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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 全 原著:东方玉 改编:花间浪子 - 11,2

[db:作者] 2025-06-19 22:30 5hhhhh 8280 ℃

  他咽了一口口水,续道:「你已能束水成练,再练这原封不动,借力打力,就容易得多,你把水引到井栏上三尺高处,就得竖起剑诀,带动水练,向天空划一个圈,然后仍把水练送回井中,必须做到一滴水都不得溅出,才算成功。」接着又把如何功凝剑诀,如何圈动手臂,才能带动水练,详细解说了一遍。

  范子云依照他说的方法,练习了一遍,他方才以为自己已能束水成练,再在空中打一个圈,并非难事。哪知他本来练的,只是把水吸引起来,水柱虽然超过井栏三尺以上,但只是直上直下,并未转弯打圈。

  这时初次练习,把水柱引上之后,再向空画圈,中间难免拿捏不准,动作稍为一滞,引上来的水柱,岂会等你?是以等到你划圈之时,水柱已「哗」一声,悉数泻落井中。如果你动作快了,真气未能配合,水柱突然在空中散了开来,就淋得你一头一身。

  范子云这才知道古人一句老话,行百里者半九十,练到最后一段,也是最难练的一段了。他顾不得衣履全湿,一遍又一遍的勤练不辍,直到第四天晚上,才算做到了。那时已是深夜,游龙早已睡在供桌上,又咬牙,又打鼾,睡得很熟。

  范子云心中暗道:「明天正好是一个月了,自己总算如期完成,没叫老丈失望,明天早上,他看到了一定会夸奖自己,预定早了一天呢。」当下也就在殿角地上盘膝坐下,调气行功。他这一个月来,晚上一直以行功代替睡觉,故而内功精进极为神速。

  翌日一早,天色黎明,范子云醒来之时,睁眼一看,游龙已经不在,他先前还并不在意。起身之后,忽然发现案前拜垫上,多了一张白纸,取起一看,只见上面用木炭写着一行潦草字迹:「小友功行圆满,可可喜可慰,端午黄山之会,已迫眉捷,速去黄山为要。」下面并没具名,但一望而知是游龙写给自己的字条了。

  范子云手中拿着字条,不禁怔怔出神,自言自语的道:「游老丈已经走了,这位老人家,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范子云离开破庙,循着一条羊肠小径,奔行了二三十里路程,停身四顾,只见群峰起伏,不见人迹,可见依然没有走出山区,心中不禁暗自犹豫,莫要自己走迷了路?也不知是什么山区?这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看看离午牌时间还早,打算先猎一只野兔充饥,正待向树林中去找。

  忽听近处林梢间,一阵扑扑轻响,飞起一只灰鸽,心中暗道:「这倒正好试试自己的功力。」心念方动,左手已经扬起,使出「吸」字诀,朝那灰鸽招了招手。

  他这一月来,勤练「风雷引」,功力精进神速,那头灰鸽正振翅飞起之际,突然一个翻身,朝范子云手中跌坠下来。范子云接到手中,才发现灰鸽脚上还缚着一个铜管,可见这是人家养的信鸽,正待把它放了。但目光一注之际,看到铜管上刻着「老子山」三个细字。

  老子山,不是夏伯伯的别墅,由邢夫人所掌管?这么说,这头信鸽,是从老子山飞来的了。夏伯伯觊觎武林盟主宝座,正当黄山大会即将召开之际,信鸽从老子山飞来,莫非是有什么机密不成?他想到游老丈要自己赶去黄山,其中必有事故,只是没有和自己明说而已,自己何不看看这飞鸽传信,究有何事?

  这就把灰鸽脚上铜管取下,打开盖子,抽出一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初一晚初更金神墩向土地爷求签」。这段话很怪,下面也没有具名之人。范子云突然想起自己在盛记镖局之时,接到金章令主的密令,词句也是如此古怪。

  初一,今天不知几时了? 哦,对了,自己山中迷途,何不把这信鸽放了,自己跟着这信鸽飞去的方向奔行,岂不省得再找路了?一念及此,依然把字卷放进铜管,随手放开灰鸽,那灰鸽立即振翅往西飞去,范子云哪还怠慢,跟着纵身掠起,跟了下去。

  要知他从小在山间奔行,练成轻身功夫,如今内功精进,轻功自然也跟着精进,这一展开脚程,当真疾逾飞鸟。翻越过两重山脊,举目望去,前面竹林茅舍已有人家,稍远之处,屋宇栉比,似是一处镇甸,那飞鸽越过竹林,飞入竹林,便自不见。

  范子云暗暗叫了声:「可惜。」前面已经有人家,就不能再施展轻功了,脚下一缓,走近竹林,只见一个老翁手携竹杖,缓步走来。范子云急忙迎了上去,抱抱拳道:「老丈请了。」

  那老翁脚下一停,打量了范子云一眼,点头还礼道:「客官有什么事?」

  范子云道:「在下山中迷路,走了一晚,今天才找到此地,想请问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那老翁道:「这里地名三十里铺。」「三十里铺」,这地名范子云很熟,记得老管家陪同自己去夏家堡,就曾从三十里铺经过。

  范子云轻哦一声道:「这么说,这里是北峡山了?」他老家金牛村,就在北峡山脉的南麓,北峡山横亘皖省中部,锦连一二百里,他自小生长金牛村,足迹所至,不出十里,自然认不个得。

  那老翁笑道:「咱们这里正是北峡山脉的西麓,客官要赶路,镇上可以雇到车了。」

  范子云拱拱手道:「多谢老丈。」

  「不用谢。」那老翁口中说着,策杖自去。

  范子云循着山间小径,又走了一里来路,才赶到镇上。三十里铺北通舒城,南通桐城,它正好在两个大县的中间,南北交通的要道,因此镇甸虽然不大,但过往的人,街上茶肆酒馆,倒也十分热闹。范子云上次随同老管家,曾在镇上打过尖,故而十分熟悉,但旧地重来,前后不过数月,老管家已经人天永隔,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哀思,连眼眶也有些湿润 了。

  这时已经快近午牌时光,范子云走进一家叫做和兴楼的酒馆,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堂倌沏了一壶茶送上,问要吃些什么? 范子云随口道:「你叫厨下随便配几个下酒菜来就好,再来半斤绍酒。」堂倌唯唯应是,退了下去。因为时近晌午,上楼来的食客,也渐渐多了,人声也渐渐嘈杂起来。

  此时从楼梯上走上来两个身穿青布长衫,背负长形包裹的汉子。这两人虽然穿着长衫,但一望而知是武林中人,但决非什么高手,很可能是哪一家镖局的镖头而已。堂倌正好把二人领到左首一张空桌上落坐,其中一人屁股落到板凳上,随即就一叠声的只催快拿酒菜。

  堂倌连声应是,问了要些什么酒菜,便自退去,过不一会,范子云的酒菜和两人叫的,同时送上。范子云因对方两人既是江湖上人,自然留上了意,一面慢慢的斟酒,就倾听着两人的谈话。

  只听左边一个开口道:「合肥报国寺,和少林有什么渊源?」他一开口,就提及少林,范子云不由得回头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个扁脸汉子,年约三旬左右。

  坐在他对面的大概已有四十出头,是个粗眉大眼,较为壮硕的汉子,闻言笑道:「亏你在万家庄待这么多年,连报国寺方丈,是少林出身,都没弄清楚。」

  扁脸汉子低哦一声,笑道:「兄弟又不是和你祁老哥一样,平日职司,专跑各大门派的,如何弄得清楚每门每派来龙去脉,要不是这趟奉老夫人之命,随你老哥去报国寺迎接慧善大师,我连合肥有个报国寺也不知道呢。」

  范子云心中暗道:「原来这两人是黄山万家庄的人,奉命去迎接少林慧善大师的。」

  扁脸汉子一面说话,一面拿起酒壶替紫脸汉子面前斟满了酒,接着道:「祁老哥,这次推举盟主,听说夏大侠呼声很高,你看如何?」

  紫脸汉子道:「今年的事,还很难说,因为听说有几个门派,推举了三湘大侠于化龙,这就看与会的各大门派公决了。」

  扁脸汉子又道:「这两位都是当代大侠,谁当选都是一样。」

  紫脸汉子微微摇头道:「只怕今年的推举盟主,可能会有麻烦。」

  「这会有什么麻烦?」扁脸汉子奇道:「各大门派推举的人,有时会有二位和三位,最后以附议人数多寡作决定,一经决定,大家就同心协力,一致拥护,不得再有异议,从未发生过争执,这次怎会有麻烦的呢?」

  紫脸汉子说道:「兄弟也不清楚,这话是听少庄主说的,这几天要庄上的人特别警觉,以防发生意外。」

  扁脸汉子道:「那一定是少庄主得到了什么消息,黑道中人企图在黄山大会上捣乱了,哼,九大门派集会黄山,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在万家堡来捣乱……」

  范子云正在用心倾听之际,忽听较远的一个座位上,有人问道:「堂倌,金神墩如何走法?」他如今内功精湛,可以耳听八方,何等敏锐,这「金神墩」三个字钻进耳朵,心中不禁一动,急忙回头看去。

  只见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瘦小个子,生成一张皮包骨的黄蜡脸,看去一脸病容,身上穿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一看就知是个穷困落魄的人,堂倌和他说了路径,就匆匆下楼而去。范子云跟着站起,会帐下楼,那人已走出十来丈远,行动显然有些鬼祟。

  范子云如今迭次遇上事故,江湖经验也老到了许多,料想那人可能会回过头来,查看有无跟踪他的人,因此跨出店门,就立即闪到对街走廊之下,装出一副行路人的模样。果然那人走没多远,脚下忽然一停,很快的回头朝身后望来。

  范子云看得暗暗冷笑,愈觉此人可疑,料想必和那只传书的飞鸽有关。那人查看身后无人,一个转身,很快举步走入店去。范子云因相距尚远,急忙跟了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家客店,只在门口悬着一块长方木板招牌,写着「如家老店」四个大字。

  范子云在大街上走了一转,发现这个镇甸,茶楼酒肆,共有三四家之多,但客店却只此一家。想来这三十里铺,北离舒城只有三十里,南离桐城也只有三十里,两处都是通商大邑,故而中途打尖的人多,落店投宿的人少,除非在附近有事,才会在镇上落脚了。心中想着,也就走了回来,朝客店门口行去。

  这时方是晌午时光,并非投宿的时候,范子云跨进店门,店伙计感到有些意外,连忙迎了上来,陪笑问道:「客官是找人?还是要住店?」

  范子云道:「我是在北峡山走迷了方向,昨晚一夜未睡,方才找到这里,要一间清静的房间,你们可有上房?」

  店伙一听要住店,脸上笑意更浓,连声应道:「有,有,小店有三间清静上房,专备过路官眷休息之用,不但清静,一切家具,俱是最上等的,就是通都大邑的上房,也未比得上小店,客官看了,一定满意,你老请随小的来。」说罢,立即前面领路。

  范子云跟着他到后进,登上楼梯,长廊上一排三间,面临小天井,果然十分幽静。店伙伸手推开房门,让范子云走在前面,房间相当宽敞,陈设也还不俗,这就点点头道:「好,就是这一间好了。」

  店伙匆匆退出,一会工夫,沏了一壶茶送来,陪笑道:「客官请用茶,这是上选的香片,专为达官贵客准备的,你老一喝就知。」

  范子云道:「你们这三间客房,平日很少人住吧?」

  店伙堆满笑脸道:「客官说得是,咱们这里,前后都有大城市,平日除了过路的富贵人家内眷,打尖休息,很少有人住店,但今天连你老,却有二位,都要了上房住店哩。」

  范子云心中一动,忖道:「莫非就是那黄蜡脸的汉子不成?」

  这就试探着道:「这么说,你们店里,今天还住了过路的贵宾了。」

  店伙陪着笑,伸头望望门外,压低声音道:「不是过路的贵宾,那位客官衣衫朴素,但出手可大方得很。」衣衫朴素,就是说那人身上穿得并不好了。

  店伙说完之后,伺候着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么?」

  范子云道:「没有了,你去忙吧。」店伙躬着身,退了出去。

  范子云倒了一盅茶,在窗前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心中暗自忖道:「不对呀,这人刚来落店,显然不是本地人了,但那只飞鸽,从老远的老子山飞来,传递书信,自然该是住在本地的人才对,莫非和这黄腊脸汉子,并无什么关连?今天就是五月初一,初更,金神墩,向土地爷求签,这中间一定隐藏着某一件秘密,今晚初更,自己就去金神墩看看。」他慢慢的喝着茶,坐了一会,觉得无聊,索性到床上盘膝坐定,练起功来。

  直到傍晚时候,才运功完毕,他因心中惦记着金神墩之事,吩咐店伙把晚餐送到房中来吃。晚餐之时,推说自己须要早睡,就关上房门,熄去了灯火。这时不过天色才黑了一会,他悄悄启开后窗,正待穿窗出去,忽听右首房间,也有人轻轻推启后窗之声。

  他如今内功精湛,十丈之内,就算是飞花落叶,也可清晰听到,心头一动,急忙侧身隐入暗处,凝目看去。果然听到「唰」的一声,一条瘦小人影,从右窗穿出,轻如鸽子一下飞掠上对面屋顶,略一住足,就长身而起,朝街后飞去。看他身法相当轻灵,那不是黄蜡脸汉子,还有谁来?

  范子云心中不由犹豫起来,自己主要目的,是为了查探金神墩土地庙求签的人,如果是他,那当然最好不过,但如果求签的另有其人,他又去干什么呢?再说他中午虽然向酒楼堂倌问过去金神墩的路,万一他此时不是到金神墩去的,自己要不要跟踪他下去呢?跟踪了他,岂不耽误查探求签那人的事了么?

  好在此刻离初更还有半个时辰,不如先跟他下去瞧瞧再说,心念迅速一转,立即跟着穿窗而出,回身掩好窗户,再查看黄蜡脸汉子,但见一道人影,已经飞掠出去十数丈外。范子云自己估量轻功应该远在此人之上,不虑把他追丢了,因此只是远远尾随下去。他听酒楼堂倌说过,金神墩在桐城东南,前面黄蜡脸汉子出了镇集,回头看看身后无人,立即施展轻功,一路放腿向南飞掠。

  范子云跟在他身后,暗想:「看来他果然是赶往金神墩去的了。」只是心中觉得奇怪,金神墩离桐城不过一、二十里路程,他何以不到桐城去落店,却要落脚在比桐城远了三十里的小镇甸上来?难道其中还另有什么缘故?

  黄蜡脸汉子轻功着实不含糊,一路起落如飞,不过顿饭工夫,已经赶到吕亭驿,舍了大路,由一条石板小路,笔直向南飞奔。这样又奔行了一盏热茶时光,范子云计算路程,已该到金神墩了。就在此时,那黄蜡脸汉子突然间脚下一停,刹住奔行之势,迅快的转过身来。

  这一下倒是大出范子云意外,但他如今已非昔比,发现黄蜡脸汉子刹庄身形的一刹那间,已然身如飘风,一下闪入路旁的一棵树身之后,以他目前的身法,黄蜡脸汉子自然不会发现有人跟踪的了。黄蜡脸汉子四顾无人,立即放快脚步,迅快朝左首一座小山脚下的一条小径上行去。

  范子云不敢过于逼近,跟在他身后,走了不过十数丈远近,原来山麓间果有一座庙宇,远望过去,黑越越的不见灯光,但已约略看清那只是一座小庙,占地不大,只有一进殿宇,敢情就是土地庙了。由此看来,这黄蜡脸汉子果然是接到飞鸽指示,来「求签」的了。

  范子云悄悄掩到庙前右首,相距庙门还有七八丈远的一片松林之中,隐住了身形。这时黄蜡脸汉子已经走近庙门,再次回过身来,向身后查看了一眼,才举步往庙中行人。门额上写着「后土神庙」,那是没错了。范子云凝目看去,大门里面,就是神龛,地方并不太大。

  只见黄蜡脸汉子走到殿上,就停住身形,从他一路行来的行动看来,他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入庙之后,自然要查看清楚,是否有人藏在暗处?等他目光在庙中缓缓瞥过,搜索的结果,当然并无可疑。他行动极为俐落,一下走到神案前,伸手取过签简,因为有他身子挡住了范子云的视线,不知他在做些什么?接着只见他俯下身去,不知把什么东西,放入神案之下,然后又把签筒放回神案。

  范子云看得奇怪,忖道:「难道他不是求签来的?」

 

             第二十章 初显神威

  黄蜡脸汉子一个转身走向左壁,似乎从怀中取出什么,放入左壁之中,就很快回了出来,纵身飞上屋檐,一个起落,掠上屋脊。

  范子云不知他要做什么?凝足目力看去,但见他走到屋脊中间,那屋脊上,正好有雕塑的「二龙抢珠」,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塞在左首一条石龙张开的大口之中,然后飘身落地,目光左右一瞥,倏然朝林中掠来,闪入一棵松树后面,蹲下身子,隐藏起来。

  范子云在他闪入林中之时,已经悄然后退了丈许远近,此时他也隐藏起来,心中越发不解。看看时光,离初更已是不远,由此看来,这黄腊脸汉子果然不是「求签」之人,而且还可能是奉命前来安排的人。范子云决心在「求签」之人未到之前,先去看看黄蜡脸汉子究竟有何「安排」?

  最巧的是黄蜡脸汉子好像自己送上门来的一般,会藏身到自己的面前来,双方相距不过一丈,举手之劳,就可以把对方制住。要制住他,自然极易,但目前自己对情况一无所知,最好自然不能让对方有丝毫察觉。这一点,若是在一个月之前,范子云就无法办到了,但如今他练成「风雷引」,那自然就轻奉命唯谨,上面要你「向土地爷求签」,你就非跪下来求不可,决不敢偷懒,同时也怕暗中有人监视,非如此做作一番不可的了。「一根签,自然很快就摇出来了。

  黑衣人从地上拾起竹签,站起身取出火摺子晃亮了照着看清第几签,放回竹签,寻到左首壁下,拉开抽屉,取出字条,看了一眼,就随手往火摺上一点,等烧成了灰,才熄去火摺子。回身走出,双手一撩长袍,纵身上屋,在屋脊上找到左首石龙,探手从龙口取出一个黑布小包,立即又飞落地上。

  回身走入庙中,再次晃亮火摺子,打开布包,看过字条,又把字条烧了,收起布包,熄去火摺子,退出土地庙,就施展轻功,一路如飞,往三十里铺奔了回去。黑衣人一走,黄蜡脸汉子也跟着闪出松林,尾随下去。

  这一着,又出乎范子云的意外,暗想:「黑衣人既是遵命而来,一切均依照指示而做,黄蜡脸汉子还要暗中尾随他下去做什么呢?他尾随黑衣人,自然必有缘故。」

  范子云心念一动,也悄悄的跟着黄蜡脸汉子身后,一路回奔,不大工夫,又已回到三十里铺。前面的黑衣人一直走到街尾,那是一座高大的庄院,围墙砌得很高,显得十分气派,一望而知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但黑衣人却一直绕到庄院左首,才纵身而起,越墙而入。

  黄蜡脸汉子略为踌躇,就跟踪掠起,飞上墙头。范子云知道这两人都是心思极细之人,不敢打草惊蛇,悄悄往后掠出三五丈远,再飘身跃登围墙,立即伏下身来。这一阵工作,黑衣人已然不见,只有黄蜡脸汉子悄悄的掩上石阶,折入一条长廊,掩掩藏藏的往里行去。

  他自然是紧跟在黑衣人身后而行,只要盯着他,就不会错了,三条人影,在长廊间曲折而行,很快就折入另一院落,这是一个相当清幽的别院,庭前种了不少花木,夜色中,花影扶疏,清香扑鼻。阶上一排三间,东首一间花格子窗上,还隐隐透出烛光。黑衣人到了此地,才举手摸了摸帽沿,口中轻轻咳嗽了一声。

  只听窗内有人沉喝一声道:「什么人?」

  黑衣人道:「薛总管,是贫僧。」

  室中人大笑道:「原来是无尘和尚,快快请进。」房门启处,迎出一个身穿蓝袍的汉子,把黑衣人迎了进去。他们相偕入屋之时,黄蜡脸汉子和范子云先后隐入了庭前花丛之中。

  范子云心中暗道:「原来那黑衣人竟是和尚,法名叫做无尘,只不知这薛总管是谁?」黑衣人进入屋中,随手摘下了头上的毡帽,从纸窗中望去,果然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

  只听薛总管低声问道:「大师前去金神墩,想必已求到神签了?」现在范子云明白了,那灰鸽是飞到薛总管这里,再由薛总管通知无尘和尚的了。

  由此看来,薛总管是他们的联络人,无尘和尚则是这三十里铺哪一个庙中的挂单和尚,并非当家,故而消息须得有人传递,这样的大户人家,有飞鸽飞入,才不会引人注意,若是飞到哪一个庙里去,而接信的非当家和尚,自然不妥了。

  只听无尘和尚低沉的笑道:「求到了,上面要贫僧去办一件极为重大的事,贫僧立时就得动身,特来向薛总管辞行的。」赶了五、六十里路,特来辞行,可见两人交谊极厚了。

  薛总管笑道:「大师好说,咱们兄弟,何必客气?」

  无尘和尚道:「不,贫僧这一年来,寄住大关寺,多承薛总管关照,而且贫僧的行踪,也只有薛总管一人知道……」

  薛总管道:「大师何须说这些话?」

  无尘和尚道:「贫僧非说不可,因为贫僧此行任务,十分机密,不能有丝毫泄漏……」

  薛总管大笑道:「这个大师可只管放心,兄弟和大师有过命的交情,这一年来,兄弟给你传递密柬,几曾出过差错?」

  「说得也是。」无尘和尚森笑道:「贫僧所以巴巴的从几十里外赶来,就是要叮嘱薛总管一句,此事万万不可有第三者知道……」

  「啊。」薛总管突然惊「啊」一声,颤声道:「你……你……」他好似突然之间,受到了严重的袭击。

  无尘和尚阴笑道:「贫僧和总管虽有数十年交情,但贫僧的行踪,决不能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不得已的事,老哥中的是「化血针」,一个时辰,即将身化脓血,毛发无存,但贫僧日后会超渡你的。」

  「你……好狠毒……」薛总管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已然摇摇欲倒,突然伸手拉到他案右的一根绳子。

  这一下,但听一阵「铃」、「铃」铃声,突然大作。不用说,是薛总管在临死之前拉动了他们庄中警铃,无尘和尚大吃一惊,急忙把毡帽覆到头上,「砰」然一声踢开花格子窗,飞身穿窗而出。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庄中警铃一响,立时有四五条黑影从墙头扑进院子,只要看他们捷若猿猴,身手俐落,显见是久经训练,武功全非弱手。

  无尘和尚刚破窗而出,五条人影已从墙头纵落。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夜闯齐庄,还不站住?」喝声中,五个劲装汉子各自掣刀在手,围了上来。

  无尘一看势头不对,口中沉哼一声,身形倏然欺上,双手疾发,右手一掌,拍向左首汉子,身子随着右转,左手又是一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挥出,拍向他右首汉子。这两掌不但出手甚重,掌力奇猛,而且有声东击西之妙。

  左首汉子不敢硬接,急忙手抱单刀向侧跃开,右首汉子看他明明向左欺去,更不防他会挥掌往自己击来,等到发觉,一团劲风已经横扫而至,一时之间,同样被逼得后退不迭。范子云看得暗忖道:「这和尚一身功力,倒是十分精湛。」

  无尘和尚劈出两掌,把对方二人道退,哪还犹豫,双足一点,如灰鹤凌空,嘶的一声,朝墙头飞射过去。其余三个汉子眼看无尘逼退同伴,想趁机逃走,口下同声喝叱,飞身扑起。刚才被逼退的两个汉子也一退即上,跟着大喝:「好个贼子,你还想逃么?」五道人影有如流星追月,先后跟踪飞掠过去。

  就在他们纷纷扑起的一刹那间,但听闷哼乍起,「扑」、「扑」连声,五个人还没纵上墙头,就同时一个翻身,跌坠下来。无尘趁这机会,早已越墙而去。

  这时但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有人沉声道:「薛总管,是何方朋友光临寒庄。」

  随着话声,从长廊一道月洞门外,走进三个人来。这三人当前一个是五十出头的人,生得白脸团团,身躯略嫌肥胖,浓眉细目,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颇有气派,一望而知就是这座庄院的主人。第二个是手持一支三尺长旱烟管的青袍老者,年约六旬,短眉凹目,炯炯有光。第三个是腰束玉带,身佩长剑的蓝袍中年人,看去不过四十出头,貌相白哲,看去极为温文。

  这三个人才一出现,那五个汉子已从地上挣扎着站起,一齐躬身道:「小的见过庄主。」

  那身躯肥胖的庄主眼看五人虽然挣扎着站起,但行动之际,似有极大痛楚,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

  其中一人躬着身道:「回庄主,小的全身酸麻,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手持长烟管的老者微笑道:「二弟,他们中了贼人暗算。」

  随着话声,走到那说话的庄丁身侧,伸出手去,按在他背后腰部,然后往外一吸,摊开手掌,微哂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原来他掌心赫然多了一支寸许长,细如牛毛的银针。

  那庄主惊异的道:「掌门人,这是哪一派的银针?」

  范子云躲在花丛间,心头暗自一怔,忖道:「掌门人,这手持旱烟的老者,会是那一门派的掌门人?」

  那手持旱烟管的老者逐一替其余三人,起出银针,一面笑道:「这种银针,手法阴毒,与中原武林常用的梅花针有异」

  他回过头去,朝腰束玉带的中年人道:「谢掌门人见多识广,不知可认得出来此针的来历么?」

  范子云听得又是一怔,他没想到这三十里铺一个小小的镇上,会遇到两位掌门人,心中不禁犹豫起来,暗道:「自己隐身花丛,只能瞒得过庄丁,只怕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这该怎么办?」

  只见腰束玉带的中年人接过银针,仔细看了一阵,迟疑的道:「此针极似苗人的吹针。」

  这时那庄主目光一抡,说道:「薛总管呢?是否已经中人暗算,你们快进去瞧瞧。」

  一名庄丁匆匆走入,但立即退了出来,脸有怖色,躬身道:「回庄主,薛总管他……他尸体已经迅快腐烂,已有半个身子,都不见了。」

  范子云听得暗暗吃惊,忖道:「无尘和尚一定使用了「化血针」。」

  那庄主脸色大变,悚然道:「会有这等事。」话声未落,正待匆匆朝屋中走去。

  手持旱烟管的老者徐徐说道:「二弟且慢。」

  那庄主脚下一停,抬目道:「掌门人有何吩咐?」

  手持旱烟管老者徐声道:「今晚来人,只怕不只一个,也许仍有赃党潜伏庄中,亦未可知,二弟可要他们自己出来。」

  范子云暗叫了声:「糟糕,看来他已经发现自己和黄蜡脸汉子两人了,不然他怎么会说出「他们」二字呢?」

  那庄主应了声「是」,立即目光一注,沉喝道:「潜伏的贼党听清楚了,尔等潜入本庄,如今在点苍派谢掌门人和六合门齐掌门人及兄弟齐子绥的面前,要想逃走,那是比登天还难,依我相劝,还是自己走出来,束手就缚,听候发落的好。」

  这一番话,听得范子云暗暗皱眉不迭。他原是初出江湖之人,对江湖上的人物,本来极为陌生,但在金陵盛记镖局的时候,曾听华山商掌门人和盛老伯谈论到此次黄山之会,九大门派的与会之人,他一一都记在心里。

  这么说,那手持旱烟管的老者,就是六合门掌门人齐于厚了。腰束玉带的,则是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这里的庄主,那是齐子厚的兄弟齐子绥。无尘和尚用「化血针」杀了薛总管,业已逃走,只有自己和黄蜡脸汉子尚隐身花丛,给他们发现,岂不百口莫辩?但此时要走,也已经迟了。还有自己和黄蜡脸汉子虽非同路人,待会万一动手,自己该不该。

  庄主齐子绥眼看没人答话,过了半响,接着喝道:「尔等再隐匿不出,休怪本庄主手下无情。」

  齐子厚嘿然道:「他们隐匿不出,那是瞧不起咱们六合门了。」这句话堪堪出口,目光朝乃弟打了个眼色,倏地身形一晃,两人同时欺到了范子云隐身的花丛,一边一个,从不同方位出手,向范子云出掌夹击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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