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艾黛爾賈特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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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爾古•瑪庫大修道院在這個世界中處於永恆的位置，白天和黑夜會交替，可沒有任何人能看見其交替的一刹那，試想著那一刹那的改變吧。當你坐在椅子上時是白天，但你站起來之後卻變成了黑夜，明媚透亮的光線在你起身的那一刻變為眾星圍繞的黑暗，這一系列的改變是在你一眨眼的功夫內變化的。

這就是貝雷絲的世界，一睜一閉，一切都不剩。

修道院的溫室很幸運得從那場浩劫下完整保留，在殘餘的修道院內的左下角安靜地佇立，它度過了很長的時間，從安穩到戰亂，再從戰亂到安穩，直到徹底變為永恆。陽光從西面正面照入室內，它讓陽光保持著朝陽時期的力度卻不要求其散發熱度。冰冷的白晝灑在泥土間，泥土中夾雜著剛播種下的芙拉朵西方花種。

艾黛爾賈特的注意力安放在蹲在地上栽種花種的貝雷絲身上，她的目光卻停留在她的側臉和直立而上的龍角。

時間未曾在貝雷絲身上留下痕跡，那這些花種會在停滯的時間中生長嗎？

她與貝雷絲一同面對著豔麗成熟的花圃，那是足以將兩人埋入其中的粉色康奶馨的樂園。

“哼哼~哼~”

細微的曲調在安靜的空間內肆無忌憚地蔓延，貝雷絲慢悠悠地將成熟的康奶馨摘下握在手中。

艾黛爾賈特打量著貝雷絲的身影，她發現貝蕾絲很開心。

準確來說，這段時間裏她的興致前所未有地高漲。

等貝蕾絲哼著小曲將第五顆鬱金香種子放入泥土之時，艾黛爾賈特終於按耐不住藏在她心底下的好奇心。

“發生了有趣的事嗎？”

這句話出口時在艾黛爾賈特眼眸中倒影的貝蕾絲愣了一下，就像突然想起自己做了丟臉的事情那樣她的臉微微發紅，她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把視線放在兩人正中盛開的鬱金香上。

早晨的陽光和往常相同，照耀其上的色彩比黃昏時更加絢麗。

她緊抿的唇和翠綠色眼眸中搖擺不定的光芒刻畫進艾黛爾賈特的心底，包括藏在淡綠色頭髮下那若隱若現的尖耳廓。

據艾黛爾賈特所知，這是貝蕾絲第一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等待著貝蕾絲回復的艾黛爾賈特思緒被牽引到不久之前發生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存在？”

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咽下嘴裏的蛋撻之後就被艾黛爾賈特拋了這樣的問題，她把剩下的蛋撻放在自己的盤子上，用餐巾抹去嘴角的碎屑後才回答艾黛爾賈特的問題。

“我不太肯定。你是哪一條世界線的艾黛爾賈特？”

“我世界裏的貝蕾絲選擇了帝彌托利的學級。”

“這樣嗎。”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停頓了一下，她看向艾黛爾賈特。“你用了紋章石？”

“是的。”

兩雙紫藤色的眸子對視著，她們都試圖從那道視線中讀出更加內涵的東西，她們都是艾黛爾賈特，她們都有同樣的路線和目標，她們的結局相同卻過程不一。

“你犧牲了很多東西。”

艾黛爾賈只是靜靜地看著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平靜的茶面上方散發著檸檬清香，她們誰也沒碰杯柄。

“我對她瞭解不多。”

最終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敗下陣，她輕啄一口茶水後眯起雙眼看著掀起的波紋。

“但我聽說她喜歡‘貝蕾絲選擇了艾黛爾賈特’世界線裏的艾黛爾賈特。”

“我們要去拜訪‘貝蕾絲選擇了艾黛爾賈特的世界線’裏的艾黛爾賈特。”

被摘下的康乃馨貼在貝蕾絲的胸口，貝蕾絲頷首看向面前那一叢康乃馨田。雖然她表面上面色平靜，但康乃馨的粉色早已侵染進眼底，她也將摘下的康乃馨緊緊擁在胸口。

艾黛爾賈特的目光瞟向其中一朵，它們都擁有倒卵形的花瓣，偶爾會有幾朵不同的顏色。

金鹿線的艾黛爾賈問，香檸檬茶的氣味在空氣裏繚繞。

“你喜歡她？”

“我和她是舊友，我們這次出行可以不用拘謹。”貝蕾絲輕巧地越過所有康乃馨來到艾黛爾賈特身邊。

她將摘下的花朵小心翼翼抱在胸前。

“拜訪結束後,你能多陪我一會兒嗎？”

這間溫室種滿了她所愛之物，淡粉色、白色、紅色的花朵充斥四個角落組成能將兩人包裹其中的花園。她環視整個空間，唯獨她最喜愛的部分身上被撒上了陽光。

艾黛爾賈特和她一同沐浴在陽光之下，她手捧一束康奶馨用著小心翼翼的口吻問道。

“當然。”

艾黛爾賈特露出淡淡的笑容伸出右手將貝雷絲從邊緣的臺階迎下。

“另一個‘貝雷絲’是個怎麼樣的人？”

“溫柔、沉穩、強大。和我們認識的那些那些貝雷絲們一樣。為什麼問我？”

艾黛爾賈特啄著香檸檬茶的茶面掃過金鹿線艾黛爾賈特的臉和她面前空蕩蕩的盤子。

“你們好像很熟。”

“我和她相處很長時間。”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不打算隱瞞這個故事。

“你知道卡托布勒帕斯嗎？”

艾黛爾賈特點頭，她回憶起曾在貝雷絲的閣樓中翻找的資料。

回憶的同時想起了自己從後望去看到的貝雷絲的表情，那是一種她無法輕易改變的悲傷。

在和貝蕾絲的目光接觸的當時，艾黛爾賈特的心中多次反復地閃過一句話，「在我認識你之前，你帶著寂寞和悲傷呼吸了多久？」，這句話幾乎是快要脫出口了，可是最後還是被她咽回咽喉。

在不久前也發生過相似的事情。

當艾黛爾賈特成為怪物時，她想過末路已至，奇跡再也不會發生。

在這個漆黑一片的世界裏她的“理想”為她開啟的是一條鮮紅的命運之路，她架著鮮血和骷髏組成的馬車，她把‘自身的所有’當作柴薪，車輪的烈焰灼噬駕馭者的身體載著她一路猛進。骷髏馬的嘶鳴宛如高歌又極似尖叫，它們載著她撞翻一切障礙，那些被撞翻在地的障礙物都會被燒成灰燼，她強迫自己睜開雙眼看清眼前的道路，終於她的疾馳止於不可逾越之物，空中四分五裂的馬車就像赤紅色康奶馨的花瓣四散飛舞，她掙扎著想站起身，這才驚覺雙腿早已被火焰燃燒殆盡。她擰起眉毛雙手攀住地面瞪向擋路之人，擋路之人的翠綠色發絲和眼睛與她赤紅的道路格格不入。擋路之人用冷漠到足以稱之為是審判者的眼神向她宣告終結，彼時鐘聲響起，擋路人忽然消失，換成和她同樣樣貌的卻長有長角的奇跡之人蹲在她身前，地面的鮮血逆流上她純白的衣袍，奇跡之人毫不在意衣袍上突兀的血液朝地面上的她伸出手，奇跡之人低垂視線對上她淌著血與淚的雙眸。

“你不想親眼目睹因自己的理想呈現的盛世嗎。”

她將自己的手放於其上的時候，奇跡之人為她打開一扇門。

那一刻她的雙眼注滿的已經不只是眼淚和血液了，還有透過門縫傳來的一絲光亮。

所以，在如願目睹到理想所完成的盛世之前，她決定不再求死。

人總是會經歷相遇而發生改變。

那天，艾黛爾賈特把閣樓內的貝蕾絲畫像們統統換成風景畫，她在每一幅畫的左下角都留下‘艾黛爾賈特 馮 弗雷斯貝爾古’的署名。當第6張畫完成時，她回頭看向她的老師，艾黛爾賈特發現她嘴角的微笑著，黃昏的日光剛好經過天窗灑在她的眼睛上，棕黃的光芒交疊於翠綠的眸子，她的目光集中在艾黛爾賈特的臉龐上。

'那是一只不停吞食自身的。可憐的怪物。'

艾黛爾賈特盯了她的老師很久，仿佛她找到了是比整個閣樓更加恐怖的東西。

因為它否定了艾黛爾賈特現在在做的和未來即將做的所有改變。

艾黛爾賈特對於改變存有一種倔強的任性。

很遺憾，她無法認可貝蕾絲的觀點。

“那是一只不斷吞噬自身，又同時進行著再創造的怪物。”

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從她的眼底捕捉到一絲倔強，她露出一抹疲憊的笑容。

“那另一個貝雷絲就是是大限將至的‘卡托布勒帕斯’。”

艾黛爾賈特察覺到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話語的最末尾處有一絲顫抖，她本能地認為這是一個關鍵。

等艾黛爾賈特收拾妥當走出房門之時，暖金色的巨龍早已端坐中庭等候她了。

“不能同時出現兩個戴著帝冠的皇帝呢。”

注意到來自貝蕾絲的視線，艾黛爾賈特在她還未開口前便笑著解釋道。

“側馬尾也很合適你。”

暖金色的巨龍仿佛是笑了一樣，它像一只巨型犬那樣趴在地上身前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包裹物。在看到艾黛爾賈特向它走來便赴下身頭靠地，睜著豎瞳的翠綠色眼睛看向艾黛爾賈特。

“我們將要到達‘貝蕾絲選擇艾黛爾賈特’的世界裏，在這個世界裏的貝蕾絲與艾黛爾賈特成為了婦妻。”

正要跨坐上巨龍背部的艾黛爾賈特呆愣了一下，她縮回伸向巨龍長角的右手，腦海中想起金鹿線艾黛爾賈特的話。

「她喜歡‘貝蕾絲選擇艾黛爾賈特’世界裏的艾黛爾賈特。」

在結合貝蕾絲所說的“這條世界線內的貝蕾絲和艾黛爾賈特成為了婦妻”的事情。

由此可得出，她的老師想做破壞她人幸福的第三者。

好像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的艾黛爾賈特的側臉上劃過一滴冷汗，她看向巨龍的後腦勺想方設法拿出一些證據推翻這個想法，她回憶起曾經貝蕾絲做對金鹿線艾黛爾賈特做的事情。

坑蒙（用未知的手段把五歲的金鹿線艾黛爾賈特捕獲）。

拐騙（把年僅5歲的金鹿線艾黛爾賈特強行拐到自己的家喝茶）。

入室作案（闖入金鹿線艾黛爾賈特的辦公室）。

迷暈（用可疑手帕迷暈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

人身誹謗（明知道門後有人的情況下進行即興口技）。惡意中傷（選擇了極為容易誤會的方式進行表演）等。

艾黛爾賈特打從心底覺得……這種事情很可能會發生。

“嗯？怎麼了嗎？“

等待了很久都不見對方騎上自己的巨龍發出了一聲疑問。

“什麼事都沒有，老師。”

艾黛爾賈特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現的樣子快速騎上了龍背，過了一會兒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認為還是不要破壞人家的幸福家庭比較好。”

“嗯？”

巨龍摸不著頭腦地又發出了一聲疑問。

等艾黛爾賈特坐穩後，趴在地上的巨龍緩緩起身。艾黛爾賈特抓住巨龍的雙角在腦海中預想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它只需要奮力地往前一越再使勁煽動一下翅膀，它就會載著自己帶著一抹虹光躍入這片天空之中。

可是巨龍只是抖動了一下虹翼。

“你會對自己會犯下的錯誤容許到哪種程度？艾黛爾賈特。”

和往日溫柔的語調不同，暖金色的巨龍用了稍顯沉悶的語調。

艾黛爾賈特沒有打斷她，只是安靜地聽她說下去。

“我曾經犯下了一個極其嚴重的錯誤，即使是過了很久的現在也還是在後悔當時的決定。”

“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在為彌補這個錯誤而四處奔波了，無論是和你的相遇還是我們一起度過的事件都與這件事有關。”

“我一直在尋找一個人，就是被提到的‘另一個貝蕾絲’，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說服她回到自己的世界裏，那樣我才能……”

“破壞她的世界。”

“她本應該有一個美滿結局的，我的失誤導致了她的結局發生變化。”

她不願意原諒我，所以為了不被我找到，她選擇在各個世界中流浪。”

“我是司掌時間的神明，我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歷史和註定命運，所以到最後我也只能做到破壞這件事。”

巨龍仰起頭望向天空，停止時間的世界內沒有活物的聲音，驚擾這片孤寂的只有貝蕾絲自己的聲音。

早上六點二十分的天空是一片深藍，那種藍色好像能將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地擁入其中。

“現在才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感覺已經快到了能結束的時候了。”

握住雙角的手輕輕顫抖著，艾黛爾賈特抿嘴聽著它說話。

“還沒有和你相遇之前我一直害怕同樣的悲劇再度重演。在我出生時，我就已經被決定了所有的道路。我如眾願成為領導者後再成為了神的本身，但是很快，我發現我並不合適，那個時候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最後一場戰鬥裏，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所有人把自己未來和命運都交給我了。”

“他們本應該成家立業老老實實過完這一生，可我最後還是沒有為他們帶來應有的結局，只有我活下來了。”

“無論作為王還是神，我什麼都沒有做到。”

“我原本早就接受了結局，但是....和你共度的時光就像奇跡。”

“到頭來還是會憧憬和你度過各種的未來，無論是在庭院裏的茶會還是在閣樓裏繪畫。”

“我這一生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情感，第一次擁有那種'只要和你待在一起一切都無所謂了'的心情。”

“謝謝你，艾黛爾賈特。”

終於艾黛爾賈特想到什麼幾乎要呼之欲出時，劇烈的失重感把下定決心開啟的唇齒再度閉合，連帶那些想要說的話語都被重力強行帶回肚子裏，艾黛爾賈特俯下身貼在巨龍的頸背上，心懷的倔強讓她咬緊牙關極力地把目光集中在巨龍的雙角之間，勁風從她的臉頰邊呼嘯而過連著眼角邊潮濕的東西都被粗魯地抹去了，面對蠻橫無理的狂風，唯有心口的鼓動不願對此作出妥協。

暖金色的巨龍的騰空一躍，虹光籠罩著她們躍入下一個世界。

朝陽是如此炫目，飛行的途中她們兩個都沒有說話。風不斷從艾黛爾賈特的耳邊吹過，這樣接連不斷的風也曾在艾黛爾賈特的回憶中留下過一角。

“吹拂過這座城市的風無論何時何地都令人倍感舒適，你不覺得嗎？艾黛爾賈特大人。”

艾黛爾賈特與修伯特一同站在某一處的高地上俯視著整個安巴爾城，立於艾黛爾賈特身後的修伯特將手中的皇帝斗篷披蓋在艾黛爾賈特的雙肩上。

但是艾黛爾賈特沒有馬上接話，她只是對這座城愣愣出神。

“修伯特，你和大家後悔跟隨我嗎。”

風不斷得從兩人的臉上吹拂而過，她們兩個都明白的安巴爾城馬上就要經歷戰火的踐踏。

“只要艾黛爾賈特大人能得到幸福，對我來說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艾黛爾賈特一語不發只是將修伯特遞來的斗篷系在肩膀上，隨這陣風吹拂於艾黛爾賈特心中的是陰沉的修伯特那少有的溫柔態度。

暖金色巨龍的前爪擊打在塵土上，巨大的前爪重壓而下激起了一陣塵土飛揚。

它煽動了一下翅膀將塵土吹散，等一切都平靜下來時才赴下身子將頭貼在地面上把叼在嘴裏的包裹放下，艾黛爾賈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安巴爾城的城門，此時的安巴爾城裏的人好像在張羅些什麼，不斷有人進進出出運入許多大件的物品，甚至還有些人牽著異國的動物在城門口排著隊。

可這些新奇的東西現在不能帶走艾黛爾賈特的注意力，艾黛爾賈特從巨龍的背上快速滑下後率先一步站到巨龍的正面，她用目光攔住了它的腳步。

巨龍歪著頭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艾黛爾賈特，翠綠色的獸瞳很快注意到艾黛爾賈特眼角邊留下的淚跡，它呆愣片刻後小心翼翼地低下頭用腮邊不算鋒利的龍鱗輕蹭艾黛爾賈特的臉頰。

“我不是想強迫你做出決定，艾黛爾賈特。”

它用著溫柔的話語向艾黛爾賈特解釋道，艾黛爾賈特張開手將巨龍的頭環抱在頸脖之間，她的手伸到巨龍的下巴處溫柔地搔動那一處的鱗片。

“真懷念。”

享受著艾黛爾賈特在自己的鱗片中撫摸的巨龍眯起眼睛靜靜地聽著她，下午的日光是熾熱又明亮的，暖金色的龍鱗在陽光的折射下反射出令人炫目的光彩。

“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你也是像這樣請求我和你走的。”

“所以，”艾黛爾賈特停止了動作，將巨龍的臉板正到自己的正面，她雙手托著巨龍的下巴認真的看著它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老師，你能不能答應我在我能答復你之前不會輕易死去？”

與艾黛爾賈特對視的翠綠色的獸瞳仿佛是遇見了極為震驚的消息那樣微微顫抖，接著它像是在欣慰什麼那樣閉上了眼睛。

“我答應你。”

再度睜開的翠綠色獸瞳輕微得放大，其中遍佈著好似湖面的波瀾，其中的暖金色豎瞳亦如沉入湖底的金色鑰匙，陽光透過湖水照射其上露出隱隱的金黃。

“還有一件事。”

“這個世界裏的貝蕾絲很討厭我，所以我還是需要艾黛爾賈特幫忙。”

“……意料之中呢。”

艾黛爾賈特撫摸著巨龍腮邊的鱗片，她輕輕歎氣可嘴邊卻露出了笑容。

“我能幫你，但是老師在今天之內不許做出遺憾的表情和搖頭的動作。”

“為什麼？”

“因為老師做出這些動作後准沒好事發生。”

安巴爾的城內正在為某個活動做著準備，城市的中心到週邊城牆的兩邊道路上支起了許多未完成的帳篷。為此準備的小攤販們先一步占到了位置，他們就直接把攜帶的貨物放置於地上開始著手開業的準備工作。有一些來自偏遠異國的流浪攤販，他們的帳篷前總會拴著陪伴動物，有的是馬匹有的則是犬只。

艾黛爾賈特的視線曾與一只趴在地哈氣的小狗有過片刻的對視，她還未仔細品味眼神所傳遞的資訊就被貝蕾絲牽著的手拉走了。

隨著被牽引的方向，艾黛爾賈特的目光放在了緊握住她的那只手上，這只手的溫度比常人的溫度更低一點，五指纖長指甲整齊。

艾黛爾賈特微微一笑向前看去。

正巧這時風吹起披風的袖管，她的發絲迎風飄揚露出了藏在翠綠色下的尖耳朵。

這是貝蕾絲的手。

“今天安巴爾將會舉辦每三年一度的周年活動。”

“同時也是新阿德忒亞帝國皇帝和皇后的結婚紀念日。”

“所以今晚的節目特別隆重……你有在聽嗎？”

“嗯。”

艾黛爾賈特迎上貝蕾絲的目光。

周遭的帳篷大部分是灰色和棕色，它們互相交疊構成的底色與貝蕾絲的膚色和發絲成了對比。

那雙翠綠色的眼眸在日光襯托下滿含笑意。

“你在笑呢，想到了懷念的事？”

迎上翠綠色眸子的艾黛爾賈特緊緊回握住貝蕾絲牽著她的手。

“嗯。”

四周的行人絡繹不絕，彼此間擦肩而過。

兩人在人群間穿行，雙手緊緊相握。

接待室的大門被推開時，這條世界線的艾黛爾賈特（以下稱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已經等候多時了。

這是和安巴爾宮內的眾多房間相比起來並不是繁複的會客室。

室內選用了象牙白色的牆紙，進門後的正面有一扇落地窗，落地窗的兩邊有兩個並排擺放的沙發，沙發的墊子是染紅過的羊毛材質。屋子的正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四角茶桌，茶桌的兩邊分別有兩個對面而擺的椅子，它們的椅腳被刷上了金色，墊子的材質和沙發墊同樣。

茶桌上擺著早已準備好的茶點和兩杯香檸檬茶以及一支今天剛採摘的粉色康乃馨，茶桌的旁邊有個可以移動的實木餐車，上面放著裝有香檸檬茶的茶壺。

“好久不見，貝蕾絲。”

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坐在其中一個座位上向貝蕾絲頷首致意。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貝蕾絲坐在了對面的位置上。

“我聽說你這次還帶來了一位‘艾黛爾賈特’。”

“嗯。”貝蕾絲抿了一口茶，翠綠色的眸子一抬迎上紫藤色的目光，她看著對方眼裏流露出的好奇歪著頭說道。

“這很奇怪嗎？”

“不，這很稀奇。”

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雙手併攏交疊放在桌面前傾著身體看著貝蕾絲，這是一副想當聽眾的態度。

“不和我談談那一位嗎？”

貝蕾絲默不作聲地將視線平移至那一扇她曾推入的大門上，她翠綠色眼眸閃動著某些光彩，甚至連其中的暖金色豎瞳也被點亮了光芒。她微側著頭放佛這目光越過了門投到了在門外等候的艾黛爾賈特身上。

此時的艾黛爾賈特背部貼在會客室的大門上，她雙手交叉凝神細聽著裏面的聲響。

“……聽不清啊……”

艾黛爾賈特小聲嘟囔，話出口時她愣了幾秒又苦惱地把手抵在額頭上。

“我為什麼要偷聽她們談話……”

有一種懊惱的心情從心底開始上升，艾黛爾賈特把後腦勺靠在這扇門上。

這間房間是專為賓客準備的，雖然內部的裝潢並不是非常繁複精緻，可這間房間還是做了一些隔音措施。

微弱的談話聲從門的後面傳進艾黛爾賈特的耳內，依舊模糊到無法識別。

還是聽不清……

艾黛爾賈特露出一絲自嘲般的笑容。

明明我和老師只隔了一塊木板的距離，卻感覺是相隔了千裏。

酸澀的心情再度湧上心頭，艾黛爾賈特仰起頭平視走廊邊貼腳線上的裝飾物，暖色的貼腳邊與棕紅色的地板組成了兩條平行線向兩側延伸，兩者的空間被幾何圖形狀的花紋填充，仿佛喻示兩者間唯有如此才能有所交集。

隔著門的情景讓她想起了不久前在金鹿線艾黛爾賈特的辦公室裏發生的事情。

她的老師用傑出的口技表演只憑一門之隔擊退黑鷲夥伴們的不怎麼上臺面的故事。

再度回想起那天自己隔著門聽到的熟悉的聲音，昔日夥伴們的笑容在她的回憶中浮現，菲爾迪南特高昂上揚的聲音，貝爾娜緹塔從小心翼翼到驚嚇的尖叫，多洛提雅沉穩得體的語氣，佩托拉一如既往的語言習慣。

戰場上死去的同伴們的聲音在勾起回憶的同時也讓艾黛爾賈特想起了她們在戰死前留下的遺言，過去曾如此熟悉的夥伴卻在這一門之隔的狀況下也變得陌生了。

艾黛爾賈特的手握成了拳頭輕扣在那扇門之上。

“如果能和她們再一次相見的話……”

艾黛爾賈特小聲呢喃著，她側過頭抵在門上，紫藤色的眼眸仿佛越過了這扇門看到了坐在裏面進行茶會的貝蕾絲。

沒有戰爭的這個世界裏的大家應該都過的很幸福吧。

你也是那麼認為的吧？老師。

茶會桌上的陶瓷茶壺被提起，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歪頭看著貝蕾絲往茶杯內加入新的茶水。

“你救了她之後把她帶回了你的'家'，現在過著同居生活？”

正在加水的貝蕾絲頓了一秒，隨後用無比認真的眼神對上霸王線艾黛爾賈特投來的嬉笑的眼神。

“是寄宿。”

她馬上糾正了霸王線艾黛爾賈特的錯誤。

“以前的你根本不會和任何世界線的艾黛爾賈特有更多的深入的，她對來說你很特別嗎？”

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完全無視了貝蕾絲的認真，她拿起茶杯看著貝蕾絲。

“也沒有很特別。”

貝蕾絲低頭思索了一番，她左手的手指抵在下唇上，暖金色的豎瞳在翠綠色的眸子中閃爍不定。

“所有世界的時間是靠意識流動的。意識會發生錯誤，當發生了一個極大錯誤時一些小錯誤就會被容忍。如果發生的錯誤過於巨大到無可挽回的狀況，那所有的世界線都會毀滅，我的工作就是保證所有的世界線順利運行的同時在容許的範圍內作出修正。”

“等等..你能說的再簡單一點嗎。”

“言簡意賅地說‘另一個貝蕾絲’給我創造了一個能帶走任何一個世界線的艾黛爾賈特的錯誤，於是我把‘變成霸骸的艾黛爾賈特’帶走了。”

翠綠色的眸子內倒映出霸王線艾黛爾賈特驚訝的表情，貝蕾絲點了頭，但之後又搖頭。

“可她極度厭惡我，沒有幫助我的理由。”

“聽起來‘另一個貝蕾絲’像是遇到了什麼人後改變了某些方向。”

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沉默了一會兒，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貝蕾絲突然直勾勾地盯著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像是對方不經意間的話語點破了某種兩者都沒察覺的事情。

茶會的氣氛在這一刻突然被沉默凍結，貝蕾絲的眼眸中突然有一抹金色的細線從中遊過，過了一會兒她驗證了某些東西。

“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

“原來如此……怪不得金鹿線的艾黛爾賈特那麼討厭你。”

會客室的落地窗外有兩只麻雀共同飛落在樹枝上，它們緊挨在一起。

“那你現在怎麼打算？”

“我想先和艾黛爾賈特參加今晚周年慶活動。我有想給她看到的東西。”

有一只貓匍匐在另一側的樹杈上伸起了懶腰。

這時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雙手交疊饒有興致地盯著貝蕾絲。

“你不覺得自己愛上了那位艾黛爾賈特嗎？”

“愛？”

貝蕾絲微微一愣，因為這是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到這個字眼，對她來說這個詞僅存於書本與所有世界線中的故事裏，人類的她和成為神明的她從未產生過這世界曾描述的感情。

目光再度側向會客室的正門，那扇門依舊波瀾不驚地立在那裏。貝蕾絲翠綠色的眸子又一度閃爍不定，永遠不會悸動的胸口此時卻想有什麼要呼之欲出那樣傳來沉悶的墜落感。

“噠——噠——噠——”

理應無人問津的走廊上突然傳來高跟鞋的踩踏聲。

高跟鞋的鞋跟擊打在這木質的地板上，敲砸出短暫而有力的聲響，並且，它越來越近。

“嗯？”

艾黛爾賈特馬上注意到了這異樣的變化，她馬上站直身子望向發聲的源頭。

真奇怪，應該沒人會來這裏的。

此時那陣腳步聲已經拐到走廊的路口了，紫藤色的眸子緊緊鎖著那一處拐角。

等那人終於從牆後走出來時，艾黛爾賈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艾爾？”

墨藍色的瞳孔在察覺到艾黛爾賈特的瞬間就被點亮了，好像是遇到了難得一見的驚喜一般，霸王線的貝蕾絲一路小跑到艾黛爾賈特的面前。

“我一直在找你。”

艾黛爾賈特微抬著頭迎上比她高出半個頭的女人的視線，這條走廊內部的採光效果並不好，主色調為暖黃色的牆紙顯出了棕黃色的色彩，描繪其上的赤紅色花紋也變得暗紅無光。

但唯獨她所面對這位女性的眼眸中存有異彩。

這就是選擇了艾黛爾賈特的貝蕾絲嗎？

望著墨藍色眸子的艾黛爾賈特的心中傳來低語。

“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霸王線的貝蕾絲朝艾黛爾賈特莞爾一笑，艾黛爾賈特輕微地側開視線，她不願去看那一抹笑容只能乾巴巴的用謊言去彌補自己的行為。

“沒什麼。只是有點疲憊。”

“不要太勉強自己。”

霸王線的貝蕾絲露出淺淺的微笑將雙手搭在艾黛爾賈特雙肩上，她溫柔地與艾黛爾賈特對視，墨藍色的眸子倒影出艾黛爾賈特的臉龐，她的語氣極為輕柔來自掌心的溫暖源源不斷地安撫起艾黛爾賈特的內心。

艾黛爾賈特的心中逐漸湧起大片的苦澀，就像從容器裏溢出的墨汁，侵染一切。

老師。為什麼不願選擇我呢？

但是艾黛爾賈特什麼也沒說，只是回報給霸王線的貝蕾絲一個苦澀難看的笑容。

霸王線的貝蕾絲微微皺起眉，她從沒見過艾黛爾賈特露出那樣的表情，從她紫藤色的眼眸中顯露的是一種未屬於各個地方的孤寂感，下一刻就要從這個世界裏消失那般...令霸王線的貝蕾絲心臟隱隱作痛的覺悟。

“要不要休息一下？”

霸王線的貝蕾絲用右手輕輕攬住艾黛爾賈特的肩膀，左手摸上了艾黛爾賈特背後的木門的門把，她輕輕扭轉著那個金屬制的把手，隨她動作的機關物漸漸得讓那扇大門緩緩敞開。

碰！

“！”

被艾黛爾賈特壓制在木門上的霸王線貝蕾絲瞪大了眼睛，她墨藍色的眼瞳內閃爍著難以置信的情緒，她看著欺身而上的艾黛爾賈特。

奇妙的氣氛在兩者中蔓延，艾黛爾賈特將霸王線貝蕾絲壓在那扇木門上，她滿臉通紅得讓視線從霸王線貝蕾絲的肩頸上方穿過，她們靠的非常近呼吸彼此交融，緊貼的身體之間，艾黛爾賈特能從胸口感受到來自霸王線貝蕾絲心臟處的跳動聲。

老師...還沒好嗎？

艾黛爾賈特望著被自己壓制的霸王線貝蕾絲，目光穿過她靠著的門板似乎到達了房間內部。

“'愛'是種什麼體驗的感情？”

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似乎被問住了，她把手指放在臉頰邊思考了一會兒。

“那是一種會令人臉紅並且心跳加速的感覺...吧。”

突然，霸王線艾黛爾賈特耳根微微發紅，紅暈也躥上了她的臉頰。

“更像是心臟被狠狠揪住後產生的幸福感。”

“‘幸福感’，那是一種什麼體驗？”

“類似於一種開心和安心的感受，每個人都不同。但是基本都是一種能讓人感覺到安心又平靜的時刻。”

窗外樹杈上的野貓睡醒了，它眯起眼睛清理毛髮。

霸王線的艾黛爾賈特遲疑了一會兒，她抿起一抹苦澀的微笑看向對面的貝蕾絲。

“嗯...你要不要試著和她親吻？”

“接吻？”

樹杈上的野貓突然撲向站在樹枝上的兩只麻雀，之後翅膀拍動的聲音和野貓落地的聲音夾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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