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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拉格奈尔看着水盆里的脸，又被吓了一跳。

毕竟这不是她原本的外貌，在她几天前醒来之前，她明明是个黑发黑眼的普通女孩子……还会为了大吃一顿之后长出来的痘痘烦恼的那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

然而现在，她看着那个镜子里的自己欲哭无泪——这也太丑了！

也因为这张丑脸，她把这个家的镜子一个个砸了个稀烂，只是洗脸时没办法，总会被水中的倒影吓得一激灵。

“……她居然能健康活到这么大啊……”

她惊叹着绑好了红色的长发，绿色的眼睛是这张脸上最漂亮的部分，可是在面容的遮掩下这如同湖水的碧眼毫无价值。

“拉格奈尔小姐。”

有从附近村子来的马夫把替她买的物资放在了门外，她在屋里道：“钱在盒子里！”

那个人翻动着门外的盒子，发出什么东西倒下来的声响，她并没有探头去看——

她觉得，自己的外表会让看到的人做恶梦。

难得有愿意为她带些杂物的人，她还不想吓到他。

拉格奈尔是个温柔的人，即使是女巫，也是个温柔的女巫。

女巫这种生物，与人类的女性是不同的。

她的年纪已经与外表无关，更何况她丑陋的样貌足以使人忘记观察她的外表年龄。

女巫的本分是以魔力蛊惑世人，使人畏惧，以获得通往秘术的道路。

然而窥见道路之法，对于大多数女巫来说，就是吸收人的精气。

不论是欺骗男人或者是杀害女孩子，她们总体来说，是邪恶的存在。

拉格奈尔对此早有准备，光看自己这副样子，大概只能走后一条路……

她决定放弃。

在黑暗中死去，也好过做个夺走其他人生命的刽子手。

如此说来，拉格奈尔大概并不能算是个女巫吧。

可是她没想到竟然会有男人主动来找她，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的前主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魔力……

“我听说你是无所不知的女巫，拉格奈尔小姐。”

英俊的金发年轻男人对她微笑，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你是谁？”

她拉低墨绿色的兜帽，遮住来者看她的视线，道：“不通报姓名者，不可能得到我的答案。”

“我……”来者有些犹豫，但另一个人突然说话了：

“我是高文。”

他的声音令她想起五月的雨：“我是亚瑟王的圆桌骑士。”

拉格奈尔掀开了兜帽。

她大概知道自己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之中了——亚瑟王向女巫寻求帮助以获得解开咒语的魔法，女巫却向他要了高文骑士作为代价。

可是，她不记得在这样的场景中会有高文在场。

“……我的确有解咒之法。”

她对两位金光闪闪的贵族道：“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做出选择是否要向我寻求帮助——因为我有想要的东西。”

她看见离她更近些的金发骑士微微眯起了眼。

他的眼睛是很好看的碧色，头发是被称为雨发的金色，看她的眼神很无辜……大概正是这副样貌讨得了女巫的欢心吧？

“我想当兰斯洛特的妻子。”

她冷淡地开口：“一生一世，仅我一人的，妻子。”

她满意地看见大概是亚瑟王的那个男人不高兴地垂下唇角，也很开心地看见，高文露出了仿佛听错了的表情。

“……兰斯洛特？”

“是的。”

她轻轻点头，露出了杀伤力堪称恐怖的笑容：“您可以考虑两个月时间，陛下。”

“换个人不行吗？”

她惊讶地看见高文骑士主动开了口，与她一样惊讶的人是亚瑟王：“诶？”

“换成我，不行吗？”

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如果是我……就不可以吗？”

“不要。”

拉格奈尔冷淡地拉上兜帽：“我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可。”

严格来说，拉格奈尔的确见过兰斯洛特，她化作乌鸦从城里经过时，曾经瞥见那个男人和某位女性在一起。

现在想来，那个人大概就是格尼薇儿了吧。

“对兰斯洛特一见钟情？”

高文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但他依然笑了：“我以为拉格奈尔小姐会喜欢金发的。”

“不，我比较喜欢厉害的骑士。”

她冷淡地看着原本的故事里会被她选择的男人：“高文骑士很厉害吗？”

“大概是的。”

微笑的男人对她这失礼的问题毫不在意：“我有不输给兰斯洛特的自信。”

“那可不行。”

女巫露出了堪称恐怖的笑容：“只有绝对能赢得过他的人才行。”

“恕我不能替他答应。”

亚瑟王打断了他的外甥和女巫之间毫无意义的对话：“非常感谢您愿意帮忙，我会在得到他的答复后再来见您。”

“好的。”

拉格奈尔对他们摆了摆手，像是随便打发不诚心的求婚者：“我反正也不会走，您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的。”

出人意料回答她的人又是高文：“那我会随时来找你的。”

“……这是客套话。”

拉格奈尔隔着兜帽瞪他：“你听不懂吗？”

“对女性殷勤是骑士的义务。”

他跟着亚瑟王出门，转身对她微笑：“明天见，拉格奈尔。”

女巫小姐化作黑色乌鸦飞过天空。

她扫视地面，看见有重装的骑士正在村中清理自己的马匹。

通常拉格奈尔会直接忽略这些与己无关的事，但她看见了金发……好吧，那就是来找她的两个骑士。

亚瑟王和高文爵士，对于生活在森林里的女巫而言，不过是人世间毫无关系的生物，在去女巫村的路上因为对无关者的好奇心而停留，对拉格奈尔而言还是第一次。

她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枝头。

“……就算你说了想代替兰斯洛特，他也不会感谢你的。”

她听见亚瑟王道：“一定还有其他人能回答那个问题……”

“不会再有了。”高文笃定道：“她是唯一能解答的人。”

“所以你要让她爱上你再告诉你？”亚瑟王紧紧皱眉：“就算她是这样的……女巫？”

拉格奈尔对骑士这莫名的歧视不满，想着自己怎么着也比和姐姐乱来的人强，就听见另一个人道：“因为这是注定的事。”

她看见拥有雨发的高文骑士对他的舅舅笑了：“她注定会与我在一起。”

拉格奈尔化身的乌鸦，敏感地炸开了毛——而刚才说过那种话的骑士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转身看向她刚刚还停留的枝头。

唯有一只黑色的乌鸦飞速掠过，别无他人。

“那家伙知道什么……”

拉格奈尔在女巫村边买女巫们必备的便利生活用品边暗自嘀咕：“不行……绝对不行……反正就认准兰斯洛特就好了对吧，就逮着他这只羊薅到死吧！”

兰斯洛特的意愿自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过了今年，亚瑟王的诅咒就解不开了，她和哥哥的诅咒也不会解开……不过那又怎么样，变漂亮了的拉格奈尔大概还是个女巫，最后还是要走上要么找男人要么杀女人的路。

就算像原本那样找上了高文骑士，还不是五年后就死了？

“我才不结婚！”

她怒吼：“女巫才不会结婚呢！！”

“说得没错！”

她站着的摊点的老板给她塞了个女巫村特产超级好吃的苹果：“姐妹，坚持住，这个苹果给你用来下毒，记得一次把求婚的男人毒死免得他碍事！”

……女巫们果然都是同样的生物。

“所以就逼那个绝对不会娶我的人娶我好了，嗯。”

乌鸦拉格奈尔叼着购物篮落在家门口：“高文什么的管他去死！”

“原来拉格奈尔小姐对我这么在意吗？”

她被身后的男声吓得一抖，篮子里的苹果滚落在地，恰好停在了他的长靴边。

“……女巫的苹果？”

他没有穿甲胄，戴着手套的手拿起那个明显比普通人种出来好看一倍的苹果，对她笑了：“谢谢款待，拉格奈尔小姐。”

“……我还没下毒你可以等等吗。”

她木然的开口。

“不用了。”

金发的骑士清脆地咬了一口，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笑意：“现在已经很美味了。”

她觉得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奇妙的话，而且还是她不应该听懂的那种。

“下次我会下毒的。”

她蹲下捡起其他的东西，却被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拉格奈尔小姐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了吗？”

“……是啊。”

她抬头看向他：“下次，麻烦把兰斯洛特带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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