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月食

无月之时，秽神祟世

“硝子！我们回来啦！还带了手信喔！”相隔整整一周，加班加到到眼下乌青人离猝死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看到你的两个同期精神十足活蹦乱跳地回到高专，还带着北海道的生巧克力礼盒当手信，一般人会有什么感想呢？

家入硝子只想把五条悟和夏油杰当场打死。

“等下！为什么只打我啊！！！”被少女治疗师一脚踹翻压在地板上的五条，顶着满头包抗议。

“因为你回来了也只是在吃巧克力，还是买给我的手信，而杰正在帮我写报告。”叼着烟两眼无神的家入理所当然地说道，“谁更该打不是一目了然吗！！！”

“报告这种东西本来就一直是杰负责啊！”

“那你干什么？”

“……活跃气氛，美化环境。”五条回答的极为理直气壮。

果然还是打死他吧。

硝子沉痛地摘下烟吐了口气。

“好了，不要再给硝子增加工作了，悟，赶紧起来让她给你检查身体。”把泡好的咖啡递给家入，顺便把在地上扑腾装可怜的某个人形障碍拎起来，夏油杰无奈的说道，“虽然有反转术式，但也不能保证一定没事。”

“可我觉得现在浑身上下都很清爽……”

“你是小孩子吗？不要觉得讨厌就逃避身体检查。”

“呜呜呜，可恶，我要杰亲亲，没有亲亲就不起来。”

听到这话的家入差点被刚吸进来的一口烟呛到，更让她手上的咖啡都差点掉下去的是，夏油杰在叹了口气之后还真的半跪下去在五条脑袋上啾了一下。

“好了，快起来。”

“……好敷衍啊，杰，我是小孩子吗？”

“会躺在地上耍赖不起来的只有三岁以下的小鬼。”

被咒灵操使生拉硬拽，总算哼哼唧唧地爬起来的五条，扭头就看到了家入正一脸生无可恋地托腮看着他们俩。

“就知道你们两个态度放那么低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一想到我在加班而你们俩跑去度蜜月还是特别让人生气。“

“只是确认关系和上床啦，还没入籍不能算蜜月吧？”五条摸着下巴说道。

“请称呼为雪山遇难的山中小屋一周求生，硝子，女孩子对蜜月的要求还是高一点比较好。”

那你他妈到是对确认关系和上床这两点稍稍反驳一下啊？家入硝子不想说话，她对这个唯一还算靠谱的同期也加入了离谱组的世界感到绝望。

虽然又是被同期出柜惊吓，又是被塞了一嘴狗粮，医生该有的职业道德少女还是有的，因此在抽完三根烟喝掉两杯咖啡，收拾好心情之后就拖着不敢反抗的五条进了医疗室，做了全套检查，然后递给夏油杰一叠表示某人健康到能直接去参加铁人三项的医疗报告。

“放心吧，结实到堪比大猩猩，应该说身体状况比之前更好了。”她翻了个白眼，“多半是托了用正常方式度过发情期的福吧。”

夏油杰面色从容地接过报告，翻看一阵，然后撇了一眼被赶来的咒骸拖走，正在泪眼汪汪求救的五条悟。这位新上任的男朋友先生微笑着做出了‘加油啊’的手势，冷酷无情地和家入一起目送咒术师被老师的咒骸给拖走。

“……有啥是要避开他问的吗？”硝子好奇地歪歪头。

咒灵操使无奈地抹了把脸。

“安全屋里只来得及准备一些食物和水，还有衣服之类的。”

“虽然我有注意没留在里面，但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有什么男性Omega用的事后避孕措施吗？”

家入差点没把烟头咬断。

“我TM就知道……”

“事发突然……”夏油杰还是第一次露出类似于心虚的表情，“而悟在这种地方又非常粗心大意。”

“但是突然拿药给他吃五条会怀疑吧，毕竟得保持一整天没有咒力状态防止反转术式发作。”

“我会告诉他的。”咒灵操使这样说道，“到时候看他意愿吧，虽然最好是无事发生，真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庆幸自己是Beta，一次中标的几率比Alpha低很多。”

“友情提醒，这种标准人渣发言下次别让我听到，就算悟宽大的原谅你，感觉我也会想要揍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悟虽然是Omega，但他的内在认知完全是男性。相关的医疗书籍我有找来看过，就算那家伙不管身体还是精神都结实得过了头，可是有些东西和强不强没有关系。”夏油杰皱起眉头，“硝子你是知道的吧？男性Omega在孕期中患上精神疾病的几率几乎是百分百，最好的状况都起码是轻度抑郁。”

“性别认同障碍啊。”家入烦躁地吐了口烟，她对这个再清楚也没有了，毕竟她自己的症状就已经十分明显，哪怕只是轻度的。

很多第一性与第二性产生冲突的人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认同障碍，只是因为社会氛围和环境的影响，没有特别明显的浮现在表面。

虽然五条悟的神经粗壮程度两人都相当了解，但他们也记得五条对自己的第二性有多么讨厌。

严重的性别认同障碍甚至有可能会令Omega发狂，即便咒术师里脑子有问题的怪人才是大多数，但他还是希望五条能保持一下他难能可贵的正常，就算是需要打上引号的正常，也比真正的疯子强多了。

“行吧，等下我拿点比较温和的药给你。”硝子耸耸肩，“那个笨蛋还是活蹦乱跳地到处晃荡的时候比较可爱，哪怕只有脸。”

“麻烦你了，硝子。”

“话说回来，就算是成功变成了男朋友，杰你在意的部分也有点超过，干涉太多是亲密关系出问题的第一步哦？等等，你们认识了多久的时候你去翻的资料？”

“特地关心我们的交往过程，是想要当做参考吗？”夏油杰笑眯眯地问道。

“你以为我是悟那个白长了一双六眼的笨蛋吗？傻瓜才看不出来，悟来找你的时候七海总是溜得特别快你就没感觉吗？”硝子冷笑一声，直接把烟吐到某人脸上。

咒灵操使沉默了十秒。

“……有，这么明显吗？”

“就是有。请把你过于旺盛的保护欲收一收，论实力悟他比你强吧？”

“硝子，你关心悟的时候，还有给他做检查的时候，难道会去考虑他的实力，还有他的反转术式吗？”

人会关切另一个人，仅仅是因为他想要那么做而已，和外在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

家入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把翻找出来的药片砸给夏油杰。

“拿上东西赶紧给我滚！”

在单身人士面前秀恩爱的家伙都应该被点火把烧死！！

两位特级咒术师的归队并没有让高专的忙碌有所减少，或者说反而更忙了，因为本来还在好好处理公务的高层们为了如何处理五条的问题而直接吵成了一团，过了整整两周，六眼术师都已经把自己可怕的检讨报告之海给解决了，他们都还没能顺利讨论出结果。

反而是五条家向他们的家主发出了一个特别的请求，似乎是让他去某个偏僻的别墅里见一见人。

“难道说是相亲？”硝子好奇地翻看那张请柬。

“这种时候不可能的啦，那些家里的烂橘子虽然脑袋都很有病，但还没疯。”咒术师耸耸肩，“而且我有对象了啊，谁要去相亲。”他若无其事地往后一倒，直接躺到正在翻看资料的夏油杰身上。

咒灵操使虽然没有说话，却十分配合地一手捞住然后让五条坐到了大腿上，摸了两把脑袋之后用这个别扭的姿势继续阅读文献，从动作的流畅程度来看肯定已经干了不止一回。

家入看着向赖在夏油杰怀里自己比出可爱剪刀手的五条，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他，然后捏过对方放在课桌上的墨镜自己戴了上去。

她觉得自己需要常备一副墨镜了。

“请柬上没名字，相亲不会那么失礼的啦，多半是让我去见个不认识的老橘子，然后把拆了高专这回事糊弄过去吧。”心满意足地把刚才的照片设为新的待机桌面，五条才耸耸肩说道，“为了不再跟检讨地狱搏斗，我还是勉为其难去一次好了。”

“要是那些家伙再弄出个送Alpha的操作怎么办？”从五条那里知道了上次事件的真正原因之后，不管是家入，夏油还是夜蛾正道，如今对五条家的感官都不怎么样。

“上次是因为我睡着了，外加又是学校里，所以毫无防备的偷袭才会成功。”咒术师咧咧嘴，露出一个带点杀气的笑容，“正面对抗的话，把那些蠢货全部干掉也就是半小时的功夫。”

“虽然是些脑子还不如猴子的东西。”咒灵操使总算开了口，“但是全都死掉的话，就没人给你干活了，一个人管理五条家，就算是悟你也办不到的吧？”

“为什么那些家伙就不能更有自知之明一点呢？”五条苦恼地抓了把头发，真心实意地抱怨起来，“杀人也是个体力活好不好，并不想为了他们浪费我身上宝贵的糖分啊。”

“有自知之明的话，就不会做出蠢货的行为了。”

“麻烦你们不要在学校里随便讨论这种会让自己变成通缉犯的话题。”唯一的常识人家入很想立刻抽支烟缓解一下自己的压力，要不是这会儿正在教室里的话。

最终五条还是一个人外出了，本来夏油杰和硝子有打算过要陪他去，但那个别墅似乎在外围布置了长期性的帐，非五条家成员不能入内，因此六眼的咒术师仍然只能独自上路，为了省时间他甚至用上了新开发的瞬间移动的技巧。

然而，过了足足三天，五条悟都没有回来。

在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不安之中，他们等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身穿和服，明明是女性却留着利落的短发，外貌上与五条有诸多相似之处的女人在和室里从容地制作待客抹茶的姿态，让咒灵操使和治疗术师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

“不入座吗？还是说高专没有教授过这种时候的礼仪？”女人这样说道。

互相对视了一眼的两人没有说话，各自来到客位上坐下，试图看看这位五条家的来客想要做什么，无论如何这里还是高专，就算是五条家，也不至于傲慢到在高专内部针对一位特级和一位治疗者。

“自我介绍就免了吧，想必你们对我的名字没有兴趣。”明明动作一丝不苟，端上茶水的动作堪称完美，女人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截然不同的辛辣。“在说正事之前，姑且问一句，我那位任性侄子的伴侣是哪一位？好歹我也是他的姑母，还是有这个资格见一见人的吧？”

这位夫人的说话方式可真是干脆。

硝子事不关己地把食指指向了夏油杰，而咒灵操使则是面无表情。

“不是Alpha而是Beta吗，倒确实是他的风格。”女人并没有像两人以为的，像电视剧里演出的那样拿出支票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反而若无其事地略过了这一出，仿佛她真的只是想顺便看一看人，但对五条悟和伴侣之间的坚贞程度毫无兴趣。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视情况而定，可能会让你们与高专为敌。”

她这样说道。

“害怕的话，现在就回去吧。”

少年和少女对视了一眼。

“是和五条/悟有关吗？”

他们同时开了口。

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淡薄的笑意从女人的脸上一闪而过，“那孩子，从以前开始就很会看人了。”所以会被他认作是朋友的，果然也不会是什么差劲的家伙。

“作为三周前毁掉一半高专的交代，五条家要把悟交给天元。”她冷淡地说道，“一个随时会失控的六眼，不管是对五条，还是对御三家来说，都太过危险了。”

尤其，他还令人绝望的强大。

“不可能，他们根本抓不住悟！”对五条的实力，不管是夏油杰还是硝子都非常有信心。

“虽然很强。”女人平静地说道，“但那孩子依然是人，悟其实是个挺多愁善感的孩子，就是因为他太过心软了，所以才能抓得住。”

“加茂家把他们找到的特级咒物‘狱门疆’借了出来。”

“四米之内，停留一分钟，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咒术师或者诅咒，都会被狱门疆所封印。”

她仍然能够回忆起，三天前的别院里，五条悟站在被展开的狱门疆之前，看着后方的数个监视屏幕无法动弹的样子。

里面就有面前的这个两个孩子，还有他的师长，后辈，甚至是早已被送出五条家的母亲，只要他一有动作，附近的狙击手就会开枪。

也许能依靠瞬移救下大部分吧，但五条悟不是神，绝对会有人死去，他一旦试图去拯救谁，就等于判了其中的某个人死刑，如果是无关的人，五条大概能够足够冷静地下判断吧。

但那里全是他所重视的人们，本该被放在安全无虞的地方，正常地度过人生的人们。

她不理解为何侄子总是对人类抱有很大的好感，哪怕是五条家，即便发自内心地厌恶，也还是尽力作为家人容忍着他们。

人类可是诅咒的源头呢，悟。

咒术师也好，非咒术师也好，只要怀抱恶意的时候，人就可以变得比诅咒还要可怕。

那孩子第一次露出了被亲近之人伤害的表情。

“前提要找到能让五条停留一分钟的人或者诅咒吧……”硝子的笑容已经变得十分勉强。

“人质的话，高专里不是到处都是吗？”女人若无其事的，将这份堪称诅咒的话语吐露出来，“啊，也包括你们哦？”

“难怪前几天我总觉得有奇怪的视线……”咒灵操使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不愧是特级，其实你算是无效人质吧？狙击手根本不会有用。”

“高专怎么可能会同意……”

“嗯，高专并不知道哦？只是御三家的决定罢了。”她这样说道，“禅院家还挺高兴的，加茂大概是害怕再出一个类似宪伦的疯子，至于五条……我只能说他们疯了吧。”

“为何您要告知我们这件事呢，照理说，您也是五条家的人。”作为医生，硝子更快地恢复了冷静。

“很简单，五条家可以没有我，没有我的兄长，乃至于那些家老中的所有人。”

“但五条不能没有六眼。”

“我们是因为悟是悟，才站在他身边的。”咒灵操使甚至都不想喊那个令他生厌的姓氏了。

“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女人冷淡地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做出选择了。”

“带着狱门疆的队伍，大概快要到达薨星宫，一旦天元接手，日后除非是发生了颠覆整个日本咒术界的事件，否则天元不会再把悟放出来了。”

这当然不能算是死刑，毕竟五条悟还是五条家名义上的家主，但形同终身监禁的结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看得出来御三家是真的对五条十分忌惮了。

咒灵操使只说了一句话。

“硝子，看着她。”

“……杰。”少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同伴，“我不能去吗？”

“三个人都叛逃的话，夜蛾就要失业了。”

而且，诅咒师这种职业，对家入来说太过危险，反转术式的持有者还是在高专的保护下更合适一点。

“知道了，我会通知老师的。”家入冷静地说道，“路上小心。”

夏油杰站了起来，独自离开和室，从他起身开始，不断有咒灵从他身后的裂缝里攀爬出来，在刺耳的警告声里，硝子看着另一位友人坐上虹龙，在无数咒灵的簇拥下飞向薨星宫的方向。

“很讨厌吧？被留下的感觉。”她听到身后有人这么说道。

“不，我只是比较困扰。”少女惆怅地叹了口气，“只要想到之后得给他们俩收拾不知道多少烂摊子就头痛到想要喝个烂醉，逃避一下现实。”她翻出手机，“不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胃疼。”

夜蛾正道的号码被她拨响。

“哼，难怪那孩子更喜欢这里呢。”看着开始给老师找事的少女，女人不以为意地递出了点心。“酒可不合适女性，抚慰精神的话，我个人推荐一下甜点。”

看着那一大盒的生八桥，硝子撇了撇嘴角。

“我现在相信你是悟的姑母了。”

她真心实意地说道。

咒灵操使在半空中俯视着地上诸多从屋舍里跑出来的咒术师与辅助监督们，看着他们在到处乱窜的低级咒灵中疲于奔命的样子。

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想笑。

大概是因为，他的本质其实相当恶劣的缘故吧。

夏油杰扯下胸前的衣扣，然后看着那件高专的制服飘散而去，消失在咒灵和咒术师们来回奔跑的脚步之下。

薨星宫近在眼前。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留下的回忆可不怎么美妙。

步下虹龙的时候，咒灵操使想到的，仅仅是这样的事情，他那双紫草色泽的，带着虚无感的眼瞳静静扫视了一番面前被打断的队列。

“为何高专的人要打搅我们觐见天元大人，这是早有预定的事项。”

打破沉默的猴子迅速出现在了眼前。

“啊，那个啊。”夏油杰看着他们笑起来，“当然是因为我刚刚叛逃嘛，走之前，得先带走一点纪念品。”

“请问狱门疆在哪里？”

那些人们立刻变了脸色。

“先说好哦？我可不是悟啊。”

毕竟，悟真的挺讨厌杀人来着。

他当然也不喜欢。

但是，猴子怎么能算人呢？

将试图攻击他的咒术师，普通人的保镖，甚至薨星宫的守卫都一视同仁地解决掉，花费了夏油杰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

有些活着，有些死了，咒灵操使并没有特别在意，反正与他而言，此地想要阻碍他的家伙统统都只是猴子而已。

“你真的清楚吗？把那个疯子放出来的后果是什么……”被斩断了手臂，跌坐在地的男人一边吐血，一边向他咆哮。

夏油杰打量一会儿他的脸。

“哎呀，这个，莫非是悟的父亲？”

“那又如何！！”

“因为悟只说过有机会带我去见见他母亲，并没有提过您的样子，害我一直以为您早就过世了呢。”脸庞上沾满鲜血的咒灵操使甩了甩手掌上的碎肉，露出堪称爽朗的笑容这样回答，“看来岳父大人的称呼可以省下来了。”

反正他也不怎么想这样叫一只猴子。

男人被气到又吐了一口血。

“好啦，请把东西交给我吧？顺便能拜托把使用的方法也一并告诉我吗？”

夏油杰慢慢扯下松垮的发圈，满不在乎地让披落的黑发和衣袖一起沾上滴落的鲜血。

“请务必配合一下哦？毕竟，让悟出来的时候看到您不成人样的话，他可能会有点介意吧……我又不太会反转术式。”

在理子死去的时候，咒灵操使曾思考过很多东西，关于咒术师，非咒术师，咒灵，还有咒术界的很多东西，但五条悟突如其来的发情期打断了这一切。

他曾为悟变得更强而高兴过，也为他远远走到了自己前方而感到失落过。

但后来的一切却让夏油杰发现，无论多么强大，人都不会真的变成神。

即便是五条悟，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即便是天元，也仍是得依赖着星浆体让自己维持在人类的那一边。

他们明明那么强大，但本人的想法却无人关心。

悟只是想拥有自由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力罢了。

但五条家并不乐意。

天元是否真的想要一直当人？难道他从未想过攀爬上更高的次元吗？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咒术界不会同意的。

星浆体只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投入到薨星宫。

个体的强大，就真的只是个体的强大，并不代表任何东西。天元如世界之树一般笼罩着日本，他的结界多半能感受到一切吧，然而不管哪个咒术师濒死，也不管死了多少咒术师，他也不会伸出手。

而悟也是一样的，他的存在确实救了很多同伴，但他能救几次？救多少？救多久？

因为那份强大，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五条悟只是个人类。

连同他自己也差一点走上同样的道路。

所谓的人，为何是这样愚蠢的东西呢？

为什么会想要独占月亮？为什么非要给野兽带上枷锁？

明明只有在夜晚冉冉升上天空的时候，月亮才最为美丽。

明明只有在荒野上随心所欲地奔跑的时候，野兽才最为动人。

夏油杰决定成为山顶的湖泊，他只要在那里，每一夜每一夜，守候着月亮升上天穹就能心满意足，然后期待着月影落于湖面。

就像拥抱了月亮一般。

至于那些不解风情的猴子，他会非常仔细地，一个不剩地，淹死。

现在，是时候让月亮回到天空了。

“狱门疆，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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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残月

将月亮归还给天空，将野兽送还于荒野

家入本以为她可能会多等上半小时或者更久，毕竟以前一起出任务的时候某个不靠谱的家伙就经常迟到，全靠夏油杰在集合时间到之前去逮人。

结果在她点上第一支烟的时候，对面的椅子就被拉开。

“本来还想说那个笨蛋竟然准时了，怎么是你啊。”

摘下香烟吐了口烟圈的少女治疗师无奈地看着面前身穿便装，半散着头发，光看外表跟新宿街头随处可见的大学生一样平平无奇的夏油杰。

“不欢迎吗？确实，毕竟我已经成了叛逃人士嘛。话说为什么没有下通缉令？刚才碰到七海的时候他就跟没看到我一样走过去了。”

虽然灰原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要过来说话，最后还是被七海给拖走。

“会对你下通缉令才不可能好不好，悟都正式继承五条了，高专就算再怎么介意也不可能来通缉你这位‘家主夫人’啊。”

“咳！硝子，你故意的吗？”咒灵操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位恶趣味发作的姑母和莫名跟她一起起哄的悟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要用这个过分的称呼叫我，Omega明明是悟？”

“因为五条从来没公开过悟的第二性别嘛，不管他找谁当伴侣大家都会默认是夫人，谁知道他才是Omega啊，而且你有什么好辩解的，现在负责管五条家的各种事务的难道不是你？说起来今天约我出来的不是悟吗，他人呢？”

“临时有任务，他去工作了，所以叫我来见你。”

“噗嗤。”

看着往日的两个摸鱼能手全都成为福报在身的加班人难友，家入硝子心里比喝完了一整瓶最贵的拉菲还爽，甚至心满意足地开始拍手鼓掌。

“嘲笑够了的话就说正事吧，硝子，悟找你是什么事？”

“关于高专那天死伤的人的后续挽救事宜……你做太过火了。”少女治疗师平静地看着他，“那支护送队里不少人对五条家的事一无所知，他们只是单纯接了护送任务而已。”

夏油杰放去高专里捣乱顺便分散注意力的凶恶咒灵们反而没造成多少问题，咒术师和辅助监督们最严重的一个也只是骨折，还是来自笨蛋同队的误伤。

而狱门疆的护送队成员，大半死亡，剩下的全是重伤。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就在高专内部，家入来得及赶过去的话，就算变成全灭也不奇怪。

“背叛家主可是重罪吧？”咒灵操使微笑起来，是一种令硝子觉得十分讨厌的笑容，“悟其实挺心软的，就算威胁作战失败，事后对他认真道歉的话，说不定也会被原谅，那些家伙只是这么想了，然后也这么做了。”

“作为伴侣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因此代为出手而已，就算是高专也没有资格干涉御三家的内务哦？”

“所以我叫你‘家主夫人’也没什么问题嘛。”

“硝子，不要把两件无关的事情混在一起说……”

“总之，为了给你收拾后续，五条搞定了他家那堆烦人的死老头之后就答应上层来高专免费打工三十年……”

“这个其实是我建议他的，像禅院或者加茂那样窝在宅邸里的家主，悟大概连一天都忍不了吧？所以我叫他干脆给高专打工算了，还能光明正大的搬出来住。”

硝子叹了口气，“所以他被老头们骂了半小时还和颜悦色特别好说话的真正原因是你吗？连夜蛾老师都震惊了喔？不是我说耶，杰，很快大家就会把你当成杨贵妃或者玉藻前之类的角色了，虽然七海吐槽说更可能是阿七。”

“趁我不在的时候，悟到底都对你们说了什么啊……”

夏油杰头痛地用拇指按住额头，竟然连对他还算有点敬意的七海和灰原都开始躲他。

“是你最好不要知道的内容。”虽然硝子一脸坏笑，但她能想起来的，却是五条在夜蛾面前，垂着眼帘说自己会负责看好夏油杰，请求师长想办法撤销通缉令的表情。

【你能用什么保证？悟？】

【我的命。】

一条束缚就此定下。

她的两个同期绝对是高专有史以来最大的问题儿童。

虽然也是最强的，在各种意义上。

“补偿工作要是交给你的话，那些还在静养的病人可能会因为受惊过度而直接跳起来逃跑吧？就别再加重人家的病情了。”家入又抽了一口烟，“改天我抽空交给五条吧，是说你还有别的事吗？”

“确实是只能来找你的问题。”咒灵操使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干嘛？夫妻生活不和谐的话别来找我诉苦。”目前仍然大龄单身的少女脸上的表情变得险恶起来，“因为我只会建议你们分手。”

“虽然七海一直在拐着弯想打听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据说灰原想送贺礼。”

“……婚礼是不可能的。”夏油杰十分淡然地说道，“虽然Omega可以和任何人结婚，但悟的第二性始终没去正式登记过，在法律上他算是和我一样的Beta，不属于国内的婚姻法能够生效的范围，他自己都那么讨厌五条了，当然也不会同意五条家收养我，但国外登记的话五条家又不认。”

“所以你们打算一辈子同居就好吗？”

“也没什么问题吧？毕竟我和悟都不太在乎这个。”咒灵操使耸耸肩，“至于贺礼的话……搬家的贺礼也可以吧？”

“等下，搬家是怎么回事？”

“悟不喜欢住五条，而我现在又不能去高专，所以我们打算在郊区买栋屋子，不过起码得等他忙完这一阵才行。”

“你们现在住在哪？”

“酒店。”

“……顶楼吗？”相处了三年，硝子现在已经习惯了五条悟的夸张。

“虽然我说普通套房就好，但住别的楼层，悟不仅嫌吵还会嫌弃伤眼睛……”

“连水泥墙都对六眼没效果了？那双眼睛到底要犯规到什么程度啊？”偶尔，硝子也会发自内心地吐槽一下同期身上过于离谱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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