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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db:作者] 2025-07-19 19:38 5hhhhh 7980 ℃

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来临了。

十二月的头三个星期里,煦日和大雪一直交替出现在苏格兰郊外的上空,和其它季节里的降雨一样反复无常。有时它们会一同出现,伴着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大风,漫天的雪花被刺眼的阳光照得透明,打着无规则的旋儿飘上飘下,雪花上的图案清晰可辨,诡谲而迷幻。

利威尔坐在窗前凝视着这场奇异的大雪,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对面那炽热的目光中暂时逃开一小会儿。尽管如此,房间里那股浓重的年轻男人气息仍然难以忽略——艾伦已经在这间屋里居住了四月有余,这里的木头衣橱、床铺、地毯都无一不散发着属于艾伦的气息,利威尔已经很熟悉这味道,暖烘烘,咸咸的,还带着一点花园里的草叶泥土味,像他在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公猫的脖子上闻到过的气味。艾伦不抽烟,也很少饮酒,所以这股气味很纯粹,和其他病人完全不同,利威尔并不讨厌。可是现在,利威尔感觉这股气味正在他的过度纵容下团团包围住他,沁透他,使他变为同样散发着艾伦气息的东西。

他回过头来,艾伦仍在直直地注视着他。

利威尔清了清嗓子。

“我想,你在那六天中的一半记忆已经找回来了。”

“可是我却还不能把它们串接起来。”

艾伦的声音平静而坦然。他坐得仍然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端正,可是有些东西变了。那个时候,利威尔能够明显地读出青年满身的戒备与抗拒,但现在,那张俊朗的脸上有的只是平和、信任与爱意。

某种程度上,这都归功于利威尔那天没有拒绝艾伦的告白。

艾伦在那晚之后便不再刻意掩饰他对利威尔的感情,把迷恋与崇敬都写在脸上,将爱凝聚在沉默而温柔的目光里,那样子就像一个年轻骑士仰望着他年长的贵族情人。利威尔没有拒绝他,甚至偶尔会给他点小甜头,但也从未去正面回应。他从前觉得,病人拥有将治疗者代入某种形象的自由,也有必要保留这种自由,但在遇到艾伦之后,他动摇了。艾伦使他陷入一个医德和伦理的双重窘境,使得他进退两难,再也无法用常规的手段谋求治愈,如果他不愿放弃艾伦,就只有逾越道德,自己成为他的药。

“这种事情从来不会成功,利威尔,你们两个都会被毁掉。”他的老友埃尔文曾经告诫他。

利威尔其实不需要这样的提醒。他很早就已经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他如此敏感,年轻人的心早就让他一眼看穿,在他搀扶着艾伦跨越一段薄冰覆盖的深渊时,艾伦却用他浓烈而沉重的爱炙烤冰面。即便这样,他也不愿就这么丢下艾伦。他隐约发现,支撑他留下来的也并非都是责任感和理性,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感情用事;那是什么性质的感情,利威尔自己再清楚不过,而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是利威尔最后的底线。

只是现在这底线也摇摇欲坠。

为了不被艾伦瞧出他脸上的红潮,他低下头去看笔记。

“它们会回来的,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像你想起如何说话一样。”

“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究竟需要回忆起什么。”艾伦看着自己的手。“我甚至没有失忆的自觉,只知道自己是从后方诊所里被送来的,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那是一种自我保护。你忘得很彻底,说明真相可能非常残忍。”

利威尔用笔帽戳点着病历纸上记录的单词。那上面写着“装咖啡的铝桶 / 炮击 / 挖”。

他曾向艾伦确认那段时间他们是否在挖新的战壕,艾伦倾向于否定,因为早在一个月前战壕就已经挖好了,之后他们一直在里面躲避长时间的炮击。

“直到现在我一听到榴弹炮的声音就手脚打颤。哪怕是幻觉中的。”艾伦耸耸肩。“像个威尔士乡巴佬。”

“是爱尔兰乡巴佬。”利威尔纠正道。

艾伦轻笑了两声。

“不过无论如何,圣诞节就快到了。”利威尔站起身,抓起放在门口的军帽。“会好起来的。”他淡淡地微笑。

艾伦追着他走到门口,替他打开房门。“隔天见。”利威尔像往常那样向他道别,然后转身朝门外走。不料,他的手被从后面拉住了。他试着往回抽了抽,对方没松手。他回过头来,无可奈何地用目光询问。

艾伦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一只边境牧羊犬。利威尔只好放松下来,由着艾伦捧起他瘦小而白净的手,弯下腰,在中指根部毕恭毕敬地亲了一下。艾伦的嘴唇和他的皮肤接触,发出一声细小短促的水声,这声响传进利威尔的耳朵里,顿时让他全身过电一样酥麻。

“隔天见。”艾伦笑着说。

在临近圣诞节的这几天里,一直沉闷冷清的Craigrockhart突然笼罩在一种玫瑰色的温馨气氛中。这不仅是因为圣诞夜就要来临,还因为医院里多了一位活泼甜美的姑娘——中尉尼柯洛·库克的未婚妻萨莎·布劳恩。她憨厚而又善良,对每个见面的人都友好相待,还把自家花园里种的马铃薯和亲手烤制的小甜饼分给这里的人吃,很快就凭借她的亲和力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心。于是大家都知道,这位可爱的苏格兰姑娘马上就要在这里的圣诞节和尼柯洛这位幸运儿举行婚礼了,每个人都可以去参加这桩喜事,在圣诞之夜尽兴跳舞狂欢。人们还特别喜爱与这位准新娘交谈,仿佛哪怕是逗一逗这率直的女孩,听一听她苏格兰腔的回答都是让人开心的。

“萨莎,你当初是怎么喜欢上尼柯洛的?”

“因为他做的菜很好吃!”

“萨莎,听说你爱好园艺?你最喜欢哪种植物呢?”

“凡是可以用作食材的都很喜欢!”

“萨莎,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马铃薯?”

“难道还有比食物更珍贵的东西吗?”

在一楼餐厅里,一棵一人多高的圣诞树正在被悄悄布置起来。这是伊万和柯尔特前一天从医院后院的树林里伐的,他们挑了半天才找到一棵高度能放置在室内的松树。这让整间餐室都弥漫着一股新鲜苦涩的松枝味,每个人路过时都会朝那棵树看一眼。女护士们给树枝系上圣诞集市上采购的丝带和彩灯,军官们则把树枝当成帽架,随手把摘下的军帽挂在树上,而不速之客萨莎则坚持往树枝上挂小苹果,甚至不顾尼柯洛的阻拦,挂了一颗马铃薯在最高的枝条上。

圣诞夜当天,天气难得地晴朗,没有风雪挡道,婚礼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下午艾伦来就坐的时候,风笛已经吹起来了。餐室里坐满了人,几排长餐桌被重新摆放了一下,给屋子中间腾出一片较大的空地,一名风笛手坐在椅子上吹奏着响亮而悠扬的苏格兰乐曲。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酒,屋子里热闹得已经完全看不出是间医院。艾伦四下张望,寻找利威尔的身影,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他。他没有像艾伦想的那样和同事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而是在一个靠墙的位置独自待着。艾伦朝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在他身边坐下。

利威尔身穿可体的纯黑色西装三件套,颈上打着一条仔细熨烫过的丝质领巾,是在场唯一没有穿军装的人。艾伦瞅了一眼他桌子下面那包裹在黑色中的细瘦腰身和双腿,不觉喉头一紧。

利威尔似乎有意不与他搭话,脸也偏到另一侧。艾伦看不见他的脸,只好将目光投向周围。旁边坐着的几个人正在对这场婚礼侃侃而谈,关于新娘的话题已经被谈论了快一个星期,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你们知道吗?听说新娘的家里人本来打算战争结束再让他俩结婚的,可是她那个和同在前线服役的弟弟前一阵子死掉了,她知道后便说什么也要把婚事提前,一定要在尼柯洛回去之前嫁给他……”

艾伦打开一瓶威士忌,给自己面前的玻璃杯斟上酒。他举杯欲饮,突然被利威尔一把按下手腕。

“我说过你不能喝烈酒。”

“算了吧阿克曼先生!”同桌的一个军官劝道:“可以这样开怀痛饮的机会可不多!等这个年轻人回去了,可就连口像样的酒都没得喝了。”

利威尔慢慢放下了手。艾伦重新举起杯子看了利威尔一眼:“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今天就放松一下吧。”

艾伦仰起头,将这杯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辛辣的苦涩流进嗓子,呛得他咳嗽起来。他很久没喝过这种酒了,尝了第一杯就仿佛破了戒似的,不禁马上喝了第二杯。只是最普通的威士忌而已,艾伦却觉得血液一下子奔腾起来。他回过神来凝望利威尔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烟蓝色的眸子说不出地动人,而用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的利威尔,看上去从未像现在这样温柔。

利威尔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了几次,脸上微微泛红,干脆不再朝向他,转而去看屋子中央的那对新人。

新郎尼柯洛身穿苏格兰卫队的裙式军装,头戴黑色呢帽,腰挂皮毛袋,肩上披一件同样花色的格子披风,忐忑不安地站在屋子中央。他的旁边站着身穿奶油色长裙的新娘,胸前的扣眼里插着一小束象征幸运的白色帚石楠。牧师在他们面前手捧一本圣经,新人将手按在上面,宣读古老的结婚誓词。

“尼柯洛·库克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萨莎·布劳斯做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无论健康或疾病,富有或贫穷,逆境或顺境,你都愿意敬重她,爱护她,忠于她,直到死亡吗?”

“我愿意。”

艾伦又喝了点威士忌,渐渐全身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仿佛看到了短短几个月后,身穿黑色丧服的萨莎独自伫立在高地的大风中,黑纱之下的面孔木讷而哀伤,却平静地告诉别人她没有留下遗憾。他突然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简直是个阴郁的蠢货,不由一掌掴自己发热的脸上。

“喂,我收回前言。你不能再喝了。”

利威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眯起眼睛,细长的眼尾现出饮酒过后的绯红色。他把艾伦面前的酒瓶和酒杯通通拨拉得远远的,虽然他自己看起来也没少喝。

掌声和祝福的呼声渐渐响起,屋子里再次喧闹起来。风笛手重新奏响快节奏的欢闹的曲子,几个本地人率先离开坐席到屋子中间跳起了苏格兰舞蹈。为了能与新娘跳上一段舞,更多的人加入到跳舞的队列之中,不管他们会不会跳,腿脚是不是灵便。他们合着音乐节拍跳跃着,与舞伴交换位置,挽着对面人的胳膊转圈,不论对方是男是女。有些人带着酒瓶加入,灌一口威士忌就把瓶子递给下一个人,于是群舞彻底成为一场琼浆四溅的狂欢,人们大声唱着叫着,在新娘跳过来的时候争相亲吻她的脸蛋,飞扬的各色百褶裙下无数条腿重重踏着地板,沉醉得忘乎所以。

利威尔却迟迟没有起身,大概是不适应这样过于喧闹的场合。艾伦也无法想象一向喜静的利威尔跳起这种蹦来蹦去的舞蹈时会是什么样子。他自己倒不是对此一窍不通,可此时偏偏对这种热闹的阵仗提不起兴致,只想懒洋洋地坐在利威尔身边,哪怕一句话不说也无所谓,就这样小醉地整晚守着他。

一群跳得正欢的女护士们发现那个在她们谈论中“天使般惹人怜爱”的利威尔先生和他身边那个英俊的小伙子还坐在角落里,便一窝蜂地围过去邀请他们加入。“我真的不会跳这种舞……”利威尔苦笑着说。

“我也不会,我只会像爱尔兰乡巴佬那样跺脚。”艾伦说。

于是她们放过了利威尔,把艾伦拉进了载歌载舞的人群。

佩特拉和艾伦一组跳,很快跳到了最中心的位置。在这里艾伦几乎已经瞧不清利威尔,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独自扶着头发呆。

“请多和我跳一会儿吧艾伦!”佩特拉在他耳边几乎是喊着说,“我实在不想再被博查特先生缠着跳了!”

艾伦只好一直陪着她跳。他出身贵族,本来不曾接触这种民间舞蹈,但这两年在军队里跟底下的士兵们学到了不少平民阶层的东西,在这样的舞会里也能凑个数。他在乱哄哄的人群中转了几个圈子,一不小心还是把自己的舞伴弄丢了,在脸上被偷亲了几次之后,他惊讶地发现和他挽着胳膊的变成了这场婚礼的新娘本人。

呼吸中带着强烈酒气的新娘体力过人,她从七点钟开始跳到现在,两靥开出两朵娇俏的红晕,显得精神头更足了。“你有喜欢的人吗艾伦?”她边跳边对着艾伦大喊。

“什么?”他并非没听清,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她用更大的嗓门又重复了一遍,旁边的人笑道:“她喝多了,对每个和她跳舞的人都要问上一遍!”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尽早把他追到手!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说得没错,好姑娘!”艾伦大笑。

艾伦离开后,利威尔一个人继续灌了几口酒,很快就厌倦了这种单调的辛辣,放下了杯子。和大部分人不同,他喜欢喜庆热闹的场合,但更愿意同热闹的中心保持一段距离远远地瞧着。他用目光追踪着在人群中跳着舞的艾伦,久违地感觉到一阵惬意,在微醺中慢慢合上了眼。如果不是被某个人的声音突然惊得一跳,他也许就会这么睡着了。

“想不到这里还有个睡美人儿。”

说话的是比利·戴巴。他穿着一身浅色细亚麻西服,笑眯眯地摘下头上的灰色河狸帽,不顾利威尔冷冰冰的眼神,拉了一把椅子挨着他坐下。“你的耶格尔少尉呢?抛下你走了吗?”

“如果你的意思是你喝多了,我可以给你开一些安眠药,保你睡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利威尔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每次看到戴巴这张脸时,他总会奇怪为什么能有人从头到脚,从穿着到嗓音,甚至连下巴上的胡茬都那么惹他嫌恶。

“我不是来找你讨药吃的,”中年男人戏谑地笑了笑,“只是突然想到,我欠你一个敬意。”

“你想说什么?”利威尔皱起眉毛。

“你在养虎为患。”戴巴转了转他爬行动物般的灰色眼珠:“你在驯养一头小老虎——你进退两难,既怕过分的训叱伤了它的筋骨,又怕忍让过度,自己有一天被它吃掉。我佩服你这份勇气,换做是我,早就辞掉不干了。”

利威尔的眉头皱得几乎发黑。“这不关你的事。”

“你会害艾伦上军事法庭。”戴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你,最少也会被判两年苦役,失去你现在的一切。”

“闭嘴。”

“我的诊所里接收过不少像你这样的人。你该知道我是怎么‘医治’他们的。”男人露出一丝得意,冷不丁凑到利威尔脸前,拇指擒住他的下巴,轻柔地、一字一顿地唤道:“‘伊顿荡妇’。”

利威尔一下子面孔煞白。他甩开戴巴的手,逃跑似的快步离开了餐室。

艾伦在人群中朝利威尔坐着的方向张望,发现利威尔原先坐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他愣了一下,说了句“失陪”,马上拨开人群朝外走去。

他在走廊里迈开腿跑了几步,追上了正慢慢挪着步的小个子男人。

“你还好吗,利威尔?”他跟在男人身后,随时准备搀扶他一把,因为他看上去身体十分无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那边太吵了,想出去透透气。”利威尔的声音听上去仍然是稳健的,这让艾伦松了口气。“我陪你去。”他说。

利威尔没有说不。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室外,走下积雪覆盖的台阶。空气十分凛冽,月色如霜,煤气灯散发着微茫的黄光,映照着楼前冷清清的雪地。四周非常安静,连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同屋子里喧闹的舞会完全是两个世界。他们在台阶下站了一会儿,觉得头脑清爽了不少。但寒气很快侵袭进来,利威尔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艾伦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利威尔肩上,不忘立起大衣上的羊毛领遮住他苍白的脖子。“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跳支舞?”他提议,“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良久的沉默。

“可以。”利威尔终于轻轻地回答。“跳哪种?”

“跳那种更安静些的。”

艾伦将左手举高,右手摆出邀请的姿态,利威尔便上前一步,跻身到艾伦的臂弯中,让艾伦的右手贴上自己的后背。他将自己的左手搭在艾伦的肩膀上,右手和艾伦握在一起,踏出第一个缓慢的舞步。

厚实的雪在他们的鞋底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利威尔的喘息化作一团团白汽,喷在艾伦裸露的喉结上,吹得他整个胸膛都热乎乎的。他没想到利威尔的女步竟跳得这么熟练,感到既惊讶又兴奋,伏在利威尔背后的那只手便开始出汗,可又不敢轻易动弹,生怕稍微向下滑动就会冒犯对方。

跳了一会儿,从屋子里远远传来的微弱音乐声不知为何突然变大了,打乱了他们两人的节拍。

“如果我们也有音乐就好了。”艾伦小声说。

“你可以哼支歌。”利威尔说。此时他离艾伦近了些,搭在肩上的手也更加自然放松,这句话就像是贴在艾伦耳朵旁边说的。

“我想这个只能你来,”艾伦用比他更轻的声音说,“我实在不擅长唱歌。”

他听见利威尔轻轻“哼”了一声,不再出声,便觉得自己的戏言果然太过幼稚了。

然而片刻,他便听见一个非常非常轻的、带点沙哑的柔和嗓音,在他耳边唱了起来。

“哦,丹尼男孩,

当风笛呼唤,幽谷成排,

当夏日已尽,玫瑰难怀。

你,你天涯远引,

而我,我在此等待……”

他们慢慢晃动身体,不知不觉挨近了彼此。艾伦闻到利威尔头上清苦的发香,不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感觉到利威尔的歌声就在下方,在他胸前的金属纽扣上面萦绕着。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大着胆子把自己的下巴抵在了利威尔的头顶。

而利威尔竟然没有出言斥责他,甚至连一点抵触也没表现出来。歌声还在继续。

“当草原尽夏,当雪地全白。

任晴空万里,任四处阴霾。

哦,丹尼男孩,

我如此爱你,等你徘徊。

哦,说你爱我,你将前来……”

艾伦沉醉了。他沉浸在不可思议的幸福感之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确信利威尔也是爱着他的。这比胸中涌动的鲜血更宝贵的爱啊!假如他能得到利威尔的爱,哪怕是立刻在炮火中化为灰烬也是情愿的。他猛地撩起利威尔的头发,在朦胧的光线中与他对视。

利威尔的蓝眼睛此时是银灰色的,倒映着夜空中的星光。他停止了歌唱,嘴唇微启着,小巧的脸庞略带惊讶,似乎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一股激情涌上年轻人的头顶。他低下头,将嘴唇覆盖在利威尔的嘴唇上面。

他吻得很动情,不知是不是因为利威尔没来得及闭上嘴的缘故,他觉得触到了利威尔的舌头。威士忌的气味充斥着他们的嘴。实际上,吻并没有持续得像艾伦感觉中那么久,利威尔很快就偏过头,将艾伦推开了。大衣掉在了地上。

“别这样。”利威尔说。

空气又恢复了方才的冰冷。甚至,艾伦觉得,他的身体比之前更冷了。他这时看清,利威尔的神色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他很慌乱,有点害怕,也有一点无可奈何。艾伦后退几步,站直了身体。

他对利威尔立正,敬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军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利威尔朝他远远离开的背影望了许久,才弯腰捡起那件沾满雪的大衣,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雪又开始飘了。

艾伦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就这样坐到床上,望着窗外缓缓飘落的雪花发呆。楼下的舞会还在继续,音乐声隔着楼层和门缝模模糊糊传过来,就像是从幻想中的天国传来似的。大厅里的钟敲响了十二下,一阵欢呼声响起,庆祝今年的白色平安夜终于来临。

艾伦低下头,以手掩面,呜呜地哭了出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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