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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鬼】天作之合,12

[db:作者] 2025-07-23 02:22 5hhhhh 8920 ℃

“是……可是……”

“那还请青老板行个方便。你知我知,不会告去阎魔殿的。”

店主笑了笑,为难地打开扇子挡在脸前。

“可是白泽大人,小店的营业员只有Alpha……”

“你做这行不少年了吧?”白泽悠悠地打断他,“从性别分化之前开始?”

“……”

“对我来说,是男是女都好。是A是B是O也都没问题。只要是人形,百无禁忌。今天我就想玩Alpha,也别和我卖关子了,青老板从前的业务范围不会那么窄吧。”

——真不愧是天国地狱出了名的花街金主滥情神兽!能把这种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客人也不是那么多见的!

店主一边腹诽,一边云淡风轻地摇了摇扇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自然不会,只是面对一般的客人不会提起罢了。既然是白泽大人,当然随您开心。请进吧,我去叫孩子们过来……”

“不用劳烦了,”神明微笑着看他,“我要指名的是你。”

吧嗒,店主的扇子掉在了地上,一双秀丽的狐狸眼瞪得溜圆。

不是吧!难道就因为怀疑我睡了你的Omega你就要来睡我吗!!

“白,白泽大人……”

“白泽老爷,我先回花割烹狐御前了,您慢玩……”阿檎一看大事不好,脚底抹油就想一溜小跑,白泽一把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提回来,顺手抽走他的烟管,还是笑眯眯说道。

“别急,阿檎也留下来助个兴一道喝个酒,过后了我替你向小妲己解释。”

“可、可……”

“不要害怕嘛,你们是不是理解错了,我也只想有人陪陪酒听听曲而已,青老板——”

神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黑色瞳仁的深处闪过琥珀色的光芒。

“这客,你们到底接不接?”

鬼灯在病床上猛地睁开眼睛。

“呀,”正在床边检查输液瓶的镰鼬吓了一跳,“鬼灯大人,吵醒您了?”

“不,没有……抱歉。”

“这几天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非常好,我觉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那当然是不行的。”镰鼬向他摇摇头,“阎魔大人下了死命令,说什么也要让您在这里住够半个月。”

“要休假的话,至少放我回自己的宿舍吧。”

“大王说您一定会这么讲,他说只要没人看着您,肯定又会熬夜看文件。就请鬼灯大人安心在此疗养,需要什么告知我们一声就好。前些天您嘱咐送来的箱子已经搬来放在柜子里了。医院的餐食还满意吗?”

“很满意,辛苦你们了。”

“夜里睡得好吗?”

辅佐官犹豫了一下。

“睡得不错。”

“那便好,鬼灯大人,请多加保重,我先告退了。”

他低下头向它致意,目送它出了门口,靠回枕头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刚来的两天他睡得并不好,高烧的不适缠绕着身体无法摆脱,干渴,满头大汗,灼烧感爬在皮肤的每一寸。他总是忽然惊醒又朦胧睡去,却一夜都无法安眠。

但从某一天起,他的梦中开始吹进清风,燥热感和干渴都消失了,呼吸重新变得清凉舒适,似乎有人将手掌温柔地覆上他的额头,喃喃着向他低下头颅。

“……对不起。”

“鬼灯,对不起……”

他轻轻摇了摇头,把那个模糊的影子从脑海里赶出去。

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梦境——他自嘲般抿起嘴,大概病中的意志总是比平时薄弱,毫无疑问,不管出于何种考虑,只要还有点脑子,那只神兽都不会出现在医院。

他希望他来吗。

当然不,他并不想面对白泽,也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或许他该让阿香请源义经过来的。然而秘而不隐并不是对白泽心软,只是他受够了离婚后下属和路人们投来的若有所言的目光,他不愿去想这件事传出去又要掀起多大的波澜,他已经对白泽的事疲于应对。

反正都是发情期,鬼灯想,最初的最初,他们也是因为自己没能控制的发情期才第一次滚到床上,这次轮到白泽,权当他们扯平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推着输液架到柜子面前,从里面抱出一只箱子。

阎魔大王来看他时眼泪流了三里地,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松口,一口一个你就是太拼命才会这样,批了半个多月的假勒令他不准从事一切公务相关。然而天天呆在医院什么也做不了能把人逼疯,他只好请阿香帮忙送些自己的收藏品来打发时间。

“具体要什么东西可能有些难找,从桃源搬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时间整理,行李也是小白先生他们帮忙收拾运回的,就请阿香小姐帮忙把那只箱子整个拿来吧。”

他抱着箱子刚坐回床上,门口便响起敲门声。

“鬼灯大人?我听医生说您醒了。”

“阿香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我给你带了花街的团子。”

阿香走到床边坐下,微笑着把打包盒放在床头柜上。

“气色看起来不错呢。”

“前些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太浪费了。不如让我出院吧。”

“哈哈……”阿香笑起来,“不行哦,这次说什么也不会让您任性的。”

“饶了我吧,”鬼灯挑起一颗丸子送进嘴里,“对我来说工作才是疗愈。”

阿香静静地看着他。

“鬼灯大人,您应该知道自己这次住院并不只是因为工作的劳累吧。”

“我会注意劳逸结合的。”

“都说了不只是这样吧。”

“唔。”

“抑制剂……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使用了哦。”

鬼灯放下打包盒,别过头去。

“总不能每个月都请假吧。”

阿香叹了一口气。

“您现在的周期是多久一次?”

“28天……有时更短。”

“刚分化的时候呢?”

“……一个半月,左右。”

阿香用“你看吧”的表情又叹了一口气。

“鬼灯大人,您自己也做医药研究,应该很清楚,长期大量依靠抑制剂不但会拖垮体质,更会导致Omega的发情期越来越频繁和不规律……请假自己度过对您来说是最低限度了。”

过了很久,她听见辅佐官轻声说:

“真是不公平啊。”

要承受这样的麻烦的只有Omega而已,哪怕是像他这样的Omega,也逃不过生理上的既定限制,就算平日能和从前一样站在整个地狱的顶端,在发情期也不过自保艰难。

阿香为难地绞着手指。

“鬼灯大人,有没有考虑过其他的解决方式呢。”

“比如说?”

“比如说……”

她当然不会说出让他辞退现在的工作去从事些更轻松、更不需费心的职位这种话,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辅佐官的工作对鬼灯来说有多重要。就算阎魔殿有三百个不长眼的狱卒私底下觉得现任辅佐官迟早有天不得不要让贤,她也不会是那第三百零一个。

“您有没有想过……另找一个稳定的伴侣……”

“没有。”

鬼灯答得很快。

“我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

“是哦。”阿香忙摆摆手。“这种事当然看您自己的意见啦。”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了一点。阿香小姐不也没有男朋友吗?”

“啊?”

“前阵子碰到老师他还问起来过哦——‘阿香还没打算结婚吗?’”

“啊啦鬼灯大人——放过我吧。”

“抱歉。”

阿香笑了笑。

“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托付,还不如自己独身。我明白的。只是,有时候也许该去尝试一下……”

她忽然打住了话头,辅佐官正盯着窗外,没有看她。

“……该说抱歉的是我。抱歉,鬼灯大人。我先行告退了,晚些时候再来探望您。”

鬼灯轻轻点点头,脸依然冲着窗外。

身后传来细微的关门声,他望着远处地狱的诡谲云烟,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已经尝试过了。”

试着去相信,去交付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但显然这不过是一次误入歧途,从那个男人口中吐出的任何承诺和甜言蜜语都太飘渺易散,无关对象,只是又一次熟练地播撒信手拈来的柔情。

他忍不住想,也许对白泽来说那样的做法都是习惯而已,忠贞对神明来说毫无意义,如果他真的愿意如约法三章里那样对他与别人的幽会视若不见,白泽大概也不介意永远与他将这场婚姻游戏扮演下去,用他从来不缺少的好耐心和泛滥温柔。

如果白泽没有擅自标记,他能做到视而不见吗。

鬼灯重新抱起箱子打开,在里面翻找买回来便一直没有拆封过的解谜游戏,看得出请小白去帮忙收拾东西不算一个好主意,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堆在一起,他甚至不记得曾经搬过这么多东西去白泽那里。

他从一堆立体模型下头翻出两个连环锁拎起来,挂在上面的一个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掉上他的衣襟。

鬼灯把它捡起来瞥了一眼,那是一只铜制的小巧发簪,雕成荻花的式样,大概因为颜色和材质和那串连环锁相似才被小白狗一起叼了进来。

这当然不是他的东西,也不该是白泽的,他并不记得在极乐满月看见过类似的东西。

不,他应该见过它。

辅佐官跳下床摸到储物柜里的手机翻开相册,在点开那个深处的文件夹之前他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至今还存着这张照片,好像他还留着它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轻轻点进去,几乎在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只发簪,缀在白衣药师怀中的女孩发髻间,荻花的形状很好辨认,和神明的微笑一起扎进他的眼睛。

——如果白泽没有擅自标记,他能做到视而不见吗。

他做不到。

窗外的街道还是白日,店内的灯光却是一片晦暗。紫色的熏烟缭绕而上,消散在天花板间。

青衣的店主扶着袖子倒酒,差点抖出几滴在檀木几上。对面的神明从进屋就没说过话,只把他盯得后背发毛。

阿檎已经支出去了。现下连个能商议的人也没有,他只能在心里叫苦,偷偷又瞥了一眼白泽,左思右想还是挤出个笑容问道:“白泽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你平时也是这样待客的吗。”

那当然不是了,店主在心里喊道,要是平时的他肯定要嘲笑业务要多不熟练才会问出这种问题,但眼下明显来者不善,他还不想撞枪口。

“不,只是……客人的意见为上……”

“哦?也就是说你们都是按照客人的意思来?”

“是的。这是小店一向的待客之道……”

“那么,他在店里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

来了。店主心里咯噔一声。

“他?白泽大人,我不明白。”

“那只鬼啊,”白泽皱起眉头,手指敲了敲桌面。“别和我装傻,你的店还没正经开业,就算有偷偷来的客人也不会多到记不清吧。”

“您是说鬼灯大人?”

店主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所有可能的答案,说什么都没发生——店里的狐狸向他转述过自己昏过去之后的事,辅佐官全身都被蹭上了他的味道,再说无事发生只怕更像欲盖弥彰。而且妲己的吩咐本来就是要让面前的神兽误解,这会儿他真要说出真相,只怕往后不好在妲己面前交代,甚至逐出地狱。

说真的把店里的服务走了全套——怕是也不行,眼前这位看样子正上气头,而且依那位辅佐官的性格,恐怕对质当日已经说了实话只是在巡查,他没必要平白给自己拉些仇恨。

他迅速评估了一下两边的恐怖程度,妲己那边日后还要多加仰仗,眼前这位出了名的风月常客倒是顶多气过一阵就会有新目标。毕竟——他想起辅佐官后颈的那块伤疤——能亲手切下那一刀,不见得这位神明对自己的前任伴侣还有什么怜惜。

于是他眨了眨眼,只含混回答:

“只是……做了些该做的事情而已。”

白泽一愣。

——该做的都做了。

——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连说辞都一样。

如果鬼灯那样说只是为了有意呛他,店主是没必要撒谎的。“该做的事”,确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花街的店里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那只鬼仿佛周身都在别人的信息素里泡过。

见他神色不对,店主在对面如坐针毡,赶紧又补了一句。

“鬼灯大人那天其实是来视察的,所以……”

视察,当然要说是视察。一开始是视察,后来也说不定。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鬼灯整理耳发的样子,微微散开的和服领口露出苍白的后颈。

“鬼灯大人那天还给我们提了不少装潢上的建议……”

店主还在拼命暗示,白泽却像梦游一般打断他问道。

“他不太好对付吧。”

这下轮到青愣住了。不好对付,当然不好对付,就差没拿根尺子比着量店里有什么东西不合规,更不要说他从没见过哪只Omega能直接把人送进墙里差点拔不出来。他下意识摸了摸隐隐作痛的额头,懵懂应了一声。

“是啊,那位大人……实在是不怎么好对付。”

白泽泛起一丝苦笑。

有鬼爪,有尖牙,性子倔起来绝不肯低头,发脾气能直接把人踹下床。他从来也没遇过那样麻烦的床伴。然而现在是另一只Alpha在向他陈述这样的麻烦了。

“当然,”店主谨慎地接着说下去,“鬼灯大人还是相当通情达理的……”

通情达理?也没错,会在休息日的早晨默许他做得更多,会在他低声的恳求中拥抱他的脖子。他当然知道那只鬼也有情动时的乖顺和温存,也曾迷恋他对自己的忍让和一退再退,他曾以为再不会有人会看见鬼灯那样的神情,然而,然而。

那只鬼会向其他人也展示这一面吗。

就在这里的房间吗。

在这样气氛暧昧、光晕昏昧的内室,在另一只Alpha面前除下衣衫。任由他人的掌心滑过那具温热躯体,倾吐低声而亲昵的喘息,呼唤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怎么叫你。”

“啊?”

“他怎么叫你?”神明喃喃地问。

青张了张口,他开始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了,慌乱地爬起身咕咚一声跪下。

“白泽大人!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腰间的手机在这时忽然响了起来,但他顾不上去看,只把额头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铃声就这样来来回回在店中回响。

“接电话吧。”

白泽淡淡地说。

店主千恩万谢地爬起来摸出手机,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感谢这位救他与水火之中的及时雨,脸就变了颜色。

“我……我出去接……”

白泽眼疾手快,抬手一把按下他的肩膀。目光向屏幕上一瞥,眼角跳了跳。

“白泽大人……”

“接吧,”他说,“再不接他要挂了。”

青抖着手指按下了接通键。

“鬼灯大人……您、您好。”

“您好,青先生。”阎魔厅第一辅佐官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出来,“抱歉叨扰您,店里很忙吗?”

白泽垂下眼睛,向他摇摇头示意。

“不,不忙……”

“是吗。”鬼灯顿了一顿,“关于您上次的提议,我考虑了一下……”

不不不不不不不,店主在心里哀嚎,说点别的什么,就算说店里有什么违规都好,千万别提那个提议。他能感觉到神明按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攥紧了,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

“……如果如您所说,要做下临时标记的话……”

“——砰!”

“喂?……喂?青先生?青先生?”

鬼灯茫然地把手机放下来看了看,通话已经挂断了,他最后听见的只有一声巨响。他试着重新打回去,但电子音提示“拨打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鬼灯皱了皱眉,本来是考虑到随意标记客人这种行为之前没有明文法律,但毫无疑问应该受到严格管制,想打电话过去仔细询问中国是否有制度可以借鉴,但不知道对方那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得暂时作罢。

他在病房里又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推开门想出去走走。护士站离得并不远,他走过去的时候两个小护士和来领药的几个病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只小电视,嘴里还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有什么新闻吗?”

围在电视机前的众人吓了一跳,刷拉一声密密实实挡在了电视前。

“鬼、鬼灯大人?您不在病房休息怎么出来了?”

“哇鬼灯大人,气色不错呢!”

“是啊是啊,吃过午饭了吗?”

鬼灯一一扫过他们躲闪的眼神和故意大声的嚷嚷,沉下脸来。

“发生什么事了”

“呃……”

“麻烦各位,让开一下。”

众人对视一眼,低着头默默让开。源义经的脸在屏幕上露出来,身后是一塌糊涂的花街建筑。

“……我们将尽快控制寻衅滋事者并带离现场,本次突发事件的具体原因还在具体调查中,请各位居民不妄加揣度,如有线索可以提供……”

鬼灯眨了眨眼,赫然认出那倒塌的门口燃着一簇将熄未熄的青色狐火。

“青老板的店?”

他火速掏出手机发了几个信息,重新抬起头才发现众人看向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鬼灯大人,果然和那位店主很熟悉吗?”

“……去视察过,一面之缘。怎么了?”

“SNS上面已经传遍了哦,”一个护士小声说道,“就是,事件的原因……”

“还有现场的视频,好吓人呢,完全夷为平地了……没想到那位大人……”

“鬼灯大人,那里真的是专为Omega开设的店铺吗?”

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从他心头浮现出来。

“寻衅滋事的是……”

护士为难地看着他。

“是,白泽大人哦。”

鸦天狗警署新建的监牢有地下三层,从上到下依次贴着危险等级由低到高的铭牌。源义经一边带他穿过狭长的走廊,一边小声说道:“原本白泽大人不该在这么下面,不过考虑到他失控时的破坏力,另外也是天国的神明,我们都觉得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其实鬼灯大人不用亲自过来的,毕竟您还在修养中。这里一般也不允许外人进入,不过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

源义经偷偷看了身边的辅佐官一样,识趣地闭了嘴。

“就是这里了,鬼灯大人,我在门外等您。请尽量在十五分钟内结束探视……审问……呃……总之……”

他向他鞠了一躬,替他打开那道门,退到了门后。

鬼灯踏进门,小小的牢室装备了足足三层铁栏,听见他的脚步声,原本垂着头靠在角落的白衣神明睁开了眼睛。

“……鬼灯?”

白泽一骨碌爬起来,又像想起来什么僵住了身体。鬼灯强压着怒气站在牢室前,他看见他的白大褂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头巾也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脸颊上还有深深浅浅的擦伤。

“你,你不是该在医院……”

“白泽先生,”他打断他,“您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白泽愣愣地看他。

“您或许从以前就习惯了罔顾别人的评价,但我最讨厌被人作为背后的谈资。”

他已经受够了那场婚姻从一开始就被当做众人口中的闲话,如今更是一场全地狱都等着看的笑话,看一场走向狼狈的婚姻,鸡毛蒜皮漫天飞舞。他恨白泽再一再二再三地不肯放过自己,恨他薄情寡意还要故作深情。

难道白泽去找青会意味着什么吗?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不过是该死的Alpha的傲慢。即便预想了一百零一种可能,他也不会愿意相信最天真的那种。

“我……”

“青先生现在还在昏迷中。”

听见青的名字,白泽一时安静下来。

“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一直都在喊对不起——白泽先生,您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

“不如说,您去找他又是为了什么?”

神明低下头去。

“……这不是很明显吗,”他听见白泽闷闷地回答,“因为你啊。”

因为看见你从那里出来,因为在你的身上闻到他的气味,因为这样被折磨到发疯,就算已经没有立场也要去兴师问罪。

“可是,你到这里来……”

你到这里来,却只提关于他的事。你问我的每一句都与他有关。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真的吗?”

“白泽先生,”鬼灯软下口气,又问了一遍。“您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消除标记、断绝往来,这些都还不够吗。主动放弃了对他的追查,这也还不够吗。面对白泽他好像总是退了又退,却依然换不来从前的安宁。

“我没想给你找麻烦,”白泽红着眼抬起头,“我真的只是——”

“罢了,我并不想听这些。您的那些漂亮话,留着给愿意相信的人听吧。”

“你又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神明扑到铁栏面前,但是太远了,他压根抓不住那只鬼的袖子。就像每天晚上他悄悄翻进医院却不敢真的触碰他,他离他那么近,却也像那么远。

鬼灯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不肯相信您?”

“临时标记是我的错,私自去见妲己也是我的错,但这一切都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知道你讨厌被欺骗,所以撒了第一个谎就得再撒第二个……我向你保证去见她的两次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原原本本告诉你我们谈了什么。我说过会从此对你坦诚,只要再相信我一次就好,我知道你并非——”

“像您这样的男人做出的保证,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必要吗?”

“我……”

“白泽先生,我说过,我给过您机会了,但您不过又一次骗了我。”

他从怀里摸出那只发簪扔到白泽怀里。

“白泽先生,您大概误会了什么。青先生的店由我负责审查,出了事自然也有我一份责任。我到警署来并非探视,只是顺便还这样东西给你。”

白泽捡起那只发簪看了看,茫然地抬起头。

“这不是我的东西。”

“您不认识吗。”

“我从来也没有见过。”

鬼灯望着他。

“像您这样的男人做出的保证,果然没什么值得相信的必要。”

白衣的药师忽然跳了起来。

“喂恶鬼!今天在这把话说清楚!我做过的事都会承认,但我说没有见过的就是没有见过,我不认识这东西,把它拿走!”

鬼灯嗤笑一声。

“白泽先生,您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把一张照片丢在神明脚下。

“您应该记得,签署离婚协议的前一日我问过您,三天前您有没有在极乐满月见过什么客人,您说没有。这是那天下午五点的照片,簪子是小白先生在极乐满月帮忙收拾行李时不小心放进来的。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泽捡起那张照片,鬼灯看着他的表情从震惊到迷惑又回到震惊,最后白衣的神明抬起头来,瞪大眼睛问他。

“这照片是假的吧?”

“我鉴定过了,是真实的。”

“不可能。”

“您不信可以自己再鉴定一次。”

“可是……”白泽迷茫地看着他,“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下午回到极乐满月的……”

“明明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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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真的,”见他露出明显怀疑的神色,白泽又急起来,“那天……”

“那天我晚上八点才下班。回到极乐满月至少也是半夜了。”

“我知道,那段时间你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所以那天我也觉得奇怪,还特意问你怎么会这么早回家,你说……你说熬了好几天很累,当天的工作进展也很顺利就提前一天回来,还说要好好一起喝酒放松一下……”

说到这里白泽忽然也腾起一阵悔意。现在听来这样的说辞真是相当不像能从鬼灯嘴中说出的话。比起“熬了太久想中途放松一下”来说,“趁着现在的劲头赶完进度再暴睡三天”才是这个工作狂的做派。

鬼灯皱了皱眉,显然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解决他的疑惑。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起吃饭喝酒,喝的是我珍藏的那罐桃花酒,稍微喝多了点……再后来,就是回卧室……”

白泽忽然停住了话头,低下头捏着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鬼灯的眼角轻轻一跳,不管那天回到极乐满月的究竟是什么人,卧室里发生的事都不难猜中。

“后来,我不记得了。”白泽轻声说。

监牢走道的火光微微跃动着照在他垂着头的脸上,现出惘然的神情。他盯着那张照片,又抬起头来看他。鬼灯看见火光在那里头变成涌动的低伏哀求,好像立刻就要化作同样涌动的湿润泪水流出,淹没他的脚下。

白泽看着他,神游般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记得了,从晚饭之后。我好像喝了很多酒,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你好像出去了一次,又好像没有……我,我一直都……”

“……鬼灯大人?”

他们都像如梦初醒般惊了一惊,移开对视的眼神别过头去。源义经从门后露着半个脑袋,难为情地小声提醒:“鬼灯大人,那个,时间已经……”

“我知道了。”

鬼灯提起狼牙棒,转身前微微张了张口,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头拂袖离去。

“喂!鬼灯!”

白泽扑到铁栏前。

“听我说啊!喂恶鬼!!”

源义经跟在鬼灯身后,担心地悄悄抬头。辅佐官在监牢的门口停下了脚步,但依然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这张照片从哪里来、那天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能保证的只有一点——

“这次……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鬼灯没有回答,他只看见那个黑色的背影似乎顿了一顿,然后便消失在了门口。源义经和负责看守的鸦天狗警察向他鞠了一躬示意,也退出牢室,重新关上了铁门。

于是曾照在他脸上的火光也没有了,地狱的铁窗内连稀薄的月光也不会有。天国的神明把额头靠上冰冷的铁栏,在这一刻,他才忽然觉出汹涌而来的无能为力的疲惫,与纯粹的黑暗一道自头顶降下,将他沉默包裹。

那道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合花街时,暧昧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便从未断绝,游丝般粘在他的身后。

鬼灯目不斜视地从那些目光中穿过,径直拐进常去的小巷,门口的狐狸一见是他,跳下高凳讨好地在他腿边绕了一圈。

“鬼灯大人——好久没来这边了吧?今天想指名哪只呢?最近有新店员来哦,是八大罕见的北极狐……”

鬼灯扫了一眼它递来的花名册,上面印着各色毛绒绒的头像,如果是在平时他大概确实会不吝高昂的价格试试那只白色的新面孔,但今天他并非是为了抚慰在工作中干涸的心情而来。

“打扰了,阿檎先生今天不在吗?”

“啊呀,阿檎先生?”狐狸抖抖耳朵,小声道,“最近都没见到呢,自从,嗯,自从那天之后……”

鬼灯又翻过一页花名册,青老板的店出事那天阿檎也在场他当然知道,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

“那么,美纪小姐的三位哥哥有空吗?其中任意一位都行。不,还是都叫上吧。开一个包厢,酒水一会儿再点,但请先给我上一桶冰块。”

“冰块?”

“冰块,”他把那张花里胡哨的纸片彬彬有礼地放回柜台,“可以的话,麻烦您帮忙准备方便倒进嘴里的那种最好。”

精心打理过皮毛的狐狸们进入包厢时,一切已经布置好了,休息日的常客正抱着双臂正坐在沙发中央,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满满一桶本应冰酒用的冰块。

“呃……总感觉气氛不太对啊……”

往昔的恐怖回忆开始冒头,三只挤在门口你推我我推你了好一阵,才战战兢兢不情不愿地溜进房间。

“鬼灯大人,好久不见了。”

“三位好,好久不见。”

“感谢光顾!平时很少看您会指名我们呢。”

“是吗,下次会特意来和各位见面的。”

那倒也不必。狐狸们在心里喊道。

“啊鬼灯大人,您还有心情来我们这里,看来花街的传言也不是那么可信嘛。”

“也对啊!对了对了,青先生怎么样了呢?”

“呜哇,听说伤得不轻还在住院呢,店里也完全不成样子了……”

蹦嚓。

对面的辅佐官拿着镊子,不声不响夹碎了一整块冰块。狐狸们一个哆嗦,识趣地及时闭上了嘴。

“看来找你们准没错啊。讨客人欢心依然不会,怎么让人不爽倒是无师自通……一桶冰块真的够用吗?”

“对对对对不起啊鬼灯大人我们也只是听外面的人胡说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呜哇哇哇——”

鬼灯抛了抛手中的冰块,向抱着被冰块砸中了脑门瑟瑟发抖的三只歪过头。

“外面的人还说了什么?”

“呜、呜呜……还说……青老板会遭殃都是因为接待了……呃……”

“高层官吏居然也去这种地方……当初离婚不知到底是谁的错……”

“还有人说……说……明明已经离婚了白泽大人还……纯粹是多管闲事……”

他们忽然还是噤了声,辅佐官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一路上他早已听了不少相同的话,就在去医院看望店主的时候,背后的护士们都在小声讨论。

“看起来关系好吗?”

“不知道,那位大人有对什么人特别好吗?以前结婚时听说对自己的Alpha也凶巴巴的。”

“特意来探望,说不定……”

他把剩下的冰块扔回桶里,表情重新回到淡淡。

“不好意思,说远了,今天请各位来是想麻烦各位帮我个忙。”

“……请,请说。”

“没什么难度,只是听闻三位的化形术很厉害。而我早就想看吉卜力的动画主角们联动了,所以想请几位帮忙,分别化形一下,再按我的要求摆几个姿势拍几张照片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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