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和波本在深夜的速食店聊了會兒，今日的琴酒口風似乎特別鬆，波本問的許多問題都得到了解答。聊了許久，琴酒將話鋒轉到近期組織的新人上。

「對了，聽說你們推了個人進來？」琴酒微瞇起眼，語氣冷冽了幾分：「代號還是『銀色子彈』……」

和赤井秀一過去的稱號一樣。

「嗯，是啊。那孩子的能力絕對符合這個代號。」波本笑了笑，「那孩子……對追求真相異常地執著，若是好好利用，他就能成為我們的『銀色子彈』。」

琴酒的眼中浮出一絲詫異，他似笑非笑地說：「還有這種解釋。」

「我可不會傻到放個無法掌控的未爆彈進來。」波本輕笑道：「我的作風你也知道吧？只要有利用價值，就算需要承擔風險也無所謂。」

琴酒點頭，「是個孩子？」

「嗯，只是個小學一年級的孩子。從孩童時期就吸收進來，對組織的忠誠度也會比較高。」

「孩童的忠誠度會比較高……」琴酒頓了頓，「也不盡然。」

波本一怔，隨即聯想到某名組織成員也是從孩童時期就吸收進來的，「……你是指雪莉？」

琴酒默然。

「雖然她想離開組織，不過也是因為她姐姐的鼓勵，才興起這種想法吧？」波本嘆了口氣，「而且逃離組織後，雪莉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期間都沒有去投靠和我們敵對的陣營，也沒有出賣我們的資訊，她的態度也挺明顯了吧？」

「……」

琴酒望著波本的臉，欲言又止，沉吟許久，還是沒問出口。「……你總是能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呢。」

「是嗎？」波本搔了搔臉，他倒是不覺得自己會這樣。琴酒見波本一臉疑惑，低嘆口氣，轉移話題：「下回把那個叫銀色子彈的小鬼帶來讓我瞧瞧。我倒要看看能讓你們誇滿口的小鬼是什麼模樣。」

波本微笑點頭：「嗯，雖然你在養病，不過重要的人事異動還是該給你過目一下。」

琴酒不置可否地哼了聲，「時間差不多了，回去吧。」

「嗯，要送你嗎？」

「不用，伏特加還在外頭。」

「好吧，改天見。」

待波本離開速食店，琴酒凝視著波本離去的方向，眼神忽明忽暗，在原位坐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

「騙子。」

琴酒起身時，還低聲喃喃，眼神閃過一絲狠戾。

然而，想起波本眼中確實的關懷與擔憂，以及這些年來波本的所作所為，琴酒眸中的狠戾又逐漸消褪。

這麼多年來，那傢伙都……

琴酒咬了咬牙，死死握緊拳頭，許久後才放開。他陰沉著臉，拿出手機撥給一個人。

通話顯示的對象是「BOSS」。

「應該是我想的那樣沒錯。嗯。對。若他說的屬實，應該八九不離十。」

琴酒說完，聽著電話另一頭的話，沉默半晌，回道：「我拒絕。」

電話另一頭的低沉嗓音忽然轉為激烈，大聲質問琴酒。

「背叛？怎麼可能。只是……」

琴酒半瞇起眼，嘴角微微勾起。

「我也有私心。」

♠

「哎？琴酒說想見我？」

隔天早晨，安室透在早餐時間和柯南提起這事時，柯南錯愕了下。

「是啊，雖然我人事申請是直接和BOSS提出的，不過平常管人事的是琴酒，高階幹部進組織帶給他見見也正常。」安室透將熱騰騰的鬆餅端到小偵探桌前，「該注意的事我會事前告訴你。雖說你得到很多幹部的推薦，不過一開始向組織提出申請的還是我，或許琴酒會習慣性地試探你的來歷和會不會對組織有危害。」

柯南張了張口，臉色一沉，「所以要是我的表現有異常，連你也會被牽連。」

「放心吧，我會陪著你。就算你有什麼異常，我也會替你圓過去。」安室透坐到餐桌前喝了口咖啡，長吁口氣。柯南蹙眉，「說起來，你昨天到底幾點回來？有睡嗎？」

「加減睡了兩小時。」安室透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勞，但還是打起精神說：「今天你陪我去一趟阿笠博士家吧。假裝帶你去那裡玩比較不會引人注意。」

柯南臉上浮出一絲擔憂，他低嘆口氣，點點頭：「你有什麼東西要給灰原嗎？」

「嗯，昨晚出去時取得了琴酒的血液和尿液樣本，待會兒要拿給她。」

安室透解釋完，味如嚼蠟地吃著盤中的鬆餅，眼睛出神，似乎腦中還在想著許多事。兩人沉默了一陣子，安室透才開始提醒柯南之後和琴酒接觸時該注意哪些地方，柯南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點頭。安室透解說完，兩人盤中的食物也吃得差不多了，安室透收拾著碗盤，用餘光瞥著還在沉思的男孩，欲言又止。

「……吶，柯南。」

「嗯？」

「我想了很久，還是不該瞞著你，畢竟我們都已經是伴侶了……」安室透輕嘆口氣，他望向男孩，深深地說：「如果協助我可能會讓你背叛從前的同伴，你還願意幫我嗎？」

「哎？」柯南怔然，臉色一白：「等、等等，你不是說你是為了讓我恢復原狀才……」

「嗯，那個是一定會實現的。不過我打算用的手段，和會造成的後果，你不見得能接受。」安室透淡淡地說：「畢竟……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

一個小時後，安室透和柯南雙雙坐進安室透的愛車中。兩人的臉色都有些緊繃，柯南手上捧著安室透要帶給阿笠博士他們的慰問品，單手繫上安全帶，正色道：「剛才那些事，去那裡可別說，沖矢先生會知道的。」

「我知道。」安室透點頭。看樣子兩人都知道沖矢昴在阿笠博士家裝設竊聽器的事。安室透心裡有些忐忑，他遲疑地問：「所以……你贊同這個提議嗎？還是你認為這樣的行為，是對你們的背叛？」

柯南張了張口，默然數秒，才答道：「該怎麼說……我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因為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可能。要是你完全沒跟我說明就直接進行，我或許真的會以為你背叛了我們。」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實際進行前才想找你商量。」安室透苦笑，「雖然這件事很重要，但我可不想為了任務而失去你的信任。」

柯南一愣，原先緊蹙的眉眼舒緩下來，他微笑道：「安室先生，聽完你的說明，我不覺得那是背叛。這個作法或許也對她比較好，畢竟我們再怎麼藏也藏不了太多年。等到灰原年紀再大一些，她的臉遲早會被組織認出來，所以我會繼續協助你。不過……」柯南遲疑了下，「可行嗎？這個計劃的侷限性有點大。」

「雖然沒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不過還是可行的。」安室透半瞇起眼，輕聲說：「現在要做的，就是排除掉不確定因素。」

「琴酒？」柯南側首問。

「是啊……他和雪莉是這次計劃的關鍵。」安室透敲了敲裝有樣本的小盒子，莞爾道：「無論如何，當務之急是調製出能醫好琴酒的解藥，再以此為籌碼和BOSS談判。」

「灰原知道要救治的人是琴酒嗎？」柯南問。

「我沒有明說，不過有暗示，看她的反應大概是猜到了。」

柯南躊躇許久，才問：「你……知道那兩個人以前是什麼關係嗎？」

安室透望向柯南，挑眉。柯南解釋：「幾個月前我和灰原剛好在路上看到琴酒的保時捷，我就撬開他的車子安裝竊聽器。灰原當時不小心在車上掉了根頭髮，就被琴酒認出來了。」

「你以前還幹過這種事？」安室透聽得膽顫心驚，無奈地扶額：「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命大，琴酒可是很敏銳的。」

柯南乾笑，他頓了頓，問道：「如果……那兩人不是特別的關係，琴酒應該辦不到這種事吧？」

「該怎麼說呢……」安室透的表情有些苦惱，似乎是在猶豫該如何和男孩解釋。他整理下思緒，才說：「他們不是戀人的關係，不過從前是比戀人更親近的關係。琴酒的觀察力又特別敏銳，能透過頭髮顏色和洗髮精的香味辨別出雪莉的頭髮……好吧，還是有點變態，不過是有可能的。」

柯南被安室透最後那句吐槽搞得無語了幾秒，才接著問：「具體來說是什麼關係？」

「不好說呢。」安室透苦笑，輕描淡寫地帶過，似乎不打算講得太深。柯南見安室透沒打算解釋，便改口問：「那你覺得依他們的關係和後來的恩恩怨怨，灰原會照你的委託做出解藥嗎？」

「……」安室透沉默了會兒，才道：「坦白說我對雪莉了解得不深，對她的了解絕大多數都是和琴酒聊天得知的。離開組織前的她接到指令就絕對會履行，她的行動一向顧大局，不會摻雜自己的私情。離開組織後的她……你認為呢？」

柯南一愣。

安室透直視著車外的景色，行駛得十分平穩，他平靜地問：「和脫離組織的雪莉相處了這麼多個月的你，你覺得現在的她會救琴酒嗎？……她的選擇……至關重要。她會決定我們往後的路。」

柯南半瞇起眼，沉聲道：「她的決定會影響我們最後到底會跟誰合作，會背叛哪一方……是吧。」

「是的。」安室透頷首，若有所思地說：「雖然不管她選擇哪邊，我都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不過……對不起，我多少還是有私心的。」

柯南張了張口，小手覆上男人握著方向盤的右手，朝側首望來的安室透露出一抹笑。安室透呆了呆，察覺到男孩的行動代表無聲的支持，男人的神情柔和了幾分，回以一抹甜笑。

柯南見平時精明的戀人笑得一臉傻樣，他哭笑不得地拍了下男人的手背，才收回小手，認真思索男人方才的問題。

灰原到底會不會救琴酒？

『我不叫灰原。我叫雪莉，這就是我的代號。如何？吃驚吧？……工藤新一。』

柯南腦中浮出初次見面時，女孩在夜晚的街上冷酷調笑的面孔。

『你為什麼……不救我姐姐？』

『像你這麼有推理能力的人，應該很輕易就能看穿我姐姐的事呀！』

隨後又想起女孩曾經抓著他的衣服，哭叫著明明他有這麼厲害的推理能力，當初為什麼不救她姐姐，脆弱無助地就像個普通的七歲小女孩。

但是對於殺害她姊姊的組織，灰原從來沒表現出恨意，有的只是恐懼，跟一味的逃離。

灰原哀剛以小學生身分出現在他面前時，時常心不在焉地望著遠方，表情讀不出心思。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表情……好像是……悵然？

對了，確實……灰原在說起組織的事時，都只是在陳述組織的罪刑，沒有摻雜多少個人情緒，難道……

「……」柯南緊蹙眉頭。

灰原她……

到底恨不恨琴酒？

那個親手殺了她親姐姐，又追殺她……在她身上開了好幾槍的……琴酒？

「……開了好幾槍？」柯南猛然抬頭，眼睛微微睜大。

為什麼？

這麼說起來，赤井先生曾經說過，琴酒從來都是一槍爆頭，不給人活路的──

「什麼？」安室透一愣。

「安室先生，雪莉和琴酒以前很熟嗎？對彼此的習慣很了解？」柯南問。

「嗯，是啊，怎麼了？」安室透疑惑。

「沒什麼。」柯南勾起嘴角，「安室先生，我想你剛剛說的計畫應該能順利進行。不過我需要你幫我查一些事情。」

安室透困惑地望著男孩，柯南咧嘴一笑，露出很有把握的笑容。

「你還不能完全掌握的部分，就交給我吧。」

♠

到了阿笠博士家，安室透將柯南放下車後便先行離去。需要交給灰原哀的檢體已經放在慰問品的紙袋中用紙盒裝好，由柯南轉交給灰原哀。

沖矢昴原先看到安室透的RX-7又開到隔壁門前有些警覺，發現安室透只是來接送小偵探，便稍稍放下戒心，他觀察下狀況，便繼續和屋內的茱蒂及卡邁爾談話。此時工藤夫婦都出門去了，工藤家內只有FBI一行人，為了避免反監聽，赤井秀一通常不會挑在這時候還用竊聽器監聽隔壁的狀況。

FBI要開會的事，柯南事前就從茱蒂老師那兒得知，並轉告安室透，暗示他要是想做什麼事隱瞞赤井秀一，可以挑這段空檔委託他執行。

柯南按了阿笠家的門鈴沒多久，便見灰原哀默默走出來開門，柯南笑嘻嘻地舉手打了聲招呼：「唷。」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又有什麼事了？」灰原哀挑眉。

「沒什麼啦，來送點伴手禮。」柯南聳肩，逕自走進博士家，灰原哀嘆了口氣，關上門跟在柯南後頭問：「不會是甜點吧？現在家裡可不能有甜的，博士會偷吃的。」

「不是，我有跟安室先生提過妳跟博士的喜好，還有不能吃的東西，他在挑禮物時應該有特別留意過了。」柯南進屋後便將紙袋遞給灰原哀，「底下大盒的那個是吃的，不過安室先生到底挑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灰原哀一頓，接過紙袋看了眼，裡頭除了一大盒禮品外，還有用挺精緻的小盒裝著的不明物體。灰原哀點點頭，看盒子的大小，估計是裝有病患身體樣本的盒子。灰原哀先將小盒拿出放置在桌上，確認大盒裡裝的食物確實是阿笠博士能吃的，這才鬆了口氣，將盒內的食物拿去冰箱冰存。

閒著沒事的柯南打開了客廳的電視看起新聞。灰原哀走回客廳，拿起放在客廳玻璃桌上的小盒端詳，柯南瞄了小盒一眼，漫不經心地問：「妳測試的時間會很久嗎？」

灰原哀愣了愣，搖頭：「不會，很快就好了。」

「解藥呢？如果我在這裡等，能馬上等到結果嗎？」柯南又問。

灰原哀翻了個白眼，「委託人都沒催了，反而是你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在催。真是……可以是可以，我本來也打算等你回去就馬上開始弄。解藥調配的時間我就不能保證了，得做點小試驗。」

柯南點頭，淡淡地說：「灰原，我最近可能會跟那個病患接觸。」

聞言，灰原哀瞳孔一縮，緊張地問：「你又想做什麼！」

「妳已經知道那個病患是誰了吧？」柯南抬頭，直視著灰原哀。灰原哀驚疑不定地望著柯南，見柯南的態度平穩且強硬，似乎堅持要問出她的答案，灰原哀抿了抿唇，「……是琴酒……對吧？」

「嗯。我想當面問問妳的意見。妳……想救他嗎？」

灰原哀沉默數秒，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見灰原哀試探的模樣，反倒是柯南愣了愣，「呃……畢竟他……對妳做過很多不好的事不是嗎？」

「……」

灰原哀長吁口氣，攤坐到沙發的另一側，她淡淡地說：「認識這麼久，你還是一點也不了解我。」

「那是因為妳什麼也不說。」柯南皺眉反駁，他握了握拳，不悅地說：「一直都……明明知道很多事，卻什麼也不說，只在角落看我們瞎忙。」

灰原哀雙手環胸，雙手緊緊按著雙臂，表情陰沉了幾分，「你也一樣，不管我怎麼阻止你，你永遠不聽我的勸告，堅持要跟組織為敵。你根本不知道你的行為有多危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多大的麻煩！」

──果然。灰原確實一直都不願意與組織為敵。

柯南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嘴角勾了起來。灰原哀望著柯南似乎發覺了什麼的神情，莫名地不安：「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一直忽略了某個事實的我真蠢。」柯南站起身，他雙手叉進口袋，似笑非笑地說：「妳知道我為什麼要見琴酒嗎？我可不是又要偷偷跑去埋伏他，而是正式會面。」

「……哎？」

「我要加入組織了。」柯南莞爾道：「代號是……『銀色子彈』。」

「銀色……子彈？」灰原哀眼神一緊，臉色瞬間蒼白，連忙揪住柯南的衣襬，大喊：「──不行！」

「『不行』是指我不能去冒險，還是……」柯南半瞇起眼，輕聲質問：「不能危害組織？」

灰原哀呼吸一滯，她低垂著頭，儘管依然抓著柯南的衣襬，但她完全不敢看柯南的表情，顫顫地說：「你……和那個人……到底打算做什麼？是他把你拉進組織的吧？」

「冷靜點，灰原。」柯南拍了拍灰原哀的肩安撫：「不就是不希望組織毀滅嘛，別一副自己做錯事的模樣。就是因為不希望組織有個三長兩短，妳才什麼都不跟赤井先生說，還一直躲著他吧？畢竟他跟我不一樣，只要利用妳手中的情報，就有機會徹底殲滅組織，而且他的立場一直都很明確。」

灰原哀抬首，眼底充滿了困惑，「你……不責備我嗎？」

「以前的話可能會吧。」柯南單手支著下顎，懶懶地半躺在沙發上，望著博士家的天花板，「我以前只覺得組織是個作惡多端的邪惡組織，待在裡面的人每個人都很痛苦，都是被迫才會待在裡頭，不然就是些胡作非為的犯罪者。不過……跟待在組織很多年的波本聊過，我才發現事實跟我想像的差了很遠、很遠。」

灰原哀愣愣地鬆開了揪著柯南衣襬的右手，緊張的神色稍緩，她的表情十分複雜，不過至少願意看著柯南的臉了。「那個男人……願意站在組織這邊嗎？明明他是……」

「不盡然，確實來說是不背叛組織。他說他不想背叛同伴，和曾經對他有恩的人。」柯南的表情也有些複雜，但臉上還是帶著笑：「波本跟我說了很多他在組織經歷過的事，他說……他曾經以為他想完成這個臥底任務，終究得背叛組織，或者得背叛自己原本單位的同伴。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儘管很難達成，風險很大，他也想賭一把。」

「……什麼意思？你們到底打算做什麼？」灰原哀的表情很是迷茫。

「嗯……反正挺複雜的，一時半刻解釋不完，之後確定了細節再跟妳說吧。」柯南聳了聳肩，側首望向灰原哀，臉上浮出了輕鬆的笑容，「吶，聽說組織一直都很照顧妳，從小就在組織長大的妳，應該很喜歡組織吧？」

灰原哀一僵。

「我聽波本說，妳在妳現在外表的這個年紀，就研發出了某個傳染病的疫苗，超──厲害的！」柯南笑嘻嘻地稱讚，說著說著，男孩的表情染上幾分歉意：「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妳說過妳不是因為想做毒藥才做藥的……我那時候以為妳只是在騙我，或者在找藉口掩飾自己的罪行……抱歉，那時候我還不認識妳，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

「……」

灰原哀雙眼睜大，傻愣愣地望著男孩。

柯南靜靜地說：「現在想想，研發藥物的人想做出怎樣的藥，和別人怎麼使用那個藥，好像是兩回事。海洛因一開始被發現，也是為了麻醉，為了讓病人不那麼痛苦，而不是為了私下高價販賣牟取利益吧。」

「……」

灰原哀眼眶通紅，臉上滑下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呼吸聲十分紊亂，她不斷抹著自己的面頰，不發一語。

「所以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妳。妳一定會救琴酒吧？」柯南望向灰原哀，搔著臉苦笑道：「而且……對一個醫療人員來說，從一開始就沒有『不救誰』的選項存在吧？我確實不夠了解妳，才會問那種失禮的問題，抱歉。」

灰原哀一把抱住柯南的纖細臂膀，將臉埋進男孩的衣料中抽泣著。

她等這些話，等了好久好久。

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被諒解。

她以為……工藤直到現在還是討厭製作出殺傷無數人毒藥的她，所以一直都不敢表現出自己對醫學藥學方面的興致，原來工藤早就已經改變了想法。

她一直以來，只是被自己的自責感困住嗎？

被灰原哀抱住的柯南有些困擾，男孩動了動身子，不解風情地說：「……吶，灰原，我已經有交往對象了。」

「我知道，至少讓我哭完。」灰原哀悶悶地說：「不就是你的小蘭姐姐嗎？這誰不知道。」

「呃，不是。」

「……哎？」

柯南遲疑了下，還是老實說：「是波本。」

「哈？」

灰原哀一呆，掛著滿臉的淚珠抬起頭，方才的感動之意瞬間消散，她難以置信地大喊：「哈啊？」

柯南一臉心虛，「就是……那個……我已經跟小蘭分手了，嗯。」

「到底怎麼回事啊！」灰原哀崩潰。

柯南尷尬地簡單解釋了下，解釋完有點緊張地補充：「妳別告訴其他人哦！我覺得所有人裡只有妳可能接受這種荒唐的事……呃……要公開至少也得等我的身體恢復了再說，不然年紀──」

「……嗯。我知道了。你閉嘴。讓我冷靜一下。」

灰原哀覺得心很累。

女孩隨手抹掉臉上的淚痕，感動到一半忽然接收到震撼消息的灰原哀心情複雜得要命，眼神都死了。「我現在對波本的心情真是……一半感謝一半鄙視……當初在組織裡只覺得他是個很有手腕跟能力的男人，沒想到居然是個戀……算了。」

柯南悄悄鬆了口氣。果然有待過組織的人接受度就是特別高。

「和那個男人相處後，你好像變了很多呢？江戶川。」灰原哀問。柯南怔然數秒後，輕笑道：「嗯，安室先生讓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沒看過、或者壓根沒注意到的事。他真的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很多事情我從前都不能接受的，被他一說就忽然覺得好像能接受了。」

灰原哀點頭，「做了嗎？」

柯南一呆，卡殼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臉色瞬間爆紅，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灰原哀嘆息，「行了，我知道了，不用說了。」

沒馬上反駁肯定是做了。

「……」柯南無語。

「不是他強迫你的吧？」灰原哀又問。

「不是。」

「嗯。」

「……」

「放心吧，我對談論別人的感情一點興趣也沒有，只要你們彼此適合就好了。」灰原哀聳肩。

「……謝了。」

「不客氣。」灰原哀拿起桌上裝有檢體的小盒子，語氣輕鬆地說：「我要去研究室了，你要來嗎？」

「哦，好啊。」柯南順口一應，才忽然想起這好像是灰原哀第一次邀請他進研究室，平常他想進去，還會被灰原哀轟出來。

柯南跟著灰原哀到擺放了許多儀器的研究室，心不在焉地東看看西瞧瞧，似乎還是挺尷尬的。灰原哀瞄了柯南一眼，先將儀器打開暖機，一面將檢體取樣，一面問：「他對你好嗎？」

「很好。」柯南毫不猶豫地回答。安室透對他的用心體貼無庸置疑。

「是他把你拉進組織的吧？」

「嗯。」

「那個男人到底想做什麼？特地把你拉進組織，是不是有什麼大動作了？既然你們三番兩次來找我，應該是需要我的協助吧？」灰原哀手中的動作迅速而俐落，語調淡然地說：「放心，我不會和其他人說，包括隔壁的那位。要是波本確實不會對組織不利，要我幫忙當然沒問題。」

柯南頷首，「其實妳是這個計畫裡最關鍵的存在，波本說他準備了很多種備案來因應，一切都以妳的意願為主。」

「我的意願？」灰原哀蹙眉，將儀器的管線插入試樣管中，問：「什麼意思？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得直接一點，妳算是一場交易裡的籌碼。但我跟波本都不打算強迫妳幫忙，畢竟這件事攸關妳往後的人生，所以我才需要來確認妳的意願。要是妳不願意，這樁交易就直接宣告破局。」柯南解釋完，又問：「剛才我已經確認了，妳不希望看到組織和琴酒有什麼三長兩短吧？」

灰原哀停了一瞬，才按下啟動鍵，使檢測儀器開始讀取數值，她默不作聲地點頭。

「既然如此，現在我想確認另一件事情。」柯南長吁口氣，正色問：「如果能讓妳安全地回歸組織，妳願意嗎？」

灰原哀神色一懍，茫然地轉身望向柯南，語氣微顫地問：「那種事情……怎麼可能？我可是被下了追殺令的人……」

「妳只需要告訴我妳的意願就好，該怎麼實行，我和波本會想辦法。」柯南揚起嘴角，雙手叉在口袋，自信滿滿地說。灰原哀腦袋一片混亂，她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地問：「你們……該不會想從琴酒這裡下手吧？不可能的，那個男人很顧大局，不管什麼時候都優先考量對組織有益或有害的事……」

「這麼說，妳也覺得琴酒可能會對妳心軟囉？」

「……」

柯南摸著下顎，「最理想的情況確實是能得到琴酒的支持，我會先來問妳的意見，也是因為我想在實際見到琴酒前先跟妳打聽妳們以前的相處狀況。要是關係很好，說不定有機會。」

「機會……可能嗎？」灰原哀苦笑，「如果……他會對我心軟，那個時候就……不會搞成這個樣子了，還有姐姐也……」

──不會死在他手上了。

女孩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要是琴酒會對她心軟，怎麼可能會殺掉她最在乎的姐姐呢？

而且，琴酒還是親手殺掉姐姐的。讓她連想替琴酒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哪怕她和姐姐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姐姐畢竟是她世界上僅存的血親。

那個男人……

真的有把她放在心上過嗎？

見灰原哀的神情，柯南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多加評論，只是問道：「妳和琴酒以前關係怎麼樣？」

灰原哀背向男孩，右手放在滑鼠上，出神地望著電腦螢幕，靜默許久。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曾經是。」

灰原哀垂著頭，悄聲補充：「我也曾經是他最信任的人……不管身體出了什麼狀況，他都只願意接受我的醫治，他不相信任何人給他的藥，只相信我給他的……是真正能治療他的藥。」

柯南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又有些瞭然。

原來如此，所以安室先生才……

「他的性格乖僻是一回事，他只吃我給的藥，最大的原因還是他的體質跟平常人不太一樣。」灰原哀靜靜地解釋：「我以前確實研發過一款傳染病的疫苗，不過那款疫苗的來源，其實是琴酒的血。」

「哎？」

「我跟他初次見面，是在一個滿街都是屍體的小鎮，那時候我大概七歲左右吧。」灰原哀取著下一個試樣，將試樣放進另一個儀器中，繼續說明：「那個時候……算是我救了他吧。他被困在一個因為傳染病而封鎖的小鎮裡，只要有人試圖從小鎮裡逃出，就會馬上被看守的軍人擊斃。當時我們一個研究團隊去小鎮裡採樣，碰巧遇見琴酒，我對在那種環境下還能存活的琴酒感興趣，就用特權把他帶出來了。」

柯南聽得一愣一愣，「這麼說，妳算是琴酒的恩人？」

「我沒什麼感覺，不過他好像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一直對我很好。」灰原哀苦笑，「他因為身體變異，體內產生了抗體才能存活下來，他的血至今已經救活了幾十萬人呢……不過也因為身體變異，一般醫生開的藥對他一點效果都沒有，他身邊只有我能依照他的身體狀況開正確的藥給他，他才會只信任我這個醫生。」

「哎──」柯南一臉驚奇地說：「妳們的經歷還真離奇。」

「你聽完就這點感想？」

「不然要有什麼感想？」

「……沒什麼，這樣也好。」灰原哀嘆了口氣，唇邊浮出了一絲輕鬆的笑容。柯南望著灰原哀的笑容，將雙手枕到腦後，也浮出了同樣的微笑。

默默調了一陣子的試劑，灰原哀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問：「說起來，我是你們交易的籌碼是怎麼回事？我的存在對組織來說有這麼重要嗎？」

柯南點頭，「妳是組織的靈魂人物，根據波本的調查，妳這些年研發的藥物對BOSS來說非常重要。事實上，波本說BOSS根本不希望妳死，因為要培育一個跟妳一樣的藥學人才太難又太久了，BOSS等不起。所以表面上組織對妳下了追殺令，BOSS私底下卻一直要求波本把妳活捉回去。」

灰原哀一愣，「哎？組織對我的追殺令不是BOSS頒發的？」

「嗯，這是波本從伏特加那邊打聽到的。BOSS一直都要求活捉妳回去，琴酒剛開始對底下的要求是抓到妳之後送到他那邊審問，後來時間長了才開始改成追殺令。似乎是為了維持組織的威信，才堅決不放過背叛者。」柯南頓了頓，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但是即使改成追殺令，琴酒一樣強烈要求他要親自槍決妳。這點很微妙，如果你們以前的關係很好，他這樣的行為是因為被背叛才氣到失去理智嗎？」

「……」灰原哀的表情困惑了起來。

一向冷靜殘酷的琴酒會失去理智？

工藤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很多疑點。

柯南接著說：「而且，因為妳逃離組織前曾經拒絕繼續研發藥物，當時的BOSS似乎是打算把妳抓回去之後嚴刑拷打讓妳服從，強迫妳繼續替組織研發藥物。」

聞言，灰原哀面露恐懼，身子瑟縮了下。

「波本說琴酒當時堅持一定要親自抓到妳，把妳親手殺掉。因為琴酒當時完全不聽從BOSS的命令，底下的人也以BOSS的命令為準，所以琴酒只能親自追查妳的動向，最多就帶上個伏特加陪他一起找。」柯南皺眉，「但是這樣一搞，琴酒手中很多任務都停擺了。BOSS當時一方面氣琴酒堅持要殺掉妳，也氣琴酒不顧大局滿腦子只想著妳的事，所以僵持沒多久，BOSS就把當時人在國外的波本調派回日本，勒令波本協助琴酒好好把之前的任務解決掉，再將追查妳行蹤的任務交給貝爾摩德。」

小说相关章节：安柯+波本銀彈小說-《謊言系列二：謊言的銀色子彈》（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