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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db:作者] 2025-07-20 06:33 5hhhhh 8830 ℃

利威尔坐在会议室离窗户最近的一把椅子上,皱眉沉思。这个位置正好能晒到屋子里唯一的一片阳光,他的后背给烤得暖烘烘的,仿佛五月的春天提前到来。窗没关严,几名护士正趁着好天气在楼下晾晒被单,利威尔能听清她们闲聊的声音,其中一个颇为亲切耳熟,另外两个分辨不清;年轻姑娘的苏格兰口音着实有趣。阳光把他面前的那杯红茶照出澄明的橘红色,他不由盯着茶水研究什么样的水温和时长能泡出颜色这样漂亮的茶。他有点后悔选了这样一个位置就坐,这里妨碍他注意力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最主要的是,他原本就一点也不想去听会议内容,只要盯着同一个地方超过五秒,这几天和艾伦亲昵的各种画面就会源源不断涌到脑子里来。于是他尝试去盯着正在滔滔不绝的奈尔·德克的脸,试图把眼前的画面驱走。

“对于病人的这种行为,我更倾向于追溯其更早的成因,如心理社会因素的影响甚至遗传因素的影响。据我所知,他家族中的一个叔父罹患精神分裂症,还有一个表姐曾患有癫痫。个人认为,对这名病人而言,仅仅专注于最近几个月至一年的经历是不够的,病人的躁狂举动很可能并不是震弹症,而是埋藏多年的遗传病被诱发了……”

利威尔的眼前浮现出一大片向日葵的画面。他看到他和艾伦在向日葵田里劳作,头戴草帽,手里拿着剪刀和锄头,皮肤让似火的骄阳烤得通红。透过层层硕大的黄色花冠他看见艾伦的侧影,他的头发留长了,发丝湿答答地贴在脸上,不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不远处就是他和艾伦亲手盖的房子,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舒适,餐桌上铺着他自己织的布,窗前有陶土花瓶,里面插着当天早晨新剪的杜鹃花。木头书架上排列着他多年前带来的各类书籍,有教授种植的,教授纺织、酿造的,还有关于炼金术的。书架旁边的橱柜里存放着各类种子,床头的那扇窗外可以看见他们一起栽下的茶树。他们甚至还养了几只猫和狗,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其他人的意见呢?利威尔,你怎么想?”

利威尔猛地回过神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他飞快地转动脑子,想起奈尔刚才正提议把一个叫达玆的病人转送到普通的精神病院里。他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我想……我们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了。”利威尔缓缓说道:“达兹只是裸体绕医院跑了三圈半而已,更夸张的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考虑到家族遗传的复杂因素,就更该把他留在这儿治疗了,全国最好的医生都在这里了不是吗?”

一阵集体沉默过后,埃尔文说:“能够坚持从理想的层面考虑问题是你最可贵的品质,利威尔,但我们今天有另外要解决的难题。我们的病床不够了。”

利威尔没做声。

“不够的不仅仅是病床,还有医师资源。我已经向上面反映了这件事,提议在全国至少再开两家以上这样的医院,除此之外,也是时候对是否改动病人的出院标准做些商榷了。”

“这就意味着必定有些人会在未彻底痊愈的情况下重返前线,对吗?”

“我们会就这一点进行谨慎的讨论。”

“反过来说,就是要针对那些明明已经好了却赖着不走的家伙。”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说道。

利威尔注意了一下,此时除了戴巴正斜眼瞧着自己,没有其他人往他这边看。他沉住气,不作任何反应。“但也不能就这样把我们的病人送去疯人院。”

“说得就像你能治好他一样。当初又是谁第一次面诊就差点被达兹按在地上掐死?”

“那是很常见的情况。”

“哈,真希望他对着你脱掉裤子的时候你还能这么大度。”

埃尔文咳嗽一声。“戴巴爵士,对可怜的达兹先生的调侃就到此为止吧。”

利威尔赶紧喝了口茶,把冲到嘴边的刻薄话和茶水一起吞进嗓子里。

“那么,艾伦的近况怎样?”埃尔文回过头来问他。

利威尔不慌不忙地把茶杯放回碟子上:“我们在处理一些康复阶段常见的问题——包括修复创伤、重建信心,纠正一些可能在未来对他不利的想法……”

“估计离痊愈还有多远?”

“这是不能用时间来量化的。要知道,催眠治疗是在病人的要求下强行实施的,这本身就是把双刃剑,我们正在做的就是克服它的负面影响……”

出乎利威尔意料的是,戴巴这次并没有跳起来打断他,只是安安静静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转动灰色的眼珠。

“好的。那么贝尔托特呢?”

“仍然很糟。……”

……

离十二点还有四十分钟,会议就提前结束了。利威尔走上通往四层的楼梯,心情并不轻松。他没有在今天的会议上说谎,因为目前还没这个必要。但迟早有一天,他将不得不用作假的方式来留住艾伦,而说假话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直觉告诉他,一条毒蛇正在暗处伺机待动,只消他做错一步,眼前这个小小的伊甸园就会将他和艾伦放逐出去。

利威尔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发现钥匙孔的感觉不大对劲,像没有锁门的样子。他直接旋动把手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他的房间里站着一个人。是个面孔生疏的女护士,脸上挂着和他一样的震惊表情。她正站在他的床边,手拽着床上的被单。

利威尔花了五秒钟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她,发现正是前几天在爱丁堡街头碰到过的那个没伞可打的年轻女子。

“你是新来的护士?”

“是的。我叫皮克。”

“你在这里做什么?”利威尔关上门,朝她走去。她这次没有穿高跟鞋,个子比利威尔矮了半头,无意中教他拥有了一种少见的、他本人也不太想要的威压感。

“抱歉,阿克曼先生,我想我搞错地方了……我正在给病人的房间换床单,一不留神就……”她飞快地眨眼,长长的黑睫毛迎着光颤动,不知为何让利威尔想起蝴蝶标本上黑亮的触须。

“想必你还不太熟悉医院的规定吧?只有一部分病人需要由护士每天打理床铺,我们这些医生不需要。”

皮克尴尬地点点头,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低头往门口走。

“不必向我行这种礼。这里是医院,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要记得进来之前敲门就行了。”

皮克走后,利威尔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反复回想自己早上关门离开的过程。他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不大可能锁不好门。那个叫皮克的新来的护士——她的上一份工作大概是某个地方的女仆——似乎对他非常熟悉,就像早就认识他似的,当然,他的身材样貌对陌生人来说也非常好记。他知道护士长黎柯·布雷坎斯嘉手里有整座医院所有房间的钥匙,新来的护士记错规矩跑进他房间里来收拾床铺也不是全无可能。可是……他随手摸摸床单,发现床单并没有更换,还是原来那条。一股怪异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

佩特拉用力把最后一条被单扔上晾衣绳,将它朝两边展开,抻平,让它像撑开的帆一样稳稳地鼓起在三月的冷风中。她的手指因摸了太多刚洗完的床单而变得冰凉,关节冻得很疼。她将床单用夹子夹住,搓了搓手转身抱起盛放衣物的桶。在她的对面,米娜.卡罗琳纳穿过另一排晾好的床单,抱着空了的桶向她走来。

“老天保佑,今天不要下雨,不然咱们就白忙活了。”她打了个哈欠,说道。

“如果你不说,它多半不会下。”

“我可不要再洗一遍沾有尿渍的床单了!”女孩叫道:“真受不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三岁小孩一样尿床。”

“别这么说,”佩特拉皱起眉,“他们都是些可怜人。”

“反正如果我要嫁人,绝不会选这种上了一次战场就尿三个月裤子的家伙。”她撅了撅嘴:“至少得是艾伦·耶格尔那样的。”

佩特拉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跟你年纪也差不多。”

“你可别误会!我拿他举例子,纯粹是因为在这儿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俊俏、高大、又懂礼貌又体面的男人了。”

这欲盖弥彰的话让红发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反问:“谁说没有?”

“你说还有谁?”

两个姑娘抱着桶在草地上蹲下,在四周微微扬起的白床单的包围下窃窃私语。“阿克曼先生?他确实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可是个子太小了吧,而且我总觉得他很阴沉……”米娜说。

“他虽然长得矮,不怎么爱笑,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你看过他照顾艾伦·耶格尔的样子就会明白了。……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俩很像是一对儿吗?”

“谁们俩?”

“阿克曼先生和艾伦呀。”

“上帝啊,米娜,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戴巴先生也这么认为。”

“戴巴先生?”

“有一次我看见他们在树林里散步,当时戴巴先生正好也在我边上,我们就随便聊了聊,他告诉了我很多他俩的事,还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他竟然和你聊这些?”

“有什么不行的吗?”

佩特拉突然没了聊天的兴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总之我不怎么喜欢那个戴巴先生,你以后也少对别人提这些事,这不是好女孩该做的事,明白吗?好了,我们得赶快回去了……”

回程中,佩特拉不小心踩脱了左脚的鞋带,她让米娜先走,自己蹲下来系鞋带。她的手冻得有点僵,系了好几下都没有系好。正当她最后一次拉住绳结两端快要系成的时候,头顶的一扇窗户传出一声低吼,惊得她把鞋带又拽脱了。她抬头瞧那扇窗子,那里又安静下来。

“真没想到你连这种事都做不好,”这次更清晰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爱丁堡大街上的十岁小偷都比你强。钥匙都给你了,可你竟然还能搞砸。”

“你要求的我都做了!谁知道你们那么早就开完了会?”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声争辩道。

佩特拉听出,这个男声是刚刚她们谈论过的比利·戴巴,而女的,是她新来的同事皮克,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皮克用这样充沛的语气讲话。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底下的花圃里,侧头继续听下去。

“所以呢?他的床上有什么‘痕迹’吗?”戴巴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的?那桌子上、抽屉里呢?有没有字条或情书之类的?”

“除了上了锁的,能翻的地方都翻了。”

佩特拉心里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不该往下听了,但仍像陷在泥地里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屋子里传出一阵不满的咒骂声。

“今天下午两点是利威尔给艾伦的出诊时间,你给我继续去门口听着。记住他们说了些什么,如果再发生今早的事我饶不了你……”

一阵拖拽椅子的声音,似乎是戴巴焦躁地站起身往窗边走来。佩特拉赶忙拎起裙子,像头小鹿一样敏捷地跳出花圃,跑了回去。

整个中午,佩特拉都魂不守舍的。她想把几小时前听到的那段对话从脑中抹去,但无济于事,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是层出不穷。进餐时,她甚至不敢与皮克对视,好在她和皮克之间还隔了一个同样沉默的黎柯,而旁边的米娜一直在讲话。同时,她也下意识地多瞅了几眼坐在餐厅另一头的利威尔和艾伦,并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什么异样。他们坐得既不近也不远,看不出关系有多特别。但她忽然想起来,艾伦确实曾对利威尔热情过一阵子,每天进餐都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在别的场合也常看见他们在一起。后来某天——大概是圣诞节前后,那热情突然毫无征兆地夏然而止,变成现在不冷不热的样子。她在这里工作将近两年,已经习惯了对病人们反反复复的奇怪举动习以为常,但现在,所有未曾注意过的细节好像都有了新的含义。女性特有的直觉令她恍然大悟。她如此仰慕的那位阿克曼先生居然是“那种人”……这个猜想令她有一丁点伤心,但这伤心很快就被另一种好奇盖过了。所以,米娜眼中那位“俊俏、高大、体面”的艾伦·耶格尔也是同一种人吗?她远远注视利威尔的背影,突然觉得他鸦黑短发下的那段白皙脖颈显得特别动人,竟有几分女性的纤柔之态。艾伦也会像亲吻女人一样狂热地亲吻利威尔的脖颈吗?

不经意间,她与皮克目光相交。看见那双幽怨的黑眼睛,她不由得毛骨悚然,猛然间猜出了戴巴的目的。

时钟敲过两点后,利威尔来到艾伦的房间。佩特拉照常跟着他把下午茶送进去。利威尔拿着病历在艾伦对面的椅子上坐好,翻到最新的那页,从胸前取出钢笔标好日期。写完后他发现艾伦带着询问的眼神望着门口,回头看,佩特拉仍旧端着托盘站在那儿。

“谢谢你拉尔小姐,已经没别的事了。”利威尔对她说。

她没有动,眉头微微皱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吗?”

年轻护士的嘴张了张,像把什么话吞下去了似的:“抱歉,没什么事。”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跟我说。”利威尔说。

“噢,谢谢您,但我真的没事。”她露出一个看上去很勉强的笑容。

佩特拉走后,艾伦长出了一口气。“拉尔小姐那样子真的没问题吗?总觉得她像要哭了似的。”

“也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又被布雷钦斯嘉小姐骂了。”利威尔说。“言归正传,这两天你睡得好吗?”

“还不错,天天都梦见你。”

“正经点,别在这里跟我调情。”利威尔说着,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是真的。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做过噩梦了。”

“听起来像是我以另一种形式治好了你。”

“也许我确实已经好了。”

“不,还没有。”利威尔敛起笑容。“如果你是个普通人,我会说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你是个军人。对你们的标准得比普通人再高些,要确保你已经恢复了足够的抗压能力应付极端变态的环境。简单点说,就是要重新回到杀人不眨眼的状态。”

听到这儿,艾伦脸上的轻松神色慢慢消退了,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坠在了他的五官上。利威尔很熟悉这种变化,从他的角度来看,眼前的艾伦就像是从十八岁一下子变成了二十五岁。

“确实,我已经不想再做那种事了。”艾伦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你帮我找回了我自己,我比其他人更清楚这有多不容易。我不想再丢弃它了。”随即他又攥紧拳头:“可是,如果是为了活下去重新见到你,我想我做得到。”

“为了我而去杀戮吗。”利威尔苦笑。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眺望楼下沐浴着阳光的草坪和远处的树林。草坪已经完全恢复成绿色,树林也一团团泛起了翠,苏格兰的春天吝惜她的脚步,可空气的味道还是微妙地改变着,变得更暖,更湿润,更柔情。他想把艾伦一直留在这样的春天里,看着他像现在这样干干净净、精神焕发。

不觉间,那片摇曳的向日葵田又出现在眼前。

“艾伦,我决定好了。”他转过头来说。“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扭曲的地方。”

艾伦瞪大眼睛。

“我可以把老家的店铺和房产卖掉,然后在爱尔兰南部物色一个合适的地点。交给我吧。我会逐步把一切安排好的,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话未说完,艾伦已经冲过来抱住了他。他没想到艾伦会高兴成这样,任他一言不发地抱了很久,才带着一丝忐忑将他拉离了窗边。

傍晚时分落了一点雨,很快又放晴。利威尔坐在写字台前,对着明亮的橘粉色天空为艾伦撰写一份报告。他来回翻看艾伦的病历,徜徉在过去七个月的回忆里,百感交集。翻到去年十一月的部分时,一个信封掉了出来。他从地上拾起那个信封,想起这是格里沙·耶格尔写给他的信,而他一直没想好怎么回。犹豫了片刻,他打开信封重读了一遍,良久才把它塞回去,靠在椅背上无声无息叹了口气。霞光慢慢散去,他仍没有重新拿起笔。

一阵敲门声把他从思虑中惊醒。来的又是佩特拉。她进来后一直站在门口,神色凝重,利威尔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他帮忙。

“我有些重要的话想告诉您。是关于您的。”

他从没见她这个样子。他搬了把椅子给她,但她坚持站着。

“这座医院里恐怕有人在谋划对您不利的事。”

利威尔一五一十地听完了。佩特拉有点紧张,有些部分大概是难以启齿,讲得吞吞吐吐的,利威尔自己也感觉脸膛微微发热。但他还是听明白了,陷于错愕久久没有说话。

“真的很抱歉,阿克曼先生,我本该马上告诉你的,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来。恐怕下午那时候,皮克就已经……”

“不会,我很感谢你。”利威尔一手扶住额头,掐着拧成一团的眉心。“我早就应该警觉的。”

“您一直对我很好,阿克曼先生,您和艾伦都是很好的人。”姑娘说,语气温顺得让他想掉泪。“如果您需要有人去注意戴巴先生的动向,我可以……”

“不,不要那样做。”他否决道。沉默片刻后,他带着几分惭愧和羞耻望着佩特拉,请求道:“可以……不要把我和艾伦的事说出去吗?”

“那当然。”对方报以一个惆怅而真诚的微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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