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不得不说，你们的计划连我都感到有些出乎意料。花了一些时间才帮你们堵住了其他那些警卫。”

她简单的两句话让我如坠冰窟。塞雷娅，怎么会是塞雷娅！我被拘禁的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等等，你是……”杰斯顿的语调产生了波动，“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塞雷娅！”

“我也记得你，杰斯顿。”近门后的塞雷娅视线一转到了我身上，“还有你……馆长。”

一年不见，塞雷娅没什么变化。及腰的银色长发，高昂的双角和灿金色的双瞳无一不昭示着作为前防卫科主任的威严。

我肯定是大变样吧。监狱的一年磨没了精气神，还抛弃了过往所秉持的信条，恐怕早就成为了我之前所厌恶的模样罢。

之后的谈话了解到杰斯顿和塞雷娅有点矛盾——这只是单方面对杰斯顿而言。

他的简历被塞雷娅否了，就这么简单。这就是我提出看钙质化论文时杰斯顿满脸写着不爽的原因?

“哼。”言辞间的交锋未必合塞雷娅的意。纯白色的钙质物镀上了她的手掌——就像在莱茵生命时那样。

“杰斯顿，”我放弃控制杜玛走到了他背后，“我会把你身上的铁化合物调至我认为的最佳水平。”

“那样最好不过。”杰斯顿端详着双臂上凝结好的银色双刃，“塞雷娅主任，不，塞雷娅。一直以来，我都对于你是否真的强过我，抱有一丝小小的疑问。”

“现在看来，机会来了！”

可笑，岂是一丝疑问！塞雷娅没有携带盾牌，因为她自身就是最强的武器！在塞雷娅的钙质化手刀面前，万般利器难掩其璀璨光辉。

每一次碰撞，杰斯顿都不得不后退几步。而塞雷娅的手刀上甚至没有出现一道裂痕。“我应当告诉过你，杰斯顿。你太过安于现状且没有坚持，我的手下不需要这样的人。”

“你的器量，太小了。”随着塞雷娅的一记横斩，杰斯顿的双刃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我心里一惊，武器的损毁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期。我修复它用不了多长时间，两秒足矣——

一下。两下。三下。

“只要你还是现在这样毫无坚持的浮萍，来多少次我都会拒绝。”塞雷娅轻描淡写宛如做扫除，“闪开。”

困兽犹斗。“塞雷娅！！”杰斯顿的不甘挽回不了他的一败涂地。

塞雷娅的最后一劈，斩断了杰斯顿的剑刃，在他身上划下了一道细长却又能见血肉的伤口。剑刃残片完全失去了灵光，成了一团干瘪的源石技艺造物。

“塞……雷，娅……”这是宛如在拳击台上被一拳ko，任我这个裁判怎么唤也唤不醒的杰斯顿发出的最后悲鸣。这就结束了？

“馆长。”塞雷娅反而全程关注着辅助的我，“实话说我对你有些……失望。”

啊，这是理所应当的吧，连我也厌弃了自己好一阵子。

可为什么，我的心中涌上了无数的负面情绪?这股怒火为谁而燃，塞雷娅，伊芙利特，莱茵生命?不，都不是。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我不会为我的行为开脱，也不会说出“你根本不理解我的痛”似的蠢话。

————

“明天就要出发了，维多利亚那么远的地方……”我来到展览师的小屋看着她收拾东西，“你说那地方能有曼特斯么？”

“悬。”展览师衣物早就装好了，正在拾掇零碎物品，“还是本地种族居多吧。”

“也是。”我盯着展览师的左肢看，“真的没问题？再怎么说也挺明显的。”

“近卫学院都录取了你瞎操什么心。”展览师左肢挑断捆绑物品的胶带，“某些种族未必比我强，毛茸茸的。”

她还是不服输的性子。但说的是实话，各个种族间不符合常理的奇异构造往往会带来极为有效的增益——比如展览师左肢力气大的惊人。

“掰手腕不许用左肢啊。”我曾经同她开过玩笑。

“谁要和你掰手腕，”展览师白了我一眼，“无聊。”

嗯？我有说和谁掰么？当时的我嘴欠问了出来，被追着砍。

还有个更生动的例子，隔壁唐叔活脱脱一副大号螳螂模样，会吓哭其他种族小孩那种，能飞的。

名副其实的老祖宗，年龄不可考。他的地位说不是族长也低不了多少，高着呢。

接着发散思维，你说萨卡兹等种族的双角和拉特兰天使头上的大灯管……

“愣着想什么呢？”展览师打断思考，“来都来了帮个忙。”

然后帮她装装东西花了不少时间。收拾完毕后我俩坐在行李箱上休息。

“呼……明天就走了呢。”我开了个话题，“真有些舍不得。”

“是啊。”展览师意外地多愁善感起来，“衣物什么的当地不好买新的，学校要求的武器也没备好……也不急到时候再说吧。”

“武器?”我们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没要求这个，但身为一个男性听着难免心痒痒，“有什么中意的，长枪?”

展览师没说话，双手伸出交叉，左肢在前。

“我小的时候见过唐叔出手，大致是这个样子……”她的神情颇有些怀念，“想来是受到这个影响才选择的近卫学院吧。”

唐叔算是她的远亲，有点拐弯抹角的血缘关系。“那不就是镰刀么？”我也没细想就说了出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镰刀……”展览师重复了一遍双手的动作，下了决定。“好。”

————

展览师！！！

“杰斯顿没了，契约还有效。”我闭上眼睛，念出了这番话。

源石技艺还剩一点时间。这点时间也许够，我不相信包括典狱长在内的所有狱警都是一群饭桶。

左臂上重新滋生的铁元素吞没了我的指尖，尝试着活动手指暂时是做不到了。右手反握住法杖，铁元素覆盖其上让它贴合我的手臂。

“呃……”大脑传来的阵阵晕眩警告我该放弃这徒劳的复制，可还不够。我还需要延展，再延展。

当初看论文时心里计算的参数是多少来着？我忘了。

“那就先这样好了……”延展出的是曼特斯族最骄傲的武器，一对镰刀。我没接受过镰刀的训练，深刻于血脉中的本能教会了我一切。双臂交叉，左手在前，同回忆中的展览师分毫不差。

“我会是你行动中的最后一道阻碍，塞雷娅。”我摩擦了一下双臂的刀尖，“打倒我，在狱警到来之前。”

“他们不会来。”塞雷娅重新摆出起手式，“我有很多想问你的，馆长。那就打完再说。”

第一次斩击，左臂刀刃被挡开，裂纹清晰可见。挥向其下腹的右臂刀刃被塞雷娅握住拧成了麻花。

刀裂了就修复，刀坏了就重新塑形！

第二次接触，我撤回右手重新塑形成铁砧，对准躯干的势大力沉撞击塞雷娅一个抬膝就轻松化解，膝盖上附着的钙质化与我的铁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左手刀刃擦角而过——仅留下一道白色划痕，斩下几缕银丝。

“瓦伊凡的双角很有象征意义。”塞雷娅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手刀轻飘飘落到我胸口前两厘米处然后猛然发力。

我没有在全身处凝结铁元素的本事。塞雷娅本会击碎我的胸骨，她没想做那么绝。

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像个熟透的虾米，被迫躬身哇地干呕了一声。

“咳……我、准备好了，塞雷娅女士！”我抹了一把脸上肆意流淌的液体。红色的?

银白色的铁线灵巧地缠绕住塞雷娅攻击我的那只右手，而另一端链接着我脚下的大地。二者间的距离我在尽力缩短。

纵使强如塞雷娅也会被拉扯得身体前倾，露出代表弱点的后脑。我右手的铁砧高举——

第三次碰撞。塞雷娅单膝跪地保持平衡，膝盖下的地砖散开道道龟裂。她昂起的高贵眼眸中映着我来袭的拳头，恍惚间仿佛被巨龙注视。

“够了。”不管缠绕的铁线早已化作枷锁束缚住她，塞雷娅的所有行动一板一眼，无可阻挡。

“你的源石技艺对身体负担太重了。”始终在使用的手刀今日第一次紧握成拳，身体略微左旋蓄力，左拳闪电般冲出主动迎击上我的铁砧。

咔吧一声。按理说是听不见的，可我还是在心里配上了拟声词。

我鼻血止不住地流，可铁元素再也不听我指挥了。

塞雷娅隔着铁砧击碎了我的法杖，顺带我的右臂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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