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以白先生为中心的几个有能力创作戏剧的人争吵了许多天，实在是互相说服不了对方，只得请卲公公过来定夺。结果卲公公否决了所有的方案，独断专行地为故事的改写划定了大纲。众人只得遵行，个个都很不服气的样子，但是内心里又真实地佩服卲公公的艺术才华：仅仅是简单的寥寥几句，就给这个草台班子编出来的市井小剧装上了足以适应庞大舞台的宏伟筋骨。

　　另一方面，等不到剧本完全细化，为了赶时间，演员们的准备也已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压腿的，下腰的，吊嗓子的，舞枪弄棒的，院落里到处都是挥洒汗水的身影。隔壁的院子里也同样热闹，想必是有许多个像他们这样被梨园找来的民间团体在为演出而准备。正赶上阳光炽烈，酷暑难当，尽管没有一个想要偷懒的，但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挤向院落四周的树荫。这样一来，院落正中的三个人，就尤其显眼了。

　　在院落的正中，对阳光完全没有一丝遮挡的地方，地上放了一张一尺来高的矮桌。桌上铺了毯子，着衣轻薄的小凝正跪坐在上面，双手背后、小臂平行贴紧，几道绳子已经简单地缠在了她身上，而又还远远没有完成的样子。在她身边，端姨和小涟正围着她团团转。

　　“来，小涟。”端姨招呼小涟，小涟赶忙把绳头塞进已经绑好的绳子里，随着端姨来到小凝身前。“来，把手伸到这里来，感受一下。”端姨的手缩回来之后，小涟就小心翼翼地把手伸了进去，那是小凝上臂内侧偏后的某处。

　　努力平抑着酷暑带来的焦躁，认真感受手指的细微触感，小涟确实感受到了。“是脉搏。”小涟报告说，“这里的脉搏比别的地方要明显。”端姨满意地点点头，说：“是的，这里有血脉经过。虽然现在还不会触及到这里，但是胸口上部的绳子要记得位置不能太低，否则以后固定上臂的时候就会勒住这条血脉。”小涟认真地听着，俯首、伸颈、睁大眼睛仔细观瞧小凝的身体。正是为了让她能够看清并记住每一个细节，所以才要在院落正中这种阳光完全不受任何遮挡的地方学习绳缚的。随着这样的学习的深入，到小涟完全学会的时候，她对小凝的身体的了解将会比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更加周详而深刻。

　　午饭时间，绳缚的流程还没完全结束。为了让一次教学完整，端姨决定先不解开小凝身上的绳子。小凝从跪坐的姿势站起来，然后重新垂腿坐在矮桌边上，膝盖拱起，而身体背靠着同样坐在矮桌旁的端姨。因为两手被缚，不能动弹，只能让小涟一口一口喂她吃。小涟一边自己吃着，一边把食物与汤水递送到小凝的嘴里，觉得还挺有趣。而小凝与其说是被捆绑得不能动，不如说是因为害怕小涟绑的这个半成品散开而努力保持不动。

　　“不好意思哦，”小涟看着小凝嚼东西的样子，说，“明明我当初因为舞蹈不行而剑走偏锋学这个缚舞的……结果现在连跳舞跳得最好的小凝你，也得让绳子给捆起来。”

　　小凝看着小涟，又嚼了嚼把食物咽了下去，才说：“没事的。你能把缚舞跳得这么好，连宫里的人都要把她进献到皇上面前，我们才有机会到华清宫里来表演，这一切都得感谢你和端姨。”

　　“是啊是啊。”周围吃着午饭休息的苇芽团成员，也有几个人发出了赞同的声音。小涟感到很不好意思，连忙又喂了小凝一口。小凝的嘴被堵住了，端姨则开始感慨了起来：

　　“哎呀，我坚持这个事坚持这么久是对的。缚舞真的有出头之日。”端姨的声音充满了自豪，“当然也是小涟资质好。啊我不是说小凝你资质不好啊，不过还得是像小涟这样的，肉多点，胳膊又不那么纤长，反而效果更好。”

　　一席话说得小涟很不好意思。“别，别说了……”小涟小声说道。相反，旁边有其他团员开始应和：“说得没错啊，小涟绑起来确实很好看啊！”让小涟的脸更加羞红了。

　　午后，众团员为躲避酷暑而到屋内或在树荫下小憩，周围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墙外其他院落里传来的歌唱声与乐器声偶尔响起。院子的中央，小涟终于在端姨的帮助下，实现了对小凝的第一次完整捆绑。

　　此时的小凝，正跪坐在铺了毯子的矮桌上。双手背后，白皙的皮肤被棕黄色的麻绳纵横缠绕，束缚起来无法动弹。黑色的半长发原本为了不遮挡背后而束起来在脑后折叠多次，现在已经有几缕垂了下来搭在脖颈上，更反衬了少女的肤若凝脂。白色的薄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下面的肤色若隐若现。加上小凝目光迷离、面色绯红，深呼吸被胸腹部的绳子压制，这幅仙子落难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连小涟都看得呆住了。

　　“挺好。”端姨架着胳膊评价，“绳子还是很多松垮的地方，不过对第一次来说也不错了。也跟小凝肤色浅有关系，能把绳子凸显出来。好了，赶紧进屋休息一下吧，回头晒黑了就得不偿失了。”小凝点点头，晃晃悠悠地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两腿发麻、不能用双臂维持平衡而差点摔倒，小涟和端姨赶紧上前扶住。

　　就这样，小凝在小涟的搀扶中缓步走向房间，端姨则在一旁快手解绳子。虽然是第一次尝试的不成熟作品，小涟看着自己努力绑好的绳子被接开还是有点依依不舍。偶然瞟见小凝的神情，竟然和自己有几分心意相通。不过认真如小凝，也或许是因为想要在演出前尽早适应这种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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