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拉格奈尔在梦中见到了那棵树。

从她的腹部向胸口延伸，最终将会杀死她的那棵血之树，同时种在她和格罗默的身上。

诅咒他们的女巫没有留下理由，但拉格奈尔却因此成为了女巫，她跑进了女巫村，成了个真真正正会让人害怕的生物。

她听见女巫的尖叫不绝于耳，也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你该醒来了，拉格奈尔。”

她只见到一片金黄，如同正午的阳光。

“……早上好。”

见她醒来，那个像阳光一样的骑士对她笑了：“我的妻子，拉格奈尔夫人。”

她从床上坐起身，抬起手想要挡住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锁链。

“抱歉。”

那个人完全没有歉意，反而笑得更加温柔：“你的诅咒出了问题，所以，只有卡美洛的抑制女巫的力量才能让那棵树暂时放过你。”

她看向房间一侧的镜子，那里面的她面色苍白，更衬得她脖子上几乎已经要在喉前合成一个圈的血色树枝显眼。

“你的兄长已经来看过你了。”

他一个接一个地丢出爆炸性的话：“他已经认可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红发的女巫眯起眼，看向坐在床尾的年轻骑士，突然笑了：

“那么，要一起睡吗？”

“很遗憾，现在是白天，我还有事要做。”

他绅士地退开，正是高洁的骑士应有的姿态。

“会有女仆把你的餐食送上，有需要请尽管吩咐，这里是我的府邸，你是这里的女主人。”

他体贴地说过后，走到她身边，在她蓬乱的红发顶上轻轻一吻：

“等我回来。”

拉格奈尔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举动，想要退开，但手腕上的锁链提醒了她，现在并不是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的状况。

她正被锁链困在这个房间里，毫无逃出去的可能。

“只要不离开卡美洛就行吧？”

她抬手示意即将离开的骑士，让他松开自己的锁链。

“抱歉，因为你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生命。”

金发的骑士对她道别，白银的铠甲在门后消失了。

从下腹向上延伸的红色大树，在颈间留下的痕迹如同一只套索，将她勒得呼吸困难。

可现在这只套索无法合拢，她也得以苟延残喘。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决定了要死去，不论是被诅咒杀死或者是因为力量用尽而死，又能有多大的差别？

已经不再是那副丑陋模样的女巫拉格奈尔，事实上也并没有美到传说中的程度。

她梳理好长发，碧眼平和，不算太深的轮廓构成的这张苍白的凯尔特人的脸上，很幸运的没有雀斑。

也许是因为她并不常出门，也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变成那副丑陋女巫的样子太久了。

所以，即使只是这样的她，也会在传说中被称为“美女”啊。

“您要吃东西吗？”

有女仆敲门而入，将手中准备好的餐点放在她面前，拉格奈尔只是转头看过她一眼，就回过头继续看向窗外的风景。

“……请您尽管吩咐。”

女主人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相处，女仆也没有长留的打算，更何况她也看见了……

在女主人的手边，那道暧昧的银色锁链。

即使是爱慕着主人的女仆，也对此感到了一丝不祥。

她试着变成乌鸦，可是被锁链困住的手臂似乎无法变形，她拿着锁链仔细端详才发现上面刻着未知的咒文。

连女巫都不明白却能困得住女巫的咒文，把这样的道具都用上，她不得不称赞一声高文骑士对她下的血本。

然而他的确是为了她的安全，而且他说的也完全没错，拉格奈尔一点也不在乎这个身份的生死，如果不是因为不想主动结束生命，某天她突然自杀也不是什么做不出来的事。

“哎……”

她轻轻叹息，不知是为了自己或者是为了这终究无法逃开的命运。

“但是，格罗默解开了诅咒就足够了。”

高文所谓的“获得了兄长的认可”也就是说，她的兄长的诅咒大概已经解开，对于拉格奈尔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了。

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女巫的尖叫比起在婚礼上让她头昏脑涨的时候要轻得多了，她甚至还有余力在这不间断的惨叫中静静思考，自己这个在尤瑟王驱逐了女巫之后第一个进入卡美洛的女巫究竟会怎样。

“……他们不会觉得，我变回了现在的样子就不再是女巫了吧？”

她思考着荒诞的可能，但另一个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正是如此。”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回到房间里的金发骑士道：“因为，我是这么告诉其他人的。”

忠于主君的骑士却说了谎，拉格奈尔不由生出了些歉疚之情。

“那条锁链也能抑制女巫的力量外泄，所以，只要你戴着它，就不会有人发现卡美洛还有个女巫。”

拉格奈尔简直要为他这思虑万全的做法感动了……

虽然，她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虽然晚了点，但是……欢迎回来？”

她对已经在外脱下了铠甲的高文骑士道：“如果向梅林询问，也许能找到解决这个诅咒的方法？”

“他们暂时不在。”

金发的骑士下垂的碧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康沃尔的国王有事要谈，所以，除了新婚的我，大部分人都和王一起出门了。”

“哎……”

拉格奈尔忍不住叹气，小声道：“明明新婚的应该是贝狄威尔才对吧？”

“可是被认可的是我。”

他满脸无辜：“拉格奈尔对我很不满吗？”

“……倒也不是。”

她抬头看向金发的骑士，他漂亮的短发令她有想要摸一摸的冲动，那双比她的眼色稍浅的绿眸像是平静的湖面……凝视着她的时候，总会令她觉得安心。

“……就像玻璃一样。”

她不觉出声：“不……更像是碧玉。”

被她如此夸赞的骑士只是微笑着低下头，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一吻，道：

“你的眼睛像是大绿海……”

他没有移开嘴唇，反而笑起来，微微的颤抖带着令人心痒的酥麻，拉格奈尔花了大力气才忍住想要推开他的冲动。

“也像是王冠上的宝石。”

他回复自己的妻子：“从在森林里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这么觉得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她微微偏开头，骑士也放开了她的脸，想了想才道：“大概是一个月之前。”

她没有作声，反而是金发的骑士先开了口：“你难道以为我在说从前的拉格奈尔吗？”

他轻笑起来：“还是说，你是在嫉妒？”

拉格奈尔对于自己的身份抱着难以开解的复杂情绪。

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谁，但显然，这具身体的名字是“拉格奈尔”。

“我只是不知道。”

她伸出手，白得透明的手背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我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身体……”

记忆中的自己是黑发黑眼，也绝不是这样的肤色。

他的称赞，他的亲吻，都不过是向着被她占据了身体的那个人。

“就像我抢走了她的东西一样。”

拉格奈尔抬头对金发的骑士苦笑：“所以，我才逃不开她的命运吧……明明是想创造自己的故事的。”

如果和贝狄威尔在一起，就会创造出新的脉络吧？

可是高文迎娶的妻子，依然叫拉格奈尔。

“……然后，有一天，你会对另一个人说……”

她自嘲道：“‘我讨厌的东西，是年长的……’”

在出口的瞬间，她喉头一紧：“呃——算了……”

“如果是你的话，明明是年下的。”

他的指尖抵上她的喉咙，顺着曲线滑向她的锁骨中央，带着薄茧的手指令她的皮肤微微疼痛，像是被无数小虫噬咬……

“因为，你是从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为我而来的吧？”

08

拉格奈尔在梦中见到了那棵树。

从她的腹部向胸口延伸，最终将会杀死她的那棵血之树，同时种在她和格罗默的身上。

诅咒他们的女巫没有留下理由，但拉格奈尔却因此成为了女巫，她跑进了女巫村，成了个真真正正会让人害怕的生物。

她听见女巫的尖叫不绝于耳，也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你该醒来了，拉格奈尔。”

她只见到一片金黄，如同正午的阳光。

“……早上好。”

见她醒来，那个像阳光一样的骑士对她笑了：“我的妻子，拉格奈尔夫人。”

她从床上坐起身，抬起手想要挡住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锁链。

“抱歉。”

那个人完全没有歉意，反而笑得更加温柔：“你的诅咒出了问题，所以，只有卡美洛的抑制女巫的力量才能让那棵树暂时放过你。”

她看向房间一侧的镜子，那里面的她面色苍白，更衬得她脖子上几乎已经要在喉前合成一个圈的血色树枝显眼。

“你的兄长已经来看过你了。”

他一个接一个地丢出爆炸性的话：“他已经认可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红发的女巫眯起眼，看向坐在床尾的年轻骑士，突然笑了：

“那么，要一起睡吗？”

“很遗憾，现在是白天，我还有事要做。”

他绅士地退开，正是高洁的骑士应有的姿态。

“会有女仆把你的餐食送上，有需要请尽管吩咐，这里是我的府邸，你是这里的女主人。”

他体贴地说过后，走到她身边，在她蓬乱的红发顶上轻轻一吻：

“等我回来。”

拉格奈尔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举动，想要退开，但手腕上的锁链提醒了她，现在并不是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的状况。

她正被锁链困在这个房间里，毫无逃出去的可能。

“只要不离开卡美洛就行吧？”

她抬手示意即将离开的骑士，让他松开自己的锁链。

“抱歉，因为你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生命。”

金发的骑士对她道别，白银的铠甲在门后消失了。

从下腹向上延伸的红色大树，在颈间留下的痕迹如同一只套索，将她勒得呼吸困难。

可现在这只套索无法合拢，她也得以苟延残喘。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决定了要死去，不论是被诅咒杀死或者是因为力量用尽而死，又能有多大的差别？

已经不再是那副丑陋模样的女巫拉格奈尔，事实上也并没有美到传说中的程度。

她梳理好长发，碧眼平和，不算太深的轮廓构成的这张苍白的凯尔特人的脸上，很幸运的没有雀斑。

也许是因为她并不常出门，也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变成那副丑陋女巫的样子太久了。

所以，即使只是这样的她，也会在传说中被称为“美女”啊。

“您要吃东西吗？”

有女仆敲门而入，将手中准备好的餐点放在她面前，拉格奈尔只是转头看过她一眼，就回过头继续看向窗外的风景。

“……请您尽管吩咐。”

女主人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相处，女仆也没有长留的打算，更何况她也看见了……

在女主人的手边，那道暧昧的银色锁链。

即使是爱慕着主人的女仆，也对此感到了一丝不祥。

她试着变成乌鸦，可是被锁链困住的手臂似乎无法变形，她拿着锁链仔细端详才发现上面刻着未知的咒文。

连女巫都不明白却能困得住女巫的咒文，把这样的道具都用上，她不得不称赞一声高文骑士对她下的血本。

然而他的确是为了她的安全，而且他说的也完全没错，拉格奈尔一点也不在乎这个身份的生死，如果不是因为不想主动结束生命，某天她突然自杀也不是什么做不出来的事。

“哎……”

她轻轻叹息，不知是为了自己或者是为了这终究无法逃开的命运。

“但是，格罗默解开了诅咒就足够了。”

高文所谓的“获得了兄长的认可”也就是说，她的兄长的诅咒大概已经解开，对于拉格奈尔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了。

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女巫的尖叫比起在婚礼上让她头昏脑涨的时候要轻得多了，她甚至还有余力在这不间断的惨叫中静静思考，自己这个在尤瑟王驱逐了女巫之后第一个进入卡美洛的女巫究竟会怎样。

“……他们不会觉得，我变回了现在的样子就不再是女巫了吧？”

她思考着荒诞的可能，但另一个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正是如此。”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回到房间里的金发骑士道：“因为，我是这么告诉其他人的。”

忠于主君的骑士却说了谎，拉格奈尔不由生出了些歉疚之情。

“那条锁链也能抑制女巫的力量外泄，所以，只要你戴着它，就不会有人发现卡美洛还有个女巫。”

拉格奈尔简直要为他这思虑万全的做法感动了……

虽然，她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虽然晚了点，但是……欢迎回来？”

她对已经在外脱下了铠甲的高文骑士道：“如果向梅林询问，也许能找到解决这个诅咒的方法？”

“他们暂时不在。”

金发的骑士下垂的碧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康沃尔的国王有事要谈，所以，除了新婚的我，大部分人都和王一起出门了。”

“哎……”

拉格奈尔忍不住叹气，小声道：“明明新婚的应该是贝狄威尔才对吧？”

“可是被认可的是我。”

他满脸无辜：“拉格奈尔对我很不满吗？”

“……倒也不是。”

她抬头看向金发的骑士，他漂亮的短发令她有想要摸一摸的冲动，那双比她的眼色稍浅的绿眸像是平静的湖面……凝视着她的时候，总会令她觉得安心。

“……就像玻璃一样。”

她不觉出声：“不……更像是碧玉。”

被她如此夸赞的骑士只是微笑着低下头，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一吻，道：

“你的眼睛像是大绿海……”

他没有移开嘴唇，反而笑起来，微微的颤抖带着令人心痒的酥麻，拉格奈尔花了大力气才忍住想要推开他的冲动。

“也像是王冠上的宝石。”

他回复自己的妻子：“从在森林里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这么觉得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她微微偏开头，骑士也放开了她的脸，想了想才道：“大概是一个月之前。”

她没有作声，反而是金发的骑士先开了口：“你难道以为我在说从前的拉格奈尔吗？”

他轻笑起来：“还是说，你是在嫉妒？”

拉格奈尔对于自己的身份抱着难以开解的复杂情绪。

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谁，但显然，这具身体的名字是“拉格奈尔”。

“我只是不知道。”

她伸出手，白得透明的手背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我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身体……”

记忆中的自己是黑发黑眼，也绝不是这样的肤色。

他的称赞，他的亲吻，都不过是向着被她占据了身体的那个人。

“就像我抢走了她的东西一样。”

拉格奈尔抬头对金发的骑士苦笑：“所以，我才逃不开她的命运吧……明明是想创造自己的故事的。”

如果和贝狄威尔在一起，就会创造出新的脉络吧？

可是高文迎娶的妻子，依然叫拉格奈尔。

“……然后，有一天，你会对另一个人说……”

她自嘲道：“‘我讨厌的东西，是年长的……’”

在出口的瞬间，她喉头一紧：“呃——算了……”

“如果是你的话，明明是年下的。”

他的指尖抵上她的喉咙，顺着曲线滑向她的锁骨中央，带着薄茧的手指令她的皮肤微微疼痛，像是被无数小虫噬咬……

“因为，你是从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为我而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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