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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骨魂,1

[db:作者] 2025-07-23 02:24 5hhhhh 7810 ℃

1.

锋利的刃口贴上了掌心。

拇指用力下压,在手腕的带动下,利刃慢慢割开了皮肤。

“嘶……”皮肉分离,鲜活的血液顺着手心的曲线汩汩而出,很快汇成赤色的细流向地板坠去。

血液的主人因疼痛皱着眉,注视着红色逃离自己的身体,又陷入地板里的凹陷,成为图腾的一部分。

直径一米长的图案需要的血量不少,于是执刀人又在伤口上狠狠一划。精神力仿佛随着血液从体内被抽走,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疲惫,她缓缓坐在了地上,却仍坚定地抬手目睹着血液的流注。

“好了……现在,可以听健屋的所求了吧……”

血液流通整个凹陷组成的图案的瞬间,图腾便发出了盈盈的红光,注入的血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法阵的凹陷里翻滚,升腾的血雾在空中渐渐聚成了模糊的人形。

飘荡的人影沉了下来,悬在艰难支撑的少女面前。

随着血影的靠近,刚刚还在淌血的伤口似乎有神秘的外力推挤缝合,还汇在掌心未能坠落的血液倒流回了身体,连翻开的血肉也又重新贴紧汇聚。

“白雪……巴……”耳鸣声撞击着大脑,眼皮越来越沉重,视线被越来越多的黑色占据。

“健屋……花那……”

在少女晕过去前,她听到人影嘶哑地呼唤她……

2.

“巴!!呃……”健屋花那猛地坐起身,随后立刻因为失血的后遗症痛苦地闭上了眼,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之前被割破的左手传来奇异的感觉,但她无暇顾及那些,奋力睁开眼寻找那副身体。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至少一定要保证那具身体无碍。

不可以被夺走,不可以再受损……全部都不可以!

只是睁开眼一扭头,健屋差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来堵住惊叫声。

“健屋さん,我在哦。”

原本被浸泡在注满不明液体的水箱中的身体,此刻呈坐起来的姿势,那张面容上挂着笑,用熟悉的称呼叫着健屋的名字。

健屋花那用力吞咽,悬在唇前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那副身体又仿佛被抽离了意识,脱力地后仰,“咚”地坠回了水箱里。

“……等!!”顾不得头晕和发黑的视线,健屋努力撑着自己站起身摇晃着奔过去,水箱里的身体又闭上眼变成了熟悉的状态,静静沉在箱底,除了微漾的箱中溶液,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怎么会这样……难道……失败了吗……”更猛烈的晕眩袭来,视线似乎要又一次被黑暗充斥。

“没有哦。”

“谁?!”健屋循声看向身后,半空里凭空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黑色慢慢凝结,黑影的中心,一团紫色的光球散发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微光。

声音就来自这个黑影。健屋想起来了,这个声音,似乎就是昏迷前她听到的那个沙哑的声音。

所以……那并不是她的声音。

健屋花那凝视着空中飘动的黑雾,看着它变幻着不规则的形状。

“是你召唤我来的呀,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呢?”黑雾慢慢凝结出具体的形状,变成了人的半身——长着和躺在水箱里的人一样的容貌。

“我是,白雪巴呀,是你召唤了我的灵魂,不是吗?”那张脸荡漾出违和的笑来,她交叉着双臂在身前,没有下半身的虚体甚至在健屋身边转了一圈。

“你不是巴。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健屋用的明明是唤魂的……”

“如果我不是白雪巴,我现在变幻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呢,健屋さん?”

“我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你的姓名、故事,知道‘我们’的相遇相知相爱,甚至还有你不知道的,‘我’的秘密……”

连嘶哑的嗓音也变成了记忆里的声线,但健屋花那明白,那个人绝不会用这么拧得出水来的音调说话。

看着女孩抿紧的唇,人影似乎也失去了捉弄的兴趣。

“无趣的家伙。好吧,吾确实不是她,但吾也可以是她。”黑影端详少女的表情,然后猛然撕开虚幻的身体,头颅的部分又化为烟雾,还保持着形态的双手从雾气中心捧出那团紫色光球。

“你呼唤的东西,其实在这里……

“只是……它现在是吾的东西了,你要是想要它回归那个身体,得和吾重新协约呢……”

怎么会……健屋瞪大双眼,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现在却好像成了饵食被仍进了陷阱里。可是……

“那个尸体,刚刚重新活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吧?只要答应吾,就可以再一次拥有‘活着’的‘白雪巴’。”黑影重新把光球包裹起来,又变幻成了白雪巴的样子,它的手搭在健屋的肩膀上,从身后环绕着犹豫的人。“吾辈虽然可能算是被称为邪魔的存在,但可比伪善的神要更追求公平的契约呢……”

“那你……又需要我的什么来交换?”像是放弃了挣扎,健屋闭上眼询问。

“很巧,吾很喜欢你的脸,所以……你的皮囊,吾想要的只有这个而已。”

“皮……囊?”答案似乎有些简单得出乎健屋的预料,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

“如果把躯壳给你,那健屋不就也只能变成游魂,没有凭依的姿态了吗?”

“不。”它又用她的样子笑了。“吾不会立刻取走它。你要的是‘她’继续的陪伴吧?看看你的左掌心。”

健屋低头看着本应因仪式布满伤口和血痕的手心,那里已经变回完好的样子,只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红色的血点在正中。

“这个血印,会从你的手心开始一点点移动,当它移动到你的心脏的时候,象征着合同的到期。吾就会取走你的这具皮囊,结束你作为‘健屋花那’的生命。”

“作为交换,吾会听从你内心的请求,在你需要的时候带着这颗灵魂重新回到那个身……”

“健屋要的只有那个灵魂,契约没问题,但可以请你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吗。”健屋出声打断对方的低吟。

“对不起呢,不可以。”没有感情的音调又掐死了期盼。

“虽然你之前付出了用血召唤并供养死魂的代价,但你以为以血献祭是多么强大不可被干扰的术式吗?”它调笑着直视健屋已经略带怒气的眼神。

“埋怨也别冲着吾喔,吾大概是运气特别好,只是随便游荡就遇到了这个还没转生的灵魂。它好像因为什么固执地徘徊在这里不愿意离开,这才让吾捡漏抓住了呢。”

“什……么……”

“要怪就怪这个不听话的灵魂自己吧。虽然它真的很难吸收,要不是它这份特别的固执,说不定吾早完全融合了它,也不会被连带着召唤到这里了呢。”

健屋的手掌合拢,掌心的伤口已经因这段孽缘的连结消失,可心里却像是被撕开了更深的伤口,从外往里灌着刺人的冷风,又从内向外呼呼地流失着什么。

为什么不离开呢?在进行召唤之前,难道你一直在健屋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吗?

“如果契约结成……这颗血印多久会走到终点?”

太好了。恶魔用违和的容貌展颜一笑。

“当你需要吾带着灵魂融合的时候,它就会开始移动。只要你行使这个权利,它的代价便随之支付,直到被索取殆尽。只要在那之前你没有因为以血供养死魂而亡,就随时可以行使。

“很公平吧?”

很公平,对于只是想唤回爱人的自己来说。健屋想。如果一切真的如这个邪物所说,那么不仅可以实现自己原本的愿望,就连终结的时刻,对于自己似乎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结局。

但是。“然后呢?”

“然后?”

“健屋履完约,终结生命后,巴的灵魂会去到哪里?”

违和的邪笑消失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逼近,它冷漠地眯缝双眼:“你很贪心。你现在活着,选择履约,那么就可以再次‘拥有’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你连你死后的一切也想控制吗?别忘了,你不过只是个人类而已啊,如果拒绝,那你将什么都得不到。”

健屋确实很贪心。如果不贪心,就不会自私地想召唤她回来了。她低着头。

她能猜到这被绕开的话题背后一定有被隐瞒的漩涡。但她没有选择了,她已经开了个错的头。

她回头又眷恋地看了眼静静沉在水箱底的身体,不论是那具肉体,还是面前那个虚晃形态内被囚禁的紫色灵魂,都无法给她回应。

已经无所谓了。

她伸出长着血痕的左手。

“我愿意。”

恶魔的手掌合盖住血痕,没有血腥的场面出现,只是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向掌心聚去,身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

周身都被黑雾包围,健屋再一次晕了过去。

3.

“健屋さん,还好吗?最近的内容还是挺关键的,注意力还是要集中点哦,小心失误。”

研究室同事的询问打断了健屋的发呆,她从晃神中逃离出来。

整理手上的器材,收拾着完成一阶段研究的实验室,一直以来总是重复枯燥内容的自己,在遇到她之前的人生,本来是不需要有什么全心牵挂的感情的。

“啊,抱歉,我会注意的。”

她收敛目光,看向桌上的方镜。

真的很糟糕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心力憔悴,还是因为几乎没有睡眠浑噩地度过这几日,曾经炯炯的双眼现在只是挂着沉重的黑眼圈,没有半点光彩只剩下狰狞的血丝,本来就瘦的人,现在连双颊都明显地凹了下去。

日历上显示的数字告诉她,距离那天明明才过去了不到一周。

4.

健屋花那不太记得清那天自己收到那个消息时是什么反应了。大概根本没有要接受那个事实。早上还亲吻自己的面颊送别自己的人,为什么突然就成了再也不会给自己任何回应的冰冷躯体。

在寻清事情的全貌后,身体就已经比停转的思维先一步行动了。

没有太多犹豫,她杀了一个流浪的女人,然后把爱人的尸体在送往火化前偷换了出来。

健屋大概这辈子没有想过自己聪明的大脑会用在这上面。好像看过的故事学过的知识,全是为了那一刻做出一系列严谨的犯罪。

大脑已经自我催眠地跳过了事情败露的后果,在做的只是当下直觉操控的产物。

——「健屋不能接受。」

因为时间紧迫,等候零散采购的快递分批送达之前,健屋直接从实验室偷运回了各种材料。

福尔马林、甘油、酒精……曾经熟悉的配比,却双手颤抖着被用在这个用途上。

「对不起,要委屈你暂时待在这里面了。」

刺激性的液体灌注到被临时征用的大型观赏用鱼缸里,把剥离得赤裸的躯体拖到容器旁时,大概是因为混合液的毒性,伴随着喉咙烧灼的痛感,没有在得知消息时流下的眼泪,那一刻竟大颗大颗不受控制地坠落了下来。

「以前完全没发现,这东西的毒性有这么大吗?刺得健屋眼睛真的很痛啊。」

就算在心中如此暗示,可仍旧在要把那身体放进去时迟疑了。双手撑在鱼缸边缘,跪着的双膝上横陈着她的尸体,好难提起力气抱她进那个容器里。

要知道,如果把“她”放进去了,就意味着真的作别了。

因为,活人是绝对不可能在那个溶液里留存的。

明明所做的种种事情都证明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可却在这一步进行得无比困难。

健屋狠狠咬着下唇,因为怕指甲戳破医用手套,甚至连拳头都不敢用力握紧。

冰冷的身体上附着两道丑陋的致命伤伤口,已经被自己亲手处理过了。可就算修复得再完好,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搂着她最后一次吻上她的嘴唇,然后轻轻地把她沉入了溶液里。落在“她”面颊上的眼泪,是最后一点带着生气的物质。

“巴……为什么丢下健屋……健屋真的……舍不得你……”

尸体在溶液里沉睡,健屋脱掉医用手套,给容器盖上简陋的封盖,颓丧地坐在地上发起了呆。

明天要做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未来……要如何一个人生活?真的能做到吗?

“啊……”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仔细地翻找查阅着,然后停在了一个存上就再也没联络过的号码上。

那是在参加老家一位亲戚的葬礼时遇到的人,他被愤怒的远亲赶出祝祷间,却在和场外休息的自己目光交汇之后,笑着迎了过来。

“健屋老师,对吧?您的人际网还是挺广的吧,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在你的通讯录上加上一个我呢?

“虽然你唯物主义的家人对我的术法业务很反感,但如果你相信命运,那么未来您会用得上我的。”

这段本以为早就被遗忘的记忆,和落灰的联系方式,在这一刻突然仿佛真如命运的呼唤般在脑海中点亮。那个因为没有兴趣耗神拒绝而随手存上的号码,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救命稻草。

情况……已经不可能更糟了吧。

健屋按了下去。

“你好……”

5.

孤身走在繁忙的街上,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也和她的一样脱离了身体。

研究所没有人知道健屋花那有个叫白雪巴的爱人,自然也都不知道健屋经历了什么。

为了不被怀疑,健屋依旧要假装正常地上班、研究、下班。

但再怎么假装,世界在眼里的色彩也已经变了。

没法用正常的眼光看人,只要目光落在人们的身上,就忍不住心生怨恨。

世界上那么多人,死的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厄运就降临在她身上?

抢劫的那个人在逃跑的路上被闪躲不及的货车撞死了,可是这能换回什么吗?

倒不如说为什么那个罪犯那么快就被命运处决了?这不是连亲手凌迟他的资格都剥夺了吗?

因为对隐私的保护,健屋花那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的长相,她的恨意仿佛只能倾注在盯紧的马赛克上。

可笑!

无处安放的怨怒让健屋的眼神在每个人身上游移,好像每一个人的长相都成了丑陋的犯罪者容貌——死的为什么不是你?还有你,为什么不去替她死?可是越这么想,痛苦就更加疯狂地冲击着自己。

随后又是反问。为什么呢,是健屋犯了错吗,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健屋?

理智和仇恨撕扯着健屋花那。

审问了、宣判了,最后痛苦的人,只有这个叫健屋的倒霉鬼吧?

站在门前,健屋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推开它。

就算是得知消息后连轴几天做着藏尸换尸乃至请魂,忙到几乎没有合眼,内心的疲惫感也比不上这一刻因纠结带来的无力。

推开房门,阴暗的室内明明为了保持存尸的环境开了空调,却仿佛传出的都是寒意。健屋回身带上门,轻声说:“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迎接健屋的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人,而是那团令人生厌的残雾。刚一进门就缠了上来,用着“她”的脸,摆出谄媚的表情。

看着那张脸和半个身体漂浮在空中,就算知道那里面困着真正的灵魂,也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存在。

“小家伙,你也真是不嫌麻烦啊,还去正常出勤。”

“那个工作环境暂时于我而言还是有很大作用的。”再清楚那是虚假的幻像,对着那张脸也还是会下意识地顺从回答。

“你们人类就是麻烦,做事永远束手束脚的。”雾影傲慢地仰头,倒是有几分狂狷的感觉,接着又像想到了什么事,黑影闭眼柔顺了表情,稍作停顿又重新开口。

“健屋さん,这么辛苦的话,辞掉研究所的工作吧。最近……你看起来好疲惫,我……很心疼。”是熟悉的声音。

脱下外套的手一滞,然后捏紧了双手。

“这样的表演是0分。”犀利的眼光杀到,“巴对于我的选择,是绝不会要求我去改变的。”比起刚刚用着那个外貌却吐出它本性的对话,此时拙劣的演技似乎更直接地激怒了健屋。

“如果你准备用这种半吊子的表演来应付我,那我们的契约大概永远不会继续了。你会一直被这个束缚制约着对吧?

“所以,别和我玩那些无聊的把戏了,现在就向我证明你承诺的东西可以做到哪个地步。”

感到无趣的恶魔抿抿嘴,接着带着光球飘到了水箱旁。

“把密封盖打开。”

健屋喉头滚动了一下,走到内室庄重地跪在水箱前,推开沉重的盖顶,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升起。

刺鼻的味道泄出,喉咙和双眼又反射性地灼烧起来。

透着紫光的黑影向着尸体附了过去。幻影沉入身体的瞬间,一层隐秘的光在溶液中包裹了躯体全身。

“哗啦啦——”那具身体缓缓从溶液中坐了起来,似乎是因为那笼罩全身光线的包围与保护,未着寸缕的身体竟没有任何水渍挂着,溶液从表面光滑地滑落。

赤裸的身躯跨出了水箱,裸足踏在地板上,没有滴下任何毒性的液体。

健屋的呼吸从“她”坐起的那刻开始停滞,看着“她”转身向自己靠近,感觉到自己明明刚刚寒毛乍起的身体,此时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她”蹲下身体,惨白的手臂穿过了健屋的腋下,环住了这个脆弱的人,轻轻倚靠着。

“花…那,我…这里。”

因紧张而压抑停滞的呼吸终于恢复,健屋沉重地吐出气息,大口呼吸着。

“呜……”拥抱着这具冰冷甚至还带着奇异味道的“活体”,健屋花那紧咬着牙,第一次哭出了声音。

6.

如果让尸体重新“活了”,那么之后要做什么?

又是一个因直觉去要求了却没想过后续的问题。

健屋没有哭太久,抱着自己的“人”一直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后背,“她”在耳旁的轻声断断续续:“…花那,别……”

稍稍从怀抱里退出来仰头看着她,她僵硬的表情似乎是忧愁。

不具备机能的冰冷尸体会感到心疼吗?

健屋花那没法无视苍白的颈项上扭曲的缝合痕迹,要知道她连拥抱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具超脱常理的身体就会变得残缺不全。

“巴……”抓过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曾经熟悉的动作现在感到的都是贴上来的凉意。健屋痛苦地闭上眼,然后转身找出了件轻薄的长衣。

再一次贴近她为她穿上暂时蔽体的织物,她只是顺从地小幅度配合着动作。健屋凝视着她的脸,那里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出现脸红的样子,连表情都无法生动。

“她”没有害羞的感觉。

“巴さん……对不起。如果那天,如果健屋在的话……你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吧。”

却轻轻抬手抹掉了自己不知不觉又不断涌出的眼泪。

“不,我……花那。

“不要…呃……咯咯……”

异常的发音,像破败机械的呻吟。健屋从断线的泪水间隙看过去,“她”亦闭上了眼睛,眉头艰难地皱着,仿佛在用力和无法顺利发声的身体对峙。

她僵直停顿了片刻,健屋屏息,担惊受怕地以为又要失去了,然后那眉头又舒展开来,像调整好状态一样再次开口。

“花那……别怪自己,我们没法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这份温柔似乎并不虚假,连额头相抵的感觉也和过去一样。

健屋失神,刚刚被擦掉的眼泪又在眼眶中堆积,而她沉默了片刻旋即又失落地低头。

“……你的演技忽然变好一些了呢。怎么做到的?领悟力还真厉害。”抬手揉眼止住了眼泪,健屋向虚空发问。

回应她的是比她更长的沉默。

想再一次抬头观察反应,对方的身体却又一次灵活地拥住自己。这样,就没法看到她的脸了。

“花那ちゃん真的很聪明啊。这么快就都能分辨了吗。

“进入这个尸体之前的表演本来是想逗你试试呢,只是凭着对灵魂的吸收过程中对它的了解装出的腔调,还以为可以骗到你,但你完全不买账。

“所以刚刚吾放松了一点对那个灵魂的钳制。让它和那个身体贴合上些许,把控制权稍微交给它一些,虽然还是由吾主导的行动,最后带给你的就是那种稍有纰漏的残次品的感觉。”

拥抱着健屋的身体,“她”带动着健屋慢慢在昏暗的室内摇晃着踱步。

和刚刚僵硬的动作不一样,虽然知道此刻那个身体的控制权并不都在那颗灵魂的掌握下,可此时的动作却是,明显更接近“人”的存在……

健屋把头靠在身体的颈窝里,任由“她”带着自己动作,沉默地聆听陌生人的叙述。

“但是,你刚刚也看到了,如果没有吾任何主观上的操纵,她做动作非常困难,连话也不能说几句就一副要崩坏的样子。

“你能正视这个现实吗,小家伙?她的存在,确实是违背常理的,就算那个可怜的死魂拼尽全力,能做到的也就那个程度了。

“吾也不知道她作为一律残魂,倔强地以自己的意愿说话、动作时具体要承受什么,但据吾的了解,也一定不轻松,因为她行动的时候,吾能从和吾融合的地方感觉到她可怜的颤抖。”

说到这里,恶魔感觉到契约者攀在依附身体上的手一紧。

“所以,折中一下吧?吾会像现在这样包裹她、感受她的想法,再用吾自己的方式表现传达出来,吾会努力替代她,演绎她的心情。”

等待着健屋的应允,却只接收到她收紧的拥抱,和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

7.

健屋在黑暗中睁眼侧躺着,右手抓紧了心口的布料。而“她”的手,正一下又一下地像安抚婴儿一样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照料已经失眠几日的自己入睡。

虽然是曾经的她也时常在入睡时哄自己做的动作,但此刻的流畅,就代表着不是由真正的“她”做到的吧。

虽然眼泪好像已经快流干了,可心脏却还在滴着血。

对不起,明明只要健屋一个人付出代价就好,现在却让你也背上了身不由己的枷锁。

对不起,健屋连这些温柔里有多少占比是你的真心都不能轻易判断。

对不起,巴。

8.

时隔多日终于又陷入沉沉的梦境,不过是因为在睡眠时又拥有了被圈住的感觉,可这可怜的休憩也被无情打断。

在健屋的梦里,她要抓住爱人的手却在伸出去时被利刃刺穿,掌心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利刃又变成了巨大的魔爪,从手掌一直抓上了手臂,好像马上就要撕碎自己。

“呃……啊啊……”猛地睁开眼,健屋一边喘息一边发出难忍的呻吟。原来那痛感不是梦,而是切实来自自己左掌心的感觉。

刺眼的血痕往掌根移动了两指。

和血契的因供血而浑身冰冷的阵痛完全相反,这次的代价是连带着整个手臂都好像被火灼烧一样滚烫着的刺痛。

随着意识的清醒,疼痛和炙烤慢慢停歇,健屋也终于有了余力观察周围。天色已经微微发亮,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正睁着双眼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自己。

健屋倒吸了一口气:“你一直没睡吗?”

好像自己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一样,“她”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难道你觉得我需要睡眠?”她像想到了什么,又恍然道,“如果健屋さん觉得这样让你感到不适,我也可以……”

“不用了,随你……”抽出床头的抽纸擦着额上的汗,稍微停顿,健屋又改口,“不……‘你’是晚起的人,如果还有下次,‘你’就装作没有醒来的样子吧。”

“如果还有下次?”

健屋没有解答它的疑惑,只是抬起了手掌。

“这个血印,走得也太快了吧。”

“代价这种东西,当然是沉重且无情的啊,至少昨晚你难得睡得很好不是吗?

“啊。”

“她”也抽了张纸动作轻柔地擦去健屋颈上的汗:“花那,莫非是被痛醒的吗?”

“不要用这个称呼叫我。”健屋不假思索地接上。

回答出乎恶魔的意料,它搜寻灵魂的记忆,随即低头抚摸健屋的掌心。

“健屋さん,痛的话告诉我也没关系。像以前一样,好好说出来,好吗?”

是那个人会说的话呢。

闻言推倒了说话的人在床上,健屋轻轻地趴了上去。

“巴さん。”不知道在呼唤的到底是谁。

“嗯?”

“抱抱我。”

支起一条腿把健屋环在这具身体和墙之间,做出能给她安全感的动作,然后又一次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巴さん。”

“嗯?”依旧是包容的询问。

“巴さん……巴さん……巴……”她不再有别的动作,只是闭上眼小声地一遍遍呼唤着。

“她”沉默了。因为女孩可悲的呜咽,本想放出一点控制权,可那颗灵魂却没有响应。

它没有散发出丝毫想要做什么的驱使意图,恶魔只接收到一种酸涩的感觉从和灵魂融合的地方生长出来。

这是人类的哪种情绪,又代表什么,恶魔尝试理解。

“把‘她’好好放回去水箱,然后‘出来’吧。你的代价付得这么快,能‘在一起’的时间,健屋要省着点用。”

良久,健屋慢慢撑起身体,不舍地开口。

刚刚被自己的体温带得稍微有些温暖的身体,现在又要回归冰冷的溶液中了。

9.

“你看得到吗?”

悬在研究所外的空中,人影自言自语着。

因为知道只有契约者可以看到自己的样子,恶魔便大剌剌地肆意晃荡着。

“小家伙虽然看起来瘦瘦的,但身体还不错的样子。明明是普通的人类承受了两个契约却还坚持着正常的日常生活。诶……你看,多少还是有点影响吧,她现在摇摇晃晃的有种你们人类贫血的感觉哦。”

恶魔低头端详着光球,那里只是像呼吸般莹莹闪烁着。

当然不是出于善心才来带“她”看平日的健屋的。

“白雪巴,对吧?你活着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吾看过了你的过去觉得也不过如此啊。值得她这么付出吗?

“话说回来,吾觉得吾感受你的心情去表演得很好啊,为什么花那ちゃん还是会察觉出来?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暗号?

“嗯?怎么,不想要我这样称呼她吗,可惜你无能为力呢。”

飘到了更近一些的地方,像是为了更加方便地看清健屋的样子。

“看看这傻瓜,最近脸色是不是越来越差了?她应该也不会活太久吧,要供养你这个本应消亡的存在。有没有发觉自己其实是个累赘啊?”

毫不收敛地锥心的陈述,就像是故意为了刺激到那个魂魄。

“要不然,还是把你的全部交给吾吧。好好成为吾的一部分,你的消失,说不定就能换取她那个血契的提前结束哦。”

“然后在她死之前,吾大发慈悲假装你还在去配合她陪着她也不是不行。”

啊,这一句说错话了吗,那个灵魂罕见地挣扎了一下。

“虽然吾不懂你们的感情,但吾也很好奇,到底是你爱她更多,还是她爱你更多?

“她都为你付出了这些,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

“好好和吾融合吧?

“你这么固执,其实果然你根本不爱她吧?

“喂,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死的吗?

“哦,你确实死了。”

这个灵魂总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不挣扎也不服从,就好像只是做一个安分的旁观者,只是借着自己的视角在看着外面。

恶魔感到些许烦躁。为什么这两个“人类”骗起来这么麻烦。

真的,麻烦死了。

10.

对她的思念没有因为夜里的拥抱得到缓解,反而让自己像沾染了毒品一样越来越渴求。

健屋回到家挂好外套,又走到密封的水箱旁边,跪在箱侧。上半身扑在封盖上,隔着厚厚的阻隔,用手指在玻璃面上描摹着她沉静安宁的五官。

长吁一口气,试图把身心的疲惫都排出去。健屋紧挨着箱子躺在了地板上,然后一点点蜷起身体拥抱住自己。

“巴……现在像是真正的白雪公主呢。可惜,健屋吻醒你的魔法实在是蹩脚得不行。”

“不要把现实和童话故事类比,还以为这种道理你这个聪明的人类会懂。想要拥抱,行使你的能力不就好了吗。”

不想理会叨扰的声音,只是闭上了眼睛。放平身体,双手交叉在胸口,好像这样的假装下,自己就又能和“她”一样了。

“完全不会读空气这点……你这种没有感情的东西大概永远都学不到她。”

给室内通风的工作完成,健屋活动着僵硬的脖子裹紧外套走到阳台。

呵出的气是白色的。

即使自己本就是体温低的人,甚至在承受血契后更加虚弱了,可是在这样的寒冷天气里,吐息还是证明自己,再怎么浑噩也是实实在在地活着。

明明知道大概是为了安慰,可此时的现身反而像是为了证明活着和死亡的区别。“她”就这么“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背后,环上了腰,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这样做的话,还说我不会读空气吗?”

健屋苦笑。怀抱纵然让人贪恋,可比自己的手更冰冷的温度却让人心碎。

健屋从阳台看过去,近处是繁华的街,远处是静谧的山,可不论在何处,哪怕现在身在自己的一片空间,也觉得无处可以给人归属感。

不知道该去哪里。或者说去哪里都失去了意义。

“今天,新人又做错数据了,与之相对的,健屋又因为从不出错的作业被对比了。”

“但健屋さん在家的时候偶尔也会冒失地犯错哦,不是吗?”

“食堂的咖喱真的很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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