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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1

[db:作者] 2025-07-19 19:38 5hhhhh 8910 ℃

“我十四岁进入伊顿时,已经比同级的孩子大了一岁,却是所有人中个头最矮的,连伊顿最小码的燕尾服都穿不上。整整两年,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别人一样。可每当我仰望校园里那些高大漂亮的男孩,我仍会满心惶恐,觉得自己就像块卑微的街石,阴差阳错被砌到宫殿里。”

凯尼说,是利威尔的出生给阿克曼家带来了转机。那时母亲库谢尔刚刚年满二十岁,在当地的一个贵族家里做了几年女仆,忽而有一日,她拥有了一座像样的二层小楼,有装饰着漂亮的维多利亚式拱门的阳台和种满紫阳花的庭院,有了自己的仆人和厨娘。凯尼的生意也跟着沾了光,不仅还清了欠下的赌债,还赎回了之前断送在自己手里的那间祖传茶叶铺。利威尔在这座房子里长大,在家庭教师的指导下学习希腊语、数学和钢琴。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也没人对他提起过,而母亲常常在周五的早晨收到一封信,晚上就会有一辆马车等在家门口,接她度过整个周末。

显而易见,库谢尔是个美人。她的瞳色像冬日阳光照耀下香农河上的浮冰,皮肤像莫恩山上细润温软的春雪,她有一头不羁的黑色卷发,高傲的玫瑰色薄唇,眉眼却温柔而忧郁,令人琢磨不透。她的美并不光芒四射,却能在晦暗处勾人心魄。如果哈代见过她,也许会照着她的模样去描写游苔莎;然而她终究没能成为某位文豪的缪斯,只成为了自己的主人——一名乡村贵族的情妇。

利威尔和他的母亲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过他们母子的无人不这么说。这样的话利威尔从小听惯,但却不是什么能让他高兴的赞美 。童年时期,他一直对自己和亲爱的母亲长着同一张脸充满困惑,甚至曾短暂地怀疑自己是母亲用魔法做出的一个人偶娃娃。他的家中有很多镜子,都是库谢尔有意在各处放置的,玄关、走廊、客厅、卧室,所有能摆放悬挂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镜子。她需要随时随地检查自己的仪容,确保自己时时刻刻看起来都是漂亮的,因而也能熟悉自己的脸从哪个角度看起来最美。利威尔同样不喜欢这些镜子。这些明亮的水银镜面似乎在告诉利威尔,自己是那个美丽女人的复制品,同一张脸清晰地投射在同一面镜子里,不辨性别和年龄。这张脸苍白而郁丽,带着孤傲的冷漠和一股神经质的脆弱,每当想象自己长大后的样子,这张脸就浮现出来,仿佛除了成为“它”以外再没别的选择,仿佛他永远都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脸。这让幼年的利威尔感到莫名的不安和恐惧。多年后利威尔回想这段童年经历,试图动用自己的知识去分析当时的心理,可思绪却每每教那些美丽苍白的幻影搅散,迷失在那一重重无边无穷的镜中世界里。

诚然利威尔是爱他母亲的,但他却更喜欢凯尼,因为这个舅舅是唯一能让他开心大笑起来的人。高个子长腿的凯尼每次登门必先和自己的外甥玩宪兵游戏,把小小的利威尔举过头顶,挠他的两肋,这时利威尔才有机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兴奋得气喘吁吁,羸白的脸蛋上泛起健康的红潮。凯尼会教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好玩的话,其中不乏粗俗的市井之词,为此无数次惹火过库谢尔。

“我是私生子这件事,是我进入公学之后才慢慢明白过来的。”利威尔淡淡地说,像在谈论多年前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事情。他躲开艾伦的目光,只看着对方的手,那双手回归到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姿势,双拳紧握抵在大腿上。

“我父亲给了我母亲钱和房子,将我当作他备选的继承人培养,条件是我母亲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也不能让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除非经过他的允许。我母亲安然接受,成为一只笼中的金丝雀。我们一家得以过上优渥的日子,可不和谐的音符始终笼罩在我们的头上。我母亲认为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他们兄妹和已故的祖父之所以结束了以前那种穷苦日子都是拜她的努力所赐,说什么也要让我进入上层社会,摆脱从前那种生活。可我那玩世不恭的舅舅,却觉得所谓上等人都是些混账,尤其那些既是英国佬又是上等人的家伙,非要在我母亲对我苦心造诣的教育成果里掺一把爱尔兰底层人民靴底上的土。”利威尔说到这里突然轻笑了一下,似乎回想起很多事情,但随即又恢复了原先的忧伤神情。“后来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大,冲突也越来越多,我经常很久都见不到凯尼。终于有一次,他们大吵一架,凯尼搬到了别的地方,再也没来看过我们。”

那时他们争吵已不再避讳利威尔是否在场。利威尔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像那天那样歇斯底里过。她抱怨凯尼的游手好闲,怪他不珍惜自己的拼命付出,还带坏自己唯一的儿子,而凯尼毫不留情地斥责库谢尔让家族蒙羞,指出她想成为上等人的幻想是多么可悲。利威尔至今清楚记得那个瞬间,库谢尔听到那些话的瞬间。她精致的发髻松乱了,几丝憔悴的黑发垂在脸前飘来晃去,面色通红,纤细的脖颈上竟冒出凸起的血管。她的容貌就在那一瞬发生变化,变得脆弱而布满裂痕,像一尊正在逐渐瓦解的玻璃花瓶——她的美丽一块块地崩碎了,毁灭了,和她苦盼多年但已经无望实现的梦想一起。

“没了凯尼的阻拦,我母亲终于可以把我送进伊顿。她交给我一支钢笔,说是父亲给我准备的入学礼物。那是一只很贵重的钢笔,红色大理石的笔杆,上面有漂亮的镶金花纹。那是我第一次听她主动提到我父亲的事。我问她,父亲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她说,她会让这一天早点到来的。”

利威尔说到这里停了停,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像叹息一样呼出一口气:“我走后不久,她在离家不远的街道上被一辆马车撞倒身亡。我整整六个月后才知道这件事。凯尼一直没有告诉我。等我回到家乡时,她的墓前已经开出一片野花来了。”

艾伦想把手放到利威尔的肩头,但看到他的眼神后,手又收了回来。利威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失焦地盯着前方的某处虚空,仿佛那片昏暗中挂着着一副无形的女人肖像。在艾伦交织着心痛、痴迷、羞愧等种种矛盾心情的想象中,那副肖像最终确定为一张女性化的利威尔的脸,有着更柔和的眉眼和更凄艳的唇色,美丽中隐隐透着薄命的味道。

“我的噩梦是从在伊顿的第二年开始的。”利威尔的声音打断了艾伦的臆想:“我常常在书包和衣袋里发现虫子,我的书和私人物品经常莫名其妙地消失,然后又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找到。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没人和我结伴行动。起初我以为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个爱尔兰乡巴佬,说话带着可笑的口音,还是个身体虚弱的矮子,体育从来不合格。直到有一天我的后背被贴了一张纸条——”利威尔停下来,嘴角惨然向上扬了扬。“听说过‘伊顿荡妇’吗?”

片刻静默。艾伦的眼睛逐渐瞪大。“你……”

“我就知道,这个恶习到现在也没有终止。”

利威尔十五岁那年,姿容已经出众到能让任何一个陌生人对他侧目。几乎人人都知道伊顿有这么一个漂亮的黑头发男孩,寡言少语,胸前总别着一根红色钢笔。同龄人对他议论纷纷,原先视他而不见的高年级学生也开始注意他。他们发现利威尔的“漂亮”和他们想象的不同,他不光小巧白净、五官纤细、气质阴柔,还有一种特别难以形容的动人之处,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忍耐着什么又决不愿屈服似的。见过他的人都会对他好奇,想靠近他细细地打量,摸摸他绸缎似的黑发,问些怪问题好瞧瞧他脸红的样子,更有甚者在午休和深夜的宿舍床上,偷偷地想着他的脸做那件事。

与此同时,伊顿的社交圈子里流传着一个关于荡妇的故事:一个风情万种的爱尔兰乡下女仆出于野心勾引了她的主人,以这位主人的名声要挟换取财富,甚至想取代原配,结果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而又不知是根据哪里的传言,她的私生子就在伊顿上学,这个孩子继承了和母亲一模一样的漂亮面孔和父亲出奇矮小的身材。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这些流言为那些年轻的贵族子弟所津津乐道,猜测私生子究竟是谁也成了很多人私下交谈时热衷的话题。将利威尔与这样的传闻对号入座既不难,也不需多虑,寄宿制男校里的少年最不缺少的就是被压抑的荷尔蒙与残忍的性冲动。“一模一样的漂亮面孔”是流言中最令他们兴奋的一句话,其中暗藏着一个还没说破但已被默认的共识:利威尔长着一张荡妇的脸。

“也不是一个不排挤我的人也没有,”利威尔说,“曾经有个叫法兰·恰奇的男孩对我很友善。那时我喜欢一个人躲在学校的各种角落里看书,但他总能找到我。他很坦率,不回避也不介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这一点让我很感动。”他瞧了眼艾伦,补充道:“我一直当他是朋友。”

利威尔从没在意过他在那些“秘密基地”独处时被法兰打扰,也没仔细想过为什么法兰总是能准确地找到他或者“碰到”他。他太孤独了,很高兴有个伙伴。法兰长着亚麻色的头发和亚麻色的眼睛,经常笑眯眯的,说起话来体贴又温柔。随着他和利威尔关系愈加密切,关于他的议论也多了起来,不过就像利威尔说的,法兰并不在乎。利威尔对他的友谊深信不疑,把自己最喜欢去的几个地方都分享给他,在那些地方一坐就是半天。不知多少次,他就那样晒着太阳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法兰还陪在旁边,亚麻色的眼睛仍旧笑眯眯的。后来无数次,利威尔为自己的天真后悔不迭。

“有一次我们呆在一起,法兰发现我背后贴了一张写着‘荡妇’的纸条。他气坏了,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我说,这又不是头一次了,而且胶水涂的也不算多,不难洗。他气冲冲地甩下我走了。过了几天,我听说他把一个叫弗洛克·福斯特的家伙揍了一顿。”

毫无疑问,恶作剧就是那个满头红毛的弗洛克干的。法兰的嘴角流了点血,弗洛克的眼角被打裂,不得不贴了块纱布。这是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斗殴事件,造成的影响却是爆炸性的。法兰一夜之间成了流言的男主角,不打自招地暴露了自己和那个“荡妇”的关系,而关于利威尔的议论就更加不堪入耳了。利威尔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很奇怪法兰为什么很长时间都没再来找过他。

“一八九九年初春的一个中午,天气特别好,我一个人呆在花园里,有个我不认识的人朝我走来,自我介绍说他叫伊连纳,有点事想和我谈谈。他个子很高,干瘦,留着怪异的齐额短发,眼睛里瞧不出敌意,也瞧不出别的东西。”

利威尔跟着那个人来到阿灵顿学院的一间教室里,这是高年级学生上课和活动的地方,利威尔从没来过。教室里光线昏暗,猩红色落地窗帘拉开一半,屋子中间摆了一张椭圆形橡木桌,散发着老家具和旧书混合的气味。利威尔发现屋里站着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红头发的弗洛克·福斯特,斗殴的伤还没好,眼角仍然有淤青,正阴沉地瞪着他;另一个是吉克·弗里兹·KS,一个学校里人尽皆知的人物,国王奖学金的获得者,已经凭借实力连任了好几年的学生领导。利威尔在去年的划艇比赛上见过他,惊异于那样强壮的体格和可怕的爆发力。与另两人不同,他穿着彩色马甲,外衣上的扣子是银质的。

伊连纳走到窗边把所有窗户都关好,转过身说:

“我们叫你来,是希望你接受弗洛克的道歉。背后恶作剧是不对的。这不是绅士的行为,对吗福斯特?”

“抱歉啊。”弗洛克说。

“无所谓。”利威尔说。“我可以走了吗?”

“不,你还不能走。”伊连纳说。

利威尔环顾这三个人,三双眼睛也盯着他。窗帘后面响起一阵嗡嗡声,似乎是刚才伊连纳关窗的时候放进了一只蜜蜂。

“利威尔·阿克曼,”吉克开口道,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过于老成的压迫感,“我有一些关于法兰·恰奇的话要问你。我们听到一些证言,指出你和恰奇之间存在着有伤风化的关系。”

“有伤风化的……关系?”

“有人在午休时的中央庭院里看到你们搂抱在一块。”

“我想他应该看错了,或者有什么误会。”

“还有人在礼拜日那天经过Long Walk的时候,看见你和法兰躺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接吻。”伊连纳说。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撒谎!法兰都已经承认了。”弗洛克叫道。

“恰奇已经向我们证实了你们的关系。对于前两件事,他也没有否认。阿克曼,你是否愿意如实坦白一切,并承担应得的后果呢?”

“说实话,我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和法兰只是朋友,我们对彼此的喜爱是朋友的那种爱。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逼他的,这不公平。”

“我们没有逼他,利威尔。你知道他是个坦率的人。他大言不惭地说你们是在恋爱,痛痛快快地接受了应有的处罚,并且愿意代你受过。难道把责任全都推给一个诚实的人就公平吗?”

利威尔的脑袋嗡嗡直响。任他的思维怎样转动,都整理不出一点头绪。“你们不能这样污蔑人!”

吉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这不是污蔑,而是审问。现在,阿克曼,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请回答,有,还是没有。”

“我没有,真的没有……”

话音未落,利威尔就被一人一只手臂架起来按在了橡木桌上。他艰难地抬起脖子,以免脸被桌面压得变形,他讨厌那样。

吉克走到他面前,但他的视野只能看到那件彩色马甲。

“恰奇接受了鞭笞,因为他坦白了自己的错误并承担后果,现在已经顺利办完退学手续。但是不知悔改的说谎者不配接受这样仁慈的从轻处罚。”彩色马甲上的条纹在利威尔的眼前晃来晃去:“在不久的未来,多少政要精英、知识分子、将军、法官要从我们中间诞生。想想看,如果这里面混入了一个同性恋者,一个鸡奸犯,该是多么骇人听闻的灾难。”他弯下腰,端详利威尔涨红的脸:“所以我们不得不检查你的肛门,来确定你最近是否有过这种行为。”

“你们是不是疯了!”利威尔大喊。“这里不是法庭,我也不是魏尔伦!你们不能……”他说不出话了,因为伊连纳用一块手帕塞住了他的嘴。他的两只手被反剪到背后,整个上半身被提起压到桌子上,两条腿无法够到地面,只能悬在半空踢来踢去。当发觉有人伸手到他腰间摸索他的皮带时,利威尔发狂般地挣扎起来,他拼命扭动上半身,像被几个顽童抓住施虐的野猫一样徒劳地抵抗着。不知谁的手肘撞了一下他的头,他眼冒金星,同时裤子已被扒到膝盖以下,露出雪白的瑟瑟发抖的臀部。

伊连纳用一根教鞭翻起他的上衣下摆,使得整个臀部连同一段腰身也暴露在外。

到此境地,利威尔反而不敢再动弹。教鞭在利威尔腿间缓缓地上下游走,从膝窝一路向上,划过大腿内侧,教鞭顶端的一撮马毛轻轻搔过会阴,探到睾丸下方,托起小小的囊袋。利威尔本能地夹紧了双腿,这让教鞭从其间抽出来费了点功夫。

“弗洛克,把勺子拿来。”伊连纳说。

弗洛克翻了翻衣袋:“……我没带来。”

“你这笨蛋。现在我要用什么来检查?”伊连纳挥了挥手里的教鞭,戳在利威尔的臀肉上:“总不能用这玩意去捅那个脏地方。”

弗洛克焦躁地抓着他那头红毛。三个人都静默了一会儿,吉克开口道:“谁带了钢笔?”

另外两人对视一下,心领神会。他们都带了钢笔,但谁也不情愿拿出自己的。随即,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利威尔上衣口袋上。那里别着一根漂亮的红色钢笔,大理石花纹笔杆上嵌着镀金花纹。

弗洛克把它取下来交给伊连纳。

“哟,这根笔挺不错的。让我试试它好不好用。”利威尔听见拔下笔帽的声音,冰凉的金属笔尖触到他臀部的皮肤,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触感。伊连纳正拿它在他的臀部上写字。他听见弗洛克嗤地一声笑出来。

“你最好放松点,”伊连纳写罢后掰开他的臀瓣,“如果不想吃太多苦头的话。”

钢笔刺进利威尔体内时,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恨那根笔还是该恨那只握着它搅动的手,或者是后面正凑在他的臀部跟前仔细观摩的三个人。由于看得太专注,弗洛克甚至放松了压制利威尔的力道。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钢笔在肉体里翻搅的动静,随着肠液的渗出,黏糊糊的水声也越来越响。

“发现什么了没有?”弗洛克有点急。

“不,里面太紧了。”

“也许应该撑开它看看。”

“那你来吧。”

弗洛克接过笔,飞快地把它插进利威尔的穴口,一下子探到最深的地方,挑动笔尖试图拉开一道可供观察的缝隙。利威尔忽地浑身一抽,咬紧牙关才没叫出声来。

“瞧,你把他弄痛了。”伊连纳说,嫌恶地推开弗洛克,重新捏住笔,换了一种手法,用了比之前更轻的力道按压四周的肠壁。这让利威尔的痛苦减轻了些,既然在肉体和精神上都捱过了最坏的时刻,仅仅一丁点的缓和就能让紧绷的神经误认为那是舒适。利威尔的呼吸放缓了,视野也朦胧起来,刚才听到的嗡嗡声又响起来了,但他不确定是自己的耳鸣还是真有一只蜜蜂。下身的异物带来的似乎不再只有撕裂感,还有种从未体验过的道不明的感觉,好像有股抗拒不了的力量牵着他最脆弱的部位往某个方向跑……

突然,利威尔控制不住地“嗯”了一声,由于体内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这声“嗯”走了调,被拉长成了一声呻吟。所有人都愣住了,利威尔更是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气氛就在那一刻彻底发生了变化,从冷酷的惩戒一下子变为带有色情意味的凌辱,利威尔褪了一半的裤子、被蹂躏得发红的肉体,甚至连他们吸进的空气都因为这声绵软的呻吟带了股淫荡的味道。利威尔回过头,看见弗洛克的裤裆高高地拱起,上面的布料湿了一片。

尴尬的静默持续了许久,一直坐着没动的吉克突然站起身来,从桌子上拽起利威尔的头,瞪视了他几秒,然后猛地撕开他的领口,将他扒了个精光,接着在其余另两人惊愕的注视下解开裤子,掏出早已勃起的阳具对准刚刚还插着钢笔的那个部位顶了进去。

吉克的动作非常粗暴,利威尔吃痛不住,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东西以逃脱这股力道。站在对面的弗洛克神使鬼差地握住那只手,将它缓缓拉向在自己的裆部。

后面的事情利威尔就记不清了,他赤身裸体地倒在那张橡木桌上,往下看是吉克不停晃动的强壮腹部,往上看是轮流伸进他嘴里的男性器官,耳边充斥的除了肉体的撞击声就只有自己的惨叫声,下身仿佛被上百只蜜蜂叮咬着。他不知道轮奸持续了多久,不记得腰和两乳被揉掐了多少下,也不知道三个人总共轮换了多少次。他只记得有一小会儿,他产生了一种幻觉,觉得自己和十五年前的库谢尔的意识重叠了,他那矮小的贵族父亲正趴在自己身上,像狗一样动着身子。他最终还是变成了库谢尔,重演了她的所有遭遇。那根钢笔,象征着父权的那根钢笔在十五年后再次性侵了他,像是在提醒他自己的出世同样始于一场性侵。利威尔感到万箭穿心。

“听不下去了吗?”

艾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弓着背,像一个濒临破产的人那样双手抓着自己额角的头发。红茶的香味已经散去了,屋里重新变得冷冰冰的。利威尔坐在他旁边,哀伤地瞅着他。他抬起手,手指缝里沾满了自己的泪水。

他觉得利威尔的身形好像变小了许多,这个男人的后背第一次不那么直挺了,两肩像上了年纪的人那样塌了下去,大概是一下子勾起过多痛苦回忆造成的。他的睡衣因此松散了,领口隐隐约约透出胸前羸白的皮肤。艾伦盯着那块敞开的领口发呆,直到利威尔躲开他的眼神不自在地紧了紧睡衣,他才连忙移开目光。

“最让我难过的是我再也没联系上法兰。他就这么走了,连一封信、一个解释也没有,只留下一堆乱麻一样的谜团和洗不清的流言蜚语。我试图站在他的角度重新还原整件事,用了几年时间才慢慢想明白。法兰和我谁都没有错,谁都没有欺骗对方,只是我们眼里的彼此并不是真实的自己。他以为把感情传达给了我,而我无意中做出了让他误认为是肯定的回应,这样幸福的误会竟维持了那么久。我们一起晒太阳的时候,他一定不止一次地偷亲过我,可笑的是他居然以为我多少觉察到了——多么笨拙的人啊。”

“如果他对你是有感情的……”艾伦艰难地说出“有感情”这个字眼:“为什么后来再也没联系过你?”

“我猜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真实想法。毕竟那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他也不缺那一两个旧友。”利威尔叹了口气。“两年前我听说他死了,死在开战的第一个月。很幸运不是吗?没等到经历后来的人间地狱就上了天堂。”

事态在后来三个月里的发展到了荒谬得可怕的程度。关于利威尔,最流行的说法是“长着一张纯洁的脸,本质上却跟他母亲一样是个想往上爬的婊子,只要你开出的条件让他满意,他就甘愿对你张开双腿。不要对他掉以轻心,除非你想和法兰·恰奇一样”。当然,流言中的警告意味和它在现实中对人产生的诱惑度往往是成正比的,不如说那些耸人听闻的荡妇传闻为的就是勾起人们的香艳幻想。试图找借口接近利威尔占点便宜的大有人在,利威尔每天都不得不花很多功夫想办法避开甩掉他们。

但最难甩掉的还是弗洛克。这家伙就像视网膜上的翳斑那样随时随地的现身,要么是来替吉克传话,要么自称是来确认利威尔的安全,以及察看他有没有遵守约定。当时吉克宣称,如果利威尔和他们三人保持长期的关系,他就可以提供保护,以防止更多类似的事情在其它地方发生。利威尔可以继续留在伊顿,只要他每个礼拜日主动来见他们一次。他不可以说出去,不可以再和任何人有密切的交往,必须把那根钢笔像以前一样戴在胸前;相应的他们也会待他更好一点,至少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弄伤他。

“后来我常想,自己当时就那样妥协是不是太下贱了。可我确实有致命的弱点。我想继续上学,害怕就那样被赶回去。我在老家能依靠的只有凯尼了,他一定会也只能让我去干和他一样的营生。我喜欢红茶,但不想一辈子只是经营一间茶叶铺,我想上大学,想当个医生。”

利威尔慢慢发现,在那段“关系”持续的两个多月里,他丢东西和在书包里发现虫子的次数虽然减少了,可各种骚扰和谣言却愈演愈烈,除了时不时找上门来问价的人,利威尔还亲耳听到两个人打赌“那个阿克曼腰眼上的痣到底是三个还是四个”。他逐渐不能静下心来学习,每天晚上都会做和丑陋的陌生男人交媾的噩梦,甚至出现幻觉,总听到空无一人的窗外和走廊上传来关于他的下流段子。那时他还不知道“创伤应激障碍”这个词。他开始处处提防,准备了一把折叠小刀藏在身上。他的气色越来越差,顽固了多年的黑眼圈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七月的某一天,考试周快到了。利威尔比往常更频繁地往返图书馆,他专挑没人的小路走,走路时习惯低头,因为那样既能走得快又不引人注意。经过一段矮墙的时候他察觉身后有脚步声,于是加快脚步拐进附近的岔口,绕行了一段路。等到身后的脚步声慢慢听不到了,他放下心来,打算走回原来的那条路,不料迎头撞上一个人。

这个人名叫帕特里克·威尔森,个子不高但很胖,大额头,塌鼻,脸上有不少雀斑。他拦住利威尔的去路,后者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你跑得还真够快的,利威尔,不过我知道你擅长耍小聪明,所以我也绕了点路。”

“你有什么事?”

“吉克让我来找你。哦,你带着这根钢笔,这说明这会儿你可以,是吗?”

利威尔又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那只摸向他胸前的手。“吉克……让你来干什么?”

对方一愣,左右环顾了一下。“别假装不知道。”他凑近了点,“你清楚你该做什么。”

“离我远点!”利威尔推开他。对方反过来抓住他的双肩,将他按在墙上。

“小荡妇,我知道你跟吉克之间有约定。吉克他欠我一个人情,拿你来还点利息。别告诉我你想说话不算话了。”

利威尔的脸刷地白了。“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约定。”

“少废话,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就在这儿怎么样?反正天快黑了,不会有人经过的……”

利威尔感觉全身一点一点的软了下去。他的思维滞住了,竟不知对这番厥词该作何反应。他眼瞧着帕特里克的手伸进他的外套里,在的腰上胡乱抓揉,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贴上他的脖子,又是舔又是咬。利威尔抖个不停,不知不觉顺着墙瘫倒在地上,三个月以来的一幕幕在脑中重演了一遍,那股好不容易化解的、对未知的恐惧又席卷了全身。忽然他想起自己还带了把小刀,摸索着用满是冷汗的手指握住刀柄。

那个压在他身上的家伙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哈,没想到你闻起来是红茶味的。这下我们全都赌输了。”

利威尔感觉脑袋里有根血管轰地炸开了。好像突然有股神秘的力量涌进身体似的,他用头狠狠撞开帕特里克,在身后的墙上猛蹬一脚,拔出小刀用尽力气扎向对方挥过来的右手,竟直接将那只手钉在了地上。然后他骑在那副肥硕的身躯上,大吼道:“我不是吉克的东西!更不是你的东西!听到没有!你这头猪!混蛋!手淫犯!滚!”

帕特里克一边嚎叫一边从手掌里拔出那把刀,连滚带爬地跑了。利威坐在原地呆滞了片刻,从草丛中拾起刀,往中央庭院的校舍方向走去。

当学生主席埃尔文·史密斯循着狂呼乱喊声的源头找到利威尔时,后者正满头是血地挥舞着一把同样带血的小刀,被两三个高年级学生合力架住,口中大喊着“放开我,我要杀了吉克”。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服了利威尔,从他手中夺下武器。在场的所有人后来都说,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小个子男孩竟有这么大力气,早知道为什么不请他去摔跤比赛呢。

“现在,能请你谈谈这是怎么回事吗?”

利威尔坐在中央校舍的一间会客室里,充满敌意地瞪着对面两米远坐着埃尔文·史密斯·KS——所有住在这里的国王奖学金获得者中最年长也是最优秀的一位。他身穿一件和吉克样式相仿的彩色马甲,外衣上有同样的银扣。方才见到近乎疯狂的利威尔的时候,他甚至连一根头发都没有被惊吓到,和在一旁拉架的几个人的灰头土脸形成鲜明对比。

“把我的小刀还来。”利威尔哑着嗓子说。

埃尔文打量着这个从没见过的低年级后辈,察觉到他的身体仍在轻微地颤抖,与其说是由于寒冷或害怕,不如说是情绪过度激动造成的肌肉抽搐。“好的,你等一下。”埃尔文说。不一会儿,那把小刀就被找了回来,埃尔文将它包在一块手帕里递给利威尔。“拿着它,如果这能给你安全感的话。”

利威尔接过,抬脸奇怪地剜了他一眼。

“当然,如果你想用它刺我,我也会积极应战的,而且我有把握能赢过你。所以,不要做不明智的事情。”这位学生主席补充道,多年后这句话被利威尔讽刺为“毫无想象力的可怜幽默感”,但马上就被本人澄清说那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我解释了,你就会让我杀了吉克吗。”利威尔说。

“不,我不会。但公正的律法能帮你达到类似的目的。”

“埃尔文这个人最值得称赞的地方就是他一板一眼的严谨,当然,有时也无聊到让人讨厌。你知道他听完这一切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说‘我明白你的感受,但这不是你杀弗里兹的理由。’真让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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