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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これ】异色·下,7

[db:作者] 2025-07-22 21:31 5hhhhh 5560 ℃

涅槃-Nivara-

【涅槃-Nivara-】

生是死的开始。

死是生的延续。

活着的东西都是要死的。

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不是以这种方式。

爆炸。

鲜血。

肢体破碎。

她已经看不见姐妹们的鲜血了。

天是红的。

海是红的。

自己的视野也是红的。

没有力气再伸出手,只能看着所有人一个个沉入大海。

——这绝不是胜利。

只剩下她一个人,如何称得上胜利。

海面被染成了橙色。

在镇守府的话,应该是三水战的某人准备开始闹腾的时间。

很可惜,这里距离镇守府还有段距离。

一位少女在海面上全速前进。

不过说是全速的话,好像也不对。

因为她实在是太快了。

四周溅起一片水幕,看不清身形,隐隐约约似乎还有涡轮的旋转声。

“这都是我的错……”

如果要评选整个镇守府说话最多的人,不算天海的话,大概是妙高。

当然,这两个人不是同一层面的。

前者是嘴碎,后者是唠叨。

比如现在。

因为前几天林加的事情,丽奈和白木两个人都去横须贺出差做报告了,留下天海看家门。

天海本来打算无法无天一下,但是很可惜在计划阶段就破灭了。

码头边,妙高小碎步往前走着,天海在后面紧跟不舍。

“就算您要用命令来压我,我的态度也是不变的。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所以这就是大姐你把我的酒柜上了五道锁的原因?我跟你说,这结实到抢银行的都弄不开,至于么?”天海道,“也好也好,别的不怕我还怕波拉那个小妮子惦记……”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您也该有点原则了。她们脑子不清楚您不可以……”

“你先去管管你三妹再来教训我。我跟她们都能纾解一下性欲,她们也搞到了酒喝,公平交易,你情我愿的事。这就是潘金莲和西门庆……”

“不要用这种奇葩的比喻……”

论刷下限,妙高肯定不是天海的对手。

所以她的脸稍微红了一下。

“你看,咱们镇守府的夕阳那么美,很让人心旷神怡……”

“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然而,天海的目标可不是跟大姐姐看着夕阳谈人生。

在他确定了前面防波堤上坐着的人之后,双手齐出,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妙高。

“水无痕!搜她的身!不然咱俩在办公室都没酒喝了!”

回应他的是飞过来的一块砖。

天海身子猛一后仰,连着妙高一起倒在地上。

“找死吧你?没看见我干什么呢?鱼都让你吓跑了!”

——没错,水无痕手里是有根鱼竿。

“……咱们港口有鱼么?你是不是得改个名叫子牙……”

“少废话,要撩妹换个地方。”

“你妈个臀。”天海放开怀里的女人,眉头紧皱揉着屁股。

妙高借此机会,一下站起来就走了。

“今晚要让您的肠胃和肝脏都休息休息。”

天海还是揉着屁股。

“哼,蠢货,玩脱了吧?”水无痕道。

“还行。你助攻可以。”

天海的手从屁股下面抽出来,上面挂着串钥匙。

“出息。——不过干得漂亮。”

“我这是不让她伤心。不然早一刀把锁砍开了。”

“说的跟你偷钥匙好到哪去了一样。”

“行了啊,那么较真干嘛。我拿酒去,咱对着海风喝点。”天海站了起来。

“海风?你要让小学生陪酒?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好这口。”水无痕斜眼看着他。

“我怎么没发现你以前这么爱打岔啊?”

“近墨者黑。”

“对,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整天说我是搅屎棍。”

“去你的吧。”

“一会儿再废话。”天海道,“远征队快回来了,我去查收一下然后再去拿酒。”

“滚吧,我接着钓鱼。”

远征不是个简单的工作。

当由良领着一群月级小学生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气喘吁吁。

尤其是一群人还拖着一个晕过去的落汤鸡。

天海第一眼看见的是那头浅色金发。

“什么情况?远征怎么又捞人回来了?”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舰装我们都没见过。”由良边说边卸着大发动艇。

“是么?怎么又来这一套……妈的。”

仔细看了一下四周,天海确定铃谷不在,他就凑了上去。

这个女孩子的舰装很特别,也很简单。

一身缠满海带的白洛丽塔裙子不说,武器只有一把重狙似的家伙,再然后就是背后的小背包。

曲线玲珑的小腿被一双高跟金属靴子包裹着。

天海下意识的把这姑娘在脑中跟小一对比了一下,然后发现技术风格好像不太一样。

面前的这位线条锐利的多。

“真见鬼……你们别管了,去休息一下,由良你先去跟鬼怒交个班。至于你们这帮孩子,水无痕在那边钓鱼呢,给他捣乱去吧。”

无视了一群小学生话梅吃多了似的表情,天海横抱起金发少女,向明石的病房小跑而去。

“大爷的……海带味真重啊……”

“哥~哥~你的桃花运是不是太强了点?”

天海坐在椅子上,看着病床上昏迷的少女。

瑞鹤从背后趴在他身上,闭着眼睛蹭着他的脸。

“可别,就我这当上提督连着倒霉的德行,这是菊花运就不错了。”

天海端详着少女的面容。

白里透红,五官精致,只不过单这么看起来……大概是个白人。

换上了病号服,原本湿透的下双马尾也被解开,头发被细细的擦干了。

——当然,这都不是天海干的。

他自认还没有流氓到帮第一次见面的姑娘脱衣服的地步。

刚才没看出来,这姑娘还有呆毛。

“你说,我要是给她拔了这个会不会当场黑化啊?”天海放松脖子,把头靠在瑞鹤肩膀上。

“哪有你这样一见面就想拔女孩子呆毛的男人。”

“你不是刚见面的,我拔你的算了。”

“坏家伙。”

话音刚落,瑞鹤一口咬住了天海的头皮。

“搞锤子你是某个外号小黄书的姑娘吗再说那个像小黄书的明明是加贺老师她们——”

“请问……您就是我的提督吗?”

“啊咧?”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澈。

天海的注意力转向了病床上。

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已经抬起了一条缝。

很漂亮的荧蓝色,起码镇守府中没人是这种眼睛。

只不过……

“你稍等会儿,给我五分钟。”摆脱了瑞鹤的捕食攻击,天海一溜烟出了门。

某个老男人还是在钓鱼。

六驱四个小学生围在不远处帮他记着数。

“你要这个干什么?”水无痕一只手抓着鱼竿,另一只手把锯齿剑递给天海。

“别问了,好玩的。”

“好玩的你不告诉我?找打吧?”

“借我用用呗,一会儿拍照片给你看。唉你看上钩了。”

趁着水无痕转头,天海撒腿就跑。

“你小子……”水无痕猛一跺脚,“我跟你说别随便让人碰这个,这把剑杀人太多怨气特别重……”

水无痕摇了摇头。

天海大概是没有听见。

男人和女人之间似乎总是隔着恶趣味的鸿沟。

仅仅是离开了五分钟,回来天海就听见了病房里的说笑声。

——如果是换了自己和一个男的,大概不会这么快就熟络。

左手四指在房门上交替一敲,他就转动了把手。

少女已经坐了起来。

“啊,你好,扣你七娃,哈漏,guten tag算了管他是什么呢。”天海笑道,“你刚跟我说的啥来着?要不拿上这剑再说一次?”

“哥哥,你别闹了。”

砰地一声,一把厚纸扇子拍在了天海脑袋上。

“我舒缓个气氛嘛,不然病房里这么严肃太那啥。”天海挠了挠头。

“你是要把凤酱吓到吗?”

“凤酱?谁啊?”

病床上的金发姑娘迟疑的举起了手。

“是……是我。”

“……这名儿有点别扭啊。”

“USAN原型狙击炮战列舰凤凰……请多指教。”

“……这听起来就正常了。”

天海现在的心情就是,心里被充满了氢气,刚浮起来没几米,就被挂上了二百斤的秤砣。

这个叫凤凰的姑娘的确是被美军派来这边支援前线的。

然而问题就是,目的地根本不是他这儿。

据她说,她要被调去的镇守府还要再往南。

如果要说实话,天海真的想申请把凤凰留在自己手底下。

一是充实战力,二是怕哪天跟贤治正面干上那家伙下死手。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当年那个心气极高的上铺早就成了无视一切的复仇鬼。

想到这儿,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哭是因为拉不回贤治,笑是笑自己还这么怜香惜玉。

这很矛盾。

但是如果一个人没有了矛盾,那他可以叫佛或者圣徒,总之不能再算人了。

天海不管身体变异成了什么,他仍然是个人。

所以他解决不了这种矛盾。

“不过再怎么说,谢谢你们把我救了回来。”

拨开眼前的金发,凤凰似乎是想微笑一下。

但怎么都挑不起来的嘴角似乎说明了什么。

天海一拍脑袋。

“姑娘,你……”

“你是刚从武侠小说出来么……”瑞鹤嘟着嘴。

“是不是饿啦?正好有个孙子在钓鱼,待会儿我去给你顺一条新鲜的来……妹妹你干嘛!”

天海倒吸了口冷气。

瑞鹤在使劲踩他的脚。

“哥哥你也看看气氛啊……”

“我就是在看气氛啊……唉?”

天海故意摆出一眼大一眼小的颜艺。

然而只保持了一秒钟他就恢复了正常。

凤凰终于笑了出来。

捂着嘴没笑两声,就开始使劲咳嗽。

左手按着胸口,看起来相当痛苦。

瑞鹤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轻轻拍着凤凰后背。

“凤酱,你还很虚弱,不要这样。”

“没关系……我感觉很长时间没有笑过了。”凤凰左手擦了擦眼泪。

“至不至于?我就说个相声……”

说归说,天海还是看见了瑞鹤的眼神。

真惨,他读到了这个意思。

这事儿并不简单,他相信瑞鹤理解了他。

只是……

“司令官!不好了!”

病房的门又开了。

里侧的门把手撞在墙上,震下了一点白灰。

“晓酱……这可是一点都不lady啊。”

把水无痕的剑往墙边一支,天海笑道。

“这是因为……好了啦很吓人的!”

晓使劲跺了两下脚。

天海更困惑了。

“什么情况?水无痕他犯浑了是怎么着?”

到了地方,天海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场景。

把他当年的语文老师找来,他觉得那位也不能形容这种场景。

六驱剩下三位远远的看着。

水无痕还是在防波堤旁边,地上零零散散扔了一堆灰白的棍子。

“这什么鬼?哪儿来的这么些木头?我跟你说烤鱼别砍树,咱得保护植被,烧炭更好……”

说着,天海弯下腰就要去捡那些东西。

接着他感觉脸上有点潮湿。

一条秋刀鱼被砸在了他脸上。

“你不知道什么叫保护动物是吧?!”

抹了一把崩到脸上的鳞片,天海把鱼又扔了回去。

“那种东西别乱动,我还在研究是什么。”

放下鱼竿,水无痕站起了身子。

……

倒回到十几分钟之前。

说是钓鱼,其实上钩最多的是贝类和螃蟹。

“第十二只了呢。”

看着水无痕把钩子上的东西解下来,雷在笔记本上又画了一笔。

“帮我算好了,今天夜宵吃香辣蟹。”水无痕笑道。

“那样的东西太粗暴了。”晓掐着腰。

“我可没拿刀顶着你吃,你不吃辣正好,我喜欢吃辣。”

又一只螃蟹被丢进了桶里。

“可是被辣到很有损形象……哇!”

水无痕的头转了过来。

看见他的眼神,晓一下子捂住了嘴。

杀气。

会死。

但是……

“呜~哇擦!”

这似乎是上世纪某个功夫高手的招牌喊声。

水无痕跳了起来。

晓下意识的护住了脸。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越过四个小学生的头顶,水无痕的拳头似乎打在了别的什么东西上。

她们只听到木头破裂的声音。

噼里啪啦,似乎有很多东西落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

听见水无痕在背后说话,四个人一起回了头。

一块一米多长的木头嵌进了后面的红砖墙里。

周围还有些碎片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看起来,之前那家伙是个大木偶。

……

“这到底怎么回事?”看着脚下的木头,现在天海不知道该不该捡。

所有的碎木头都是骨头一样的灰白,然后上面斑驳散布着浅褐色。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人把这样的东西做成木偶,天海肯定会认为这是邪教。

“我觉得这是我的管辖范围……而且这很奇怪。”水无痕道,“这东西……可以活动,但是没有灵魂。换言之这不是活物。我拿去研究一下,你先别管了。”

“啊,谢谢你,泰罗。”天海道。

“你作死。”水无痕道,“我那桶螃蟹就给你了。

“你他妈的。”

天海推了一下水无痕的肩膀,准备去提那个塑料桶。

结果还没走到地方,他就转身跑了回去。

他听到了远处的惊呼声。

那是瑞鹤和凤凰。

英雄救美。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天海就期盼着来这么一出。

然而现实世界注定了他当不成英雄。

一开始是没机会,后来深海栖舰来了,还是没机会。

他也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变成水无痕那么强会怎么样。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水无痕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人类总是在这个悲哀的怪圈里循环着。

出来的想进去,进去的想出来。

他以为这次能救妹妹。

结果刚跑到病房门口,一支箭就钉在了他面前。

“这什么情况?!”

“哥哥你快进来帮忙!”

“好嘞!”

按照小说的一般套路,男主角进了女孩子的房间都会看到些香艳的场景。

比如衣不蔽体,衣不蔽体,和衣不蔽体。

然而很遗憾,这并不是一本讲套路的小说。

女孩子的房间没错。

瑞鹤和凤凰还在里面。

衣不蔽体也没错。

只是那个多出来的家伙——

看背影的确是个人。

皮肤毫无血色。

不是白,是毫无血色。

天海甚至能看清它的血管。

青黑色的纹路顺着身体曲线蔓延着。

看起来,这是个女人。

头发跟水无痕一样快到了腰,胸前和下半身胡乱裹着些破布,身高跟凤凰差不多,但是……

瑞鹤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凤凰则是直接捂住了脸。

虽然有点奇怪,天海还是伸出了手。

“伙计,这可是病房,有话出去说。”

“等一下哥哥……”

瑞鹤话音未落,天海就知道她为什么露出了这种表情。

手上的触感黏糊糊的,就像是鱼身上那种粘液。

那家伙回过了头,让天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没有口鼻。

——不对。是下半张脸被一个说不清是口罩还是面具的东西扣住了。

“这这这……这什么玩意?!”

“我不知道!她突然闯了进来就……”

“这都射不死他,你这技术该回炉重造了。”

这东西没有脑波,不是生物。

而且看这个架势,是敌非友。

天海什么都懒得说,锯齿剑横着劈了出去。

——毫无效果。

还没碰到那家伙的皮肤,剑刃就偏移了。

天海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刚才偷钥匙的时候用力过猛。

于是他调整呼吸,第二剑又劈了回来。

——失败。

剑没砍到那家伙身上,他也不能呼吸了。

眼前的一切变得相当模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扣住了他的头。

天海的横膈膜开始运动,然而什么都没吸进肺里。

血液还在一点一点往头顶涌。

空气。

空气没了。

眼冒金星——

他的肉体先于意识采取了行动。

倒转剑刃,在眼前一划。

接着双腿一软,一下跪在地上。

——总算是能喘气了。

抬头一看,瑞鹤头上也被扣了一个特大号气泡。

天海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注射器丢了出去。

噼啪一声轻响,气泡应声而破。

同时天海已经转到了那家伙的正面,照着胸口就是一记侧踢。

“这玩意好像会控制空气……体表有一层偏转攻击的空气防护。”

趁着她后退,天海拉了一把瑞鹤。

“不能直接攻击,对吗?”瑞鹤道,“这样的话……哥哥,用那个吧。”

“明石和夕张刚搞来的那个?懂了。”天海道,“你保护凤凰,我去收拾他!”

需要的只是正面进攻。

什么所谓的搏击技术,对上这家伙威力大概先得打掉九折。

天海得承认,自己高估了这个对手。

只是样子比较骇人,防御力比较高而已。

除了那招窒息气泡,别的什么都不会。

而且那家伙的脸始终对着凤凰,看起来智商不是很高。

“你这家伙……起码先洗干净再进病房啊!”

不能直接攻击,那么先把它推出去就行了。

然后就是——

天海的脸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滑倒了。

不知道是踩到了粘液,还是那家伙操纵的空气。

不过他是天海。

什么下限的手段他都用的出来。

站起来的时候,他顺势靠到了病床旁边。

一床叠好的棉被已经到了他手里。

“要不咱来个棉花吸水性的实验?”

说归说,天海明显没打算征求对方的意见。

被子猛地裹到对方身上。

这下子摩擦力是足够了。

抡起拳头对着肚子的位置一顿猛揍,借着冲劲天海把那东西推出了门。

——运气不错。

作为上任没几天就把大和和俾斯麦接回镇守府的提督,天海一向认为自己是天选之人。

而这运气也沿袭到了现在。

走廊尽头的草绿色让他笑出了声。

“哈,漂亮!蜜瓜,液氮罐子给我扔一个过来!”

“提督?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夕张揉了揉眼睛,不过看起来她并没看明白被子里是什么。

“让你干嘛就干,哪儿那么多废话!”

那东西已经被顶到了墙上。

“好嘞……接着!”

“老子才不接哪!闪墙后头去!”

看着罐子飞过来,天海算好了时间。

夕张已经躲到了十几米开外。

“尝尝吧你!你下面凉不凉快啊!”

天海没试过长剑当飞刀用。

不过他向后退开的同时还是扔准了目标。

他不得不承认,水无痕这把剑确实是好东西。

为了保证安全坚固程度最大化的液氮罐子碰上剑刃就成了两半。

被子掉在了地上,冒着白烟的液体泼了那家伙一身。

——如果要评选吉尼斯最迟钝奖,天海一定会投这东西一票。

一身的冰冷液氮,它却毫无反应,还是冲着凤凰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作为制冷剂,液氮是合格的。

那家伙身上已经开始结冰了。

步子越来越迟缓,终于双腿都冻在了冰块里。

躯干。

双臂。

头颈。

一座有点诡异的冰雕竖在了病房门口。

“妹妹,看你的了。”

天海靠在墙上,点了根红万宝路猛吸了一口。

尼古丁入肺,他感觉心跳平稳了不少。

回答他的是病房里射出的一支箭和一声惊叫。

“等等!”

那是凤凰的声音。

然而为时已晚。

冰雕已经被箭的冲力打成了一堆碎渣。

一下多了这么多液氮,走廊里着实是冷。

所以天海想赶紧进病房躲着。

然而他刚进去,就看见了费解的一幕。

凤凰双手紧紧抱着肩膀,像是发烧一样不停的颤抖着。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梦呓似的台词,给天海的第一反应就是凤凰疯了。

“凤酱……你冷静点,那家伙已经被干掉了!你安全了!”

瑞鹤扶着凤凰肩膀,不过看起来这完全没用。

凤凰的颤抖幅度一点都没减小。

“都是我的错……你们变成了这样……姐姐……不!”

天海的耳膜都让凤凰这一声尖叫颤了好几颤。

而她本人的脑袋又歪到了一边。

又有两个人的脚步声靠近。

回头一看,是夕张和水无痕进了门。

他们俩衣服上还留着液氮冷凝出的水珠。

天海不喜欢看资料。

上学的时候,背书都是跟贤治对着抬杠同步进行。

而面前这些记录虽然不长,也足够让他头疼。

“概念型狙击炮战列舰凤凰,代号,黎明之翼……这都什么玩意?谁给我翻译翻译?”

“嘛,总的来说……就是以前只有蓝图而并未实际投产的舰种。”夕张的指尖在纸上画了条直线,“已经确认过了,她是美军派来支援前线的秘密武器。”

“合着咱们家不算前线……真不算。”天海活动着肩膀,“……算了,还是再给我解释解释吧。”

“二战的时候没有这种武器。”水无痕翻着资料,“看起来美国人开发了不太一样的技术,明明历史上无迹可寻,但是……等等。”

“……妈的。”

天海感觉脑子里破碎的信息正在成形。

“你跟我想到的差不多吧?”水无痕看着他。

“估计是。东南亚那帮把铃谷抓去实验的王八蛋……别告诉我真是这样。”

“你真的认为一个小国会有这么邪门的科技么?”

“我他妈就知道。”

“喂……能不能说点让我听懂的话啊。”瑞鹤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昏倒的凤凰。

“那就直接说吧,有点特殊的发现。”水无痕把一张纸硬按到了天海脸上,“少废话,念。”

“你就不怕我口水把纸糊了是吧?”天海一下拍开水无痕的胳膊,“作战番号,黄昏……什么鬼?”

“接着念。”

“美国近海,US Advanced Navy执行任务时遇到了数量和知性远胜通常的深海栖舰并发生遭遇战,是役,舰队除凤凰外,包括旗舰全部战殁……这得碰上了什么东西?”

“我们完全没有概念……明石分析了凤凰的舰装,那是难以复制的特殊科技。如果说一个连队都是这种科技水平却全军覆没,那敌人简直不可想象。”夕张戴上了眼镜。

“具体是什么时候?”天海问道。

“大约一年前。”

“一年前……”

天海抬起了头。

水无痕那张无所谓的脸还是没有感情波动。

“看我干嘛?”

“那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天海道,“也就那时候,深海栖舰跟疯狗一样攻击着陆地……”

“没错,黑神被我盯上了,感受到了危险,于是压箱底的玩意儿都放出来了,打不过也是难怪。”水无痕道,“可惜对我来说不堪一击。”

“好好好,你当年牛逼,手撕深海如同吃鸡,别人可不这么想。”天海道,“这么牛逼的装备……这哪天要是战争结束……唉。”

“一年前也没人知道黑神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死在了我手里。”水无痕一歪头。

“现在也没人知道。”天海道,“你们就发现了这?”

“谁说的?”水无痕用胳膊肘戳了戳夕张。

而夕张拿出的是几张照片。

拍摄下来的是凤凰舰装中的重炮,动力背包,还有双脚的稳定舵。

其中一个共同点是,主炮的握柄,动力背包的底部,还有靴子鞋帮上都印着一个简约而锐利的L。

“——这是莱克斯集团的标志,提督。”

“——好像听过,他们老板前几天好像上过财富杂志来着,还没三十五就挤进财富榜前十了。”天海来回看着照片,“这是个军工企业么?”

“提督……你从来不看新闻吗?”夕张叹了口气。

“你们geek的新闻我又看不懂。”

“真是的。”夕张轻轻推了一下天海的脸,“那是几年前才出现的新公司啦。新能源,环保,材料开发,人工智能,如果不是这次我还没想到他们还有军工方面……”

“那这绝对不是个新公司吧?”天海道,“这么大的产业才出来几年……估计至少两代人布好了局,碰上了深海入侵这种风口……手上拿着这些家当他不开发武器才有鬼了。”

“无所谓,这些都不是重点。”水无痕道,“恺利那家伙查出来东南亚的资料最终流向了么?”

“你他妈这叫白问。”天海咬牙切齿,“那帮玩意反侦察意识多强你又不是没看见……”

“那我直接怀疑我们杀的是莱克斯那家伙的白手套也可以了吧?”

“也只能是怀疑啊。”

“没错,只是推测——美军,被深海搞得丢掉了亚太的控制权,看着中国和日本捡了大便宜,他们自然不甘心。于是偷偷地扶植了哪个小国做有朝一日反攻的桥头堡……”水无痕单手斜撑着脑袋,眼皮都不想抬起来。

“哼……你们这帮男人真讨厌。”虽说是嘟着嘴,瑞鹤还是靠在天海胳膊上,“明明有共同的敌人,他们总不会……”

“老妹啊,你别把咱们这边的美国人和那帮烂到心里的混账比行吗?”天海摸了摸瑞鹤的头。

“行。”瑞鹤笑着对他扮了个鬼脸。

“就是因为深海威胁没那么大,所以他们才一肚子歪心思。”水无痕道,“他们想重返亚太,可东亚这边已经成了气候,这不是二十世纪,三个大国之间可不是说打就打的。正好军工业有个崭露头角的年轻富豪……”

“他们在互相利用是吧?”天海问道。

“——没错,他不是政府编制,可以用一切合法或者不合法的手段搞到他想要的——历史上这种事从来不缺。再说了……”

水无痕用胳膊肘戳了戳夕张。

而夕张拿出的是几张打印纸。

“这主炮太奇怪了……射程绝不会亚于51cm连装炮,但无论精度还是后坐力都远远超过……动力机关安装了喷气助推,甚至说这些装备在陆地上还能照常发挥作用。”

“那么问题来了。”水无痕道,“目前的深海栖舰有深入内陆的能力么?”

“有个屁,十公里都进不去。不然老子早就是死人一个了。”天海又点了根烟。

“那好,高速度,高精度,陆战能力……你真的确定她只是对深海的尖兵么?”

这下,瑞鹤再怎么不愿多想,也由不得她了。

“……不会吧。”

“一个凤凰或许不会,十个?一百个?战争结束后呢?那她们可能就是冲着你们来的了。”水无痕冷笑道,“美国人派她来,那肯定有秀肌肉的打算……我倒不是说凤凰自己怎么样,她可能也不知道这些。”

“所以,说到底还是军备竞赛。”天海道,“我们看一步,他们看十步……让他们吃屎吧。”

“我看了十步,他们看了一步。”水无痕道,“地球的老大……哈,为了他们的钱和影响力,我很安心他们从来没变过。”

瑞鹤已经不再笑了。

“——可我们只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行为最终都可以看作是一种政治行为。”

水无痕喝了口茶。

“真是的……那刚才的家伙又该怎么解释啊。”

“我还想问呢?”水无痕道,“照你说的,有第二只来找麻烦了是吧?”

“是啊,你没看见外头那堆碎碎冰是吧。”天海道, “我给你拿去……”

“免了。”水无痕按住了他,“我找你就是这个。之前干掉的那家伙突然就化成黑雾消失了,说白了这些玩意只是灵体或者说遥控造物……找出那个幕后黑手,我要亲手捏死他。”

“那凤凰呢?”瑞鹤问道。

“那些家伙的目标是她……也许她身上有什么香甜的东西引来了那群小蜜蜂。”

“心跳210。”

“血压155。”

“血氧浓度不足。”

“酸碱失衡,配制氢氧化钠……碳酸氢钠注射液!”

一切都是过去五分钟发生的事。

在天海考虑怎么救凤凰的时候,体征监测仪拉了警报。

总而言之,除了大脑可能没问题,其他哪儿都有问题。

“上一个说配氢氧化钠的早被医闹打死了。”天海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这可不是身体正常的应激反应,你应该比我清楚。”水无痕走到了天海旁边。

“说人话。”

“我不是人。”

“去你妈的。”天海猛捶了一下水无痕的肩膀,“你不是想说这姑娘有羊角风吧?”

“你想哪儿去了?”水无痕道,“不过区别倒不大。都是神经电信号异常,不过既然是舰娘的话,体质总归比人类好多了吧?不然这个数字现在已经让她咽气了。”

“所以到底谁干的啊?”

“我找着呢,不过看来一个人搞不定。”

“你具体说说。”

看凤凰胸口的起伏,似乎她呼吸非常困难。

说的难听一点,似乎马上就要一口气上不来而死。

“她的中枢神经被不明的玩意干涉了……或者说被植入了什么东西。”水无痕道,“你的能力跟我一样……同调脑波,进入她心里让她安定下来。我就能顺着联系抓住那家伙。”

“说得简单,咱俩干嘛不反过来?我对这又不熟练。”

“万一找到了真凶,你打得过他么?”

“那好吧。”天海吹了声口哨。

“手放她身上……你往哪儿摸呢!”

眼看天海的爪子伸向凤凰脖子以下的部分,水无痕一把钳住了他手腕。

“疼疼疼……你说手放她身上的啊。”天海转过头瞪着白毛。

“谁让你摸胸口了?!”

“你说的进入她心里啊。”

“那你就照着心脏去是么?”

“不然呢?……好吧。”

天海转过头,却正好对上了瑞鹤看垃圾的眼神。

“手放她头上,这次我说清楚了,别捏脸,不然我剁你爪子。”水无痕摇了摇头,“真是的……自从认识你这不要脸的混蛋我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是越来越好了吧。

当然,这句话天海没敢说出来。

天海差点把昨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进入别人内心是这么一种天旋地转的过程。

等他站稳,却发现脚下湿乎乎的。

这里是片浅滩,四周零落的丢着不少锈蚀废铁。

天海定睛一看,正前方那块像是舰艏。

残阳如血,映的他脚下也是一片红色。

——不对。

天海抬起脚时才发现感觉有点奇怪。

蹲下身子用手一抹,他发现了问题。

这根本就不是水。

水的话绝不是这种深红。

这是鲜血。

天海完全不明白。

就算凤凰给他第一印象是个偏忧郁的女孩子,内心世界也不该是这样。

两步上前,靠近了一块舰船残骸。

被锈蚀的部分看起来有点怪。

一般的钢铁锈蚀都是暗红或者褐色。

而这……

指尖刚一碰上去,锈蚀的部分就剥落了一大块。

那血红的纹理分明是肌肉。

“你进去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但一定是她心底的真正所想。”

进来之前,水无痕是这么告诉他的。

再想起之前的资料,天海心里的一团乱麻开始有序了。

不经历最惨烈的战斗,心中就不会有这种景象。

——那换成自己呢?

——自己的内心世界又该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海边那堆曾经叫家的废墟。

天海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这可不是怀古伤今的时候,还有活要干。

现在整个病房只有瑞鹤一个人能动。

凤凰还在昏迷。

天海的手按在她额头上,闭着眼睛。

旁边水无痕靠在墙上,也是闭目入定的状态。

想用手给他们哪位比个兔耳朵,想了想又没去做。

所以只好双手托着腮看着那三个人。

等这事儿结束,天海发誓要问清楚水无痕内心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他浑身疼得厉害,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还沾了一身的血。

凤凰倒是找到了,不过情况很诡异。

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家伙。

单马尾红发,面容冷艳。

一身黑晚礼服鲜明的勾勒出了身体曲线。

如果是平时,天海大概会盯着她前胸估算罩杯。

然而他没有。

她的皮肤跟刚才那个怪物一样,是有点发绿的惨白。

背上还有点其他的东西。

那像是恶魔的双翼被剔掉了所有血肉和筋膜,只剩几根骨头还能勉强看出翅膀的形状。

更可怕的是,她没有双眼。

烙印一般的东西取代了眼睛的位置,那形状就像是一双手捂着眼睛。

这绝不是个善茬。天海这么想着。

但他更诧异的是凤凰的表现。

她只是跪坐在那里。

没有惊慌,恐惧,甚至是愤怒。

天海能读出来的只有安详。

“是你……你果然来接我了。”

凤凰声音虽然不大,天海却能听清。

“啊,没错,我是来接你了。”天海道,“哪儿有那么麻烦……嗯?”

情况并不对。

天海发现凤凰没有看他。

她看的是那个家伙。

“果然是你……姐姐。”

“你姐姐叫刀锋女王啊?”

凤凰对他的调侃充耳不闻。

天海也没法再抬杠了。

处于战斗本能他连退了好几步。

那个女人的骨翼擦破了他的下巴。

“你他妈……”

天海右手下意识往左下腹的位置一抓,却抓了个空。

——这里是内心世界,千阴不可能跟着他过来。

“我说,我这人一向比较怜香惜玉,看不得姑娘受罪,要不咱商量商量吧,你甭管凤凰,咱们就当无事发生过,我也不太想跟你打架。”

天海搓了搓下巴。

他需要疼痛来集中注意力。

回答他的是一双手。

天海双手在面前一格,结果手骨震得生疼。

那双手相当修长。

开成爪子的十指留着剑尖似的红指甲。

“你要是练手撕活人,外头有个白毛更适合当你师傅。”

话音未落,天海就是当胸一脚。

——然后他自己摔倒了。

他低估了这个家伙。

只把她当成没有意识的怪物,却没想到她的对人格斗一样不弱。

刚一抬腿,他就被绊倒在地。

接着一只暗红色高跟鞋踩在了他脸上。

“你就不能脱了鞋踩我么?”

天海双手抓住她脚腕猛地一抬。

对方失去重心的时候,他也跳了起来。

借着势头,上去就是一拳。

——疼痛是一两秒后才感受到的。

爪子刺穿了他的手臂。

瑞鹤的肩膀被水无痕按着。

相对的,白毛的手已经没了血色。

天海嘴角在流血,这似乎说明了瑞鹤为什么会这么急躁。

“你别冲动!这一下被打断我可不保证他们俩的精神会出什么问题!”

“哥哥……”

瑞鹤也没想到水无痕有这么严厉的时候。

明明按照她的理解,这是个比天海下限还低的家伙。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别担心……万一真出了事,我不去抓那个家伙也会保住他们两个。”

瑞鹤看了看水无痕,又看了看天海和凤凰。

“……真不像你。”

“你也研究一下男人的友情吧。”水无痕轻出了口气。

力量完全不够。

天海被举到了半空,那对骨翼死卡着他的脖子。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只知道现在的精神体不会缺氧窒息。

让他稍微有点诧异的是,凤凰已经到了那家伙身后,环抱住了她的双手。

——不对,是固定了她的动作。

“姐姐……请你不要这样!他是无辜的!”

没有回应。

“为什么啊!不是只要把我带走就可以了吗!为什么现在……”

天海想笑。

但是他不能。

想怒吼,同样也不能。

人类的悲哀各不相同,但他对凤凰的反应却是一瞬间的感同身受。

他自己都不敢确定,当初在福山看到紫苑幻影的时候有多开心。

即使知道那是个假的,也没有想跟水无痕一样直接解决了她。

现在的立场完全换了过来。

凤凰像他一样,那他只能当水无痕了。

“为什么要伤害他,姐姐?!回答我啊!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凤凰似乎又要哭了。

天海也只剩了一个选择。

“大姐……这家伙不是舰娘,也不是你的姐姐。”

水无痕保持着闭着双眼右手按在刀柄上的姿势静止了五分钟。

瑞鹤这次不敢动,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明显是某种类似残心的状态。

如果这时候有什么东西突然发难,恐怕会被瞬间一分为二。

虽然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瑞鹤认为自己也很难做到这种境界。

不仅仅是自己的性格,也是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没有弱点。

萨拉温和沉静,但瑞鹤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她对世界怀着多大的恐惧。

加贺清冷孤高,反倒是最易动情之人。

水无痕历战无数,然而他拼命救纱纪的样子印在了所有人心里。

天海玩世不恭,换句话说就是难以被真正接近的孤独。

那么一瞬间,瑞鹤突然觉得做人实在是累。

不过累归累,美好的东西总是还有。

有自己的朋友,也有哥哥和他的朋友。

而且……

“你死定了。”

水无痕的刀锋划了个半圆。

接着瑞鹤就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但这其实没有什么用。

凄厉的尖啸声就像直接从自己脑子里发出来一样,并不是捂住耳朵就能隔绝。

“怎么回事?”瑞鹤双眼死瞪着水无痕。

“那个捣乱的家伙……我抓到他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的脸……我不会认错的!”

“我要是像你这么想,前几天就已经死在福山了!”

凤凰死咬着牙。

天海也死咬着牙。

前者是不相信,后者是被掐着脖子。

至于剩下那位,看起来是天海的存在让她无法容忍,所以把他当了优先抹杀对象。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说归说,凤凰的手臂已经放松了。

“因为我亲眼见过……有些家伙就是会变成他们的样子来骗你。”

“他们?”

“你最愧疚的人……上次那个家伙,变成了我妹妹……亲妹妹。”天海道,“你有你的痛苦……我有我的。”

“可是……这感觉根本不一样!因为意外……和因为自己的错误害死他们……这感觉能一样吗!”

凤凰已经放开了手臂。

泪珠划过雪白的脸颊,顺着下巴落到地上。

“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我那天在家说不定能救一两个或者大不了一起死,哪用得着现在这样!……可又怎么样?我要是真这么死了,我爸还不得把我屁股打烂……也没法再在妹妹面前充英雄了。他们让你活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真的来杀你,还要把我一波带走?”

“可是……”

“哪有可是……就算真是她们,这也不是她们能干出来的……让她们从这种身不由己解脱了才好吧?”

“……”

凤凰抬起了头。

蓝眼对黑眼。

碰撞的视线只能读出四个字,就是将信将疑。

“怎么证明?”

“我不知道……”天海道,“直觉……对感情的直觉。”

凤凰向后退了一步。

她什么都没说。

天海不是不明白这一点。

让别人接受他的说辞,本来就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之一。

只是……

“……不是……敌人。”

断断续续的音节从那个女人嘴里发了出来。

“合着你不是个哑巴?”

荡起身子,天海双脚齐出踹在那女人脸上。

结果就是她终于放开了对天海喉咙的钳制。

天海就地打了个滚,到了凤凰身边。

凤凰已经皱紧了眉头。

“告诉我,你是姐姐……那个时候明明可以一起走,你为什么留下了?”

“……他们不是敌人,是无辜的人。”

声音时强时弱,但总算是连贯成了句子。

“……你们这牛头不对马嘴吧。”天海摇了摇头。

“那个人不值得信任……我做了错事,迈阿密无辜的人……我早就该死……”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不,不应该……难道……”

咔嚓。

天海突然听到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

空间正在破碎。

这下子对于凤凰来说她也没机会继续问了。

“水无痕!你小子干得好啊!”

凤凰转头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

“时候到了,该走了!”

“等等,有些事情我还要……”

“你看她像能正常应答的样子么!走了,这儿要炸了!”

抓住凤凰的胳膊,天海一个劲的往前跑。

身后的碎玻璃片片崩落。

蜘蛛网似的裂缝顺着整个空间扩散。

甚至包括那个怪物。

不是被碎片埋没,而是跟着空间一起开裂。

凤凰感觉自己现在很不舒服。

全身的病号服都湿透了,想要坐起来,双手双脚却都有千斤之重。

而且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想向天海问个明白。

“好了,她醒了。”

这个声音有点陌生。

不是天海,也不是瑞鹤。

用了不小的力气,凤凰把身子抬高了一点,眼睛也睁开了。

白发。

赤眼。

五官精致的妖艳面容。

——她是深海栖舰。

凤凰全身血液一瞬间就涌进了大脑。

右手下意识的去腰间拿枪,却抓了个空。

“我说你干嘛啊?好好躺着行不行?”

天海坐在一边,右手揉着太阳穴。

“为什么……为什么深海栖舰在这里……”

凤凰呼吸还是有点不顺畅。

所以她说话仍然底气不足。

“你说他啊?那不是深海栖舰,就是个白化病娘炮。男的。”天海一摊手。

“你说啥?”白发人向前踏了一步。

“好好好,他叫水无痕,我们镇守府逼格第一人,行了吧?”

“……”

凤凰仍然怀疑的看着水无痕。

“虽然没法相信,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被困在了自己的内心里,有个家伙一直在找我?”

凤凰喝了口水,湿润了一下嗓子。

“不是找到你,是杀了你。”水无痕道,“刚才我逼退了那家伙一下……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绝非人类所为,用人类心底的感情制造怪物……像是去年被我杀掉的黑神,但又不太一样。”

“那我刚才看到的……”

“跟你姐姐似乎有些关系。我只是很好奇她说的迈阿密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年的事了,这个我知道。深海绕过美国警戒,同时攻击了迈阿密和西雅图,美国人当时反击把巴拿马运河拿下了来着……”天海扶着额头。

“那么如果单纯是没拦住不应该是……她刚才说了什么来着?不值得信任的人,自己办了错事……你相信阴谋论么?反正我觉得这事有猫腻。”

“我……我不知道……”凤凰摇了摇头,“有关的事情她从来不说,也不让我知道。”

“那我就这么怀疑了。五角大楼或者莱克斯集团,至少有一个刻意促成了那场灾难——然后就可以借着愤怒的民意从中捞点什么。”水无痕挑起了一边嘴角,“而你那位姐妹,大概是知道内幕,甚至被骗干了脏活,至死不能原谅自己——不用同意或者反对我,更了解她的是你。”

凤凰只是咬紧了牙。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现在怀疑五角大楼,想让莱克斯身败名裂,证据就是你做了个你姐姐告诉你真凶是谁的梦——醒醒吧,这是现实,不是哈姆雷特。”

凤凰又深吸了口气。

“你说咱做人的怎么那么惨呢,整天神仙打架我们遭殃。”天海拿着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他也是一身的汗。

“神仙打架你遭殃了?你个没良心的,下次我不救你了。”水无痕瞟了他一眼。

“所以凤酱你就别担心他俩对你做过什么奇怪的事了,这发言怎么看都是恋人嘛。”

瑞鹤拍了拍凤凰的肩膀。

“胡说什么!”

“恋个屁啊!”

看见两个男人的目光,瑞鹤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凤凰看着顶牛的三个人,捂着嘴偷偷笑了。

另外几位看见她的笑容,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停下了顶牛。

“行了行了,不说废话了。”水无痕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那些家伙盯上的,但是我有预感就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凤凰调整了一下呼吸。

“如果是他们变出姐姐的样子来迷惑我,那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你说的简单,只怕你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罢了,我们跟你一起面对就是了。”天海顺手把毛巾一扔,结果没掉进洗衣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谢……但是为什么?”

“有个幕后黑手,我们也跟他有笔账要算。”水无痕道,“虽然你这事儿我不确定是不是他……但是这群宵小明显不是什么自然产物。”

“实在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凤凰道,“什么白神,心像世界……虽然我经历过了,但我还是很难理解。”

“好了嘛,别担心了凤酱,我当时也是用了不少时间才接受。”瑞鹤坐到了床边。

“可是……”

“别想造次!”

首先是窗户的碎裂。

然后是飞掠而出的水无痕。

再接着是长剑挥出的血光。

天海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才没被碎玻璃扎到。

再一回头,这次他真的被扎了。

下意识的站起来,结果被碎玻璃划了脚。

病房外面就是海面,似乎是为了让病人有个好心情康复而这么选的位置。

所以天海已经看见了海面上的东西。

——超过十米高的幻影。

他的第一反应是那座著名雕像,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

当然,这家伙没有丢脑袋和胳膊。

“我说,这女巨人是什么玩意?不会是还能把自己弄硬了吧……”

天海也不管自己的吐槽合不合适了。

金发碧眼,印象中最典型的希腊女神形象。

只不过这个女神好像不太友好。

“尔等……为何包庇人类亵渎神之领域的不洁产物?”

声音在天海耳中轰鸣。

如果音量能降低一点,应该能算得悦耳。

痛苦只持续了一秒钟。

窗外的水无痕有手随便一挥,天海的脑子就清醒了不少。

而他左手长剑直指女神的脸。

“你的级别还不够,让你主子来跟我说话!”

天海觉得自己就挺混不吝的。

但是像水无痕一样直接拿剑指着这么个家伙的脸叫板他觉得自己干不出来。

虽然说,他选择性无视了自己整天拿水无痕开涮还挨修理的现实。

真正的原因,也许是他真的从来都只把水无痕当人。

但说回来,不管他是不是把水无痕当人,起码有这个家伙站在旁边,他对那个女神像就不那么怕。

“大姐,我觉得您老这造型还不如站到池袋西口公园去。”

顾不上脚疼,天海顺势穿上室内鞋就翻出了窗外。

女神像的脸毫无反应。

但说的话让天海有点上头。

“迷途的孩子……为何以人之躯染指邪神之力?”

“怎么说话呢这是?别占老子便宜,我可没管你叫妈。”

“退下,吾不愿杀伤白神子嗣的性命。目标只有一个,便是那不洁的孽畜。”

女神的右手抬了起来。

而指着的分明是凤凰。

“我不明白……你是在说我?”

凤凰咬着牙。

右手五指死死抓着床单,指甲都发白了。

“染指神力创造生命,实乃胆大妄为。此等秽物,这世上容不得你……意欲何为!”

女神的话被打断了。

水无痕反手持剑,猛地一记横斩。

一道剑光正砍在女神脸上,留下了不算浅的一条印子。

“叽叽歪歪烦死人了,给我二十个字以内说完。”水无痕道,“还有,我留你这么长时间性命,不是让你跟我们的朋友大放粗鄙之语的。”

“气息与人类不同……你又是何种存在?”

“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不打了么?”水无痕一甩剑。

“行了,病号退散,我们俩收拾她。”天海道,“说是这么说……就是吧……”

话音未落,天海就听见一声子弹撕裂空气的爆鸣。

女神的眉心已经多了一个小洞。

回头一看,凤凰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反器材步枪。

她脸上已经没了任何表情。

“也就是说,是你在亵渎我姐妹的亡魂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给我下地狱去吧。”

女神像整个后仰了过去。

“这算啥?颜……算了。”天海道,“凤凰你啥时候把舰装整来的?”

“当然是我啦哥哥。”瑞鹤也翻出了窗外,“我刚才冲去工厂你都没发现,太差劲了。”

她手中还握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

那是包着布的千阴。

天海笑了。

“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果然是跑得比……哎呀!”

水无痕一胳膊肘敲在了天海胸口。

“你还有完没完了?”

“比岛风快啊,怎么了?”

“认真点儿,我们这儿打架呢。”

“啊对,三把刀,三千世界我先砍为敬。尖沙咀就是大哥说了算。”

天海一下抖开了包装布,接着一把抓住了半空打着转的千阴。

“行了别听他胡扯了。”水无痕道,“凤凰,还能打么?”

两秒钟的闭目养神后,凤凰睁开了双眼。

荧蓝的双眼如鬼火般毫无温度。

“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她已经穿好了舰装。

之前天海见过的线条锐利的装甲且不说,背后还多了一样东西。

一对带喷气口的金属翼。

女武神瓦格雷,这是天海的第一反应。

但是有些事可不能迟疑。

他打开了通讯。

“全员第一种战斗配置!封锁半径一海里的海面!帮我们几个清场!”

话音刚落,地面和海面就开始抖动。

四个人甚至只能用武器做支点。

“白神在上……愿您宽恕这些迷途的罪人!也请宽恕我茱贝雷斯屠戮白神子嗣的罪孽!”

海水翻滚的更厉害了。

然而出现的却不是女神像。

如果要天海说,他看见的东西简直就是二十米高的鹦鹉螺螃蟹章鱼合体。

跟刚才的女神像比,这简直就是邪神。

“善恶美丑,还不都是皮相。”水无痕道,“这才是本来面目……我真怀疑她那个父神的审美。”

“那就这么打吧。”天海道,“真他大爷的难看……凤凰,后头帮忙架个枪,妹妹你远程牵制一下,然后我和水无痕……”

“看见那个螺壳口的脑袋了没有?弹药上满,照着那儿狙。”水无痕道,“白神手下……那就算天使吧。这可不是长着光环和翅膀的玩意儿。”

话音未落,一根触手已经直刺过来。

“动手!”

四个人同时像不同方向冲出。

凤凰向上,水无痕向前,天海向左,瑞鹤向右。

喷气背包的涡轮开始转动。

借着冲力,凤凰一下跃到了三层楼的屋顶。

接着,转身,打开枪的支架,压低重心。

“进入狙击位置,完毕!”

“漂亮!”

触手很快,然而水无痕更快。

轻巧的一跳,他已经站到了触手上面。

接着就是毫不喘息一口气的冲刺。

另一根触手横扫了过来,水无痕放低重心就是一个滑铲。

触手扑了个空的同时,白毛已经凌空跃起,双脚齐出踹在螺壳上。

接着双脚用力,半空猛一个转体,左手划了个半圆,一下斩在触手根部。

深蓝的液体喷的到处都是。

触手已经齐根断开落入海中。

“你大爷的!我昨天刚洗的衣服!”

天海已经冲到了邪神面前,对着那螃蟹腿就是两刀。

刚想再来两刀,头顶上就掉下一根触手。

虽然说没砸到他,但溅起的水花却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刚擦掉眼前的水珠,天海就倒吸一口凉气。

三带着钳子的根触手直向他的位置刺来。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防御,触手就缩了回去。

三架烈风贴着他头皮飞了过去。

“谢了老妹!谢谢你没把我剃成地中海啊!”

“你剃了头发也不会比佐伯湾和柱岛的那群家伙更秃的!”

瑞鹤一个后撤,又射了两箭。

这次是村田队。

几发鱼雷炸开,那个螺壳就向左边歪了过去。

水无痕看准机会,从螺壳上一下跃起几米高。

左手长剑,右手太刀借着重力同时下斩。

两道狰狞的伤口沿着那张章鱼脸划了下去。

然而这时候,邪神看到了某些东西。

真正的威胁不是天海,不是瑞鹤,甚至不是水无痕。

这三人虽然不弱,致命的危险却来自对面。

——的确如此。

凤凰正在校准狙击镜。

当然这并不完全需要她来做,火控系统的计算始终没有停过。

机会大概并不多。

虽然不是失败则死的绝境,但凤凰不想在这家伙面前失误。

愤怒和仇恨可以让人热血奋发,却也不是什么正面感情。

它们同样会干扰人的思考。

等凤凰发现不对,已经有点晚了。

她正上方出现了五六个光点。

先是雷达报警,然后还没过几秒钟,已经到了近前。

如果放在平时,大概凤凰早就发现了。

很可惜,她现在非常虚弱,完全是在靠着意志和愤怒硬扛。

所以她还是慢了半拍。

灼热的光束划过脸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印子。

天海想都没想,一挥手瑞鹤就跟他跑了回去。

水无痕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看见了天海的眼神。

轻轻一点头,水无痕在触手和螺壳上几个借力,含胸缩腰,全身蓄力。

接着左手的剑就刺进了那颗章鱼脑袋。

——完全不能致命。

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物,就算刺穿脑髓都不一定能杀死。

更何况它的脑髓可能根本不在这里。

“凤酱!”

不管凤凰愿不愿意,她在天海和瑞鹤眼里的形象都很狼狈。

没有察觉袭击,甚至要靠贴地滚来回避,这实在不太符合狙击手的形象。

“我没事,不用担心……啊!”

凤凰的话只说了半句。

再一次抬起枪,却发现狙击镜在刚才的混乱中断了。

下意识的在耳边一摸,发卡一样的火控也不见了。

她还是有些懵。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别又不又的,谁跟你说装备坏了就不能打了?!”

天海一步冲到凤凰面前,拔刀连砍几下。

邪神又一次放出了光线散射,然而大部分都被天海击开。

瑞鹤扶住了凤凰双臂。

“没关系……我对自己的视力还挺有自信的,我帮你瞄。”

凤凰回头看着瑞鹤。

“可以吗?”

“相信我啦!”

远处,水无痕也有了动作。

拔出剑来,在旁边不远的地方又刺了进去。

邪神吃痛,暂时停下了光线射击。

“再往下压十五度角……向左两度……就是那!”

枪口又喷出了火焰。

水无痕右手肌肉完全绷紧了。

那发子弹击中了剑柄,让剑刃又刺的深入一层。

“好的,凤酱,保持这个节奏,不要偏移!”

第二发。

第三发。

第四发。

第五发

水无痕仍然握着剑柄固定。

第六发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手。

他已经握不住剑柄了。

不仅是剑已经基本没入了邪神身躯,也是因为他右手已经不能用了。

从掌骨到小臂,已经被震骨折了好几处。

第七发。

凤凰的弹夹已经打空。

然而剑也撕裂邪神的软体组织,硬是把它打了个对穿。

水无痕轻巧的翻身落到海面上。

还能用的左手举了起来。

闪着光的粒子从邪神体内不断涌出,目标就是他的掌心。

那张章鱼脸又说话了。

“人类,窃取父神之力,而自己僭越为造物主……父神在上,天使长茱贝雷斯……将回到……”

“也就是说,美国人开发出了凤凰,那个父神看着不爽是么?”水无痕道,“父神之力……有趣。等我把你吸干,再好好研究这是什么东西。”

“等等……我大概是明白你是什么了……为什么……”

“现在才看出来,算你眼瞎。”

光粒子涌出的更多了。

“可悲,可叹……败在你手里,并非耻辱之事……”

“你没有败在我手里,你是败给了人类。地狱见——如果有地狱的话。”

“愿至善之父神给你们祝福!”

邪神爆炸了。

天台上的三人都挡住了脸。

只有水无痕还在全力吸收。

一个星期后。

风和日丽,穿戴好舰装的凤凰也站在了港口的海面。

几个人都是一脸的创可贴,水无痕的右手还打着夹板。

“怎么着?真不留下啊?”天海擦了擦鼻子。

“总是还有命令的嘛,我的终点也不在这里。但是……谢谢。”

凤凰笑了。

不是客套,而是纯出真心。

“记得给我打电话啊。”瑞鹤道,“不然再见到你我就放飞机炸你啦。”

“现在我可是不会输的。”凤凰拍了一下折叠在腰际的狙击枪。

水无痕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凤凰微笑着。

凤凰的脸有点红。

“好啦,之前把你当深海栖舰……对不起啦。”

“你没什么可道歉的。至于那个白神……算了,我自己也还在串联线索。”水无痕道,“一路平安。”

凤凰没再说话。

已经不再需要说什么了。

作为朋友,这时候说多了已经属于矫情。

所以她只是敬了个军礼。

慢慢向后退着,直到双方在视野中越来越小。

最后,凤凰转过了身。

三人站在岸边,直到海平线上什么都看不见为止。

“唉……挺漂亮一姑娘,就这么放走了。”

天海伸了个懒腰。

“我说瑞鹤……你左我右怎么样?”水无痕道。

“当然同意啦。”瑞鹤歪头看着水无痕。

“你们说什么呢?——我日!”

瑞鹤在左,水无痕在右,两人同时转身,一人一拳揍在天海脸上。

站立不稳之下,天海仰面摔倒了。

他看见的是两个人看垃圾的眼神。

“属萝卜的不算,你还是个花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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