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鎖

　　法伊亞並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給了海教授會心一擊，會提前祝海德薇教授母親節快樂其實是為了表示對海教授的感謝。

　　五年前，在他最迷茫不知所措的時候，是海德薇對他伸出援手；被收留的五年間，他拼命的吸收知識，從只懂一點的外行人成長到如今成為能獨當一面的助手，全都多虧了海德薇在背後提供的支持以及悄悄提供的一些幫助。

　　也許幼年喪母的孩子總是特別渴求母愛吧？法伊亞才不會承認他從海德薇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來自長輩的關懷與溫暖，有種像是母親的感覺。

　　雖然喜歡捉弄他這點真的讓他很不習慣，總是弄出讓人哭笑不得、或是難以掩飾的尷尬、也可能是令人忍不住翻上幾個白眼的場面。

　　這與他遙遠模糊記憶中感受到的那份溫暖完全不同，每次想到這點，什麼孺慕之情、什麼感受到長輩的關愛全都煙消雲散，只剩下深深的無奈與死魚眼。

　　拖著行李穿過大廳，法伊亞走出機場，難掩旅途疲憊地打了個哈欠，一抬頭就看見之前約好的友人靠在一根立柱旁滑著手機。

「好久不見，達茲。」

「法伊亞，看來你過得不錯。」達茲舉起拿著手機的手揮了揮。

「也就那樣吧，至少過得還算安穩。」法伊亞聳聳肩，轉而問起他比較在意的事。

「家族裡……最近還好嗎？」

「還能怎麼樣？族長的屁股好好的坐在他的位置上，身體也很硬朗；其它的家族內務你也知道不能跟你多說，我能說的就是狀況都還不錯。」

　　法伊亞明白達茲所說的家族內務代指什麼，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也不多問一句，因為那是家族對「神秘」的探索與研究。

「我弟弟呢？」

「這算內部事務，總之是救回來了。其他幾個也都過得不錯。」達茲隨口說。

「那就好。」法伊亞沒有詳細問是哪個弟弟出事；雖然只是短短幾句話，但達茲作為核心成員已經跟他這個前核心‧現外圍成員說太多了。

　　兩人一面走著一面聊起其他的俗事，一路走到了停車場。

「聽歌嗎？」達茲發動引擎，把上半身從車窗中探出向後方查看，慢慢的倒車。

「你隨意，我沒特別想聽的。」

「我還以為你會想聽點應景的。像是那些歌頌親情、懷念母親之類的歌。」

　　達茲踩下油門，沿著地面標線的指示行駛。一輛剛進來的車看見了空位，趕緊停了進去。

「懷念在心中就夠了……更何況到我最後只記得她叫我要勇敢的活下去，我卻根本記不清她是不是我媽。」

「反正你可以一起想念不是嗎？」達茲還是頭一次聽他說起這件事。

「這怎麼能一樣？我還不如聽點激勵人心的歌。」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達茲搖搖頭，伸手將一片光碟放入收音機。

　　前奏響起，不知道是樂器還是電子合成音的幾個音節拉開序幕，來自八零年代的復古旋律從音響中跨越了時光，時空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

「我沒想到你會放這麼老的歌。」法伊亞有點訝異，明明沒有聽過的印象，卻隱隱約約覺得這旋律有點熟悉。

『You've got the touch. You've got the power.』男歌手用渾厚的嗓音唱出了第一句歌詞。

「噓！仔細聽……」聽著歌，做出手勢示意法伊亞閉嘴。達茲中途還配合著節奏唱了起來。

『After all is said and done you've never walked, you've never run. You're a winner.』

「現在有沒有感覺到力量？」趁著間奏，在嗡嗡的電吉他聲中，達茲問。

「我絕對在哪聽過它，但我沒印象了。」法伊亞坐在右邊的副駕駛座，目光透過後照鏡放在後方的幾輛悍馬車上。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也不知道是因為對自身記憶的不確定還是因為後面的不速之客，也許兩者皆有。

「你以前可喜歡它了，現在完全忘了這回事……那些傢伙給你加上記憶鎖有必要讓你連這個也忘掉嗎？」達茲有些不以為然，覺得上面那些老傢伙一點容人的肚量也沒有。

「啊，是因為記憶鎖的話，那忘記了就忘了吧。他們把我逐出家族核心，不難猜出他們有多討厭我。」知道自己的記憶被動過手腳，法伊亞倒顯得很坦然。

　　記憶鎖一般不是給家族核心成員用的，而是用在家族內部那些才剛跨過那條線，正式接觸到神秘、接觸到家族核心的內部成員身上。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原以為是幻想的妖魔鬼怪真實存在；趁著接觸的還不多，家族給這些不能接受真相的成員一次離開的機會，但相對的是家族給予的身份與待遇也會降為外圍成員，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因捨不得待遇選擇留下。

　　法伊亞的情況背後或許還有什麼緣由，但被封印在記憶鎖後的真相他早已想不起來了。這是法伊亞自己的事，既然他本人都無所謂的話，達茲也沒什麼好說的，一時間車內只剩下復古搖滾樂的旋律。

『You never bend, you never break. You seem to know just what it takes. You're a fighter.』

　　法伊亞靜靜的聽，直到車開上了高速公路才又看向後照鏡；那三輛悍馬車依舊遠遠的跟著，而更怪異的是在這個時間點高速公路上除了他們以外竟然一台車也沒有。

「達茲，家族裡有人知道你今天會來機場嗎？那幾輛車跟我們很久了。」種種跡象表明了現在發生的一切早有預謀。

「我怎麼知道有誰知道？難道開車放這首歌就一定會遇到麻煩嗎？」

「你從不隱密行動的嗎？發現你落單了卻沒有任何行動才奇怪。先借我一把。」聽不懂放歌與遇到麻煩之間有什麼關聯，法伊亞朝達茲伸出手。

「拿去。」達茲抬起手從上衣內袋裡掏出一把槍遞了過去。

「保養的不錯。你覺得他們會在哪動手？」法伊亞接過槍，仔細的檢查了一遍。

「不知道，但我會在進隧道前甩掉他們。」從停車場離開後車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時速已經飆破一百二十公里，前方就是一段長約五公里的隧道，看來達茲是想在那裡徹底擺脫甩掉敵人。

「如果是我要攔你，我會在裡面擺路障，或者在出口安排人手，不會只派那幾輛車來。達茲，我們等等或許得直接衝過去。」法伊亞搖下車窗，推開保險。

「你連後面那玩意都忘記了？那東西能拿到手有你的一份功勞欸。」達茲用拇指望後方比了比，他指的是放在廂型車後座的一個奇怪裝置。

「晚點再說吧，先讓我們甩掉後面的那些傢伙。」法伊亞將手與半張臉探出車窗外，對準了位置接近正後方的那輛悍馬車就是一槍。

　　子彈毫無花俏的打在悍馬車的右前輪，但那輛車只是晃了晃，之後就像沒事一樣地繼續開，前輪被擊中的位置露出了銀白色的內里，在高速行駛的影響下看上去就像是多了一條畫在車輪上的白線。

「是合金網內胎！我知道是誰了。你最好坐好，我要加速甩掉……」達茲看了後照鏡一眼確認戰果，忍不住喊出聲來。

　　正當他準備把油門踩到底之際，法伊亞沒等達茲說完就再連開了兩槍，這次那輛悍馬車終於發出一聲巨響，右前輪的爆胎讓整輛車直接失控，蛇行了一段距離後猛力撞上護欄。

「還有兩輛。把車往右開，這個角度我射不到那台。」

「知道啦，能連續擊中同一個位置，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退步。」達茲也被這戰果嚇到了，回過神來把方向盤向右轉，切向外車道方便法伊亞射擊。

　　另外兩輛車看傻了眼，沒想過同伴會這麼輕易的被解決掉。法伊亞趁著這機會再連開七槍打空了彈匣，後面幾輛車上的人雖然在法伊亞開第一槍時就跟著拿出槍準備反擊，但動作最快的那個才剛探出頭就看見同伴的車被打爆輪胎、還來不及從驚訝中回過神就被打爆了腦袋。

　　之後的連續六槍完全沒給他們更多反抗的機會，直接打爆了兩輛車的前輪，爆胎的兩輛車失控的用波浪曲線勉強的行駛了一會之後狠狠的撞在一起。

「我們甩掉了。那東西可以幹嘛？」望了遠去的事故現場最後一眼，法伊亞把槍的保險重新關上，然後交還給達茲。

「等等你就知道了，就像你說的，他們可能還有埋伏，就算進了隧道也不安全。但是我們只需要一小段沒被看到的時間就夠了。」

「神神秘秘的，那個也是對神祕的研究成果？」

「那倒不是，它就是神秘。」達茲說。伴隨裝置啟動的嗡嗡聲，裝置本身的兩個面板也發出光芒，一個是滿格的黃色長條，一個是只點亮一小格的藍色方框。

　　進了隧道之後，隧道內用於照明的燈具開始忽明忽暗，明顯是受到了干擾。而隨著裝置上藍色計量表一格格的點亮，閃爍的頻率也跟著加快。

　　最後整個隧道陷入一片黑暗，完全看不見前路，唯一的光源來自於後方的裝置，螢亮的黃光與幽幽藍光此時看去卻是刺眼的很。

　　至於車燈，達茲從進隧道開始就沒開車燈，顯然是早就料到這種狀況，但這隧道並不是完全筆直的，在這種環境中達茲不但完全沒減速、甚至還把油門踩到底，這讓法伊亞也不禁擔心起來。

「沒問題嗎？」他轉頭看著裝置，看著慢慢點亮的藍色方格才安心了點。

　　下一秒，藍色方格填滿了全部的空位，周遭的景色隨之一亮。

※

本章也藏了一個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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