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他偏了偏頭說。

伏黑惠閉了閉眼，跟在了他身後。

虎杖悠仁的房間鐵門大開著，伏黑惠一路走過來，心裏都在盤算虎杖是不是因為自己答應了什麼交易，為什麼宿儺在他清醒的時候出現了，平時最多會在睡著後……

身後的門被關上了，伏黑惠猛地抬起頭，警惕地望向眼前的男人。

宿儺走到他跟前，伸出兩根手指點了點他的脖子上的牙印。

“你沒有包紮一下，就這樣露給別人看嗎？”

“這不是什麼嚴重的傷，”伏黑惠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平靜道，“不用包紮。”

“你是在提醒我下口還不夠狠？”宿儺咧了咧嘴，露出犬齒。

事實上伏黑根本不想和他交談，所以保持了沉默，但下一秒宿儺就伸出手來，徑直掐住了他的脖子。

伏黑沒有掙動，他在擂臺上消耗了太多力氣，手上的傷口還在淌血，現在已經有些頭暈眼花，而掐著他脖子的那只手又維持著讓他在窒息和呼吸困難之間徘徊的力氣。

宿儺湊到了他另一側頸邊，低聲說：“你知道我之前為什麼咬你嗎？”

“不想知道。”伏黑從喉嚨裏擠出一句回答。

“因為這個小子，上次嘗過你的血的味道，也很念念不忘啊。”

這句話音剛落，伏黑惠就感到自己的脖子一陣劇痛，是牙齒嵌進了皮肉裏，原本就因為供血不足而運轉緩慢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些理智的碎片，在提醒他如果再繼續被壓迫頸動脈可能會死。

他艱難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宿儺的後背，往外扯了扯。

這是一個可以稱作消極的抵抗，但窒息感和脖子上的痛感卻消失了，他聽到宿儺在耳邊嗤笑了一聲，說：“便宜那小子了。”

對方依然埋首在他頸間，溫熱的鼻息撫過傷口，雙手依然牢牢地環抱著他的腰背，但伏黑終於放鬆下來，在弄明白抱著自己的人是誰時，甚至想就這樣睡過去。

可是他卻努力地伸出手，回抱住了對方。

13

“B級片啊這是，”五條悟看著螢幕裏腦袋差點被敲成一灘爛泥的人，“那個就是兩面宿儺？”

“是，”夏油傑隨手關了電視，“虎杖悠仁大概是讓出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才能換來帶走伏黑惠的機會。”

“如果虎杖悠仁和兩面宿儺做了關於身體控制權的交易，”五條悟坐回床上，“還弄傷了我的學生，下次見面我會忍不住揍他的。”

“但伏黑惠帶走虎杖悠仁的概率增加了很多，是他自己賭贏了。”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像是認同了他的看法，過了片刻後他仰躺到床上，用講述麻煩事的口氣道：“明天就該我上擂臺了。”

“前兩天就在暗網發了預告，賠率很高的。”夏油坐到他身邊，抬手比了個數字。

“賭我贏的多？”

“沒錯，因為他們公佈了你的身份和樣貌，如果你的對手贏了，恐怕很多人會血本無歸，當然還有很多人出了好價錢，要求給你安排車輪戰，誰贏了你就能拿高額懸賞。”

“哇哦，”五條悟沒有感情起伏地感歎了一句，“不用帶面罩了。”

“日本那邊應該也得到消息了。”夏油傑接了一句。

五條悟毫不在意地“嗯”了一聲，說：“按計畫來，帶虎杖悠仁出去了再說。”

自從上次的爭論後，夏油傑就沒再和五條悟說起日本警方的事，反而和他一起盡職盡責地商量帶虎杖悠仁逃脫的方案。事實上他明白，他所告訴五條悟的一切，五條悟未必沒有想過，他只是仗著自己足夠強大，仗著“上面”奈何不了他。

而夏油傑只是推波助瀾，讓這些惡意清晰地擺在五條悟面前。

他承認自己並非單純地想讓五條警惕或者規避陷阱，他只是想把這些惡意攤開來，想讓對方仔細地看清這髒汙的世界，又不想讓對方看見陷在這個世界裏的自己。

想讓五條悟和自己一起沉下去，又想把他高高地托舉出來。

矛盾。混亂。

他就像一個把啤酒瓶砸在鏡子上的人，看到支離破碎的自己，而五條悟毫不客氣地拿著一卷膠帶，想把他縫補起來。

“假期就這麼結束了。”五條悟躺在床上，不無遺憾地說。

雖然假期聽起來十分不合時宜，但又確實如此，這間屋子裏除了沒有落地窗和陽光外，就像是假期的臥室，充滿了繁雜的生活氣息。沒被收走的髒衣服堆在椅子上，垃圾桶裏丟著吃光的霜淇淋盒子和用過的避孕套，被子和床單被睡得一塌糊塗，雖然早上夏油傑換過，但中午五條悟睡了個午覺後就又亂了。

“你以後會好好記得這幾天嗎？”他扭頭看向身邊的夏油。

“會的，”夏油傑說，“我很久沒睡得這麼好了。”

“要做嗎？”五條又突然說，“如果明天我們都死了，這就是最後一次了。”

“別開玩笑了，”夏油伸手彈了下他的額頭，像很久以前他們還是學生時那樣，“就算這裏的人全死光了，你也不會死的。”

“我不會死，那你呢？”五條悟伸出手抓住夏油傑的衣襟，把人拽到了自己身上，“你要是死了，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夏油傑被迫壓在了對方身上，看著五條的眼睛，愣怔半晌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一個動搖的、沒有把握的五條悟。一個能確認自己的生死，確認自己能完成自己的計畫，確認自己能帶走自己想帶走的一切，卻唯獨不知道夏油傑會怎麼樣的五條悟。

這個瞬間，他心臟裏的某個塌陷已經的空洞毫無防備地、甚至是突兀地被情緒填滿了，甚至擁擠得快溢了出來。

“悟，”他低聲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可救藥了，能不能親手殺了我？”

“你——！”

這個問題讓五條悟憤怒地推開他想坐起來，但又被夏油傑壓制了回去。

“如果你答應了，我就能向你保證，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沒人能殺了我。”

五條悟安靜了。

夏油傑撐起身體，慢慢地拉開了自己的衣襟，扯掉了腰帶。

五條悟抬眼看著他，這幾天他已經看過很多次對方赤裸的身體，包括那些橫陳在身體上的老舊傷疤，而其中最顯眼的就在胸腹上，一道傷口從左胸貫穿到右腹部，猙獰的攀附在起伏的筋肉上。

他伸出手指，順著那道傷疤從上劃拉下來，然後沒入對方的胯間，抓住了對方還垂頭喪氣的陽物。

“我看你沒有很想做啊，幹嘛脫衣服？”五條挑了挑眉毛。

夏油傑按住了他的手：“我還在等你回答。”

話雖如此，被按住的那只手也沒有很安分，依然緩慢著磨蹭著那團物什，直到它違背主人意識地充血勃起，頂住了掌心。

夏油傑像是被氣笑了，乾脆任由自己的性器落在五條手裏，自己伸手剝開了五條悟的衣服。

“如果你不回答，”他分開五條悟的腿，“我就當這是最後一次了。”

一般兩個人最後一次做愛會是什麼樣，五條悟其實並不是很清楚，但他現在的感受就是，所謂最後一次大概就是往死裏搞。

沒什麼溫存的前戲，潤滑得非常隨便，擴張也做得很粗糙，他們已經從床尾搞到了床頭，他整個人幾乎都頂在了床頭的牆上，後面已經退無可退。夏油傑一手護住了他的後腦讓它不至於在牆上被撞得砰砰作響，另一只手死死地鉗制住他的腰，整個人擠在他兩腿之間，死命地往他身體裏搗弄衝撞。

五條悟在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了腿快要抽筋的感覺，但卻沒有辦法提出抗議，因為他們一直在接吻，唇齒相交，沒有分開，吞下了彼此所有的喘息和呻吟，讓這一次交媾顯得異常的沉默，房間裏只有粘稠的水聲和肉體的碰撞聲。

他原本攀著對方的背脊，但卻因為全是熱汗而打滑，只能用盡力氣將指尖嵌進緊繃的肌肉裏，留下一道道鮮紅滲血的痕跡。

但夏油傑大概感覺不到痛，他自己也一樣，他好幾次感覺到自己的下身是不是撕裂了，懷疑那些潤滑的液體裏是不是也混進了血液，但他卻感覺不到痛。

取而代之的是吞噬的快感，他們在吞噬彼此，像是糾纏的銜尾蛇，要把對方融進自己的血肉裏。

五條悟已經射了一次，精液還掛在自己和夏油傑的腹肌上，但這一次對方沒有再照顧他的感受，而是持續地用那根粗大的肉根在他身體裏頂弄，碾過前列腺，插到最深處，將腸道撐到幾乎不能合攏，直到他再次勃起。

似乎這場交合要永遠地持續下去，甚至不會變換姿勢，直到他們其中之一死在這張床上。

他們終於結束了漫長的親吻，夏油傑把五條的頭按到自己肩膀上，雖然腰胯依然在用力，但兩人赤裸的身體卻完全貼合，像心跳也重合在了一起。五條悟稍稍側過頭，銜住了對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說：“我答應你。”

夏油傑的動作頓住了。

他們像兩個被水裏打撈起來的塑像，濕漉漉地貼合在一起，親密無間，像恒古以來就是如此。

“好，”夏油傑也親了親他的耳朵，“以後我的命就是你了。”

14

伏黑惠半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傷口都已經包紮好了，而虎杖悠仁安靜地坐在床頭，像是在發呆。

他剛抬了抬手，虎杖立刻回過神來。

“沒事吧？還有沒有哪里痛？”

“沒關係，睡一覺就好了。”伏黑撐著身子坐起來。

虎杖正準備去扶他的手頓住了，表情有點呆愣：“那麼容易嗎？”

伏黑沉默片刻，說：“是個玩笑。”

“哦，”虎杖眨巴了一下眼睛，“是玩笑啊。”

“你……”伏黑惠有點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之前不是叫你不用……”

他原本想說“不是叫你不用來”，可還是自己截斷了話頭，因為這句話在這時聽來既傲慢又不通情理。

所以他只是把之前他從夏油那裏知道的事情，挑揀著告訴了虎杖。

虎杖聽完後只是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在他們告訴我如果不把身體讓給宿儺我就不能出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不過也是，”虎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我早就知道，他們想要的只是‘他’，不是我，只是以前除了我沒有意識或重傷時外，他不能自己出來。”

“所以，”伏黑惠看向他，“你跟他做了什麼交易？”

雖然伏黑沒有說“他”是誰，但虎杖也知道對方問的是什麼，他搖了搖頭：“並沒有。”

“沒有？”伏黑惠愣了愣，沉思半晌後道，“我知道了……大概是想借由你主動讓出身體為契機，如果這樣的事情多來幾次，他可以慢慢掌握主動權……”

虎杖“啊”了一聲，平靜地說：“那你要走了嗎？”

伏黑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也應該離開，”虎杖低著頭，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太危險了，下次還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我不知道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但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可能不會放我走。”

“我幫你，”虎杖立刻抬起頭，“我知道一條路……”

他話沒說完，卻被伏黑惠抬手打斷了。

“那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伏黑惠看向對方的眼睛。

虎杖悠仁在聽到這句話後，卻沒有很驚訝，只是兩手緊緊攥在了一起。

“伏黑，你是……日本來的員警吧？”

聽到這話後，伏黑卻沒有被識破的慌亂，只是閉了閉眼，長出了一口氣。

虎杖又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繼續道：“啊你放心，是宿儺告訴我的，他從你的身手看出來……”

“我是，”伏黑惠認真地說，“對不起，騙了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虎杖連忙擺手，“這幾天我真的很開心，你知道嗎，你來之前，我只能在腦子裏跟人說話，他還不一定理我。”

說完虎杖笑了起來，覺得自己說了個有趣的笑話，連伏黑也笑了笑。

笑完後伏黑慢慢說：“可我不是以一個員警的身份問你剛才那句話的。”

虎杖的笑容也慢慢地止住了，愣怔地看向對方。

“可能這樣說有點奇怪，但我……”伏黑垂下眼說，“我還是第一次跟人坐在一起玩遊戲，你大概是第一個……”

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離我這麼近的人，近到他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他，這也許只是錯覺，你在思考的東西很危險，你可能要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他再一次看向對方，同樣再一次問道：“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第二天一早，五條悟就被算得上客氣地請到了一個寬廳，和他昨天從電視裏看到的伏黑惠所在的那個差不多，不同的是更多的攝像頭，還有四面的直播螢幕，畫面還是漆黑，但已經可以看到賠率和刷出的留言。

“哇哦，”五條悟趴在擂臺邊緣上，發出感歎，“好厲害啊，我還是第一次拍片呢。”

“悟，”夏油傑站在他身後道，“不要說得好像是拍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還有你們這裏，”五條悟抬頭看向擂臺上，那裏站著伏黑惠曾說過的那叫真人的男人，“早飯不給吃就上擂臺的嗎？”

“因為可能會吐嘛，”真人笑嘻嘻地回答他，“而且我們這是考慮了時差的哦，畢竟觀眾都在世界各地哦。”

“所以你就是那個——”五條悟拖長的語氣道，“想死的人？”

“稍等，”夏油傑出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面對其中一個攝像頭道，“漏瑚，我知道你在看，也知道你在聽，關了我兩天了，現在能給我個電腦讓我下個注嗎？”

“你不是押了一大筆賭五條贏嗎？”真人用手指點了點下巴，“還是我記錯了？”

“不能追加嗎？”夏油笑了笑，“我可以讓你們的人看著我下注。”

顯然攝像頭後的人並沒有想在這種時候為難他，以至於節外生枝，所以過了一會兒就有一個傭兵捧了一台筆記本過來，夏油傑接過筆記本避到了一邊，在傭兵的監視下操作，並攤了攤手示意他們繼續。

“他們好像等不及了，”真人指了指四周螢幕上的留言，“請吧？五條悟。”

五條悟不置可否，翻身上了擂臺，松了鬆手腕關節：“我不知道傑有沒有提醒過你們……但是，我真的會殺人哦。”

四面大屏同時出現了畫面，甚至有清晰得可見睫毛的五條悟的特寫。

夏油傑抬頭看了一會兒，道：“……還真是怕別人認不出這是誰啊。”

果不其然這個畫面讓直播螢幕裏的留言刷得更快，無數藏頭露尾的傢伙開始大肆叫囂著“撕碎他！”“弄死他！”“老子的一條腿就是他打斷的！”

真人舔了舔嘴唇：“你的人緣好像很差誒。”

五條悟不耐煩地抬起手：“你廢話太多了，要讓你一只手嗎？”

話音剛落，真人就已經沖了過來，五條稍微側身讓過一拳，隨口道：“太慢啦。”

真人似乎也有點驚訝，一擊不中先抬手防禦，嘴裏還不忘道：“果然跟夏油說的一樣，哦對了，你知道嗎？你的身份是他告訴我們的。”

五條悟笑了一聲，回身一踢擊在真人抬起防禦的雙臂上，巨大的衝擊力讓真人瞳孔一縮，雖然穩住了身形，但依然往後滑出了一米遠，堪堪撞在圍欄上。

“好心勸你一句，”五條垂下眼看他，依然笑著說，“不要讓我聽到從你嘴裏說出我和他的事情，我覺得噁心。”

“…………我聽懂了，”真人甩了甩發麻的手臂，“還是我們小看你啦。”

但他話音剛落，室外就突然出現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轟鳴，像是從走廊深處傳來的。

在場所有人裏，除了五條和夏油外都臉色一變，隨即頭頂的燈光一閃一滅。

五條悟立刻轉臉看向擂臺下的夏油傑。

夏油傑笑著迎向他的目光，嘴唇一張一合。

在五條悟還沒分辨出那是“別擔心”時，整個空間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15

人在突然遭遇黑暗時，會需要3秒左右的時間來適應環境光線。

但五條悟不一樣，他的眼睛有別常人，夜視能力非常好，所以他首先要利用這三秒時間給在場的傭兵繳械，並拿到武器，為的是防止對方可以立即切換電路。

夏油傑閉著眼睛，在短暫的時間裏聽到黑暗裏連續傳來的悶響和叫囂聲，再睜開眼時，五條悟已經在自己面前。

“我在停電前最後一刻，看到有人給你遞了一樣東西。”五條看著他說。

“等出去後再告訴你，”夏油傑說，“這時你跟我說話，不會暴露位置嗎？”

五條悟已經感覺到自己身後襲來的勁風，大概是真人從擂臺上追了下來，他側身反手抓住了真人的手腕，用肩背將人撞到地上，再毫不客氣地擰斷了對方兩手全部的關節，又像對待其他傭兵一樣，一掌敲暈了對方。

“走吧。”夏油傑接過一把槍，往一旁側了側頭。

按照他們之前和伏黑惠的約定，如果伏黑能成功說動虎杖悠仁，並且虎杖知道出去的路，就在今天早上製造一起小型爆炸作為暗號，用虎杖悠仁房間裏的雞蛋和微波爐就能做到，先把敵人的注意力從五條悟這邊引走，再加上他房間裏的冰箱電源和熱水壺電源，就能造成一起短暫的電路故障事件。

如果電源沒有馬上切換，就說明他們使用的不是線上式備用電源，而是後備式，大概會需要5-10分鐘左右的時間切換。

地下室和其他地方不同，沒有任何的自然光，就算人眼習慣黑暗也很難視物，但走廊上依然會有應急照明，只是光線昏暗。五條悟拉著夏油傑出了門，原本門口的守衛不在，應該是在爆炸後都往虎杖悠仁那邊去了，還能聽到原處有各種皮靴奔跑時的腳步聲。

時間不多，五條悟和夏油傑對視了一眼，夏油無奈地聳聳肩，做了個托舉的姿勢，五條一腳踩上掀開了走廊上的通風口，再把夏油拉了上去。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已經在通風管道裏。

虎杖所說的另外一條路在負三層，是平時運送物資和屍體的通道，有可以直通到地面的樓梯，也是緊急避險的通道，之前夏油傑也跟五條悟說過這條路的存在，但按照他的說法，這條路的出入口大門堅固，平時上鎖，而且負三層是對方主基地所在的地方，危險係數很高。

但虎杖悠仁有鑰匙，這讓伏黑惠也十分驚訝。

“當然不是他們給我的，”虎杖悠仁這麼解釋，“是我有時候也覺得，萬一哪一天要走呢？就偷偷拓印了一把。”

“所以……你也想過要走？”伏黑惠問，“看他們對你的態度，似乎完全沒想過你會跑。”

“因為他們知道我無處可去，”虎杖悠仁苦笑著說，“可是人總是想活在藍天下啊。”

雖然他們現在蜷縮著在通風口管道裏匍匐前行，絲毫看不到光亮，只能從對方壓抑的呼吸聲裏確認彼此的存在。從他們引發爆炸和短路，到現在不過兩分鐘，他們第一時間進了通風口，雖然停電但室內已經燃起了火光，他們不能久留。

但兩人都沒有五條悟那麼好的眼力，只能根據虎杖悠仁記憶裏的地形圖向前摸索，中途還需要暴力拆卸風葉，一定會發出聲音，對方用不了多久就會知道他們是進了通風口，而且他們還必須趕在恢復供電前進入檢修口。

伏黑惠在內心計算著時間，手裏捏一把冷汗。

夏油傑和五條悟到達檢修井時，時間剛過去四分鐘，維修井裏的應急照明散發著綠光，照出了兩個人略顯滑稽的姿勢。

他們一手拿槍，一手掛在檢修梯上，頭上是暫時停滯的巨大風葉，腳下也是。

“如果供電恢復了他們還沒來，怎麼辦？”夏油傑還一臉輕鬆地問。

“那就原路返回唄，”五條悟也無所謂地回答，“沖出去就好了。”

“那萬一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已經跑了，”夏油傑繼續假設，“不知道我們在這裏，又把那個檢修門給堵住了……”

“傳到橋頭自然直嘛，”五條悟笑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悲觀？”

“最近吧，”夏油傑也忍不住笑了笑，“人總是在開心的時候會突然變得特別悲觀。”

“那你開心嗎？”

“我……”

他話沒說完，頭頂的檢修門就傳來了聲響，他們立刻中斷了對話，舉槍望過去。

下一刻虎杖悠仁就探出頭來：“啊！你就是伏黑的爸爸嗎？？”

五條悟：“…………是哦。”

伏黑的聲音也隨即傳了過來：“都說了不要那麼稱呼……”

夏油傑及時打斷了這個對話：“供電隨時都可以恢復，我們要立刻決定往上還是往下，如果不想被攪成碎片的話。”

“往上就是從檢修井出去，但我們到達負一層後還需要通過頂層風葉才能到地面，如果那時候供電恢復了我們得從負一樓……”

“往下，”伏黑惠立刻道，“虎杖有緊急出口的鑰匙，也研究過路線。”

夏油傑看了五條悟一眼。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說：“下。”

四人同時到達地面時，一聲巨大的轟鳴傳來，頭頂的風葉開始旋轉，卷起的巨大的氣流讓四人都很難穩住身形。

“我說嘛，電影都是這樣拍的。”五條悟還吹個口哨。

“快走。”夏油傑不理會他，打開了一旁的檢修門。

幾人穿出檢修門，又一次進入狹窄的通風口，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再暴力拆卸，而腳下的通風口也透出了光。他們選擇了最近的一處無人房間跳了下去。

“運氣不錯，”五條悟讚歎道，“是個物資庫。”

供電恢復，他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這裏堆放著很多箱子和麻袋，夏油傑環視了一圈後說：“都是食物。”

“那我們就算在這裏藏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會餓死？”五條悟突發奇想。

“我們在房間裏引發的爆炸引起了火災，”伏黑惠道，“應該會很多人手都去了負二層，現在走機會更大。”

“而且就算他們找到通風口，也會認為大概率我們是直接往上走了，不會想到我們會往下到負三層，”夏油傑接著說，“雖然我和虎杖知道緊急出口，但是正因為我們知道，他們更會認為我們不會選擇這條路，因為太危險。”

“好啦，我知道，”五條悟攤手道，“所以我們應該現在趁亂就趕緊走。”

“那個……”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舉起手。

三人一起看向他。

“伏黑，”他拉了拉伏黑的衣角，“你還沒有給我介紹一下這兩位……”

“對哦，”五條悟一敲掌心，“我叫五條悟，是伏黑的爸爸，就是那個不靠譜混黑道然後劫了老大的貨……誒？這段設定後面是什麼來著？”

伏黑惠：“…………”

夏油傑也笑著說：“我叫夏油傑，你應該也認識我，我是這位爸爸的……”

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住了，這次換做三個人一起看向了他。

虎杖眨了眨眼睛，疑惑道：“的？”

“……的男朋友。”夏油傑心一橫，把話說完了。

16

“伏黑，你家裏面情況也挺複雜的啊。”虎杖悠仁小聲道。

“…………”伏黑惠懶得再說明，“走吧。”

“對了，”夏油把自己那把槍扔給了伏黑，“拿著吧，聽說你槍械成績很好。”

五條悟看了他們一眼，也沒有反駁剛才夏油的話，：“傑，我們探路。”

他們從倉庫出來，入眼的是各種廚房設施，但寬大的廚房裏卻沒有人影，一旁的灶台上依然有大鍋冒著熱氣。

“像是剛走不久。”伏黑惠壓低聲音道。

“如果覺得事態麻煩，他們大概會召集其他人。”夏油傑走到門邊，貼著門聽了聽外面的聲音，然後對五條悟偏了偏頭，做了個手勢。

五條悟點點頭走過來，夏油傑突然打開門，兩人同時出手，一人鉗制住了一個傭兵瞬間拖回屋內，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就在“哢嚓”兩聲後被直接折斷了頸椎。

“外面還有人巡邏，但聽腳步聲人應該不多，”五條悟把屍體推開，“走廊裏的監控也沒恢復，應該是備用電源主要用來提供了照明、電梯和通風系統。”

“他們搶修電路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夏油傑說，“所以還是儘快走。”

“我知道最近的路，”虎杖悠仁立刻接道，他用手指沾了點麵粉在桌上畫出示意圖，點出位置，“夏油先生應該也知道吧。”

“嗯，就在南區通道的盡頭。”

夏油在屍體身上扒拉出對講機，調准頻道，混合著滋滋電流聲的命令嘈雜地響起在眾人耳朵裏。

“都去一層了，還有去檢修井出口圍堵的。”夏油拋開對講機。

五條悟拍了拍虎杖的肩膀：“悠仁，你帶路吧。”

虎杖愣了愣，立刻站直了回答：“好的！”

正如虎杖和夏油說的，他們離緊急出口的距離不遠，而三層的兵力並不多，五條和夏油都能用極快的速度了結對手，但在最後一個拐角後，他們卻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個矮個的獨眼男人拿著手槍站在門前，槍口對準了他們。

“啊，是你啊，那個叫漏瑚的，”五條悟絲毫沒有吃驚的樣子，“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看你一副要被氣出心臟病的樣子，治好了嗎？”

“只有我覺得你們會走這條路，”漏瑚語氣平靜地說，“還被我猜准了。”

“我們四個人，”夏油傑伸出手指比出數目，“你現在要跟我們比開槍的速度嗎？”

“你以為你們是四個人？”漏瑚笑了起來，“宿儺，你想讓這幾個員警，把你送進監獄裏去嗎？”

伏黑惠愣了一下，立刻看向身邊的虎杖。

“要是我沒猜錯，你跟虎杖達成了交易，每天可以有一點自由時間了吧？”

虎杖看了漏瑚片刻，突然眯起眼睛笑了。

“你倒是猜得很准嘛。”他往前走了幾步。

五條悟不合時宜地“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說：“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呢，兩面宿儺。”

“你——”

伏黑惠則是回過神來，想上前去拉住對方，卻又被五條一把拉了回來，小聲道：“放心吧。”

宿儺走到了漏瑚面前，垂眼看著對方驚喜的表情，低聲道：“所以你覺得，我會聽從你們這些想圈養我的人？”

漏瑚的表情僵住了，還沒來得及舉槍對準眼前的男人，下一刻就被掐住了脖子，接著整個身體都被提起來摔到一旁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宿儺一腳踩住了對方握槍的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扔給伏黑惠：“去開門。”

伏黑惠接住鑰匙，原本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咬了咬牙，上前去打開了緊急通道的門。

“走吧，”夏油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人快到了。”

五條悟比了個OK的姿勢，不僅跟上了伏黑惠，還順手一把扯住宿儺的後領，順腳踢飛了躺在地上的漏瑚，將宿儺一起拽到了緊急通道裏。

“喂！”

宿儺憤怒地抓住了五條的手，但立刻又松掉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虎杖悠仁兩手合十，馬上道歉。

“這變臉也太好玩了，”五條悟驚歎道，“他能出來多久？”

“呃，”虎杖心虛地看了看一旁沉著臉的伏黑，“一分鐘。”

“好玩的話一會兒再說吧，”夏油傑跟了進來，關上門後抽出皮帶，把兩邊的門把捆在了一起，打了死結，“他們也有鑰匙的。”

緊急通道是個狹窄的樓梯，只有應急照明的綠光映在每個人臉上，但以幾人的身手，片刻便到了頂層。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裏也加蓋了一扇厚重的鐵門，牢牢地壓住了出口。

“……怎麼會，”虎杖悠仁愣了一下，“我記得這裏是扇普通的門，一腳就能踹開的那種。”

五條悟上前輕輕敲了敲，肯定地說：“外面就是地面。”

“但這個甚至沒有鎖孔，”伏黑惠摸索了一下，“只能從外面打開，用槍試試？”

“沒用，”五條悟笑著說，“肯定是外面的掛鎖，我們這槍的火力還不夠崩開這扇門，要不我們就等著吧，說不定等會從外面圍堵的人會幫我們開門呢。”

“什麼時候了你還說笑？？”伏黑惠簡直想打他。

“抱歉，是我考慮得……”虎杖握緊了拳頭，“等會如果下麵的人沖上來，你們可以把我當人質。”

五條悟擺了擺手，看向夏油傑：“傑，現在能告訴我，你懷裏的那個東西是什麼了嗎？”

夏油傑抬頭看了看他，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有按鈕的遙控器。

“這一年裏，”夏油傑不緊不慢地說，“我抽空在整個地下基地，每一層樓的隱蔽地方都設置了炸彈，啊你們放心，這種炸彈很穩定。”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都猛地抬頭看向他，五條悟卻依然面無表情。

“其實每一個的威力都不算很大，但是我按下按鈕後，會開始連鎖引爆，足夠把這整個地方都埋進土裏。”

“你之前找他們要電腦加注時，就是為了這個？”

“我在這裏混了這麼久，也不會是孤家寡人吧，只要我加注一個提前約好的數值，就是我給他們的引爆暗號，他們會把引爆器交給我，然後全部撤離。”

“哦，然後呢？”

“其中第一個炸彈，離這裏很近，”夏油傑說，“我說過，每一個的威力其實不大，但足夠震裂牆體讓我們脫身，但一旦按下按鈕，所以炸彈都會陸續引爆，不能再停止。”

“這就是你原本給自己安排的……”五條悟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葬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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