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笨鳥

　　或許是因為傷口和體力都尚未恢復的緣故，當法伊亞收拾完廚房與餐具、上樓刷牙漱口後，再次回到房間時床上的傷患已經睡著了。

「這裡應該也有人類的存在吧？」法伊亞看著她沉睡的臉龐，自言自語著。從對方的反應推測，她明顯是有看過人類的。

「先等她傷勢好一點之後，再跟著她去附近的聚落好了。」法伊亞走到陽台仰望著不同的廣闊夜空，沒有光害，也沒有烏雲，最真實純粹的星辰之河下，只有無盡的靜謐與神秘。

　　夜空雖美，但一種縈繞在心頭的煩悶感卻讓法伊亞完全沒有欣賞的興致。老實說他對於自己該怎麼從這裡回去完全沒有頭緒，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就這樣永遠待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

「以後……要做什麼呢……」自己問自己，思慮片刻最後收穫的卻只有迷茫。

　　現在鬧鐘上顯示的時間是十點多，對法伊亞而言他平時上床就寢的時間快到了，考慮到兩個世界存在的時間差異這裡的實際時間只會更晚，他如果還想早起的話實際能睡的時間並不多。

　　但他完全沒有睡意，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總讓法伊亞覺得他還沒睡醒、還在作夢，只有站在親身感受到戶外輕拂過的涼風不斷帶走體溫、聽著原野中隱隱作響的蟲鳴，才真正的讓他無比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正身處異鄉。

　　他一直站到直到他開始感覺到冷了才走回室內準備休息。

　　這棟別墅裡目前整理好、可使用的房間也只有他的臥室，今天晚上他得跟這傷患睡在同一張床上。

　　看著不明生物緊閉的眼簾；仔細看去還是羽狀結構的細小睫毛；以及姣好卻有些過份蒼白的臉龐，法伊亞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決定躺到床上去。

　　仔細看還挺漂亮……應該不會咬人吧？腦中轉過一些奇怪的思緒，聽著旁邊淺淺的呼吸聲。法伊亞讓自己放鬆、放空、不再去思考的緩緩進入睡眠。

　　一夜無夢，隔日法伊亞是被一陣騷動吵醒的。

　　他坐在床上朝騷動的來源看去，看見了一團正在蠕動並且不斷發出「唔嗚」聲的棉被，一隻羽毛凌亂的翅膀露在布團外掙扎著，還有一個隨著棉被團的晃動甩來甩去的乾癟點滴袋，這畫面簡直像是某種大型捕食現場。

　　這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畫面，棉被娘捕食哈比娘的現場實錄。看著眼前莫名其妙的畫面，法伊亞彷彿能聽到他那個身為人外控的助教朋友在他面前這麼說。

「搞什麼？」昨天夜裡的重重心事轉眼間就煙消雲散了。

「等等啊，針頭還插在上面呢。」法伊亞呆坐在床上花了兩秒釐清現場狀況，猛然的想起對方還是個傷患，連忙加入了與棉被的纏鬥。

　　五分鐘後法伊亞成功地解開了棉被團對菈伊絲的糾纏，做完這些後法伊亞第一時間就是先取下對方手臂上輸液用的針頭再朝她腹部的傷口看去；要是傷口裂開可就糟糕了。

　　實際上纏在肚子上的繃帶已經因為剛才的掙扎而鬆脫，法伊亞本來以為會看到大片外滲的血漬，但實際上完全沒有他預想中傷口裂開出血的現象。

　　他一圈圈取下繃帶，卻發現對方傷口處的血痂甚至已經脫落了好幾處，露出底下明顯已經癒合完全的疤痕，反倒是縫線入肉的位置附近因為剛才的掙扎而有了些微的殷紅。

　　這是什麼樣的自癒力？

　　在感嘆完這前所未見的癒合力之後，因為緊張而提起的一顆心也鬆懈下來，法伊亞剛抬起頭正想說話，突然映入眼簾中的事物才讓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對方此時完全是身無片褸的狀態。

　　雖然她的手臂在上臂約一半的位置就開始長出細密絨羽，雖然對方自腰際開始到膝蓋的部分包括私密處也覆蓋著灰色的羽毛什麼都看不到，膝蓋以下甚至是反關節鳥爪的型態，雖然對方的身體部位有著種種非人之處，雖然昨天為了幫她治療也早就已經將對方脫光也看光過一次了。

　　但軀幹的部分幾乎就完全是女人的樣子，在此時、此刻，離他只有一手掌的距離就是那對不大不小、有著優美曲線的誘人乳房。

　　無聲的嚥了口口水；這還是他頭一回在醫療行為外離異性的裸體如此靠近，靠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一股像是體香的淡淡異味，心頭不知為何湧上種種綺念。

　　也許是因為這是第一次以一個男性的身份來面對這一切？直到慌慌張張往後退開時，法伊亞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這麼緊張。

「換個衣服吧。」總不能放任對方繼續光著身子，法伊亞隨手拿了件他平時在實驗室裡穿的那種白大褂出來示意對方穿上，然後轉過身去把那擾亂心神的景象隔絕在視野外。

　　菈伊絲不明白眼前的人類為什麼在盯著看完傷口後又慌慌張張的退開，跟這人類說話他似乎也沒聽懂似的，不過要她穿上這個的意思倒是很清楚。

　　也許是心理因素，對法伊亞而言背後本應細不可聞的布料摩擦聲卻聽得清清楚楚令人浮想聯翩，他只好連續幾次深呼吸再吐氣並不斷告訴自己：「她不是人類，不是人類。」才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下半身也起了反應；雖然說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有著雄赳赳氣昂昂、敖然挺立的好雞兒呢？但是在這種時候就有點尷尬了。

　　注意到布料摩擦聲停止了，法伊亞回過頭去，卻發現對方正一臉困惑地盯著自己看，不知所措的模樣，而打扮方面並沒有比剛才好到哪裡去。

　　因為她不會扣釦子……布料遮住了肩膀與大半個乳房，卻因為胸部撐起的弧度而獨漏了中間的那片皮膚，此時冷白色調的白大褂與對方本身的灰黑色羽毛相互映襯，黑的更黑、白的更白，反倒使中間裸露的肌膚看上去更添幾分血色。

　　法伊亞動作有些僵硬的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來幫她把扣子一個個的扣上；總覺得就這麼盯著看感覺不太好，所以法伊亞盡可能的想做到目不斜視，但卻又因為要確認有沒有將扣子扣好而不斷的讓視線往下漂。

　　這就成了他似乎想看，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看，只敢這樣偷偷的看了一眼又一眼，一副有色心沒色膽的模樣。

　　終於，對法伊亞而言，這段堪稱是煎熬的時間在他扣上最後一粒鈕扣後結束了，至於被服務著的當事人卻是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從未見過的小東西。

　　好在對方這段時間是完全低著頭專注在他的雙手上，好奇地看著他是如何把這些扣子一個個的扣上，完全沒注意到法伊亞內心莫名其妙的糾結。

「下來吃早餐吧。」法伊亞鬆了口氣，快速的整理平復好自己的情緒，便帶著她下樓了。

　　不過她顯然不太習慣走樓梯，畢竟相對於台階，她的腳爪要大的多，站在上面就會有種要掉下去的錯覺，這也導致了她每走一階就會本能性的用力抓握，等他們到達一樓時，整座樓梯基本上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

「抱歉，我現在沒有魔力。」她顯然也注意到這點，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對法伊亞沒頭沒尾的說了句他聽不懂的話。

「看來我應該抱著你走的。」看著自己家的樓梯變得滿目瘡痍，法伊亞沒好氣地伸手彈了對方腦袋一下後轉身走向廚房，揮揮手示意她跟上。

　　不然還能怎麼樣？對她發脾氣？她又聽不懂。

　　菈伊絲按著被彈的部位，有些委屈的「喔。」了一聲。

　　她又不是故意的。

　　但接下來發生在廚房的事就沒辦法這麼說了，因為對她而言這裡實在有太多有趣的東西。

　　當法伊亞忙著處理昨天刻意留下來的食材準備早餐時，菈伊絲就跟在他身邊東看西看、東摸西摸，沒多久就因為好奇而伸出翼爪去碰觸瓦斯爐的火焰，然後「啊」的一聲被燙到了。

　　實際上以她的體質在短時間內接觸到火焰是不會受到什麼傷害的，但法伊亞並不清楚這點，在注意到瓦斯爐這邊的小插曲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心點吧，沖水感覺會好些。」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帶著菈伊絲走到水槽前轉開水龍頭，用冷水沖著她那根指頭被燙到的位置。

　　只是當他一轉身回去繼續工作後，菈伊絲看著他忙於準備早餐的身影一會，確定他不會再搭理這邊的事後就伸出翼爪、學著法伊亞的動作去轉了轉水龍頭。

　　粗細變化的水流令她眼睛為之一亮，興致昂然的自個兒開始「研究」起這從牆壁上長出來的怪東西，不僅弄得水花四濺，自己的那對翅膀上也掛滿了水珠。

　　聽到背後水聲的法伊亞回頭一看，正好看見對方用指爪去按住水龍頭的出水口，導致她自己被加壓後的水正面噴了一臉的模樣，看的法伊亞不禁失笑。

　　這間廚房裡還放了烤箱、冰箱、微波爐等家電，不管是哪個都經不起她充滿探究意味的折騰。讓她在那裡玩水也好。

　　直到法伊亞端出早餐叫她吃飯時，她還在站水龍頭前，並用雙翼的翼爪抓握住，正試圖將水龍頭從牆上拔下來，只可惜她到目前為止只恢復了基本的行動能力，最後只能一臉很不甘心的表情放棄了。

　　即使在用餐過後不久透過簡單的比手畫腳溝通而得知對方叫做菈伊絲，法伊亞仍打算在私底下稱她為笨鳥。

　　水龍頭可是固定在牆上的，光靠蠻力硬拔怎麼可能拔得下來？至少也用轉的啊，笨鳥。

　　吃飽飯後、洗著餐具的法伊亞，看著就在他面前再次試圖拔起水龍頭的菈伊絲，在心中默默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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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沒有彩蛋，但我埋了伏筆，應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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