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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13-14) - 4,2

[db:作者] 2025-07-19 08:08 5hhhhh 3360 ℃

  娑梵寺这帮和尚都是商业经理的好苗子啊,时时刻刻惦记着业绩任务,数字张口就来。有这帮精通业务的骨干,娑梵寺的商业前景眼看着一片红火。程宗扬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入一股,沾沾他们文化宗教产业的光。

  在大慈恩寺有窥基压着,李炎嚣张不起来,在娑梵寺可是一点都不虚。众僧群星拱月般争着给他打伞,李炎坦然而受,嘴上还不饶人,边走边道:「下着雪呢还扫雪,是不是有病?」

  信威张了张嘴,大概是这题有点超纲,一时没接上话来。

  旁边一个披着袈裟的和尚挤过来说道:「阿弥陀佛,法无常住,旋生旋灭,雪无常留,随落随消。扫雪也修行的法门。江王殿下说得再对不过!敝寺昧于修行,倒是着相了。快快快,把扫帚都扔了!雪还没停就扫,蠢不蠢?」

  一个沙弥小声道:「信寂师兄,方丈临走时吩咐让扫雪的。」

  掌衣僧信寂虎着脸道:「你是不是有病?方丈师兄让你们扫雪没错!江王殿下说你们有病也没错!悟了么!」

  「是!」那沙弥被他口水喷了一脸,赶紧抱着头落荒而逃,让人收拾扫帚。

  「见笑!见笑!」掌油僧信德打了个哈哈,「程施主,请。」

  寺塔的台基是用巨大的青色条石砌成,台侧着立着半人高的拴马石,上面刻着猴状的石兽,几匹矮马拴在台基旁,背上盖着遮雪的毡毯。

  程宗扬道:「这天气还有人来上香?」

  「几个昭南的客人,专门来礼拜琉璃天珠。」

  「哦?」程宗扬有些意外,昭南人与佛门素无瓜葛,居然也知道琉璃天珠?娑梵寺这宣传做得够到位。

  进入塔内,迎面是一尊巨大的金佛,金身高近五丈,赤足正立,两耳垂肩,手中拈着一朵金婆罗花,意态安详。

  娑梵寺以禅宗自诩,奉迦叶为初祖,这佛像便是取的佛祖拈花,迦叶一笑之意。

  这尊佛像贯穿了五层的塔身,与塔内的空间对比,更显巨大,犹如充塞了整个天地,气势磅礴。立在佛像下,头仰到极限都看不到佛像的顶部,让人分外体会到佛法的恢弘,自身的渺小。

  「殿下,这边请。」考试不及格的信威挨打冲在前头,这会儿早早就被挤到后边,由寺中的实权派,掌衣僧信寂亲自给李炎引路。

  塔内设着之字形的长梯,紧贴着塔身,围匝而上。木制的长梯外面,每一阶都挑出一支漆金的如意,梢头悬着莲花状的油灯。一名小沙弥正拿着壶嘴长近五尺的尖嘴油壶,一盏一盏给灯盏添油。

  每一个之字形转折处,都设有一尊佛像,或是观音,或是菩萨,或是天王,或是罗汉,形态各异,铜炉香案一应俱全。有僧人盘膝坐在佛像前,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摇着法铃,口中念诵经文,每一尊佛像前都摆着一只功德箱。

  立在塔内,举目上观,无数灯火遍布四周,犹如亿万点繁星,又如同一条薪火相传,璀璨无比的天路,直抵塔顶高处。再加上周围缭绕的香火气,四周回荡的梵唱声,俨然如同壮观的佛国——假如不是塔内挂满了大红条幅的话。

  佛祖左右两侧,各垂着一条大红的丝缎,左边写着:有求必应!右边写着:普度众生!

  在佛祖金身的头顶,横着一条宽大的红绡长幅,上面用金粉写着一人多高的大字:佛在人间!

  长梯外面也挂着不同的红幅,分别写着:积功累德,福量无边!

  供奉佛祖,来世修福!

  施主一粒米,重如须弥山!

  心诚则灵!

  一文灯油不多,万贯福报不少!

  诸行无常,金铢岂可传世!

  施舍佛门,就是投资自己!

  拈花一笑,知是如来本意。

  诸恶尽去,大开方便之门……

  长长短短,琳琅满目的红幅;字句不工,但冲击力十足的口号式标语;身边弥漫的香火气;耳中萦绕的木鱼声、诵经声;那群堆着笑脸的胖和尚……

  这处佛门净土,生生给了程宗扬一种节庆期间卖场里疯狂打折吐血促销的即视感。真热闹啊。

  掌油僧信德抖着双下巴笑道:「小寺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世人有求,无所不应。施主请看,这位是求财的菩萨;这位罗汉,是消灾免祸的;这位是祛病的天王;这位是延寿的;这位专管官司;这一位管升官晋爵;这位是保佑科举的,不过只管明经,上面那尊大的才是进士科……」

  沿梯而上,一溜的菩萨罗汉各司其职,分工明确,责任清晰,还有僧人现场讲解,指点迷津,态度亲切,服务周到,不但保证让香客们有投钱地方,还能保证投得心满意足。

  长梯对应的佛像头、胸、腹诸处,各设有祭拜的平台,台上点着长明灯,铜炉内插着供奉的檀香,此时已经积满厚厚的香灰,那只功德箱更是镶金嵌玉,精美绝伦,你要是投铜铢,都觉得拿不出手。

  李炎对这帮秃驴敛财的花样一概无视,李成美少年心性,挨个投钱,随行的护卫有些跟着陈王合什礼拜,慷慨解囊,有些跟江王一样,对那帮和尚的笑脸视而不见。

  信德一边走一边讲解道:「……这位是管节气的罗汉,拜一拜风调雨顺;这位专管除虫,来蝗灾也不怕;这位保佑丰收;这位是求姻缘的;还有这位……送子观音!」

  信德说着上前,替那尊观音像添了灯油,又拂了拂灰尘,「这送子观音最是灵异!年前渭南陈掌柜的家眷来拜过,没几天就生个大胖儿子!昨天陈掌柜出海回来,还专门来还愿!」

  「出海?」

  「从晴州港出海远洋,一去两三年呢。」

  程宗扬有种捂脸的冲动,「……太神了。」

  信德殷勤取了支檀香,「程施主也来拜拜?施主放心,不用钱!方丈专门交待过,施主是菩萨转世,小庙所有项目全部免费!」

  程宗扬脸都绿了,一把扯住路过的陈王,把香塞给他,「你去拜。」

  李成美二话不说,纳头便拜,拜完才问:「这谁啊?」

  程宗扬与信德异口同声说道:「送子观音!」

  「哎呦,那我得多拜几下。谢谢保佑啊。」

  李成美爽快地多拜了几下,又掏出一把银铢,塞到功德箱里,这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拍拍手。

  抬头一看,叫道:「五叔,等等我!别走那么快,还有好些菩萨没拜呢!」一边说一边追了上去。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不拜么?」

  程宗扬道:「只要你愿意,我立马送你!份量管够!」

  「程头儿,你跟着杨姊姊学坏了哦。」

  「我比她文明多了好不好?你家杨姊姊那狗嘴,才叫吐不出来象牙呢。」

  众人上到楼梯顶端,上面一层是供施主歇脚的茶室,陈设富丽堂皇,茶几蒲团,全是上好的家什。当然少不了跟下面一样,每张漆几旁都摆着一个功德箱。

  信德说了,娑梵寺不是那种没格调的小庙,施舍不施舍的,从不强求。投不投的是个缘分,投多投少是个心意,不投也没关系。投了,奉送香茗一盏。当然了,这香茗也有高下之分,投个十文二十文,用的是陶碗茶叶梗;多一点的,用瓷盏汤茶;再多就换了精瓷精茶;遇见出手豪阔的施主,僧人端出来的就是碧玉盏外加顶级的龙凤茶饼;对于供奉最虔诚的大施主,还有高僧当场开光,一边敲着木鱼诵经作法,一边现场碾磨点茶,那面子!大了去了!

  程宗扬心下感叹,难怪人家能富得流油,瞧瞧人家的服务态度!喝个茶都给开光,不发财还有天理吗?

  能被层层拔毛,走到这里的施主,大都不差钱,上陶碗都丢不起那人,几案上要是空荡荡的,更显得不虔诚——满塔的佛爷菩萨都瞅着呢,总得掏枚银铢,摆只瓷盏才说得过去。

  李炎一点都没有掏钱的自觉,「腾腾腾」上了最顶上的第七层,供奉琉璃天珠的天佛阁。众人也不再盘桓,紧跟着一拥而上。

  登进阁内,迎面便是一件极富冲击力的佛门宝物:日精琉璃盆。

  那日精琉璃盆径逾两尺,质如水晶,通体透明,被专门供奉在一座镶满宝石的紫檀木架上,周围点着十六盏长明灯,盆身略微向前倾斜,能看到盆底和边缘处天然生出数个大小不一的「卐」字符。在灯光映照下,盆身晶莹剔透,映着周围各色宝石的反光,中间的「卐」字符仿佛悬浮在空无一物的紫檀架上,神异无比。

  信寂道:「这是佛祖昔日濯洗所用的日精琉璃盆。敝寺专门请长安各大珠宝行的朝奉鉴定过,此物通体绝无雕琢痕迹,浑然天成,澄澈无垢。毫无疑问,乃是天然生成的至宝!小寺请各寺高僧批阅佛经万卷,才推测此物是天地初生时的日精所化,佛祖在灵山成道时,便是用此物濯手洗面,传经说法。」

  「诸位请看!其中的卐字符似静似动,用眼角余光瞄时,似在转动不休,定睛细看,却岿然不动。此为法轮常转,诸法无常。」

  众人啧啧称奇,连李炎也多看了两眼。

  绕过水晶盆,眼前蓦然一亮,只见一座黄金坛城被安置在一座碧玉台,那碧玉台被雕刻成菩提叶的形状,叶脉清晰可见,金灿灿的坛城座落其上,被青翠欲滴的碧玉衬托得更加明亮华丽,里面各种复杂的线路和细节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坛城更是神异!」信寂道:「方才的日精琉璃盆是日精所化,这坛城乃是佛祖智慧所化!敝寺曾延请几位开了天眼的高僧仔细看过,此坛城每一处都堪称鬼斧神工,绝非人力可及。尤其是正中的大雄宝殿,大师以天眼通察之,仅米粒大小,便有亿万构造,数之无尽,算之无穷。有高僧断言,此坛城所蕴之数,当与恒河沙数相合。」

  信寂一脸虔诚地讲解道,从坛城的布局,能看出里面每一个细节都是通过反复推敲,精心安置的,其中显然蕴藏着极为神秘高深的信息,只恨本寺僧众佛法不够精湛,至今无人能解。

  程宗扬算是服了,大伙儿在太泉分赃,信永挑了最大只的玻璃盆,那块折断的电路板也被他偷偷摸摸捡走。没想到就这两件破东西,竟然被他玩出花儿来,尤其是那块电路板,通体镀金不说,还刻意添了些东西,看起来更像是微缩的佛国圣境。

  信永把这两件东西供在此处,也是仔细算计过的。信徒们爬了七层的佛塔,一层一层被拔毛,就算再虔诚也少不得肉痛。到了这层,亲眼目睹了两件佛门至宝,感受到佛法的伟力,再被和尚们舌灿莲花地一忽悠,哪怕掏再多的钱,也觉得物有所值,心甘情愿了。

  瞻仰过佛祖所用的日精琉璃盆和黄金坛城之后,便是这趟礼佛之行的终极圣物——琉璃天珠。

  作为最顶级的佛门至宝,琉璃天珠不可能随便放在架子上,娑梵寺专门为此供奉了一尊等身大小的佛祖金身,佛祖结珈趺坐,端坐于莲台之上,双手结成法印,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微微拈在胸前,指间挟着一颗晶莹的珠子。

  那颗珠子径逾寸许,同样晶莹剔透,中间悬浮着一枚「卐」字符——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珠子一套四颗,是当初癫头陀从小紫手里买来的,真真的假一赔三,童叟无欺。

  「诸位施主请看!」信寂又开始了,「这便是佛门至宝,琉璃天珠!通体光明澄澈!水火不侵!刀兵不伤!乃佛祖心头一点灵光所化,经亿世而不朽,历万劫而不坏!」

  「殿下不妨移步上前……请细观!」

  信寂指着琉璃天珠,只见透明的表面映照出佛阁周遭的影像,雕梁画栋,无不清晰入微。

  「佛法无边,可纳须弥于芥子!」信寂口沫横飞地说道:「大千世界,此琉璃天珠,尽可纳之!」

  李炎道:「这跟寻常的水晶珠也没什么差别啊。」

  信寂打了个哈哈,「殿下说笑了,这琉璃天珠讲究缘法,若与我佛有缘,神通自明。」

  程宗扬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前面各种天花乱坠,假的都被说成真的。到了琉璃天珠,娑梵寺是真有,却弄个假的摆在外面——这帮和尚太鸡贼了!

  程宗扬刚要开口,忽然看到阁外塔门处,站着几个客人。几人高冠大袖,穿着昭南的衣饰,最前面一个,却是黄发蓝眼的胡人。

  「久仰!久仰!」那人抱拳拱手,上前笑道:「在下蒲海云,见过程正使、江王殿下、陈王殿下。」

  程宗扬在长安城见过不少胡人,可打扮如同昭南人一样高古的,这还是头一回见。六朝之中,昭南最是封闭,跟诸国交往都不多,居然还有胡人?

  「蒲先生是昭南人?」

  蒲海云洒然一笑,「在下是宋国泉州人氏,源出天方,如今在昭南行商。」

  「蒲先生独具慧眼啊。」

  「都要多谢程正使。」蒲海云嗟叹道:「听闻两国交恶,在下忧心如焚。幸得程正使只手擎天,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回天换日,化干戈为玉帛,使得两国转危为安。我等宋国商民,无不额首称庆,拜谢程正使盛德。不瞒程正使,在下今日来天佛阁,一是瞻仰佛宝,二来便是为程正使祈福。」

  说着他尊敬地行了一礼,「愿程正使福报亿万。」

  不愧是商人,消息这么灵通,自己刚和昭南达成协议,他们连佛都礼上了。这蒲海云言语通畅,如果不看外貌,根本听不出是个异域胡人。

  程宗扬笑道:「多谢蒲先生吉言。」

  蒲海云让开一步,介绍道:「这些是在下的族人和同行,师文、阿兀纳,还有这位,姓时名鹫。」

  时鹫微笑施礼,「末学见过程使。」

  「时先生也是宋国人?」

  「时某乃晴州的书院学子,立志云游天下,在昭南与蒲兄相识,结伴同行。久闻程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时鹫说着,笑吟吟看了小紫一眼。

              第三章 一语倾情

  众人寒暄间,绛王李悟、安王李溶等人陆续赶到,这会儿被护卫们搀扶着,一边登塔,一边呼呼地喘着气。

  忽然有护卫道:「我们王爷呢?」

  「不是在前面吗?怎么还没到呢?」

  「后头没人了啊。」

  李成美探头道:「谁不见了?」

  「陈王殿下!」护卫在下面扯着嗓子道:「见我们光王了吗?」

  「没有啊。哎,六叔,你们俩不是在一块的吗?」

  李炎道:「谁留意他了?没瞧见!」

  李悟抱怨道:「十三都喝醉了,你还非拉他赛马。这倒好,人跑没了!」

  李溶喘着气道:「还不赶紧……去找!」

  李成美道:「不会是雪下得太大,迷路了吧?」

  李炎道:「瞎着急什么呢?说不定光叔早就回去了。那么大的人了,还用你操心?和尚,这琉璃天珠还有什么神异的,说来听听。」

  程宗扬想起那匹空鞍马,觉得有点不妙。万一李怡醉酒坠马,被大雪一盖,这天气,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冻成冰块了。

  「赶紧回去找!」程宗扬对光王府的护卫道:「猎犬带了吗?没有?你们好歹也是王府,连猎犬都没有?江王,借你的猎犬使使。」

  李炎道:「程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雪这么大,猎犬也没用。」

  李成美道:「我还带了两条细犬呢!用我的!」

  程宗扬放心不下,对赶来的吴三桂道:「长伯,你也去看看。」

  吴三桂应了一声,与几名光王府的护卫一同带着猎犬回去寻找。

  那位时鹫仔细打量着程宗扬,然后拱手笑道:「既然有事,就不打扰程正使了。告辞。」

  蒲海云等人也微笑拱手,「告辞。」

  等几人走远,程宗扬小声嘀咕道:「这几个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那个阿兀纳眼珠好大,看什么都瞪着眼,」小紫学着他的样子,「连看佛像也是瞪着的。」

  「哈!」程宗扬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可别这样,太不敬了。」

  「这些胡商,是波斯拜火教的?」李炎嘀咕了一句,然后道:「程侯,这一局咱们算平手。」

  「怎么着?江王殿下,还要比?」

  「比!你要不答应我借种,我就跟你比到底!」

  「……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啊。」程宗扬无奈道:「离开春还早,回头我让高智商和吕小子跟你说吧。」

  李炎得了准信,顿时喜笑颜开,琉璃天珠也不看了,吆喝着要回紫云楼。众僧苦苦挽留,声称已经备好斋饭,但这回连李成美都不乐意了,「你们那斋饭都淡出鸟了,本王上辈子不知道什么样,反正这辈子是无肉不欢,要吃斋饭,下辈子再说吧!」

  众人目睹了几件佛门宝物,趁兴而来,也算兴尽而返。回去时用不着再纵马狂奔,各府的护卫结成一个雁阵,把程侯和几位王爷护在中间,娑梵寺又出了十几名僧人,一路打伞相送。

  路上风雪渐小,任宏放出鹘鹰,寻找光王李怡的踪迹。但此时积雪逾尺,大地一片白茫茫,倒霉的光王万一真被盖在雪下,什么鹰都白搭。

  行到中途,众人遇到面沉如水的杨玉环,她在路上得知李怡失踪,就骑着她的照夜白在周边寻找,却只找到了那匹空鞍马,确认是李怡的坐骑。

  李炎抢先说道:「姑姑,这可不怨我。谁知道光叔连马都骑不好?」

  杨玉环冷冷道:「你看着他从马上掉下去的?」

  「没有!」李炎梗着脖子道:「我要是看到还不开口,那还是人吗?」

  杨玉环狠狠瞪了他一眼,「都回去吧。」

  李成美道:「姑奶奶,你呢?」

  「我再找一圈。姓程的,你也来。」

  杨玉环策骑登上山丘,四野大雪茫茫,人烟绝迹。

  「气死我了。」杨玉环跳下马,在雪上踢了一脚,「光王出身不好,为人又内秀,不但兄弟们欺负他,连子侄辈都看不起他。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程宗扬想起大朝会时,李怡的金冠掉在地上,被人踢来踢去的一幕。本来大伙儿都是亲王,有个皇帝爹,谁也不比谁矮一头。但李怡的生母原本是镇海节度使的姬侍,镇海节度使谋反,被朝廷讨平,作为罪奴被收入宫中,服侍妃嫔。被先皇临幸才有了李怡。也就是说,李怡的生母不但是二手的,还是个毫无身份可言的罪奴。宗室亲王里面,这样的出身算是差到底了,难怪谁都低看他一眼。

  程宗扬安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是天家。」

  积雪漫漫,无处可寻,杨玉环这会儿也没辙,打起精神道:「咱们家里谁当家?紫妹妹,是你吗?」

  小紫笑道:「不是我哦。」

  「那是谁?云家那个?她厉不厉害?风格是蛮横型的,还是阴险型的?」

  小紫揽着程宗扬的腰笑道:「家主在这儿呢。」

  杨玉环翻了个白眼,「他要是当家,我一天能斗死俩。就他那点姬妾,不够我半个月收拾的。」

  程宗扬黑着脸道:「你干脆把我斗死算了。」

  「也是哦。把你弄死,我来当家主,你的姬妾就全归我了。」

  「整天嘴炮打得山响,来真的就怂了。」程宗扬拍着肚子道:「有本事你就让我精尽人亡!」

  杨玉环拉住小紫的手,撒娇地摇着,「紫妹妹,他欺负我!」

  小紫笑道:「你就让他欺负好了。」说着眨了眨眼睛,「大补哦。」

  杨玉环把小紫拽到一边,贴在她耳边道:「你吃过?是不是真的?」

  小紫笑而不语。

  杨玉环瞪大美目,「真吃过?天啊!你嗓子那么好,是不是真能润喉啊?」

  杨玉环攥住小紫的双手,一脸紧张地说道:「我不信怎么办!」

  「你试试好了。」

  「那可不行!」杨玉环一口回绝,「我杨玉环,太真公主,天才少女,人美心善,从小一身正气,纯洁无瑕,比白纸都干净!怎么能干这种事?」

  杨玉环摇着小紫的手道:「可我让你说得心里直痒痒怎么办?」

  小紫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程宗扬听不下去了,「行了杨妞儿,你逗我上瘾是怎么着?」

  「谁逗你了?」

  杨玉环双手叉腰,微微抬起下巴,「娶我。」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文,讶然道:「没了?就俩字儿?」

  杨玉环娇嗔道:「你想听什么?是不是非得听我说肏我,你才开心?你个臭流氓!」

  程宗扬看着她,「你认真的?」

  「我说我等了你二十年了,你信不信?」

  二十年?自己来这个世界才两年多,鬼知道前面那十几年她等什么呢。

  「为什么等我?」

  杨玉环望了望四周,几名护卫还在雪地里寻找李怡的踪迹,离的最近的南霁云,也在百步之外。

  她还是不放心,把自己的照夜白和赤兔马都赶下山丘,确定周围百步之内再没有任何活物,才开口说道:「他说,我会享尽人间富贵,最后的下场却凄惨无比。」

  马嵬坡下,婉转蛾眉马前死,能不惨吗?问题是六朝的历史已经被穿越者们搅得稀碎,跟原本的历史轨迹完全不一样,袁天罡为此就吃尽了苦头,岳鸟人也在六朝混了这么久,不会没有发现这一点吧?他怎么能断言杨玉环的未来还会和历史上一样呢?

  「他什么时候说的?」

  如果一见面就拿这个吓唬还是小不点的杨妹妹,鸟人的居心也太坏了。

  「我刚开始见他,他还很风光得意。后来每见他一次,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些。一直到他离开前,他告诉我,他以后可能没办法再保护我了。让我小心,将来很可能会有一场大乱,乱军会攻破长安,杀死所有的人。」

  「哪里来的乱军?」

  「他说要看天命了。也许是突然出现的叛军,也许是声势浩大的乱匪,也许是草原的牧马人,也许是林中的渔猎者。」

  真行啊,各种内忧外患都让岳鸟人说全了,自古亡国也就这点路数了,等于什么都没说。

  程宗扬道:「难道不会是六朝诸国?」

  杨玉环摇头道:「他说不会。」

  按历史说当然不会,汉朝再强大一万倍,也不可能灭掉唐朝。但这个世界是六朝并存,就一定不会出现诸国之间的攻伐吗?

  「他还说,敌人也有可能来自异域。」

  程宗扬顿时想起王哲。师帅就因为岳鸟人一句话,在大草原苦战十余年,最后身殒。难道是同一个敌人?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如果有人循着他的踪迹找到我,让我不要犹豫——」杨玉环板着俏脸道:「一剑杀了他!」

  「别鬼扯了好不好?这很重要,说实话。」

  「实话我不想说,」杨玉环翻着白眼道:「免得你太得意。」

  看着杨大美女薄怒娇嗔的美态,程宗扬心头仿佛轻风乍起,吹起一片春波。她虽然不肯说,自己也能猜到岳鸟人说的是什么。开天辟地头一回,程宗扬对岳鸟人生出一丝难得的好感,这位不靠谱的穿越前辈,对后辈还是挺照顾的嘛,居然还舍得给后辈铺路。万一他狗屎到对后来者斩尽杀绝,自己也没处哭去不是?

  「所以……」程宗扬道:「你嫁给我就能避免吗?」

  杨玉环道:「这要看你啰。」

  也就是说,岳鸟人认为我作为穿越者,有能力预先觉察到存在的危险,也能让杨玉环靠着自己的庇护,避免重蹈覆辙,落入悲剧的结局?他还真看得起我,万一碰上袁天罡那种倒霉的废柴,别说化身主角,英雄救美了,不挨杨妞儿的毒打就算好的。

  程宗扬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他知道我吗?」

  「我不知道。」杨玉环道:「也许他有预感吧。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很忧伤。说他犯了很多错误,但已经无法弥补了。希望以后的人能更幸运。」

  程宗扬不止一次从旁人口中听过岳鸟人类似的忏悔,也正是因此,在与不同势力盘旋时,自己总是优先选择合作,而不是倚仗穿越者的身份,充满优越感的四处树敌。跟其他穿越主角相比,显得不够霸气,但有岳鸟人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最后搞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都没了下落。

  「他犯的什么错误,也没有说吗?」

  「说了啊。」杨玉环白了他一眼,「他后悔不该搞那么多女人。」

  「皇天在上,杨妞儿要是再说一句瞎话,就落一道雷劈死她吧。」

  「滚!」杨玉环踢了他一脚,然后看向小紫。

  小紫笑道:「杨姊姊,你尽管说好了。」

  「好吧。」杨玉环道:「他说,他最大错误的是,不应该生那么多女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回轮到程宗扬翻白眼了,「我这便宜岳父还真够二的。」

  生都生了,有什么好后悔的?他不会是重男轻女吧?生了你就好好养,还后悔?简直不可理喻。

  「你瞎看什么呢?」程宗扬发现杨妞儿回过神来,一个劲儿往他下面瞄,当时就不乐意了。

  「稀罕!」杨玉环以指抵唇,打了个唿哨。

  照夜白与赤兔马并辔奔来,杨玉环翻身上马,连招呼都不打,就往紫云楼驶去。

  程宗扬朝她的背影叫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还讲不讲妇道了?」

  杨玉环头也不回地竖了根中指。

  小紫笑道:「杨姊姊刚才脸红了呢。」

  「哈!她那么厚的脸皮居然还会脸红?这得喝多少啊?」

  程宗扬说着,往自己下身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啊。鬼知道她有什么好脸红的。

                ◇◇◇

  回到紫云楼,程宗扬先去看了赵飞燕。赵飞燕刚醒,这会儿倚在榻上,正跟阮香琳等人说话,小憩一会儿,她眉宇间的气色好了许多。

  罂粟女笑道:「外面那些王爷递了一堆的帖子,争着请娘娘还有合德姑娘去跳舞呢。」

  「想得美!」程宗扬道:「我家飞燕合德的舞姿是他们想看就能看的吗?都给我回了!」

  阮香琳道:「还有教坊司,也想请娘娘过去跳一支舞。我跟他们说了,娘娘可不轻易跳舞。乐官说,即便不跳,过去指点一二也是好的,到时在大内服侍的几位舞伎也会过来。若是得宜,说不定宫里几位妃子也会请娘娘见面。」

  「全都回了。」中行说脸色发青,冻得跟孙子一样,一边淌着鼻涕,一边就替程宗扬当家作主了。

  「别急。」程宗扬想了想,「先别回绝,等飞燕身子好些,让他们来几个人聊聊。」

  「去王府跳舞你不肯,偏要跟教坊那种下等货色厮混?」中行说奇道:「你是不是有病?」

  程宗扬目露凶光,「再啰嗦,弄死你!」

  中行说可不是吓大的,张口就要跟他分说一二,张恽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又是摇头,又是使眼色,就差给他跪下了。

  「别听那个大嘴巴胡说。」程宗扬坐在榻侧,握住赵飞燕的手道:「不是让你跟教坊的人混。我是怕你总待在屋里,整天不见外人,闷出病来。你看,你舞跳得那么好,可跟我这么多天,我居然都不知道。往轻里说,这是明珠暗投,往大里说,这是对艺术的浪费。」

  赵飞燕玉靥飞红,美目露出一丝娇羞。

  「你跟了我这么些日子,应该知道我不会把你们当成笼子里的金丝雀,只为了自己收藏,就把你们囚在内宅,不与外界来往。除了让你们衣食无忧,人身的安全能有保障,我还希望你们能够受人尊重,甚至更进一步,帮助你们实现人生的自我价值……」

  望着赵飞燕迷茫的眼神,程宗扬咳了两声,「换个说法吧,就是让你们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最想做的事,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比如你喜欢跳舞,就用舞蹈来丰富你的人生。为什么去王府跳舞我不同意?他们把你当成什么了?我府里的舞伎?开什么玩笑!我们家飞燕跳舞那是喜欢跳,跳得好!不是给谁取乐的。为什么我说教坊可以来?因为她们是把你当成舞蹈大师,诚心向你学习的。这里面的差别就是对你的人生价值的认同差别。」

  短暂的迷茫之后,赵飞燕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说得好!」中行说奋力从张恽手里挣脱出来,「但这不可能!你的境界怎么可能比我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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