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母親節

　　當牆上時鐘的分針又前進了一小格，最後停在１２的位置時，報時鳥就從自己的窩裡彈出，「布榖、布榖」的告訴人類：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淡褐色捲髮的青年伸了個懶腰，在一口嘆息中將工作累積的倦怠吐盡。

「下班啦～我跟波特等會要去喝一杯，來嗎？」

「你們去吧，我還要再收拾一下。」頭也不抬的，坐在辦公桌前的黑髮青年自顧自地將桌上的各類文件與報告一一收納好。

　　辦公桌的左邊立著一盞檯燈，燈旁放著一個貓頭鷹形狀的筆筒，然後便是一排整齊的文件架排到辦公桌的另一端。

　　他手一伸，一眼也沒看的抽出其中一本，將自己正要歸檔的文件夾進去，然後歸位，如此反覆的將桌上的資料一一分類，就像是工業化的流水線製程，期間一次也沒出過錯。

　　從桌面簡潔的擺設到整理文件的流程，一切都井然有序，甚至於看上去有種異樣的美感。

　　將一切提前規劃好，讓他知道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法伊亞很習慣這種感覺。

「不來嗎？波特他好像還約了幾個女孩呢。」

「衛斯理，我沒興趣。」

「你都二十七歲了，還沒有女朋友欸！真的不來嗎？我們的、不，那個女孩的大英雄、騎士精神的實踐者、學生們景仰的帥氣男助教，法伊亞！」

　　一個接一個的頭銜脫口而出，說到最後褐髮青年甚至擺出誇張的動作：一手呈四十五度角斜舉過頭，一手則平伸，身體也向著他的方向並擺出弓步。看的法伊亞不由得發笑。

「不就只是因為看見她受了傷所以幫她進行急救而已，幹嘛說的這麼偉大？」

「而且我等會還要去實驗室。」此時桌上的文件已經在簡潔有效率的整理工作中被歸類到它們應該在的位置，但法伊亞還有一些工作。

　　衛斯理還不死心，因為那個女孩拜託他一定要把這個人約到現場，方便她當面道謝。而完成這件事的報酬是那個女孩會告訴衛斯理他正在追求的對象喜歡些什麼。

　　我幫你、你幫我。在追求愛情這件事上，衛斯理覺得自己跟那個女孩是在站同一陣線的戰友。

「我就說實話吧，法伊亞。其實上次你幫忙急救的那個女學生她想要再次當面向你道謝，並且希望能夠更進一步的認識你；你們也差沒幾歲，我想認識認識也是不錯的。」我都說得如此直接了，你總該有點表示吧？

「所以她拜託你介紹我跟她認識？那麻煩你跟她說，她的感謝我收到了。」法伊亞露出無奈的笑容，搖了搖頭。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接下來不是請了七天假嗎？晚一點總有空吧？」

「我還要趕明天往美國的班機，機票已經訂好了。我今天會在機場過夜。」看著同事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只好吐露實情。

「那是明天的事啊，法伊亞！你還真是……」

「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什麼事情都把時間安排的好好的，沒有彈性時間的話是沒辦法建立或維持感情關係的喔。」

　　說到一半，明白自己沒辦法勸說對方後，衛斯理也不再多說。心裡卻是不禁為那女孩默哀，上一次她想約法伊亞，但法伊亞卻跟海教授一起上了研究船隊，一去就是大半年。

　　看來她得等到下次了，記得她明年就要畢業了吧？機會不多囉。衛斯理感覺自己的機會也不多了，他應該放棄收集情報，大膽出擊嗎？

「自從來這邊後，每一年的母親節我都是這樣紀念她的。」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的隨身物品，法伊亞順手把辦公椅推回原位。

「去你的破釜酒吧吧，衛斯理。」

「拜託，我不叫榮恩、他也不叫哈利。」衛斯理沒好氣的說。因為姓氏剛好與經典作品的人物相同的這兩人顯然沒少被人開這種玩笑。

　　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法伊亞隨手把辦公室的電燈關上。

「好的，衛斯理先生。祝你玩得愉快。」法伊亞揮了揮手，跟同事道別。然後轉頭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你也佳節愉快，我會跟那女孩說你剛好請了七天假，今晚要在機場過夜就為了明天飛回美國好在母親節時紀念你母親的。」衛斯理死板的語氣，法伊亞彷彿從中聽見了他滿滿的怨念。

「呵，好喔。」獨自生活許久，他實在不懂讓自己的生活中多出一個人管東管西的究竟有什麼樂趣。

「叮！」

　　電梯達到樓層的聲音在無人的走廊中迴盪，雖然走廊的燈還亮著，但卻沒看到人影，只能在經過某些房間時聽見嗡嗡的機器運作聲，這個時間大部分的人都回去了，只有個別實驗室的燈還亮著。

　　法伊亞走到門前，拿出識別卡在感應器上刷了下，燈號由紅轉成瑩綠，電動門發出像是漏氣般的嘶嘶聲緩緩滑開。

「教授，晚上好。」

「來的正好。先來幫我把這個樣本收好。」

「這是……」因為對這個樣本印象深刻，法伊亞看了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一條疑似人類手臂的骨骼，但是只有手掌到手肘之後一小段，指骨也有缺損，此外它在一些細節處與人類或者任何原始人的骨骼結構都不相同。

　　這條手臂當初是跟一顆同樣特別的頭骨一起發現的，暫時被認為是屬於同一個體的頭顱與手臂，由於樣本上的特徵與任何已知的生物都不相符，所以被判定為新物種。

「教授，你在這個樣本上發現了什麼嗎？」

「我對它做了碳１４同位素的放射性檢測，發現這個樣本應該在距今三萬年前成形。但是那個時間點美洲還沒有人類呢。」

「尼安德塔人滅絕的那個時代嗎？為什麼是在百慕達？」將樣本收好歸位，法伊亞有些好奇為什麼是這個結果。

「也許是因為洋流，也說不定其實是美人魚。」海德薇搖了搖頭。

「需要跟古教授那邊的那個頭骨進行比對嗎？我馬上安排時間。」

「不用了，他最近很忙。他的助手，那位長得不錯的楊助教突然失蹤，到現在已經快要一個月了。原本交給那個小傢伙的工作現在要他自己來了。」

「因為這個原因，他已經好久沒打電話給我囉。」海教授說到這裡不由得嘆了口氣。

「楊碩失蹤了？」法伊亞詫異地反問，聲線都拉高了幾分。

　　法伊亞還真不知道這件事，他的朋友不多，在台灣也只有楊碩一位，還是因為兩位教授的關係在一次科學研討會上認識的。

　　而失蹤的楊碩本人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嗨，我失蹤囉。」

「喔，你不知道啊。就在你上次整理好的那批樣本送到新竹的實驗室之後。上次他打電話給我就是在說這件事。」

「因為楊助教一直沒去上課，所以他在一直聯絡不到人的情況下，擔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去找了警察和房東。但是在打開楊助教房間的門後，除了空無一人的房間和開著的電腦外，什麼都沒有。」

　　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法伊亞突然有種感覺，楊碩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這個世界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的安全，有許多超凡、超自然、不科學的力量與存在，在普通人的目光之外活動著，偶爾有人接觸到並且倖存，這些經歷就成了怪談與都市傳說。

　　法伊亞很清楚這點，雖然如今他所知道的也只剩下這樣的大概。

「他說房間的窗戶是關著的，沒有攀爬的痕跡，走廊的監視器也沒有錄到楊助教出門的身影。人就這樣不見了。」海教授繼續一本正經的說著當時的情況，但接下來所說的內容讓法伊亞完全不知該如何接話。

「在現場的地板上發現了一條局部有些許硬塊的浴巾，一個使用過但沒有清洗的自慰套以及一個耳機。」

「呃……」

「地面跟座椅上發現少許液體乾掉留下的痕跡，另外還有螢幕上玩到一半的色情遊戲。可以確定失蹤前，楊助教正在自瀆。而且他的快活時光已經進行了好一陣子。」

「……」

　　法伊亞成為海教授的助手已經有五年了，這幾年他從一些生活中的小細節還有海德薇教授與古教授兩位一點掩飾的意思也沒有的互動中了解到，他們兩人不僅是科學研究上的夥伴，也互有好感，或許在不需言說的默契當中已經互相選定對方為自己的人生伴侶。

「地板磁磚上有個手印，耳機也在地上，也許是因為過度自瀆引發了性猝死，讓他從椅子上摔倒同時讓耳機摔在地上，自慰套也同時掉落。地板上的手印是楊助教在摔倒後試圖爬起來時留下的最後掙扎，但之後就沒有任何痕跡了，人也不見蹤影。」海德薇繼續用一本正經的語氣描述現場的情況。

　　但是法伊亞一點也不想知道古教授是出於什麼心態，把自己助手的失蹤現場說的彷彿身歷其境，也不想知道這兩人私下的對話尺度為什麼可以這麼大。做為一個外人，他感覺超尷尬的。

　　過去因為工作因素而碰面時，法伊亞偶爾也會聽到楊碩抱怨古教授拿他開一些會讓當事人感到困窘的玩笑。捉弄自己的助手似乎是兩位教授共有的愛好，法伊亞也遇過幾次。

　　經驗之談，這種時候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冷處裡，然後逃離現場。

「說不定被魅魔給抓走了……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教授，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要去機場了。」法伊亞沒去質疑為什麼一位科研人員不先講求科學證據而是毫無根據的把原因推給不科學的奇幻存在，他現在只想盡快迴避掉來自頂頭上司的捉弄。

「哎呀呀，這樣就受不了了嗎？路上小心。」海德薇像是覺得有趣，一臉興味的看著法伊亞的反應。

「教授晚安。」法伊亞道別完，用逃命似的速度穿過實驗室的大門，但在大門完全關上前，他想到了什麼。

「對了，教授。預先祝您母親節快樂。」

　　留下這麼一句話，關上的金屬門將法伊亞的人與聲音擋在了實驗室外。

「母親節……」海教授臉上的表情一僵，突然變得無比複雜。法伊亞一句母親節快樂讓她想起自己的女兒了。

「這小子，前幾年的母親節可沒祝我母親節快樂呢，今年是怎麼了？」嘴裡嘟噥著，被挑起的思緒越漂越遠。

　　愛蓮娜，你現在過得好嗎？

※

本章藏了一個彩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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