃中的換洗衣物,遲疑過程僅不足一秒,反正這間屋子的主人照樣會幫他把那些東西清洗整理、妥當收拾,繼續等待他下一次的光臨。

  至於他萬分珍惜的播放器──暫時擱著,以後再說吧!

  邁步離開房門直到公寓門口前這段路途,他仍舊在等待對方主動開口的時機,如同拋出一條線餌。

  「…你現在住在哪裡?」

  這是他失而復得後親手抓住的東西。

  所以他再也不願拋棄。

  「我?我現在住在後站附近。」

  「後站?」

  「對!還在附近的咖啡廳工作,店名是英文……唔…我發音不太準呢,Oasis,店長說意思是綠洲。」

  語畢,御幸將他送至大門,原本來到這裡時外頭天空還是亮著,一轉眼已經陷入夜幕,市街點亮了五光十色,一如往常,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不因任何人停下腳步,仍然依循著萬物的規則起落更迭,他所面臨的悲劇、他與他營造的密室援交,到底都無人在乎。

  誰受傷了、誰失戀了、誰離世了,誰又與誰相戀、誰又與誰分離,有所謂嗎?無所謂嗎?論誰都是這般微不足道。

  「澤村…你……」

  道別時,御幸緊捉他的左手手腕,欲言又止的猶疑了片刻。

  直到他們四目相接,他又給予對方一個開朗樂天的招牌笑容,就像過去兩人自在相處時,他下意識所展現那一模一樣的表情。

  「有事的話手機聯絡,我會過來的。」

  他一直以為,御幸一也是個無所不能的人。

  看來這些都是他的錯覺。

  「卡布奇諾,三號桌的小姐。」

  公務忙碌,咖啡廳又礙於經費有限必須限縮服務生的數量,沒能切割輪值的時段,自上午十一點開始持續到九點打烊,而後必須留下善後店內的雜務,扣除下午三點半至四點半左右的用餐休息時間,每天工時有將近十個小時,不過每週固定週二店休,店員可以輪流排休進行假期安排,上工內容也不算繁重,綜合起來可以說是個愉快的工作。

  至於薪水足以應付他每個月的開銷,留有存款升息作為後盾,倒可以算是無後顧之憂。更重要的是,這裡沒有苛刻的上司,只有和藹的店長。雖然偶爾會遇到難以應付的客人,但只要不與對方發生衝突,鞠躬哈腰最後大多能平靜落幕。

  「這裡送上您的餐點。」

  「那個…不好意思……」

  這天,供餐時間他端著客人的餐點送上桌面,叫住他的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女性,就世俗的眼光而言大概可以稱得上是相當漂亮的女孩子吧?說話支支吾吾的,因為音量過小,他稍微彎低身體以便聽取對方的聲音。

  「您是投手澤村榮純吧?」

  即便這名女性言語上使用問句,但仍然可以聽出語氣中肯定的成分,或許是事發突然,他反射性的愣了一下,發出了一聲驚愕。

  「咦?」

  「果然是吧!」

  只見對方像是得到確切的答案相當開心的笑出了花,雙手交握如同祈禱一般,興奮之中稍微放大了音量。

  「我是你的球迷!從你登板開始就一直很喜歡你,雖然新聞說你不能投球了,但是…那個、請問,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所幸只是粉絲的求愛行為。

  弄清對方不是刻意來找他麻煩的是非份子,心底鬆了口氣,他親切的做出微笑。

  「澤村君,把垃圾搬去回收。」

  「是。」

  依照指示提著店內尚未分類的垃圾桶至店後的垃圾場,正準備將可燃與不可燃逐一分開丟棄時,肩膀被人從後方輕輕拍了一下,回過頭發現是他的同事。

  「寺井前輩?」

  「啊?有紀啊有紀,我不是要你這麼叫我嗎?況且我年紀比你小呢!」

  他在這裡第一個熟識的同僚:寺井有紀,起初印象並不是非常愉快,但相處幾天下來發現對方其實是個純真率性的女孩,情緒表現略為浮誇,比如說他每次稱呼對方前輩時,她便會氣鼓鼓撐起腰責備他,儘管看在男性眼裡有些做作,但還可說是可愛,人很好相處,缺點是不太識大體、讀不懂空氣。

  除此之外寺井在店內身為前輩倒是幫過他許多忙,況且在第一次他們交談之後對方很快就跑來找他道歉,說是自己欠缺考慮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沒有想踩住痛處找碴的意圖。

  「拒絕那麼漂亮的女生,不覺得太浪費了嗎?」

  「啊…妳聽見了嗎?」

  「沒有。這是身為女人的直覺!」

  老是一副理直氣壯似的樣子也算是對方討人喜歡的地方,他不由得因此笑了出來,年紀比他小的話,無非就是大學生吧,說起來自己也不過才大學剛畢業沒多久的年齡,儘管已經有了超過五年的社會經驗。

  一邊動手分類垃圾,一邊和寺井有說有笑的同時,注意到對方強烈投射而來的視線。

  「哎哎,澤村君有女朋友,可惜了那個女孩子。」

  「女朋友?其實我沒有……」

  「偽裝單身是女性公敵喔!喏、這裡!」

  正打算反駁的話語被對方逕自打斷,只見寺井笑得詭異比了比自己的頸子,他盯著對方手指指涉的位置瞧了老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端倪,只能表露一臉困惑的反問。

  「妳脖子上什麼都沒有啊?」

  「不是我!是你!」

  終於會意過來對方指的是他的脖子而不是她的,下意識摸上了自己的頸邊,不過說起來他自己雙眼也不可能看得到,所以摸了半天還是一頭霧水。

  「我脖子上有什麼嗎?」

  「你是在裝傻還是耍蠢啊?」

  裝傻和耍蠢不是一樣的道理嗎,滿腹無奈又無處抒發,他轉頭看向咖啡廳後門擦拭得清潔的窗面,鏡面上的倒影隱約可以看見在自己緊繫的領口上緣,露出微許曖昧的紅點。

  終於徹底搞懂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麼,他倏地感到羞赧的抬起手遮住自己的領子,整個人脹紅了臉色。

  「知道我在說什麼了吧!雖然襯衫的領子大部分都擋住了,可是你轉頭的時候還是會跑出來喔!真羨慕呢,有個熱情的女朋友。」

  這等所有愛情二流劇本裡千篇一律的次等劇情,想不到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著實令人有些不知所措,腦袋快速閃過昨晚和御幸前輩做愛的片段,似乎男人是首次這麼纏著他做足前戲,洗澡時因為匆忙沒去注意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跡,下次可得多加小心了。

  臉上的熱度尚未退去,如今也不能重申自己沒有女友的事實,只好將錯就錯,故作從容的清了清喉嚨沉默了片刻,寺井依然直勾勾盯著他狠瞧。

  「……對不起。」

  「很好,澤村君可是店裡的招牌,很多女孩子衝著你來的,別傷透他們的心了。」

  「這語氣說得好像有紀妳是店長似的。」

  「啊啦!叫我有紀啦!」

  如願聽見順耳的稱呼,她重開笑顏愉快的湊過肩膀撞了他一下,不過高度只能夠搆到他的手臂就是。

  「差不多啦!我也算半個店長。」

  「唔?什麼意思?」

  「你是真的笨還是刻意裝的啊?寺井有紀、店長的女兒!這間店將來是我繼承喔!」

  仔細想想,店長的姓氏確實也是寺井。

  下一刻恍然大悟的他一時覺得好笑,這樣前後邏輯就兜攏起來了:店長是球隊的資深球迷、寺井總是聽父親碎念棒球經,並且兩個人都認出他,還有對方值班的時間很不固定,上工時又老是想盡辦法偷懶卻沒遭到解雇,這些都因為他們是父女的緣故。

  當然他並不打算將偷懶這件事對當事者吐槽。

  「上次亂問你話還被老爸訓了一頓呢,真的是……」

  寺井邊說邊瞥了他一眼,不大甘願的扁了扁嘴。

  「反正我也道歉過了,互不相欠。」

  「嗯,當然!」

  聊天之餘眼看垃圾分類完成,差不多也該回去工作,他收拾好垃圾袋,提著垃圾桶打開後門,正準備回到前台的時候被對方再度喚住。

  「吶、澤村君!」

  回過頭,面前的寺井平時活靈活現的氣焰消了下來,游移的視線始終沒聚焦在自己身上,態度顯得扭捏,咬著牙躊躇了幾秒。

  女孩子表露出這個模樣底下真正的意思,以往他肯定是不會懂的,但現在,他或多或少也能知曉一點對方的用意了。

  「如果你和女朋友分手的話,記得要跟我說喔!」

  寺井不太自然的彎起嘴角,聳了聳肩膀後搶在他前頭逃難似的進入了店內。

  這時候,他想起的是某個與自己同性的男人。

  而他是擔任接受的一方。

  這是一場遊戲。

  只需力行,無須談愛。

05

  週二。

  身為現職棒球明星,季賽後也不是所有工作就結束了,他還必須應邀接受一些節目訪談、廣告代言、出席活動等額外的瑣事,雖然他自己持有一台轎車,平時出門也多是以車代步,不過通常關於工作上的內容他的經紀人會驅車前來載他,他只要好好露面盡份完成交代的事項即可。

  這天同樣搭上經紀人的車,若是一大早或近中午的工作對方通常會幫他備上簡易的餐點,不過此次邀約的時間是下午一點,不早不晚的時段他的工作夥伴便只會幫他帶來一杯飲料,自然會是合乎他喜好的口味,算是兩人長期合作以來心照不宣的默契。

  「御幸,紙袋裡有兩杯美式。」

  「沒加糖吧?」

  「你那杯沒有。」

  打開放在客車前座中央置物箱上紙袋,挑出標籤標示無糖的那杯,先是喝了幾口暖身。他不嗜甜,多數與他較為熟識的人們大多知道他個人的這項原則。另外,乘車時他習慣坐在副駕駛座,或許是他的經紀人有多次疲勞駕駛的紀錄,為了避免危險的發生,與對方交談可以幫助提振些許精神。

  儘管他的私交為數不多,但他的經紀人算是從某方面來說相當了解他的人物,或許比他疏遠已久的父親來得更熟知自己也說不定,然而也就僅止於此罷了。

  「前陣子看到新聞,據說愛穿V領的男人較有同性戀的傾向。」

  「嗯?」

  他端著美式,在對方行車轉彎時拋來這個突發奇想的話題,差點被紙杯裡高溫的咖啡燙傷了嘴唇。

  今日只是一般雜誌訪談的工作,並不需要完整的露面鏡頭,而且移動範圍多在溫暖的室內,頂多也只是拍攝一兩張照片而已,因此他只是隨興套了一件深藍色V領上衣、搭配布料硬挺的黑色長褲,外加一件淺褐色的禦寒大衣。

  「我並不是特別只挑V領的衣服…」

  「我知道,就只是隨口說說。」

  「宜野先生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呢……」

  「你小子沒有資格說我吧!」

  經紀人姓作宜野,是個年紀比他大上不少的男性,外表看起來有些陰沉,是業界裡資深的老前輩,相比其他同行對待雇主個性較不貼切又不苟言笑,但這對他來說倒是能放鬆許多。

  僅止於工作上的交集,以外互不干涉,宜野也很尊重他的個人意願,因此至今還沒有過接洽事項磨合上產生的衝突。

  「不過我覺得性別倒不是重要考量,畢竟時代的風氣在改變。」

  「那是帥哥才能有的感想,御幸。」

  宜野雙手握著方向盤往路口的紅燈停下,不忍轉頭白了他一個眼色。對方單身年資七年,紀錄持續刷新中。

  嚴格說來,他御幸一也還算是有著自知之明的男人。

  雖然就他本人而言自身不過就是長著一張人稱池面的臉蛋罷了,但因此膚淺迷上他的女性倒是數不勝數(至於其他性別嘛……姑且不予置評),比如說,今天雜誌訪問的記者正是位標準新聞業五官標誌的年輕女性,他光是人一出現在工作現場,便立即感受到對方目光投射而來的熱情(正確來說,是在場多數女性工作人員的注目)。

  明明記得他的高中時代並沒有這般大受歡迎的程度,但若要當事者試圖去察覺自己這十年來外貌或氣質的轉變,簡直是難如登天,尤其是向來滿腹自信的他,也只是認為這幾個年頭抽高了一點身版。

  「御幸先生,這裡請坐。」

  對方引導他往布置好的座位移動,隨行人員端來新泡好的熱咖啡,但他並不打算去動陌生環境裡招待的物品。

  莫約五分鐘後訪問開始,基礎提出的問題他都有預先過目,不外乎是一些例行性的無用資訊,簡要的家世背景、接觸棒球的淵源、曾經遭遇的困境與對職棒生涯的期許,再者就是一些宣稱貼近選手本身無關痛癢的私生活疑問,千篇一律的問答內容,已面對過相同場合多次的他應對起來得心應手,只要忽略女記者眼底閃爍的星光,還有捧著他脫下的大衣站在一旁對他發出怨念的經紀人即可。

  「請問御幸選手,您可以想像自己失去棒球的世界嗎?」

  這個問題,他記得。

  是個他看到第一眼便格外反感的提問。

  「……不能。」

  對此,他停頓了片刻。

  「我從小到大會的事情也只有棒球而已,將來也肯定、一生只為了棒球犧牲貢獻,失去棒球的世界──我無法想像。」

  他也不敢去想像。

  就像他清楚某個人正因此而受苦,他卻不願去接受、更不想去理解,沒有棒球?那是遠比世界末日要來得更為恐怖的事情,為什麼那個笨蛋能夠如此簡單的接受現實?為什麼那個笨蛋可以這般輕而易舉的振作起來?他幾乎深惡痛絕。

  「我記得與您同隊的澤村榮純選手在上個球季因傷退役了吧?對方似乎是您在青道的後輩,兩人在場上有也多次搭檔出賽的經驗,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下一秒女記者的聲音,字字句句尖銳的扎進他的耳膜。

  「喂、這不是流程上的問題。」

  他自覺他應該是笑著表達不滿的。

  但他能從女人倏地僵硬的表情變化看見完全的驚慌和懼怕,他能知道對方肯定是做足了功課才前來進行此次的訪談,但破壞原先的預定計畫,最終無疑只是個愚蠢之人。

  「對、對不起!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

  看著對方著急起身數度向他鞠躬致歉,此時此刻他心底只有無盡蔓延的冷意,所幸已經到了對談的尾端,他們草草結束了最後一個問題,立即將此行畫下了不甚圓滿的句點。

  「御幸選手非常受女性們的喜愛,我…我相信大家都很好奇,請、請問您喜歡什麼樣條件的對象呢?」

  「乖巧懂事的女孩子。」

  對於緊張到說話不停發抖、咬字還斷斷續續的女人,他連丁點同情和憐憫都沒有升起,若是平時,他或許還會願意安慰上一句兩句。這天,在他結束這個話題直至離開後,便再也沒有正視過對方一眼。

  「你在生什麼氣?」

  回程時宜野不過毫無探究之心責備了他幾句,畢竟對方從來沒看過自己在人前失控生氣的模樣,他當時確實失去了冷靜,語氣和音調壓抑得異常冷漠。

  「……沒什麼。」

  「少來,那女孩快被你嚇死了好嗎,本性畢露。」

  區區一個一面之緣的女人,他根本毫不在乎對方會對自己產生什麼樣負向的評價,實際上他也沒有真的動手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相信隔天他就能把這些不愉快忘得一乾二淨。

  不過不可抹滅的是,對方確實造就他當前這般無比煩悶的心情,心底發出嘖聲,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滑開電話簿撥出了一通電話。

  「是我。」

  成功通話後,他的語調才稍微緩和下來。

  「今天店休吧?晚餐前過來我這。」

  他想做什麼?

  至今還是未能全然明白。

  「晚餐我做…你過來就是了。」

  聯繫完畢,他切除了通話。手肘撐在門框旁倚著側臉,視線望著車窗外向後退開的風景沒有聚焦,了然無趣似的。

  「女人?」

  他的經紀人在聽完他的對話內容後,僅僅淺薄的做出了一個可笑的結論,這使他不禁噗哧笑了出來。

  或許女人倒還好辦一點吧。

  「不是,只是朋友。」

  「你少唬我,你有多少朋友我會不知道?最近一任女友也早分了吧!玩玩要適可而止,不要搞出什麼負面新聞了。」

  為什麼這個世上的人有八成都認為他盡喜歡說些違心之話呢?他向來是只依循著自己的真心行事,他想要的、想說的、想做的,那些無數他希望獲得的東西,他的偏執必會驅使他親自完成。

  所以才說,他壓根無法想像失去。

  「真的…我沒說謊,就只是朋友。」

  冬天灰濛的天空格外寂寥。

  街樹的枝椏遮天蔽日的掩蓋住烏雲一隅,將景色切割為無機質的抽象繪畫。

  「啊、我看到你代言汽車的那支廣告了。」

  傍晚澤村來到他家時,他正好在準備晚餐,他知道對方什麼都吃,除了納豆以外,因此按照自己的手藝他可以無需煩惱菜色,只管把拿手菜端上桌就好。

  對於正在家裡作客的客人,倒是對這間公寓熟得像自己家一樣,毫不拘謹的澤村趁著他在炒鍋面前作業時,偷偷捏了餐桌上裝盤滷好的雞肉吃了一口,同時提出話題藉此聲東擊西,可惜事與願違,眼尖的他仍然透過餘光看見了對方閃避技巧只能說低劣可言的小動作。

  「我說,禁止偷吃!」

  將料理好的菜色分裝成兩小盤端上桌,同時動手敲了一下對方的腦袋,澤村不怎麼甘願的壓著被揍疼的地方,扁著嘴含淚委屈的盯住他抗議。

  「只是吃一點也不行?」

  「不行。」

  「惡鬼……」

  這大概是近來他們相處的日常,遇到咖啡廳店休或者員工輪流排休的時候,澤村偶爾會來他家蹭飯,不管是自己主動邀約會是對方自己跑來,只要給彼此一個理由就行了,況且澤村也老說特別喜歡吃他做的菜,平常單獨一個人下廚總是嫌有些事倍功半,但一次煮兩人分倒還說得過去,也算得上某種互利共惠。

  「你剛才說什麼?廣告?」

  「汽車廣告。」

  只見澤村雙手抱胸,以一副面對敵人燃燒的氣勢直直瞪著桌面上一道道美味的佳餚,對於只能看卻不能享用的窘境,似乎相當忿忿不平。

  差不多把晚餐全數料理好端上桌,他關掉廚房的火爐,脫去身上的圍裙掛往一旁的支架上,洗淨雙手的同時與對方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喔、你說那支舊款改版的汽車代言。」

  「對。」

  澤村嘴裡說著,注視卻始終沒有離開他們的晚飯,對此御幸有些好氣又好笑,以往那個被迫要吃下三大碗萬分沉痛的模樣仍記憶鮮明,如今無時無刻卻像個餓死鬼一樣貪吃,可愛嘛倒也是有些打趣。

  說到底也是他廚藝高超的緣故吧,他自豪的同時走至澤村身旁,伸手蓋住了對方飢餓難耐的雙眼。

  「嗚啊!」

  「你是打算用眼睛把整張餐桌吃下去嗎?」

  「御幸前輩,你在廣告裡不是穿著西裝嗎?」

  「啊?你還不打算結束這個話題啊。」

  對於沒頭沒腦圍繞著代言廣告打轉的澤村,在懷中努力掙脫他擋在臉前的手心,對方抓著他的手掌,將那雙坦率直白的雙眼凝望回來。

  「很帥氣啊!果然長相池面的男人穿什麼都好看吧!與在球場上穿著球衣和捕手護具的模樣完全不同。」

  說著說著,澤村朝他咧開一個漂亮的笑容。

  他想必是喜歡看著這張臉呈現出這樣自然生動的表情吧,至於是真是假,那重要嗎?

  稱讚姑且收下,忍不住動手摟上對方的腰後,另一手捧住耳廓,傾身向前掠奪一個濃郁熱烈的親吻。

  嘴裡細軟的舌扉任由他恣意的翻弄,品嘗著口腔裡殘留的微許甜味,吮著唇面將略顯蒼白的氣色染上一層緋紅,他轉換著親吻的角度,直到澤村發軟的身體只能倚靠他的手臂支撐。

  氣息變得躁亂。

  「晚餐……」

  因唾液滋潤得動人的雙唇掙扎的開闔,殘存一線的理智隨著潸然的睫毛上下眨動,半掩的金色眸子覆上一層淡薄的慾情。

  「晚點再吃。」

  他欺在澤村耳邊低聲的回應。

  規則一:不干涉、不允諾。

  規則二:只做愛。

  規則三:不過夜。

  以上不成文的規定,是他們不言而喻暗定的契約。

  非週二的平日午後,他來到御幸前輩的家裡,此行並非為平時的目標而來,更正確的說法是為了他們約好的下一個行程進行會合,是近來兩人罕見有床上以外的目的地。

  他認為,或許多數人無法理解他們的關係。

  嚴格說起來他和御幸一也仍然是朋友,不是情侶,如果真要問雙方對彼此存不存在於那麼微許的戀愛成分,他想,那或許也只是吊橋效應下產生的錯覺。實際上他們打從出生以來便注定只會是隊友搭檔甚或敵友競爭的關聯,兩個腦袋裡只塞滿了熱血青春棒球的運動男子,面對女性也相同有著悸動與妄想,那麼造就如今這般歪斜的結果,或許只是眾多平行時空下錯置的其中一條境界線。

  不過做再多哲學與宇宙虛無飄渺般的天文假設都是沒有意義的,畢竟他看過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書,全部僅僅是咀嚼文字上的表面意涵,自認智商不足的他毫無深入研究的學術精神,囫圇吞棗之下也只是閒暇之餘拿來娛情罷了。

  他肯定是,在無數個相對世界裡偏差值最低的那個澤村榮純。

  「你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

  至於面前這個男人,便是放棄偏差值75而選擇偏差值僅有25的自己。

  試問如今聯繫他們的主要因素究竟是什麼呢?

  不是性,更不是愛;想必只是執妄吧。

  眼下他不管對方對自己的質疑,只管將帽子、口罩、圍巾、大衣全塞到男人身上,等一下他們要久違的因為約定的私事一起出門,因此他目前唯一的工作就是將面前這個毫無自省能力的池面狠狠包裝起來。

  「不,我可不想因為你被粉絲包圍,而被迫和你分開。」

  相處幾週下來,不自覺連說話的用語都像是在面對自己的情人一樣,他們各自都有過與他人相戀的經驗,回想愛情也如同是某種執著,兩種情感特別容易混淆,然而事實上前者卻沉重得多了。當然這些他們不在乎,更不去背負,只要最表層的體液噴發,感受最粗劣的肉體之歡即可。

  聽見他的話語後御幸不由得笑了出來,對方又慣常的伸出手心揉亂他的腦袋,隨後攬住他的後頸倚在胸口,彷彿承諾似的啟口。

  「我不會離開你的。」

  「唔?是嗎?」

  他不以為意的應了一聲,就像壓根不在乎對方言語裡的虛偽。

  向後退了幾步整體環顧御幸前輩全身上下的防護,盡可能把可以識別的特徵全數遮掩起來,但他打量了許久橫看豎看仍然覺得有著什麼不太對勁,露出滿臉困頓的情緒。

  「還沒完成啊?」

  「總覺得哪裡不對……」

  在他視線來回上下掃描數次直到把男人全身上下所有的細節看透,才倏地恍然大悟的敲了下雙手。

  「啊!眼鏡!」

  二話不說衝向前,伸手一把將御幸臉上的遮擋拔除。

  「啊!等、笨蛋!」

  他知道對方的度數很深,尤其這幾年入職下來似乎又加深了不少,這個平時意氣風發的傢伙一旦被卸除身上最強大的防衛武器,立刻便會變成一屆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男子,即便張手摸著眼前朦朧的空氣最終也沒能搶回他手中奪取的眼鏡,只能做出一些滑稽的撲空姿勢。

  說到這,打鬧的過程他可能笑得比誰都還無良。

  「御幸前輩,我牽著你去換上隱形眼鏡,好嗎?」

  「為什麼啊!」

  「因為眼鏡是你的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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