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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劇的腳本家,1

[db:作者] 2025-07-19 08:07 5hhhhh 5560 ℃

大正11年6月 神保町 雨

“川濑先生,那个……您有空吗?”

女仆,少年,异装癖。

自称meiko的咖啡馆“女仆”放下咖啡后,从眼帘下面偷偷看着帝大生的脸,犹豫再三,扭捏着挤出这句话。

“啊,一分钟的话就有。”

川濑啜了一口咖啡。有点烫,似乎微妙地比平时浓郁了一些——虽说平日也没有多寡淡就是了,抬眼看了看桌边的少女——准确地说应该是少年。变装的把戏就这么有趣吗?不过说老实话,长着那张不错的脸的纤细少年身体装进假发、裙子和长袜里,长发一丝不乱地编成辫子,裙子底下大概穿了衬裙和女式底裤,口袋里应该还塞着那块粉色的刺绣手帕——也许池田那样恶趣味的性变态会意外地为之颤抖吧,同时带有少年的青涩和少女的甜美的稚嫩身体,“大泉治司”将会是池田那令人作呕的猎艳笔记上一个不朽的名字。

川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收起那抹扭曲又讽刺的笑,望向窗外昏暗的天空。

“……川濑先生?”小心翼翼的发言。

川濑暂且把自己从不找边际的幻想中捞起来。

啊,又是什么新的搭讪理由吗?为什么非得被这样的小孩缠着啊。川濑对自己时常招惹到一些莫名执着的仰慕者的出众外表多少也有所自觉,然而无论对方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川濑从来没有回应的打算,从来只是冷漠地拒绝然后甩掉而已。眼前的变装少年,尽管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和接近自己的动机,却是抱着一种“装作不知情配合他表演也很有趣”的心态,因此没有办法立刻就拒绝他,该说是一时的兴趣还是本来的性格所致呢?川濑也不清楚。

“少女”把川濑的沉思当做了等待,犹犹豫豫地开口:

“那个……川濑先生对电影有兴趣吗?”

“啊,基本上是的,不过其中也有毫无兴趣的类型。”

川濑决定放任自己参与演出的热情,迅速答道。低头喝掉最后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作势要起身。

“请等一下!我…我有两张明天的电影票,不知道川濑先生能否赏光——”

“电影是?”川濑打断她的话,虽说平日对这样的贸然邀请感到厌烦,此刻却想想奉陪到底,看看这个易装少年玩的什么把戏。

“是《莎乐美》。”治司的声音里满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好的,我会去。”

“诶?”

“我说了我会去,有问题吗?”川濑站起身,带上制帽要离开,“做不到的事,我不会承诺。”

“是……是!,那么川濑先生,周六下午六点在东洋电影院见!”

治司沉浸在巨大的意外、狂喜与难以置信交织而成的梦境里,用满脸的不可思议目送川濑推开咖啡馆的门,以至于失利地连“请您慢走”也忘了说。

川濑一边走一边为自己方才忽然而至的玩世不恭的心态微微惊讶着:这样玩弄那个孩子真的好吗?虽说自己言出必行不会爽约,但这样一明一暗的虚假演出,似乎不符合自己的一贯作风。

不过,也许这样才是治司的幸福呢?

用这个结论草率结束了这个问题,川濑迈进帝大的校园。距离学期末还有不到一个月,部分课程快结课了,不过也还没到最紧张的时间段,现在算是短暂的忙里偷闲。完成专题报告和论文需要不少资料,今天已经悠闲地打发掉了半天,最好还是及早开始准备吧。

图书馆的借阅室里,川濑抱着一叠资料,猛然间透过面前一排书与上层隔板之间的空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剪着河童头,制服微微泛白的水上。河童头的竹马安详的目光恰巧也从书上抬起来,一眼就对上了川濑锐利的视线。

“!”

水上的脸色瞬间发白,慌忙合上手里的书,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抬脚就要走。

又来了。

他又要逃了。

又是这样躲躲闪闪的相遇。

逃避,不安地逃避。每一次都被他逃掉,像纸捞中的金鱼,巧妙地,圆滑地,一次次悄声溜掉。他在逃避什么?他在逃避谁?自从两人进了帝大就是这样,川濑无数次思考也无法得知究竟是自己的什么,使水上要如此煞费苦心地逃避他。或者其实是因为玉森?

川濑虽然有大致的猜测方向,可是接下去其中的因果却毫无头绪。只是这一次,没法再看着他像金鱼一样溜掉了。川濑果断放下资料就追了出去。

“喂。水上!等等,我有话问你!”

“……”

虽然是水上主动逃避,不过这时再装聋作哑也太过明显和失礼了,简直就像追债一样。

水上苦涩地停下脚步,回过头艰难地朝川濑笑了:

“啊,是川濑啊,有什么事吗?”

川濑一言不发,眉间拧起一点褶皱,一把抓住水上的手臂拉着他快步离开图书馆门口。

“诶?等等,你要去哪……”

“……”

“我不会逃,你可以放手。”

“……”

川濑一言不发地拉着他来到人少的湖边天上飘起濛濛细雨,雨丝濡湿了两人的发丝和制服。川濑终于停下脚步放开手,面对湖水呼出一口气。水上抚平制服袖子的褶皱,无言地盯着被雨丝刺穿的平静湖面。

“我说,你不觉得你躲我躲得太明显了吗?为什么?动机是?我做了什么吗?那么讨厌我吗?”

“不是的。”

水上平静地答道。

“不是因为我,那就是因为玉森?”

“……”

水上沉默了,凝视着两人在湖水里支离破碎的倒影,有一瞬间莫名其妙地希望飞洒的雨之针线能自动修补好那些破裂的碎片。

“虽然也会有这两者之外的原因,但是小概率,也是我无法猜到的了,所以如果你不否认,那就是玉森的原因。”

“……”

水上依然一言不发。

“既然原因不是我,为什么不可以说而是看到我就躲?”

川濑决意既然都已经把水上拉出来面对面摊牌了,必须要今天了断这个问题。

“……你一定要问吗?”

水上淡淡地说。

“啊。”

“如果我没法回答呢?”

“我也没法逼你。”

如果你心里还有我一席之地的话,川濑心想。

“…那么,就这样了。对不起。”

水上背过身慢慢走了,没戴制帽的头上细细密密地沾满了雨珠。说起来,川濑还从没见过水上戴制帽的样子。

川濑没有再拉住他,没用了。

他不会说了。

因为玉森。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不管怎样都是因为玉森。

玉森在他心里有那么重要。为什么……花泽参军,玉森落榜,水上疏远逃避,四个人紧紧咬合的命运齿轮从很久之前的某一刻起,似乎有什么地方扭曲了。裂隙渐渐横贯在彼此之间,让他们渐行渐远。川濑凝视着飘落的雨丝和动荡不安的湖水,忽然袭来的深深无力感让他烦躁不安起来。

周六,离六点还差一刻。治司早早地等在电影院门口。

连日的雨让凉意沁入皮肤,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急速跳动,因为心情激动而浑身发热。那个他可望不可即的帝大生居然这么容易地就接受了邀请一起看电影,此刻治司仍然有些恍惚。

是梦吗?

“怎么,感觉像做梦?”

“!”

治司呆了一下。撑着青色雨伞的身影已经近至跟前,和几天前一样身着帝大的学兰和斗篷,但没有戴着制帽。治司今天依然是少女装扮,不过换上了稍微鲜艳的洋装,川濑装作没看见他的精心打扮,在心里笑笑说:

“现在六点多了,所以?什么时候开演的?”

“啊!对不起我走神了,嗯…还有、还有三分钟,川濑先生,我们进去吧。”

治司显然相当紧张,几乎要舌头打结。川濑装作没有注意到,自然地检完票坐好。实际上,要说是参与表演的恶作剧心理,还是到揭穿身份那一刻才有使人满足的戏剧性,目前川濑还没打算这么做,因此这个理由不足以使川濑答应这个私人约会,另一方面实际上是他自己对莎乐美这个剧本相当欣赏,就当是白看电影倒也不亏。

“你知道是谁创作了《莎乐美》的剧本吗?”

“诶?嗯!我知道,是奥斯卡•王尔德!”

显然没料到演出时川濑还会跟自己搭话,治司愣了一下旋即骄傲地答道。

“诶~相当不错嘛…”

川濑注视着银幕干巴巴地说,“那么,是谁首先把它翻译成英文?”

“呃…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是阿尔弗雷德•道格拉斯勋爵。”川濑轻笑了一下,“两人可是恋人关系哦。”

“嗯,我知道了……诶?可是…”

治司偷偷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直视前方的帝大生,优美的侧脸毫无表情。

“没错,两人都是男的。总得来说是道格拉斯勋爵死乞白赖缠着心软好说话的王尔德,他的扭曲的爱几乎毁了这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呢——如果他真的爱过王尔德的话。不仅挥霍完他的财产,连他的感情也一并挥霍干净。”

意有所指的解说掺杂着些许黑色的恶意和恐吓。

“怎么会…”

“没错哦,不过,正因为那是王尔德才会如此,世上没有第二个王尔德。”

川濑没有再说话,只是眯起眼睛地盯着渐入高潮的电影画面。治司陷入了不安的沉默中。

“我终于亲吻了你的嘴唇,施洗约翰!我亲吻了你的嘴唇!你的唇上有些苦涩,那是血的味道吗?不,那大约是爱情的味道,他们说爱情正是苦涩的,但那有什么关系?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亲吻了你的嘴唇。”

莎乐美近乎凄厉的质询透过银幕钻进治司的耳朵,美丽的少女捧起施洗约翰被割下的鲜血淋淋的头颅,这异色的场景被现实地表演出来,让他背后发寒。

川濑瞟了一眼不自在的治司。

“可怕吗?”

“很可怕,亲吻死人的头什么的……”治司仿佛被催眠,无意识地喃喃回答道。

“可是,这就是莎乐美的爱。”

“是……但是,好可怕……”

治司的声音有些嘶哑,微微颤抖着。川濑的脸上一潭深水看不出表情。过不了一会,那个少女就会死在士兵的剑下了。

天色早就昏暗下来了,暧昧的雨还是那样不大不小地下着,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其下黏着的令人不适的气氛。散场后,有那么一刻两人沉默地站在电影院门口。

“所以?你要回去了吧?”

川濑撑开伞看了看治司问道。

“嗯!今天谢谢你,川濑先生,我好开心。”

“我要去大泉邸,那么,再见。”

“诶?川濑先生要去……”

发觉川濑和自己并排走向大泉家的方向,治司愣住了。

川濑轻笑道:“怎么了,有问题吗?我去看看水上,他寄住在大泉家啊。天色暗了,你还是快回去吧。……难不成,其实我们同路?”

水上的笑容逐渐染上了恶作剧的意味。其实治司本可以巧妙地继续伪装,抄近路赶回去,换掉衣服,然后若无其事地以真正的大泉治司的身份出现,然而此刻他显然心虚地被吓住了。

“川濑先生,我、我……”“刚才的电影精彩吗?”

“诶?嗯…”“但是,我觉得你的表演更精彩。”

“我、不是…诶?我其实……”治司的脸逐渐发白。

“真是不错的演出啊,莎乐美扮成了男人向圣约翰求爱,不过圣约翰可从来不是同性爱者。”

“我知道了哦。”川濑漠然的盯着伞骨滴落的雨水,向那湿淋淋的空气说道。

“!”

“我知道了哦。治司君”

“……”

“所以,你不用想怎么换掉衣服了,就这样一起回去吧。”

“……原来如此,你其实一直都知道吧——从头开始就是。你想说,其实我是被你玩弄了吗?对不起,这也只是我的个人兴趣之一而已。”

治司不愧是治司,远远不至于当场把反串演成苦情戏码,而是暗暗地想要扳回立场的上风。然而川濑当然也不为所动。

“是吗,那可太好了。不管你是做戏还是真心,你的目的永远不会达到,因为我可只是一时兴起想欣赏你的表演到底多么滴水不漏才陪你玩,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继续了。所以说,我会装作没见到你,也不会跟夫人说多余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大泉家。”

“此话当真?”

“我说了,我做不到的事就不会承诺。”

“是谁在哪里?”

屋内传来夫人拉长声音的询问。

“夫人夜安,我是濑川,来找水前寺。”

“水人啊…他又关在自己房间,你去找他吧。不过,太晚的话我们都要睡了,有急事的话请你快点说完。”

门开了,治司趁着浓重的夜色,悄悄隐遁在阴影里从侧边溜走了。川濑暗暗笑着,径自走向水上的房间。水上没有穿着他那件褪色的学兰,而是披着睡袍,对白天的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门让川濑进来。

“……”

隔着几案和冒着热气的茶,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忍受不了尴尬的沉默的川濑首先败下阵来:

“啊,只是凑巧碰到了治司,就顺便和他一起回来了。”

“是这样啊。”

“我知道你因为有关玉森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所以在学校总是躲着我。”

“抱歉。”

“我不会再问这个了。”

“对不起,只有这个没法回答。”

“那么我想问另一件事。”

“?”

“实际上在我们中间,你眼里只有玉森而已,玉森远比我、比花泽重要得多,是这样吗?”

“……”

“是这样吗?这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吧?那么,换一种问法,如果只能留下一人活着,你会选择玉森吗。”

“…如果你一定要问,是的。”

“……”川濑呼出一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两人又陷入沉默。

“你知道meiko吗?”川濑忽然岔开话题。水上想了想。

“好像是咖啡馆那个女仆?”

“没错。”接下来川濑把整件事情,包括更早些时候他怎样发现和验证治司的身份的始末,完完整整讲了一遍。水上自然也惊讶于治司瞒天过海的易装。不过细想其中因果,倒也确实有迹可循。

“所以,怎么讲起这个了,难不成……”

水上打着哈哈笑着,擦掉头上的汗。

“不,”川濑打断他的话,“既然他的表演被我识破,他也知道他对我的期待也无法实现,那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利益关系,我知道真相也无妨。”

所以,既然你的表演和我无关,那么我就不能当个知情人吗?

“……”

水上默默沉思着,消化着这个影射,仍然一言不发。

其实,川濑知道他无法听到那个理由,这么做的原因,也许是对于治司的恶作剧而已,因为川濑并没有答应他不告诉水上。其实川濑早就知道了,他不会得到那个答案。不过此时,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却在他脑海中慢慢清晰起来,或者说,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川濑自己从来没有勇气直面它。为什么他如此执着于水上对玉森的态度?到底是因为在乎前者还是后者?

是啊,两人曾经因为玉森暗暗较过劲,天性迷糊的玉森却对两人的感情始终没有自觉。然而再问一次这个问题,川濑居然无法回答。是不是求证一下会比较好呢?又或者,如果把这个问题抛给水上,他会怎样回答呢?

不过,得不到答案也已经习惯了,川濑觉得没有必要再待下去,起身取下披风披好。本来也只是因为治司就顺水推舟来了一趟,也没有真的想要知道什么。

“我要走了,如果你不希望我再跟你搭话,我们可以不要再见。”

“诶?”

水上显然有吵架的觉悟但绝对没有料到会闹成决裂,慌忙抓住了一只脚已经迈出门的川濑。

“!”

哐当!

被扯到手的川濑绊了一跤,而水上又不幸地在后面滑倒,结果变成水上摔倒在川濑身上。

“唔……”

真的糟透了。和式的房间虽然铺了榻榻米还是相当坚硬,这一下应该摔得够呛。水上慌忙爬起来,似乎没有哪里特别疼,应该没事。不过这大概是因为身下还有川濑的缘故。

“对不起,你没事吧?起得来吗?”

“疼——不过应该没什么事……”

川濑按住一边的肩膀嘶地吸了口气,然而却又一把拉住站起身的水上。

“诶——”

爬起来的水上摔回去,翻了个身被川濑按在地上。

“!?”

水上刚想推开他,却发现川濑紧紧抱住自己,脑袋埋在自己胸口,一时竟不知所措。

“不要逃…”

川濑低声地说,不知道是沙哑还是什么,有点走调。

“拜托,不要逃了……”

“……”感到那道横贯在四人之间的裂隙的,大概不止川濑一人。水上必定也知道,不是自从离开会津,而是早在他们相遇之时,就各自的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没有什么渐行渐远,本来就都是独自一人。

最后那个问题,川濑如果问水上,大概也会得到一样模糊不清的答案,成为的愿望和拥有的愿望在这里交错了,两人正是因为玉森才紧密相连,他们共有的秘密,共享的罪恶。玉森在两人心中早就化为一个共同的符号——就好像帝大一样。正是追求着同一样东西,他们渐远的轨迹,才宿命般再次重合。

一点不错,那正是名为嫉妒之物,像蛇一样纠缠不清,混淆了本体和客体的嫉妒。

一秒,两秒,三秒。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水上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环抱了川濑的肩膀。

“对不起。一直以来,对不起。”

水上重复着道歉的话语。略带凉意的手抚上后脑,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梳着垂下的头发,川濑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抱歉……”

然而环抱肩膀的手臂没有松开。水上抬起身子,下一秒,陌生的柔软触感附着在川濑的嘴唇上。

那是缥缈的、彼岸的气息。

“!”

水上微笑着。是淡淡的,镌刻在时间里亘古未变的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然而却本能地觉得应该这样做,川濑不可思议地凝视着眼前这张面孔,求证一般,小心地,再度吻上去。

嘴唇轻柔的触碰变成吸吮,变成舔舐,变成啃啮,变成粘膜的反复交缠,一发不可收拾。对抚上侧腹不安分地游走的手掌不置可否,水上温柔地掌握着口唇间的主导权、不紧不慢地吮吸着川濑的舌尖,像对待性器那样用嘴唇淫靡地反复套弄。溢出的唾液已经分不清彼此,低声的喘息里涌动着一直以来压抑的情欲。

“等、等等。”

川濑的手摸上水上的睡袍腰带时,水上制止了他。

“?”

“地板,太硬了…”

水上撇开眼,的脸颊微微泛起红色。

柔软的被褥接住水上的背,稍微剪齐的柔软发丝从额前和脸旁滑开,水上闭着眼睛,方才的微笑还没有完全散去。川濑的手掌穿过睡衣前襟,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抚上水上的胸口,左胸的跳动是平时的节奏,没有加快,但是坚定而有力。

川濑没有像这样拥抱过一个人——并不是缺少必要的常识,而是他对自己拥抱水上这件事的现实可行性产生了动摇。尽管以往的无数个日子里,不乏有心头浮现阴暗,想要亲手毁灭纯洁的事物的时候,然而此刻那种蹂躏的施虐快感却完全没有回到他心里。

“……”

川濑沉默了,困惑地注视着身下青梅竹马安然的脸。

“?”

“怎么了?”

水上睁开眼睛眨了眨,轻声问

“可以啊,没事的。”

“就这样拥抱吧。”

“……”

“果然还是……”川濑动摇了。

“可以的。”

水上伸出手,一粒一粒解开川濑衬衫胸前的纽扣。

“……”

“就按你想的来做吧。”

水上注视着川濑的眼睛,眼角染上红晕,手生涩地绕上他的后背抚摸着微微发烫的皮肤,拉近他的头,再度亲吻上已经流连过多时的嘴唇。

抛开了试探和磨合。单刀直入的、欲望清晰的吻。手指解下腰带和纽扣,把睡袍和衬衫一起脱下,那肌肤苍白的光滑身躯暴露在了空气中。

水上的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川濑俯身轻啄,从水波样修长流畅的锁骨一路吸吮、啃啮到脖颈,留下淡淡的痕迹。

屋外的昏暗中,治司的耳朵里断断续续地飘来唇齿间溢出的絮语和细碎声响,停了一会,默默拉上通道的移门。

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川濑和治司的配合演出的话,那么现在房间内纠缠的二人又是什么呢?那才是发自内心的真实吗?

治司已经不知道怎样思考了,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不想看见,不想听见。

绝对无法想象那个自己疯狂思慕着的人手臂中拥抱不是自己,甚至还是借住家中熟识的水上。让他发出那样的声音,他们深深了解彼此,索求着彼此,其间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治司的位置。

如果一切都是戏剧就好了。

如果川濑对他说的话。全都是真心而非表演就好了。

温热的眼泪,无声地滑下脸颊。

“啾~”

川濑故意发出声响,用力吮吸了水上的胸口,欣赏他忍耐着声音眼角微微泛红的样子 。

“嗯……”

被压在下面的腰肢扭动了一下,股间的摩擦渐渐升温。乳头还没有被手指触碰过,就忽然被灼热的唇舌包裹,灵巧的舌尖逗弄着挺立起来的小圆珠,像对待橡皮糖一样含着舔舐、轻咬,不时刺戳挑逗凹陷的中心。渐渐成熟的果实染上了艳丽的绯红。

“你好像…很习惯了…”

水上睁开湿润的眼睛,朦胧地笑道。

“过奖,要见识见识吗?”

川濑似笑非笑,手掌探向水上股间。毫无防备地,被一把抓住肿胀的欲望中心,分身难以掩饰的兴奋叫嚣着渴望更多,川濑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缠上了半勃起的性器。

那些惯于摆弄各种精密仪器、解剖实验动物的修长手指此刻以同样精确地狡诈和戏谑摆弄着半裸的水上的分身,想找到猎物的蛇一样执拗地纠缠着。

“嗯…哈……”

昂扬的中心被反复套弄着,水上的呼吸渐渐乱了阵脚。川濑含住食指和中指反复舔舐,用唾液将其完全濡湿后递到水上唇边。毫无抵抗的双唇被入侵,稍凉的手指滑进口腔,翻搅着内部柔软的肉块,搔刮着粘膜。

“唔…咳!——”

水上被呛到,眼角顿时涌起生理性的泪水。川濑俯身舔去滑落的泪珠,含吻着耳垂低语:

“现在离哭出来还早呢。”

抽出手指牵出一丝晶莹的细线,川濑的手指探向后方。

“!?”

水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事情会往这样的方向发展。不过本来也没有谁说出“我要抱你”之类的话,所以水上算是做好了被拥抱的准备才躺倒在被褥上,事实上也做了该做的事。“等、等等…”水上挣扎地支起上半身,欲言又止。

“……”

川濑盯着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不会真的把你弄哭的哦。在这种时候忽然说不要真失礼——难道说,你愿意回答,为什么躲我的原因了?”

“…嗯,算是吧。”

水上显然一时陷入混乱,居然随口答应下来。

“洗耳恭听。”

可……可恶,水上心想。

其实川濑虽然不知道自己落榜和假装帝大生的事,但对水上对自己抱有的感情却一清二楚——甚至比本人更清楚,基本上也算是知道根本原因。

“你不说,那我替你说,不过作为交换今天接下来你都得听我的。”

“……”水上沉默着。

“你之所以追随着我的脚步,不是出于嫉妒心而想要取代我,跟我争夺玉森。你渴求的不是玉森,你没法用你的双手去拥抱他。你渴求的是我。你渴求我,你想要变成我。你装作诱惑我,把自己想拥抱我的欲望偷换成我想拥抱你,把淫乱的罪责推给我,自己享受欢愉。事到如今你还能继续演下去?”

锋利的言语胜于锐利的手术刀,刀刀致命。

长久的沉默横贯在二人之间。

水上闭上了眼睛,像抛下了一切一样开口:

“果然,我一直都追逐着你的背影……好像不是从我们相遇的时候,是已经追逐了万个世纪一样,从纪元前就开始的追逐,好像进化未完全的原始生物注视着未来更完备的自己那样,想要成为那个完美的个体,混沌的本能就这样慢慢进化到了现在,变成了人类大脑里的意识。”

水上像讲着一个在内心积郁了许久的烂熟的故事。

“我没有考上帝大。我落榜了。这几个月来都只是在假装在读生。躲着你是因为不想被拆穿而已——如果你问我论文和报告的事,我会没法回答。”

“果然。”

川濑哼地笑了。

“其实你知道了吧?”

“不,”

川濑果断摇摇头,“这样只是又证实了我刚刚说的话而已。至于学籍我到没有那种当侦探的怪癖真的去求证,说实话我还没往那方面怀疑。”

水上闭着眼睛笑了。

“这么说我演技不错?”

“演技真烂。假装帝大生也好,假装诱惑我来拥抱你也好……”

“休想!”川濑忽然俯身狠狠地咬上水上的颈侧。

“呃!……”水上痛呼出声。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透出浓重血色的鲜红齿痕,眼泪一下子溢了出来。

“这是我的报复。如果这样的表演能骗过我的眼睛,那么多投怀送抱的人我是不是要翻着牌子临幸?”

川濑讽刺道。

“原来你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也有点自觉啊。”

水上嘴上回敬道,却一副“输给你了”的表情。

“那么,要重新开始吗?刚刚已经软掉了吧?”

川濑邪笑着伸手向下摸去。水上不置可否,半疲软的中心却诚实地在二度的刺激下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我说了今天你得听我的没错吧?那么你抱我。”

“……”

滑稽地以半裸的状态陷入了僵持,水上无言以对,面对跨坐在身上一副凛然样子的人,感到被逼到了墙角,竟然觉得好笑起来。一直以来逃避的东西,反过来逼迫着他。不过这一次,即使是不作为,川濑也并不会放过他。

为了不受伤,川濑还是谨慎地充分扩张了一次。自己从内部触摸自己的感觉很难说清,这与舔舐自己的手指并不一样,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那就是凯库勒的蛇,自己吞噬自己,侵犯自己的内部,从自己的身上尝到侵犯和被侵犯的双重愉悦,混淆着欲望的客体与主体,徒劳追逐着虚无的终点。

“唔…”

已经习惯了的秘处毫不费力地吞下两根手指,川濑用力地呼吸,笑容染上妖冶。

“这才是真正的诱惑哦,糟糕的actor。”

“有感觉了吗?”那是蛇剧毒而甘美的低语。

“嗯……”

水上微微喘息着忍耐渐渐攀升的快感,无暇分心去想其他,只是望着眼前人美丽得炫目的脸,喉咙就里涌现莫名的干渴。干燥的手掌抚上他的侧腹,薄汗使肌肤吸附着手掌,不安的指尖试探性地滑向了股缝。从未触摸过的秘处出乎意料地炽热而柔软,轻易地就点燃了指尖,再也无所顾忌。

两个人的手指撑开后穴,发出轻微的咕啾声。未曾被另一个人占领过的秘密之境却呈现出久经调教的熟稔,像家养的小兽一样乖巧地翕动着,吸附着手指讨食。

所谓淫荡的处女,大概就是一种开的绚烂无比的高岭之花,终日顾影自怜,既无蜂蝶独采食亦无雨露滋润,自浸淫在春日薰风中,持续着飘摇的命运。尘世无不垂涎这花朵,有人垂涎她的纯洁,有人垂涎她的淫乱,有人垂涎它被淫荡伪装的纯洁;但没有人渴求她本身。

被川濑赤裸的股间摩擦的水上的性器,早就被那还算得上高明的指技唤出了炽热的欲望和先行的体液,又被同一只手引导着敲开了那柔软秘境的门扉。

“!”

手指无法比拟的巨物紧贴着、烧灼着秘花,川濑闭着眼睛慢慢沉下腰。

“嘶——”

川濑吸了口气,尽管充分放松了,免不了还有些胀痛,好在只要吞入膨胀的前端就会轻松许多。

柔软的秘处被侵入,泛着绯色的花朵尽管已经无数次绽开过,却对真正的侵略一无所知,呜咽地吞下肉块。颤抖的皱襞被一一抚平,湿润柔软的粘膜感到了来自异体的陌生搏动。

“呃——”

炽热的压迫使水上难耐地泄出声音。燃烧着情欲的肌肤互相触碰到的时候,水上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进入了水上的体内。被填满的内部已经有了些充盈的快感,不自觉的地频频收缩。

“抱歉,会难受吗?”

川濑跨坐在水上身上故意收紧了后穴。

“!”

水上深吸口气,按住肩膀一下子推到川濑,倒转了两人的立场。然而正中下怀的川濑将修长的腿缠上他的腰际的时候,水上才意识到,无论是怎样的体位,自己的一切永远被川濑牵制和掌握。川濑并不是渴望被拥抱,而是渴求着自己放下逃避的心拥抱他。

“不错的反击。”

“承蒙夸奖。”

川濑在水上身下开始慢慢地开始扭动腰肢,流泻出零星带有媚态的音色的时候,水上的顾虑土崩瓦解。跟上川濑的节奏,不厌其烦地吻遍他的肩颈和胸膛,用略显生疏却毫不逊色于川濑的手法折磨胸前的凸起使它成熟挺立起来,毫不留情地拧转揉动直到川濑蹙眉。不知道第几次地吮吸轻咬舌头,巨细靡遗地侵犯口腔里每一个角落。

唇舌这样完美的第二性器构成了精妙的二重侵犯,剥夺着被侵犯者的思维和意志,水上努力地想占据主导位置,将方才被施加的羞耻一一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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