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焦躁難耐的心情，宛如帶刺的藤蔓攀爬在周棋洛的周身，他全身蜷縮著，整張臉蒼白的可怕，就連血管都若隱若現；每年的今天都是他最難熬的一天。

他身為古老家族的純種吸血鬼，天生對血液的渴望就非比尋常；只不過，他早已厭倦這種攝取血液維生的舉動。

陪伴在他身邊最久的悠然，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半放任地由著他貪戀人世間的繁華事物，但這樣的行為對周棋洛來說，是致命且危險的。

即使他平常都能依靠自己強大的意志力，不去進食非必要的血液；但唯獨這天，他的理智會全部瓦解。

白起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見到周棋洛了，他去他的房間敲門，也得不到半點回應。問了悠然，則是說：「只是藏起來不想見任何人罷了，切記千萬不要去煩他。」

這讓他很擔心，也回想起過往被周棋洛撿回來時，每年總有個一天，他是完全找不到人的，想來就是今天了。

他不顧悠然的告誡，從屋頂翻身躍下到周棋洛房間的露台上，用包著布的石頭敲碎了靠近把手的玻璃，直接暴力開啟鎖著的落地窗。

黑壓壓的房間因為冷風灌進而引起細碎的呻吟聲，白起敏銳地朝中心的四柱床大步走去，掀起天鵝絨布幔就看見痛苦難耐的周棋洛。

「老師──…。」白起放輕聲線輕輕地喊著。

「是誰…讓你進來的……？」周棋洛驚恐地往後挪動身體，把自己埋進更深的陰影深處去。「趁我現在還有一絲理智的時候，你趕快……離開，不然、我要生氣了！」

白起倒是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直接爬上床，跪坐在離他最近的位置上。「為什麼老師每年的今天都要躲起來...，你願意告訴我嗎？」

被自己一手拉拔長大的孩子這樣詢問，周棋洛有些猶豫要不要告知，不過在白起又要更進一步欺身向前之際，他還是選擇了坦白。「如果以你們人類的觀點來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既然是老師的生日…為什麼要躲起來？」白起不解地問。

「我、我很難跟你解釋……總之你先出去……」周棋洛頭痛欲裂地再往陰影深處縮，他覺得自己所能控制的理智已經所剩無幾。

啊啊──…好渴，好想、好想喝血。周棋洛逐漸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他瀕臨崩潰地用指甲抓自己的手臂，留下數道深深的爪痕。

守在一旁的白起親眼目睹這個景象後，馬上不顧周棋洛的警告，把他壓制在床上，看著他森然的獠牙，理解了他為何而痛苦著。

雖然他回到人間後，是被當成驅魔師來培養，但時不時就聽聞吸血鬼獵人會群聚起來討論關於吸血鬼飢渴難耐的數種徵狀，而其中一種徵狀被稱之為渴血症。當時他還不知道渴血症的原理，只知道吸血鬼會異常地渴望鮮血，渴望到歇斯底里、無以復加。

白起以自己的理解詮釋眼前的情況後，他拿起隨身攜帶的小刀，往自己的手腕割出一道血痕，鮮血淋漓的血腥味頓時充斥在周棋洛的鼻腔內，讓他的瞳孔急速收縮，雙眼也變得更加腥紅。

由此開始，周棋洛再也無法把持住自己，紅著眼圈讓白起餵他喝血，他貪婪且無節制地吸吮著，殘存的理智讓他覺得白起沒能理解自己很是悲傷，卻又覺得白起是此刻最瞭解自己需求的人。

舔了舔嘴角的周棋洛，陷入沉默不語，他不敢正面凝視白起，深怕會看見倒映在他眼中，那個宛如怪物的自己。

「老師，只喝這樣夠嗎？」白起的臉色明顯蒼白幾許，卻還想繼續獻血。

「……你出去，我想靜一靜。」周棋洛沒有答應且冷冷地驅趕白起，他是真的生氣了，只不過生氣的對象是自己。

白起不為所動地捧起周棋洛的臉，擦掉他暗自垂落的晶瑩淚珠。「老師，等你心情好一點的時候，我想聽你說為什麼要特地藏起來的事情。」

「還有，我不會放任你一個人在黑暗裡哭泣。」

「小白，我……」周棋洛眨下另一串細碎的淚珠，滾落到白起的手上。

「嗯，你說，我在聽。」

「……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詛咒，是我的家族惹怒始祖的結果，也是我必須永遠揹負的枷鎖。」

周棋洛的家族因為拒絕把還在胎動中的周棋洛獻給始祖，整個家族都因為渴血症而逐漸沒落，只剩下僅存的幾個還苟延殘喘著；他就是其中一個。

「為什麼只在生日這天發作？」白起的聲音極柔，鼓勵著周棋洛繼續說下去，他想知道自己的老師為何而痛苦著。

「算是始祖的惡作劇…他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到他的身邊去，但是我不願意，所以他……以此提醒我，我能誕生都是多虧他高抬貴手……。」周棋洛艱難地說完，眼神便撇到一旁，他已經許久沒有主動去見那位始祖大人，連虛假問安都不肯。

「老師──…」白起聽完後緊緊抱住他，用手指梳著他細軟的金色長髮，柔柔地安撫他。「別怕，我在這裡。」

「我沒事……」周棋洛的獠牙漸漸恢復成原本可愛的犬齒，臉色則明顯紅潤許多，白起的血讓他獲得了穩定，即使這不是他願意樂見的結果。「你的手……痛不痛？」

「還好，以前出任務時還受過更嚴重的傷。」

「小白…其實我很討厭喝人血，會讓我想起始祖曾對我說過的話，他說我一輩子都脫離不了他的箝制，只要我一天不到他的身邊，他就會想方設法折磨我。」周棋洛卸下心防後，開始袒露他的心聲，接著提到前陣子發生的事說：「至於上次咬你，只是想捉弄你，不是真的想吸你的血，我…我很抱歉。」

「老師、都過去了，沒事。」白起拍拍顯得脆弱無助的周棋洛，他是真的不在意。

「不要對我太好，我怕往後會因為渴血症襲擊你……」周棋洛哀戚的懇求著白起，他所能祈求的只有自己不要傷害眼前的這個孩子，那樣纖細、那樣稍縱即逝的生命，若果他稍加不注意，也許就會摧折在自己的手上。

「不會的，我相信你。」

周棋洛抽抽鼻子，覺得白起的信任對他而言無比珍貴。「小白，謝謝你。」

「老師，以後這天不要躲著了，如果你因為渴血症痛苦，我願意給你我的血，只要你不抗拒我的好意。」白起也同樣懇求著周棋洛，他希望過往拯救過自己的人，能多多依賴他。

「我會慎重考慮這件事情，還有──…」周棋洛看了一眼被暴力對待的落地窗，隨手對空打了個響指，瞬間恢復原狀。「你為了找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擔心你出什麼事情。」白起說出他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

「……謝謝你擔心我，但悠然應該有跟你說過今天千萬別來找我，結果你還是來了......。」該說你不乖還是有自己的主見？孩子長大以後，果然就無法管束了，周棋洛暗自這麼想著。

「幸虧我來了，不然怎麼知道老師今天渴血症。」

「不知道才好。」

「來不及了，往後每年的今天我都會陪著老師。」

這句看似堅定的承諾，反而讓周棋洛傷心了，白起終究會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客，人類口中的永遠，對他而言往往只是一眼瞬間。

「好──…」周棋洛只能擠出這句對應的話，他埋在白起頸項間的臉扯著無可明狀的苦笑。

「還有，如果沒有你就沒有我，所以今天是值得開心的日子，往後我都會祝你生日快樂，好嗎？」

周棋洛的淚腺又翻騰起來，如果只能擁有短暫的美好，他想在這段有限的時間裡用力感受著，他眨下清澈的淚水，換他捧住白起的臉，又哭又笑地說：「嗯，不準你缺席。」

「我會信守承諾。」白起珍重地許諾，接著要求周棋洛。「所以，別再把我從你的身邊推開。」

「誰讓你突然餵我喝血，如果不是我還有一點自制力，你早就、早就死在我的獠牙下……」這樣他會永生永世都自責著。

「對不起，我不忍看見老師痛苦的樣子。」白起不是沒考慮過周棋洛會抗拒他的血，但比起視而不見，他選擇了可能會被周棋洛埋怨的捷徑。

「傻小白，我活了這麼久，不是都撐過來了。」

「既然我已經走到你的身邊來，我就不想你有一絲一毫的痛苦。」白起的心意十分堅定，就如他花了十數年找周棋洛一樣。

「嗯……」

白起還是安撫著他，然後把他抱離床上，進到浴室內親自放水，確認水溫適當才讓他進去浴缸內泡澡，自己則背對著坐在地上，讓周棋洛拉著自己的手指。

「小白，你可以先去別的地方…不用陪著我。」周棋洛口是心非的說著，手指卻還是牢牢勾住白起，待在浴缸裡看著白起的髮旋。。

「我哪裡也不去，所以老師放心吧，等你洗好澡，我們一起去廚房。」

「要做、做什麼……」

「蛋糕我做不出來，但鬆餅還行。」白起告知他接下來的打算，吸血鬼怎麼慶生他不知道，而周棋洛嘗過的東西也可能遠比他的想像還廣，只不過他還是想親手做這件事情。

「我不用吃食物也沒關係哦，我平常會吃只是好奇味道而已，你不用特地為我做什麼。」周棋洛掩飾害羞地阻止白起。

「那老師就當作是我請你試吃鬆餅，然後給我一點心得，好嗎？」

「嗯。」周棋洛抿嘴而笑，伸手點了一下白起的髮旋，用著符合外表年齡的可愛嗓音許願。「那請大廚要弄最經典的鬆餅給我吃，畢竟我吃不到生日蛋糕──…。」

說完便撐起濕漉漉的身體，傾身向下吻住白起的唇，跟著濺灑出來的水花連帶潑溼了白起的上半身，讓周棋洛鬆開他後使力將他拉進浴缸內。「反正你也濕了，就一起洗吧。」

面對周棋洛突如其來的邀約，白起早已司空見慣，直接脫掉全身繁瑣的衣物，摟住周棋洛獻上自己的吻。

輕輕親吻是確認，深深探入是渴求，反覆翻攪是為佔有；白起循序漸進地用行動表達了他的慾望。

至於鬆餅，白起的手藝還是不錯的，沒有煎糊也沒有煎焦，周棋洛捧著那份鬆餅顯然比看見任何美食都還要開心。

那是一份純粹的心意，只給予他一個人的心意，所以他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欣喜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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